深埋的表白

深埋的表白

夜裏,電閃雷鳴,大雨驟潑。快黎明時,地窩子的屋頂轟地塌了一半,程世昌驚醒了。

劉月季匆匆趕回家對鍾柳說:"鍾柳,你乾爹的地窩子被雨沖塌了,你乾爹正在往外搬東西,咱們幫幫他忙去。"

程世昌地窩子被壓塌一半的屋頂上已撬開一個大口子,程世昌正探出身子往外搬書。地窩子邊上的草地上鋪了張床單,上面已經擱了一些書。劉月季和鍾柳趕到,鍾柳忙上去把屋頂口子邊上的書搬到床單上。劉月季拿了把砍土鏝把還積壓在頂上的草泥往一旁扒去,怕濕透了的沉重的草泥又會把另一半的屋頂壓塌。那會很危險。程世昌感激地朝他們點點頭說:"月季大姐,你看又麻煩你們!"劉月季說:"還好,沒把你人壓着,要不多危險哪!"鍾柳繼續搬著書,說:"乾爹,你的書可真多!"由於搬得太多,最上面的一本硬封面的書因為手一打滑,翻落到地上,結果有一張發黃的舊照片掉了下來。那是程世昌和他夫人向彩蘭年輕時的結婚照。程世昌很帥氣,向彩蘭也很漂亮,顯然與鍾柳有些像。鍾柳拿起照片看,鍾柳凝視着向彩蘭,往事猛地閃回……

公路兩旁茫茫的戈壁。兩輛敞篷卡車上坐着人,在公路上行駛。一群土匪騎着馬在遠處開槍。后一輛輪胎被打穿,停了。前一輛車也停下,前一輛的司機喊:"快上我這輛車!"旅客紛紛下車擁向前一輛車。向彩蘭也跳下車,然後抱下程鶯鶯,然而一顆子彈射中向彩蘭。向彩蘭倒下,程鶯鶯撲在母親身上哭喊。土匪馬隊正在亂射中逼近。一個中年人抱起程鶯鶯喊:"小姑娘,快跑……"中年人剛把程鶯鶯抱上前面一輛車,車就開動了,中年人反而沒有爬上車,沒追上,被拋在了車后……

鍾柳凝視着照片,眼裏含滿了淚。雖然過去十幾年,但兒時的記憶猶在,雖然可能已模糊。劉月季和程世昌也走到她跟前。鍾柳忙指著照片上的向彩蘭問:"乾爹,這是我乾媽吧?她現在在哪兒呢?"程世昌說:"她已經死了。"劉月季接過照片看了看說:"程技術員,你女人好漂亮啊!"鍾柳問:"乾爹,乾媽是咋死的?"程世昌看看劉月季,劉月季眼中閃出一個只有程世昌能懂的暗示,程世昌馬上介面說:"那時我跟你乾媽結婚不久,結果有一天夜裏,家鄉發洪水,我逃出來了,你乾媽她沒能逃出來……"鍾柳說:"乾爹,你沒有孩子?"程世昌搖搖頭說:"沒有,你乾媽沒音訊后,我就來新疆了。"鍾柳又拿上照片看看說:"乾爹,這照片能給我嗎?"程世昌說:"為啥?"鍾柳說:"我想要!"劉月季說:"還給乾爹吧,這是你乾爹的念物。"程世昌說:"月季大姐,鍾柳想要,就給她吧。"劉月季拿過照片說:"讓我再看看……"然後陷入了沉思。

這一天,程世昌走進劉月季的辦公室。程世昌說:"月季大姐。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裏了。"劉月季說:"去哪兒?"程世昌說:"去南疆的一個水利工地。可能又是鍾師長的意思,因為鍾師長在那個水利工地當總指揮。"劉月季說:"那好啊。"程世昌說:"月季大姐,今天我來,是想告訴你我的一個想法。"劉月季說:"啥想法?"程世昌說:"鍾柳我不認了。"劉月季說:"為啥?"程世昌說:"她已有你們這麼好的父母,幹嗎以後非要讓她認我這麼個父親呢?你們把她撫養得這麼好,大專畢業后又安排了個好工作,以後真能當你們的兒媳婦的話,她這一生就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我知道,鍾楊也是個好孩子。所以我認不認她,對我來說,已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已經知道她就是我女兒,這就足夠了,我已經很滿足了。而對她來說,認我這麼個父親,恐怕會給她帶來很多煩惱。因為我的命不好。"劉月季說:"程技術員,這只是你的想法。鍾柳會怎麼想,我和匡民會怎麼想,你怎麼不問問?你先去南疆工作,認女兒這件事,放到以後再說。你這位親父親,我們是一定要叫她認的!會有這一天的!"程世昌說:"月季大姐,我很敬重你,也很敬重鍾師長,但這件事,請你能尊重我的意見。不要給鍾柳增添什麼煩惱了。這真的是我最大的願望了。就這樣吧。"程世昌轉身要走,突然又轉過身來說:"月季大姐,我要說句一直憋在心裏的話,但現在想說出來,行嗎?"劉月季說:"這有什麼不行的,說吧!"程世昌說:"說出來,你別生氣。"劉月季感到什麼,一笑說:"你能說出什麼會讓我生氣的話?"程世昌深情地說:"世上的男人,如果能找上你這樣的女人,那就是他一輩子的福分!我知道我不會有!"程世昌給劉月季深深地鞠了一個躬。劉月季望着程世昌消失了的背影,突然感情極其複雜地搖搖頭,哭了……但她又抹去淚笑了笑。跟程世昌當然是不可能的。這世上畢竟也有人愛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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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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