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傑森·伯恩,胡狼的弟兄(6)

9.傑森·伯恩,胡狼的弟兄(6)

事態在按照計劃發展,蒙塞特拉布萊克本機場的工作人員被劈頭蓋臉地臭罵了一頓,現在仍然怒火難抑。那個歇斯底里的高個子美國人控訴他們全都犯下了謀殺罪,怒斥他們聽任恐怖分子殺害他的妻子兒女,還指責他們這幫黑鬼心甘情願地充當骯髒殺手的同謀!島上的人們不僅忍着怒火一聲不吭,也感覺受到了傷害。一聲不吭,是因為他們能理解他的痛苦;受到傷害,則是因為他們無法理解他怎麼能責怪他們,還使用如此惡毒的語言,罵出那些他以前從未說過的話。這位先生本是個好人,很有錢,是性情隨和的約翰·聖雅各的姐夫;難道這位家財萬貫、在寧靜島投下那麼多資金的朋友,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朋友,反倒是個不講道理的白人渣滓,只因為他們黝黑的膚色,就把毫不相干的可怕行徑歸咎於他們?夥計,這是個邪惡的迷局。這是種種瘋狂事件之中的一部分,因為奧比巫術從牙買加的群山漂洋過海而來,對他們的島下了詛咒。得盯着他,黑兄弟們。注意他的每一個舉動。也許他就是另一種暴風雨;雖說不是來自南方,也不是東方,但他掀起的風暴更有破壞力。夥計們,盯緊點。他的怒火很危險。

於是,美國人始終被緊緊盯着。許多人都在注意他——不論是穿制服的、老百姓,還是當局的人——與此同時,直轄總督府里大感緊張的亨利·賽克斯也遵守了他的諾言。官方的調查由他一人負責指揮。調查搞得既安靜又徹底——而且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伯恩在寧靜酒店碼頭上的行為還要惡劣得多,竟然還動手打了他自己的內弟、待人親切的聖雅各先生,直到年紀比較輕的聖雅各摁住了他,讓人把他帶上台階,送進最近的一座別墅。傭人們來來往往,把一盤盤食物和飲料送到門廊上。少數幾個訪客獲准進屋表示慰問,其中就有直轄總督身着全套軍禮服的首席助理,這表明總督對此事甚為關切。還有一位經歷過殘酷的戰爭、曾目睹死亡的老人,他堅持要探望這位痛失親人的丈夫和父親;陪同他的是一個身穿護士制服的女人,她很得體地戴了頂帽子,還披着表示哀悼的黑色面紗。另兩個加拿大人是酒店裏的住客,他們是老闆的親密朋友。幾年前寧靜酒店在盛大煙火中隆重開張的時候,他們倆都曾見過這個如今傷心欲絕的男人。他們請求進屋向他致意,並表示會盡一切可能來幫助和安慰他。約翰·聖雅各答應了,並暗示他們探望的時間短一點;他還說姐夫一直待在起居室黑暗的角落裏,窗帘也拉上了,希望他們能夠理解。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來自多倫多的訪客沖着房間對面暗處坐在椅子上的人,輕聲細語地說,「大衛,但願你是個信教的人。我就是。在這種時刻信仰能幫助你。你深愛的人如今已在基督的懷抱里了。」

「謝謝你。」海面上颳起的一陣微風把窗帘吹得窸窣作響,讓窄窄的一線陽光透進了房間。這點光就足夠了。

「等一下,」另一個加拿大人說道,「你不是——我的天啊,你不是大衛·韋伯。大衛他——」

「別出聲。」聖雅各命令道。他站在兩名訪客身後的門邊。

「約翰,我和大衛在同一條釣魚船上待過七個小時,我要是見到他,一準能認得出來!」

「閉嘴。」寧靜酒店的老闆說。

「哦,我的天!」蒙塞特拉直轄總督的助理喊道,露出了一口簡短明快的英國腔。

「聽我說,你們兩個,」聖雅各從兩個加拿大人中間跑了過去,轉過身站在扶手椅前,「我真希望剛才沒讓你們倆進來,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本以為多上兩個見證人,這件事會顯得更為沉重;要是有任何人問起你們——別人肯定會問的——那你們肯定能產生這種效果。你們倆剛才是在和大衛·韋伯說話,在勸慰大衛·韋伯。明白嗎?」

「見鬼,我什麼也不明白。」剛才談起信仰慰藉的訪客大惑不解地抗議說,「他是個什麼貨色?」

「他是直轄總統的高級助理,」聖雅各答道,「我告訴你們這些,是想讓你們明白——」

「你說的是剛才身穿全套禮服、帶着一隊黑人士兵露面的高級軍官?」和大衛·韋伯一起釣過魚的客人問。

「他肩負着許多責任,其中一項就是首席侍從武官。他是一位準將——」

「我們瞧見這混蛋離開了,」釣魚的人斷然說道,「從餐廳看到的,我們都看到他走了!他跟一個法國老頭在一起,還有個護士——」

「你看到的是別人。他帶着太陽鏡呢。」

「是韋伯……?」

「先生們!」總督助理從椅子裏站起來,他身上那件不服帖的夾克,正是傑森·伯恩從布萊克本機場飛回寧靜島時穿的。「你們是敝島歡迎的客人,但身為客人,你們就得遵守總督在緊急情況下作出的決定。要麼你們遵守決定,要麼我們就不得不按照處置極端情況的辦法,把你們倆關起來。」

「嗨,行了,亨利。他們都是朋友……」

「朋友可不會把準將叫做『混蛋』——」

「將軍,如果你以前是一個被降了職的軍士,那可就不一樣了。」信教的那個人插話說,「我這位同伴沒有任何惡意。別看現在整支該死的加拿大軍隊都需要他公司里的工程師,可多年以前他還是個步兵呢,被整得很慘。順便說一句,那家公司就是他的。當年在朝鮮打仗的時候他不太機靈。」

「咱們就別說廢話了,」和韋伯一起釣過魚的人說,「我們就說在這兒和大衛說話來着,行了吧?」

「行。我也只能告訴你這麼多。」

「這就夠了,約翰。大衛碰到了麻煩,我們能幫他做些什麼呢?」

「什麼也別做——除了酒店的日程安排,你們不要做任何事。一個小時之前,你們住的別墅里都送去了一份活動安排表。」

「你最好還是講一下,」信教的加拿大人說,「我根本就沒看那該死的歡樂時光節目表。」

「酒店將舉辦一次特別的自助餐,所有的花銷都由店方承擔。屆時背風群島氣象台的一位氣象專家將會到場,就昨晚的情況講上幾分鐘。」

「你說的是暴風雨?」釣魚的人問道。這位曾被降級的下士如今是加拿大首屈一指的工業工程公司的老闆,「在這些群島上,暴風雨就是貨真價實的暴風雨。有什麼好解釋的?」

「哦,比如說它們為什麼會產生,為什麼又如此快地平息下去;我們在暴風雨中該注意些什麼——這主要是為了消除大家的恐懼情緒。」

「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們都去參加?」

「對,我是這麼想的。」

「這對大衛能有幫助?」

「對,會有幫助。」

「那麼酒店裏的人就全都會過去,我向你擔保。」

「十分感謝,但你怎麼能做到呢?」

「我會再散佈一條歡樂時光的消息,就說加拿大全國工程公司的董事長安格斯·麥克菲爾森·麥克勞德要拿出一萬美元,獎給向氣象專家提出最佳問題的那位來賓。怎麼樣,約翰?有錢的人總想不勞而獲,這可是我們根深蒂固的弱點。」

「這話我相信。」聖雅各嘟囔著說。

「來吧,」麥克勞德對他那位來自多倫多的信教朋友說,「我們去噙著淚水四處轉一轉,把消息傳開。然後,白痴上校——你就是這種貨色,混球,過一個小時左右我們就會轉變談風,句句不離那一萬美元和一分錢都不用掏的大餐。在艷陽高照的海灘上,人們注意力的持續時間大約只有兩分半鐘;就算天氣寒冷,也不會超過四分鐘。相信我,這可是我用計算機研究出來的……你今晚的聚會肯定是賓客盈門,約翰。」麥克勞德轉過身,朝門口走去。

「安格斯,」信教的人跟在釣魚的人後面喊道,「你這又是不好好考慮就急着幹事!什麼注意力持續時間、兩分鐘、四分鐘,計算機研究——這些玩意兒我根本就不相信!」

「真的嗎?」麥克勞德手擱在門把上說,「那一萬美元你信不信啊?」

「那我當然相信。」

「你們瞧著吧,這是我做的市場研究……也是我擁有公司的原因。現在我準備讓淚水盈滿雙眼;這是我擁有公司的另一個原因。」

寧靜酒店主建築三樓一間黑洞洞的儲藏室里,已經脫掉束腰軍裝的伯恩和法國老頭分坐在兩把凳子上,他們面前的那扇窗俯瞰著濱海風景點東西兩側的小路。在通往下方海灘和碼頭的那條石階兩側,一座座別墅分別向左右延伸開來。兩個人都把一架雙筒望遠鏡舉在眼前,審視着小路和石階上來來往往的人。伯恩面前的窗台上放着一部手持式無線電,調在酒店的內部頻率上。

「他就在我們附近。」方丹輕聲說。

「什麼?」伯恩脫口而出。他猛然把望遠鏡從眼前拿開,轉向老頭,「在哪裏?告訴我他在哪裏!」

「他不在我們的視線之內,先生,但他就在附近。」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能感覺到。就像一隻動物能感到從遠方逼近的驚雷。它處在你的內心;那就是恐懼。」

「這話說得不太明白。」

「對我來說很明白。也許你是不會理解的。我們聽說,『胡狼』的挑戰者,那個面目千變萬化、綽號『變色龍』的人——人稱傑森·伯恩的殺手——從來不會害怕;他只會膽大妄為,因為他很強。」

伯恩冷冷地一笑,對這番話很不以為然,「那你們聽到的就是個謊言,」他輕聲說,「那個人內心的一部分整天生活在純粹的恐懼之中,那種恐懼沒幾個人經歷過。」

「我覺得這有點難以置信,先生——」

「相信吧。我就是那個人。」

「你真的是嗎,韋伯先生?要摸清楚整個情況並不難。你是不是出於這種恐懼,才迫使自己化身為另一個自我?」

大衛·韋伯緊緊盯着老頭,「老天啊,難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你可以消失一段時間啊,和你的家人。你們可以過平靜的生活,絕對不會有危險,你的政府能確保這一點。」

「他會來追我——追我們——無論我們身在何處。」

「他又能追多久呢?一年?一年半?肯定不會超過兩年。他生病了;這事全巴黎——我所在的那部分巴黎——都知道。考慮到目前這種局面的巨大花費和複雜程度——這些事件都是為了把你引入陷阱——我敢說這是卡洛斯的最後一搏。走吧,先生。到巴斯特爾你妻子那邊去,然後趁着你們還走得開,飛到幾千公里之外。讓他空手回到巴黎,在失意中死去。這難道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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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的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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