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敵銳氣

挫敵銳氣

第十八章挫敵銳氣

利山苗依次介紹了各家掌門人,杜英豪道周久仰,然後笑道:「各位前輩,今

天辱承邀宴,杜某十分榮幸,不過杜某今天原是答應了幾位貴國的武林朋友邀請小

聚的,因為不便對各位失禮,只好鬥膽代為將那幾位朋友也邀來了,希望主人不會

怪杜某孟浪。」

這次利山苗卻不敢作主了,把眼睛望着他的老師,因為這種事必須要由主事者

來決定的。

可是另一個老人搶著發言了,他的年紀比其他人都大:但一直被山下壓着,心

里未免有點芥蒂,一有機會,他就要搶著發言了。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今天是以武會友,自然歡迎多認識一些中華的技擊名

家高手。」

龍川介大方地說着,同時還看了一眼做主人的山下須義,臉上有着得意的微笑,

山下須義皺了皺肩頭,但是龍川介既已表示了,他自然不便再作表示,其他野口浩

和木村雄夫也都同聲附和了。

杜英豪微微一笑,他是個很細心的人,由於在技藝上,他不能作為真正的依仗,

所以他很注意周圍一切的細節,那往往就是他克敵致果的因素。

現在,他對這四人中的微妙矛盾已經有點瞭然了,四個門派獨佔了日本的正統

武林,這本身就是一個矛盾,因為四家絕不可能平分秋色的,看來是山下一家屬於

領導地位,但其他三家必然不服氣而有着抗拒的心理,杜英豪在聽有馬福吉解釋目

前武林大勢時,心中已有了個底子,想到會有這個可能,現在,這種猜測幾乎可以

證實了。

杜英豪更為安心了,這是一個對自己有利的情勢,但他卻還有更進一步的安排。

杜英豪點了點頭,才笑着道:「敝人的這些朋友都不是從中國來的。」

山下須義覺得該顯示一下做主人的身份了,搶著道:「那一定是旅居敝國的中

華高手了,敝人聽說過,自從大清朝入主中國后,許多明朝的臣民不承認更換朝代

而流亡海外的,相信也有不少人遷居到敝國來,平時他們隱藏所學,無由領教,這

次能托杜大人的福,見識到中華絕技了。」

他是個中國通,在在要表現他此別人高明,搶著發表了他的博學,但杜英豪卻

一笑道:「山下老師可猜錯了,敝人邀來的這幾位朋友不是敝國同胞,而是貴地的

武林同道。」

山下一怔道:「什麼,敝國的武林同道!」

杜英豪點點頭道:「是的!敝人很有幸,能結識這幾位貴國的武林奇人,交談

之下,對他們的所學所能,十分欽佩,同時正好接到四位老師的邀函,他們也希望

能來領教一下。」

山下道:「敝國的武林道中高人,敝人不敢說全認識,但是能被杜大人如此看

重的,倒是不會太多,敝人急於想認識一下。」

杜英豪道:「那敝人就介紹一下吧!這位是喜多老師父、這位白髮的老太太是

摩迦婆婆、這位朋友大名叫光明童,這是他的外號,本名是什麼,他不肯宣佈,敝

人也不便請教了。」

原來為杜英豪這邊準備了一排座椅,是供杜英豪的幾位夫人坐的,可是杜英豪

就坐后,只讓了玉佳格格和美枝子公主入座,其餘的位子就讓給這幾個人坐了,晏

菊芳等人都站在後排。

因此使主方對這幾個客人的身份頗表懷疑,及至於杜英豪一報名之後,山下須

義征住了,他居然一個也不認識,倒是他最得意的門生利山苗,湊到老師耳迸低語

一陣,山下須義的臉色一沉,然地道:「杜大人,他們是忍者。」

杜英豪道:「是啊!他們所修的是技與藝的綜合,是一門很高深的武學。」

「杜大人對忍者知道清楚嗎?」

「清楚!敝人還在本國時,就有幸與幾位忍術修者會過,彼時雖是在敵對的地

位,但敝人對他們的技藝仍是十分欽佩,所以這次來到貴國,就專誠與幾位忍者前

輩多方請教,獲益良多。」

「杜大人也知道忍者的職業嗎?他們是專任間諜、刺客、細作、密探等工作。」

杜英豪一笑道:「自然知道,這些工作都不容易做,不是一般人能擔任得了的,

忍術修者能人所不能,為人所不能為,實在很了不起。」

山下須義聽他一直在吹噓忍者,佛然道:「杜大人,忍者在敝國視作賤民,為

一般人所不齒。」

杜英豪庄答道:「我們中國人都是一視同仁,若是真要分貴賤,則聖賢說過,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最貴的該是一般百姓。」

這是孟子的話,東夷研究過一點漢學的人都讀過,倒是把山下須義的口堵住了,

頓了一頓才道:「杜大人要尊敬他們是杜大人的事,但敝人卻不屑於跟他們論文,

也不敢高攀。」

三個忍術修者想是受慣了這種奚落,不以為意,杜英豪笑道:「他們是為杜某

助拳來的,各位倒不一定要跟他們交朋友,只要在手底下勝過他們就行了,敝人一

樣認數的。」

「杜大人,我們是向你討教。」

杜英豪臉色一沉道:「山下老師,因為彼此國情不同,所以誰也不能勉強誰的,

你們四家因為子弟門人都在官府任職,就自許正統。

但在我們中國,武人都把進入官府視作窮途末路,六扇門中出來的江湖人,最

為大家看不起,比武論文是你們提出來的,要照我的習慣,根本也是不齒一會的。

山下怨聲道:「杜大人,你自己也是官中人。」

杜英豪搭足了架子道:「我這個官不同尋常,我貴為侯爵,見皇帝也只是長揖

不跪,宗親王子,平起平坐,可不是為豪門官府當奴才走狗。」

山下須義一拍桌子道:「杜大人說誰是奴才?」

杜英豪淡然道:「聽人指使,身不由己,叫你向東,你不敢向西,在我看來就

是奴才,江湖人貴在品格氣節,天子不能臣、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移。才是所謂

大丈夫,我只看得起這種人。」

對方一品武士們個個怒形於色,氣氛極僵,有馬福吉忙道:「山下老師,中國

國情和我們不同,大家不必為這件事爭執,杜大人乃中華特使貴賓,我們更不可失

禮。」

因為他目前在將軍面前正走紅,這些官中的武士宗派自是不想開罪他,山下須

義忍住氣道:「這不是我們失禮,而是杜大人太蔑視我們了!」

杜英豪道:「我本來很看得起各位,可是各位看不起我的朋友在先,那可怪不

得我!」

山下須義道:「可是要我們跟忍者比武!」

杜英豪冷笑道:「現在不必講什麼武德了,各位練了武功也不是為了強身,而

是用作求取富貴的憑藉,忍者也是以技藝而求生,大家都是一樣。」

一旁的喜多老人突然道:「杜大人的話有理,我們不想爭取什麼正統,但我們

劫是憑本事賣命,各位的武功若是勝不了我們,再吹噓也沒用。」

山下須義道:「但你們卻不是仗武功求勝。」

喜多老人哈哈大笑道:「對敵但求勝利,不在乎用什麼手段,你們的職責是保

護主官,若是你們主官的仇家派了個忍者來行刺,你們是否因為忍者不擇手段而放

棄職責,聽任刺客得手呢?」

山下須義被間住了,杜英豪冷笑道:「真功夫應該經得起任何考驗,敝人在羅

剎曾經單人出入對方城堡,力退眾人,用的並不全是武功,卻沒有人說我不是武林

正統。」

杜英豪有宣赫的歷史,這是無人能否認的,他提出這一點,沒人能跟他爭辯了。

杜英豪冷笑一聲又傲然地道:「當我面對着千萬羅剎槍兵時,若光靠武功,有

一百個我也被轟成灰了,可是我居然將他們殺得片甲不回,且不管我用什麼方法,

勝利者才是值得驕傲的人。」

龍川介又忍不住道:「比就此好了,本師不相信正統的劍法會不如那些邪門外

道。」

一場舌槍唇劍總算是結束了,三位忍術長老對杜英豪十分感激,因為杜英豪為

他爭取到武林的地位,要能夠跟這些正統的劍術放手一戰,無論結果是勝是負,今

后他們都會受到較多的尊敬了。

在四周的武林人士也感到很痛快,他們未必看得起這些忍者,可是把當今勢雄

人眾的四大劍派挫挫銳氣,使大家在武林中也能佔到一些地位。

山下須義忽然發現今天之會是很愚蠢的一件事,也發現到自己的孤立,杜英豪

是外國人,但是在日本的武林道心中,他似乎更得到人心。

今天必須把這個中華高手挫敗,才能維持昔日的光榮與地位,但是要勝過杜英

豪又談何容易呢?

其他三家的宗主也抱着同樣的心理,龍川介最會取巧,他看了一下,知道最難

惹的自然是杜英豪,但杜英豪第一陣必然不曾出手,對忍者也好,其他人也好,總

是此較容易些。

所以他立即道:「敝門下首先討教。」

事前已經商妥了,全部賽事為八局,每一門派出戰!人,他急急地派出了自己

的弟子秋江。

那倒是個很正派的年青武士,造請很高,杜英豪略加斟酌后,派出了賴光榮。

賴光榮在官方的品術是四品護衛先行官,那是杜英豪封的,但聽起來很唬人。

他的武功底子不錯,但學得很雜,那也是受了杜英豪的影響,不過人聰朋、反

應快,杜英豪只給了他兩個字的指示:「平手!」

賴光榮乾脆自承是杜英豪的門下,再加上他的職品,兩種身份倒是很唬人了。

秋江很禮貌地猷劍為禮,然後雙方交手,賴光榮這才發現對方的武功技藝非常

高,想要戰成平手實在不容易,在一連串緊而密的攻勢下,他能夠維持住不受傷已

經十分困難了。

還好!他的身形很伶俐,跳閃捲縮,騰挪移位,勉強撐到一百招后,在對方的

緊逼下,一個滾地翻出丈許,雙手一抱道:「高明!高明!多承指教,希望下次還

有機會跟閣下再討教。」

杜英豪道:「很好!平手,不傷和氣!」

這一百招交手中,賴光榮險象環生,差不多有九十七招是在招架躲閃,攻擊約

兩三招倒是很不錯,那是杜英豪從萬流歸宗秘岌中傳授給他的零星精招,恰到好處

地用上了。那都是守中取攻,迫敵回救,但秋江的反應很快,立刻就化解了。

說頰光榮還沒落敗,已經很勉強,論兩人戰成平手,卻實在叫人難以心服的。

龍川介得意地大笑道:「好!平手就平手!秋江,你得與中華第一高人門下交

手,勇攻百招,使得對方無暇回手,即使戰成平手,也足夠光采。」

他的語氣分明是在譏諷,杜英豪好像聽不懂,居然也同意了道:「是!是!貴

門下這後來一連串急攻實在不錯,再戰下去,敝門下一定要落敗的,以後他只要在

開始時多注意,不要拘束,起手就全力出招,就可以成為個高手了。」

這竟是一派教訓的口吻,龍川介聽了很不服氣,吟笑道:「杜大人!小徒年幼

學輕,以後自可慢慢磨練,但台高足卻未見得有什麼高明之處。」

杜英豪一笑:「他呀!有點小聰明,跟我一樣,光想偷懶,不肯在內力基本功

夫上下苦功,所以撐到百招,就撐不下去了。」

賴光榮笑道:「老師!這可是您教的,能夠省力就盡量省力,能十步走到的地

方,不必走十一步,能一招殺敵,又何必苦拚呢。」。杜英豪道:「話是不錯,可

是像這種場合,大家點到為止,不便傷人,你不就是沒轍了。」

賴光榮聳聳肩笑道:「是!弟子以後會注意,像今天這樣,要等到滿百招才能

全身而退,實在替老師丟人,不過這種劍法實在沒有意思,弟子以為是白費力氣,

若是照我的……」

杜英豪忙喝道:「今天是以武會友,又不是生死仇敵拚命,怎麼可以傷人呢!

不行就是不行,還有什麼理由強辯,下去。」

賴光榮含笑同列,龍川介不服氣道:「杜大人的意思是,令門下隨時都可以殺

死小徒。杜英豪道:」那倒不是,只有起手時的幾招才有機會,以後貴弟子劍法展

開,軌那麼容易。「

龍川介冷笑道:「敝人倒是不信,此武場上,原是不計生死的!

敝人希望能分出個勝負。「

杜英豪笑指秋江的腰間道:「那得請貴弟子去換條腰帶,否則在動手時突然斷

裂會影響行動。」

秋江低頭一看,但見自己的腰帶已被割斷了一半,斷處如削,顯示利刃所造成。

不問可知是對方的劍及所造成,這一劍是何時攻入,秋江卻毫無知覺,以中劍的部

位看,對方若要自己的性命,倒是易如反掌……想不到對方的劍技精湛如此,頓時

紅了臉,但他卻是個很有風度的青年人。

發現了腰上劍痕后,立刻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向杜英豪這邊叩了個頭道:

「多謝前輩們手下留情,也多謝前輩們賜教,這一陣敝人認輸。」

龍川介也紅了臉,秋江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劍痕尚有可說,自己居然也沒發現,

還一個勁兒地說風涼話,這個臉可去大了。

不過他也很幸運,山下須義同樣地也汐有看到對方出劍,否則他早就該提出勝

負之裁決了,因為今天他是主人,應該主動地對勝負提出公平的判決的,杜英豪倡

議平手時,他還滿心不情願,一再示意自己力爭,想利己方得勝的。

山下須義以及另外兩個老者的臉色也是十分難看,秋江認了輸,他們也沒臉否

認,更難過的是己方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一劍是何時以及如何劃上的,這證明對

方的劍術的確奧妙無匹。

聽杜英豪的口氣,似乎一開始動手沒多久,對方已然得手了,以後則是在敷衍

百招而已有徒如此,師父還用說嗎?何況賴光榮只自稱在杜英豪指導下學過幾手劍

式而已,還不是他正式開門收的徒弟。

每個人都把杜英豪想得太高了,只有杜英豪心裏好笑,不過他倒確實注意到賴

光榮這一手是如何施展的了,那不是劍法,而是三隻手的扒竊手藝。那是一片小小

的薄刃,十分鋒利,長不過半寸,探出夾在手指上,可以劃破他人腰間的搭褪,扒

取其中的銀子而仍不為失主所覺。

杜英豪自己是此中拿手,為了好玩,也為了行事方便,他傳給了賴光榮,因此

他看見賴光榮伸出手指在對方腰間劃過,就特別注意那個地方,果然找到了那條裂

紋,心中暗笑,賴光榮這小子不學好,而學邪門兒卻真有一手,在一個劍道高手的

身上施展開來,居然也能叫對方毫無知覺。

賴光榮一下來,他立刻就作了平手的判決,而且用手一摸腰間,賴光榮已經知

道瞞不過杜英豪的眼睛,心中好生佩服,此刻兩個人的對答,卻是心照不宣情形下

自然的配合,居然天衣無縫。

但是這番談話卻震驚了東瀛武林,那道劍痕更是令得摹推喪腔,幀了一頓后,

龍川介顏地問道:「杜大人,貴高足的劍技之精,老朽算是領教了,但不知是如何

刺中小徒的,大俠可否明示?」

杜英豪肩頭一皺,這當然不能宣佈公開,但是對人家這種請求,他既不便拒絕,

又無法杜造一式來遮掩,正在為難之際:賴光榮卻趕緊介面道:「不可以,這一劍

並非家師所創,而是在下自研。」

杜英家嘆了口氣:「對不起!龍川師,他跟我學過劍,卻不是我正式的門人,

因此,我不能作主將他的心得露出來,而看他的意思,似乎不欲將此一式示人,只

有方命了。」

他一口推得乾乾淨淨,而龍川介也頗不好意思,這是人家精心獨創的秘技,本

來也不該探詢的。

不遇,他再也沒有勇氣出場索戰了,郝顏走過一邊,山下須義見其餘!人都未

作表示,自己卻不能再推諉,乃輕哼了一聲道:「利山!你下去。」

利山苗答應了一盤,出場拱手道:「利山苗有請列位高明賜教。」他是足利將

軍的侍衛統領,劍技自然不凡,而且在武士中的地位也很高,勝他不容易,擊敗他

也不太好,那似乎對足利將軍的顏面也不太好看。杜英豪自己是不會下去的,但他

這邊的人手,也派不出一個像樣的好手出去,晏菊芳與水青青都不夠。玉佳格格尚

可一戰,但又不便派遣,眼珠一轉,向喜多老人作了個暗示。

喜多老人會意,踢了摩迦婆婆一下,摩迦站了起來,搖着手中的蛇頭拐杖笑道

:「利山大人,由老婆子向你討教一下吧!」

利山苗沒想到竟飛來了這個對手,頓了一頓道:「婆婆,今天是個難得的機會,

敝人希望能向中華的高手請教,你我是同僚,何必趕在這時候。」

摩迦冷笑道:「利山大人,你現在承認老婆子是同僚了,我們同是為主上效勞,

但你封看不起我們,說老身那個密探組是一群賤婦,說我們的技藝是旁門妖術,不

登大雅之堂。」

利山苗本就打心裏看不起她,再經她這一激、傲然又發,獰聲道:「你那些門

人本就是賤婦,所操的全是賤業,藝妓、歌舞妲、賣唱女,那一種是正正經經的行

業。」

摩迦的臉上堆下憤色道:「你看不起我們的行業,可是我們做的事卻比你們多

出幾倍,你們只知道舞舞刀劍,就坐享最高的待遇。」

利山苗哈哈大笑:「我們是武士,正統的武士是高貴的人,你們卻連野武士都

不如,怎能比!」

摩迦一頓拐杖,厲聲叫道:「好!我們就來試試,看看你這年俸三千石的大武

士比我高明多少!我們這一戰生死不論,你最好小心點。」

利山苗笑道:「你們會搞鬼,但在一個正統的武士面前,卻是半點用處都沒有

的。」

摩迦舞杖直攻過去,利山苗這時就表現出他們逆雲一刀斬的武術修為了,他雙

手持刀,端立不動,凝目直視,摩迦的蛇杖從它的頂上直劈而下,他卻如同未見,

仍然呆立不動,摩迦的杖端落下,卻在他的眼前掠過,原來這只是一招虛攻,目的

在施展以後的殺着,那是一種號形的十字鏢,也是忍者專用的暗器。這一杖氣勢迫

人,卻不會真正傷到敵人,在眼前掠下,對方必然曾本能地旁閃或後退,那時星鏢

突發,恰好夠上距離。

但利山苗不動,摩迦就傻了,長杖落地,星鏢就無法施展了,就在這一怔之間,

利山苗忽然動了,抱在手中的長劍閃電似的劈出,摩迦驚呼一聲,身形如同一朵幻

霎似的飛起,利出苗的長劍隨即上撩,恰好追個正著,喳的一聲,白色的身影被砍

成了兩截,武士堆中轟然叫好,杜英豪這邊卻寂然無聲,利山苗得意地抱劍退過一

邊,勢子並未鬆懈。

但他的得意之色也沒出現太久,因為他看見了摩迦婆婆仍然好好的站在對面,

只不過她身上只剩了一套緊身勁裝,白袍與蛇杖都不見了。

不遠處則橫著兩截斷杖,各里在半截白袍中。利山苗這才知道剛才那一撩,只

砍到替身而已,緊急之際,摩迦把蛇杖挑着身上的袍子,拋上半空,承受了對方的

攻擊,本身卻巧妙地脫了出來。

她的臉上仍有憤恨的表情,怨聲道:「利山,你太狠了!乍一出手,就是如此

凶招!若非老婆子練過蛇蛻脫身術,豈非被你砍成兩截了!」

利山苗哈哈地道:「邪不勝正,正邪不並立!你那點鬼魅伎倆,在我面前施展

不開的!」

摩迦憤怒地又要撲上去,杜英豪開了口道:「婆婆!請回來吧!

你們各勝一招也就夠了。「

摩迦倒是不敢違拗杜英豪的話,答應了一聲,退回了座,山下須義冷笑道:

「杜大人,莫非你又認為這一場是平手?」

山下須義冷笑道:「杜大人,你是技擊名家,你作的判決自然不容置疑,但是

我才疏學淺,實在有點難以明白,小徒一劍使得對方衣毀器斷,雖然沒傷到人,卻

也狼狽萬分,小徒則絲毫無損。難道這就稱為平手了嗎?」

杜英豪笑道:「我不敢說自己是名家,可是我很好學,每逢高明,一定虛心求

教,所以有時比別人多懂得一點,我把這一場判成平手,是有點偏心,因為再拚下

去,摩迦婆婆赤手空拳,必然會吃虧,我就太對不起她了。」

山下須義冷笑道:「原來杜大人只是要想對得起人才作如此判斷的。」

杜英豪對他的譏諷毫不在意,只是在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瓷瓶子,打開瓶蓋,傾

出一滴黑色的汁水,倒在面前的桌子上,立刻冒出了一蓬白色的煙霧,而且還很快

地將桌面蝕出了一個深洞。

他笑笑問道:「山下老師,你看這蝕骨蛇漿如何,若是令徒的臉上沾上了兩滴,

還有命在嗎?」

山下須義吸了口氣道:「好厲害的毒藥,任何人沾上了,大概都難以活命,杜

大人打算用來對付小徒嗎?這下子小徒是死定了。」

他是故意如此說,倒真有點擔心杜英豪會用來對付自己這邊的人。

杜英豪一笑道:「此毒一沾身,神仙難救,因為今天只是切磋技藝,不必拚命,

所以我才央求摩迦婆婆從她的法杖中取了出來,否則令徒適才在斷杖時,毒漿噴出,

令徒還活得成嗎?」

山下須義臉色大佈道:「這是藏在蛇杖中?」

杜英豪道:「不錯,摩迦婆婆有一百廿種殺手,這只是其中之一,所以我斗膽

揭穿了,想必不會影響她的盛名,但取出蛇漿,卻是我的請求,我不能叫她吃虧,

才宣佈這一場是平手。」

語中之意,卻明顯地表示了,這一場真正的敗方,應該是利山苗,判為平手,

還是他們沾了光。

忍者殺手,有許多神秘的方法,不易為外人所知,所以對忍者一門,東瀛人才

有諸多恐懼。

對杜英豪的話,倒是沒人懷疑,利山苗也不敢再嘴硬,只有悻然地道:「以後

再有機會,我會記着不去削她的兵器,她就搗不了鬼了。」

摩迦婆婆卻冷笑不語,她無法開口,因為它的蛇杖中雖有一些機關,卻並沒有

這種噴毒裝置,僅只有一些噴煙的裝設,那是為了脫身遮掩之用,東瀛的用毒之學

十分淺陋,也還配不出那樣的毒藥。

但杜英豪那樣一說,她也不便否認,經過動手后,她更深深明白,正統的劍法

確有其過人之處,憑自己的那點術數是難以勝及的。特別是對手利山苗,身為將軍

的親隨武士統領,幾乎是全國之冠,能跟對方戰成平手,今後自己這一支在將軍府

中的地位也得以提高了,這將是件很好的事。

想到這裏,她的冷笑也變成了得意的微笑,那更加深了她勝利者的形象,也更

證實了杜英豪的話,彎身拾起破衣斷杖,昂着頭回到了座位上,而對方的利山苗卻

嗒然若喪,默默無語的回去。

雖然結果是平手,但利山苗卻心情沉重,心中十分後悔,這一戰實在很沒意思,

自己已經是武士統領,地位升到了頂,不可能再高了,勝了只有一點面子上的光采,

敗了卻會損失慘重,可能連這份使差都會丟掉,想到這兒,他感覺更為窩囊,這一

戰雖然僥倖爭個平手,但是自己今後在將軍心中的地位將大受影響,因此,他懷怨

地看了老師一眼。

山下須義的心中也不好過,對平手的判決他再也沒有理由提出異議。只有解嘲

似地道:「雖是戰成平手,亦足以自傲,因為我們是輸在詭謀上,卻勝在技藝上,

正統武學,畢竟有不可輕悔之威。」

杜英豪笑道:「山下老師說得很對,不過只能在江湖行中公開的比試才適用,

若是兩個人交搏拚命,那時沒有任何顧忌,活着不倒下的人才是值得驕傲的勝利者,

所以對一些能真正殺人的法術,吾人尤須付之相當的敬意。」

說完將那隻瓷瓶遞給摩迦道:「婆婆,原物奉還,敝人略略研究了一下這其中

毒液,深知其威力無儔,希望婆婆本着上天好生之意,謹慎使用。」

這話中已有着教訓的意味,彼此雖有點交情,但別無淵源,可是杜英豪說了,

對方居然也受了,摩迦婆婆雙手接過瓶子,感激萬分地道:「是的!杜大人,謝謝

大人!」

受了教訓還要領謝,可見她對杜英豪的尊敬,但是只有少數幾個人才知道她謝

的是什麼。水青青輕聲笑向一邊的王月華道:「爺也真是的,拿了我的東西做人情,

替人做面子。」

王月華也笑道:「得了吧,我的蛇娘子,我們連人都是爺的,何況是一點零碎

呢,再說咱們也算是命婦了,要那些玩意兒幹嗎?」

水青青道:「東西我倒是不心疼,不過那命婦的稱呼卻使我啼笑皆非,我們像

個命婦嗎?」

晏菊芳在旁輕哼道:「怎麼不像?只有我們才真正夠得上資格稱命婦,貴為侯

爵夫人,還得成天賣命,朝廷有命,婦人遭殃!」

水青青笑道:「大姐,你也別埋怨了,這可是我們自找的,誰叫我們跟了這位

爺呢,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生活也最合適我們了,要真像別的官太太那樣,整天

沒事幹,抹紙牌、聽戲、串門子、聊天來打發日子,你過得慣嗎?」

晏菊芳輕嘆了口氣,她雖然一樣會武功,卻不是江湖人出身,而且也只有她明

了杜英豪的底細,以及知道他這番震世的英雄事迹是怎麼來的。

人人都把杜英豪視為當世獨一無!的高手,技擊無雙,英雄蓋世,只有晏菊芳

知道他真正的斤兩——一個!流的武師,也足夠把杜英豪打得滿地亂爬,但杜英豪

現在所遇到的全是些絕世高手。

他能一再得勝,一則是靠腦筋好,再則是靠運氣好,這倆樣東西能永遠靠得住

嗎?

現在又有一個高手要挑戰了,杜英豪又將如何應付呢?他的機智、他的運氣,

以及他那本七零八落的萬流歸宗秘岌上的功夫,能應付得了嗎?

山下須義親自抱劍出來,躬身獻劍道:「老朽有幸,希望能向中華第一高手討

教。」

對方的態度十分謙虛客氣,但杜英豪卻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好像沒聽見,這

使得東瀛武林界十分念怒而不平,山下須義可以說是日本武林宗派的領袖,出場求

教,杜英豪多少也該給人個面子。

山下的感受尤為難堪,厲聲道:「杜大人,也許你不屑一顧,但老朽仍是誠心

求教。」

杜英豪這才站起來道:「原來山下老師是在向兄弟說話,那可太抱歉了,不過

這也怪不得兄弟、山本老師找的是中華第一高手,兄弟正在奇怪?」

山下道:「杜大人何必還要裝模做樣呢?你這中華第一高手,誰人不知,何人

不曉?」

杜英豪庄容道:「山下老師,你這樣想可大大的錯了,兄弟絕非中華第一高手,

而且兄弟認為中華根本沒有所謂第一高手,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誰也不敢說高於

所有的人了,初學武的人永遠都要在求表現,所以從不肯承認低於別人,但是經歷

越多,才知道學無止境,更不敢說高於他人了。」

又是一頓好訓,山下須義卻沒有話說,杜英豪說的道理是絕對正確的,只是技

藝越高的人,越不容易接受而已。杜英豪有這種修養,他卻沒有,因此他冷笑一聲

道:「杜大人虛懷若谷,敝人十分欽佩,現在敝人誠心求教,萬聖大人勿吝賜誨。」

杜英豪笑笑道:「這種說法更不敢當了,山下先生在貴國是武林的泰山北斗,

享了數十年的盛名,杜某學藝日淺,老師有意賜教,是杜某之幸。」

他又客氣起來了,倒使山下須義莫名奇妙,不過對方捧抬自己,總是件有面子

的事,因此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杜英豪冷冷道:「山下老師,只不過有層顧慮,你可能沒想到,我們倆人不能

動手,因為我們輸不得,我是中國大清朝廷特使,輸了有損國家體面;你呢,貴門

人已是將軍府武士統領,地位顯要,先生若是遜讓個一招半式,對貴子弟的影響頗

大。」

這是一個值得顧慮的問題,但事先都盤算過,杜英豪說他自己輸不得,那是一

句笑話,他若說會影響今後在武林中的地位,倒還說得過去,但說影響國家體面,

實在是太牽強了。

他是大清特使,是來辦交涉的,並不是來此武的,較技勝負根本沒有影響,杜

英豪舍下了一個有影響的理由,卻提出個無關痛癢的理由,目的是在警告對方輸不

得,山下須義怔了一怔后,才苦笑道:「大人說得是,但敝人已經出來了,羞刀難

入鞘,總得要見教一下才算有個交代。」

他的話也作了個暗示,這場比武實非自願,大概總是足利將軍一再失利,覺得

面子難看,才指使利山苗,唆動師門,挑起這一戰,想叫杜英豪受點挫折,撈回一

點面子。

杜英豪笑了一笑,他在唇槍舌劍的功夫超人一等,理解力也高,立刻就明白了,

笑笑道:「敝人倒有個不傷和氣的辦法,方才見過貴門下的劍法后,敝人也想到了

幾手劍法,現在請美枝子公主用日文寫了出來,請先生指點一番,我們紙上談兵。」

他命人送來了紙筆,將美枝子叫過一邊,即席口授,另外又請玉佳格格用丹青

妙術,將那些招式繪成圖形,進行得很快,不到一刻工夫,六幅畫以及一篇說明已

完成了。

那是萬流歸宗秘岌中一些不成套的招式,但每一招卻都是攻敵之虛,似乎針對

著山下門下的劍路而設,山下須義看完圖形,看過說明后,居然雙腿一屈,雙膝跪

了下來,叩頭道:「多謝大人賜誨,山下今後有生之年,俱將以師事大人。」

這個突然的舉動自然使很多人難以理解,但是大家也知道必然是杜英豪提出的

那幾式劍法,使得山下須義真正地折服了。

不僅如此,而且山下須義還得到他一些指點,使他在劍法方面能夠更進一層,

因此才使山下須義恭敬得要執弟子之禮。

杜英豪笑嘻嘻地上前扶起丁山下須義道:「山下老師太客氣了,我們此會本來

就是切磋劍技,互相觀摩,勝負並不重要,何況你我也沒有交過手,更說不上勝負

了,如蒙不棄,我們就交個朋友,結個異邦知己如何?」

山下須義雖然很激動,倒是很乾脆,立刻一躬身道:「這是杜大人看得起,山

下如果再推辭,便是不識好歹了。但大人賜誨之傳,山下實不知如何為報,敬以佩

劍為猷。」

說着解下了腰間那柄短才!尺多的短劍,雙手捧著,屈下了一膝,杜英豪連忙

也屈下了一膝,雙手接了過來,口中道:「不敢當,不敢當,先生實在太客氣了。」

口中說着話,卻已將那柄佩劍慎重地系在腰帶上,這個學動自然使得山下須義

十分感動與感激。恭聲道:「此劍乃先入所遺,相傳至敝人,已有十四代之久,是

我山下一門之信物,今後大人如果對本門弟子有所差遣,只要命人持此劍前來,宣

達指示,那怕是萬里之遙,本門下所有弟子,也必會立即趕去效命,赴湯蹈火,斷

頭流血,在所不辭。」

這番話也是慷慨激昂,令人動容。

杜英豪心中着實高興,他知道像這種以門戶信物為贈,是一種最重的獻禮,在

中華也有類似的情形,但是卻沒有山下須義所作的隆重,東瀛武士不輕易許諾,但

說出了口,卻一定會履行的。

這個承諾雖然不一定會有實踐的機會,但是對方說出了口,就是作了履行的准

備。

這是很大的代價,杜英豪倒是覺得自己給人家的太微不足道了。

杜英豪的確只是找出了對方几式劍法中的破綻,而且也標出了攻擊的方法。

這些招式得自萬流歸宗秘岌,那是取自中華多少年來各大名家精華。

正因為杜英豪自己不是下苦功練武出身,對這件事才能淡然視之。

在山下須義的感受中,意義卻不一樣了,倘是一門宗師,承受先人的傳授而有

了今天的地位,卻也知道自己這一套劍法不能夠永遠站在領導地位的,總有被人擊

敗的一天,到那個時候,對門戶、對門下弟子,都是很不幸的事。

他希望能精益求精,使本門技藝更臻於完美,但是卻又不知如何入手,現在杜

英豪不但指出了他劍法中缺點所在,更告訴他如何加強劍式的威力。

這份賜予實在是太隆重了,無怪他會感激涕零,對杜英豪銘感五內了。

山下須義是皇家武士統領的師長,也是當前武術界的領袖,他已經認了輸,其

他各家自然也不便再提出此試的要求了。

他們很羨慕山下須義在杜英豪處所得到的指點,所以在把酒言歡時,他們不作

任何錶示,在第!天,杜英豪出發送美枝子前往鹿兒島接掌城主時,幾家掌門人卻

親率了幾名弟子,要求相送前往。

山下須義本人自然在送行之列,而且還帶了他的長徒利山苗,但是對於其他的

同僚,卻也無法拒絕,杜英豪則早已明白他們的意思,口頭上謙謝了幾句,劫也沒

有拒絕。

這個行列就十分壯觀了,前列引導的都是將軍駕前的武士,而且都是頂尖人物。

足利將軍原是唆使門下武士們掀起這場比武,想出一口氣的,但得知結果后,

他才了解到這位名震中華的第一高手之盛名無虛,而且也不敢再使什麼壞了,因為

他門下的武士以及擔任殺手密探的忍者長老,都對杜英豪推崇備至。

若是杜英豪要他的性命,相信也沒有問題的,所以他對杜英豪只有恭敬了。

在赴鹿兒島的途中,杜英豪倒不小氣,他對每家的武士,都作了一番指點,進

行得很秘密,把一家的好手集中起來,盡出精招對搏,然後杜英豪就根據本身的觀

察,利用萬流歸宗秘笈中的招式,斟酌著給予可行的改革。

他都是繪成圖解,秘密交給各家的掌門人,這是尊重各宗師的職權,表示這些

改革,有在師門中方可以得到傳授,也是要那些武士門人尊重師門的意思,這自然

也獲得了那些掌門人的尊敬感激。

到了鹿兒島,美枝子的部屬們已經先行取得了城的控制,這也顯示了他們的實

力,並不需要足利將軍的認可,他們也有能力取得立足立地的,而由大清朝出面調

解,只是給足利將軍的面子而已。

杜英豪更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將各門派的門下弟子,都親自推薦了一兩名,在

新城主的帳下任職,這種做法有莊重的意義,一則向日本其他各城邦顯示,美枝子

公主得到了各大門戶的支持,也向足利將軍表示了意向,這些人在鹿兒島,可以擔

任監視之責,若有任何暴動,不會瞞過京都。

這樣一來,大家方可以相安無事。

杜特使的出使任務,總算圓滿達成了,他也出盡了風頭,雖然沒動用到朝廷的

一兵一卒,卻征服了東瀛,他不但交了許多朋友,而且也贏得了東瀛朝野的尊敬,

留下了赫赫的盛名。

揚帆返朝時,最捨不得的自然是美枝子,她當眾表示了以身事杜英豪的決心,

說只要等此間的事略上軌道,她覓妥了接任的人選后,立將前來投向杜英豪,侍奉

終身。

對這份飛來的艷福,杜英豪是向不推辭的。

晏菊芳本來是最小氣的一個人,她對任何要來分享杜英豪愛情的女人,都是抱

著拒斥的態度,只有對於美枝子,她卻十分的巴結,一力促成,甚至於當眾為杜英

豪下了定。

只有一個人不高興,那就是玉佳郡主,但是她也不便表示什麼,因為她究竟什

么名份都沒有。

出發時是悄悄的,回程時卻是風光萬分,舶在天津衛傍岸,早已有文武官員們

在碼頭上接迎。

杜英豪搭足了架子,接下了手本,只叫賴光榮出來寒喧應酬了幾句,隨即起身

到臨時行轅歇下。

他卻換了便服,在賓舍中設宴,款待一批武林中的豪傑朋友。

當然杜英豪現在的身份也不同了,夠資格被筵為座上客的人物,也都是在江湖

上叫得起字型大小的人物,筵席開了有十幾桌,濟濟一堂,席間,杜英豪把這次的出使

經過以及在異域揚威的情形說了。

當然又引起了一片讚譽,這些江湖客每個人都有一篇輝煌的過去,只是他們在

聽了杜英豪傳奇式的經過後,也只有自嘆不如了。

尤其是幾位海上的英豪,他們聽說杜英豪消滅了海上的巨寇虎克船長之後,更

是連口稱謝。

因為他們在海上討生活、打天下,雖然也掙下了一份事業,但是卻在虎克船長

手下吃了不少的虧,經常整隊的商船被劫,人員無一生還。

那倒不是武功不如,而是對方船上的炮火太犀利,使他們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

杜英豪不但替他們報了仇,也為他們除了害,所以他們恭恭敬敬地敬了幾杯酒。

席散后,杜英豪帶了八分的酒意,歇在晏菊芳的屋裏,杜英豪更衣沐浴后,接

過了一杯濃茶,才笑問道:「菊芳,你沒有想到我有今天吧?」

菊芳道:「是的,我的確沒想到,相信爺自己也沒想到,當初爺一個人出來闖

天下,雖是希望能出人頭地,但是也預料到有今天的地位吧!」

杜英豪感慨地點點頭:「不錯!當初我只想能學一點功夫,能夠回去,在金陵

的碼頭上混出個名堂,就心滿意足了。可是今天我雖然能夠放眼天下都在掌中,卻

似乎還沒滿足。」

「什麼,爺還沒滿足,爺還想幹什麼?總不會是你還要當皇帝。

「」我才不要干那個撈什子玩意兒呢,我現在的不滿足是閑得難受,最好是有

點什麼扎手的事丟乾乾,有個什麼扎手的人物跟我作對鬧一鬧。「

菊芳嘆了口氣,輕聲道:「爺,你現在雖然不同往昔,也有了幾手絕招了,叮

是爺別忘記。」

「我不曾忘記,我沒有正式練過武功,但是我不認為這是問題,我後來所遇的

對手部強,強得已不是靠武功能擊敗的,我卻做到了。

「菊方剛要開口,門外卻想起了賴光榮的聲音,:」大人歇下了沒有,屬下可

否進來一下?「

菊芳嘆了口氣:「這小子是頭夜貓子,來了准沒好事,爺,你想要找麻煩,這

下子可來了。」

賴光榮很能幹,凡是公私兩面的事,他都可以作九分的主,尤其是杜英豪已經

歇下了,他又跑來請示,必然是有什麼緊急大事了!

杜英豪卻很興奮似的,連忙道:「進來吧,光榮,發生什麼了不起大事了?」

賴光榮滿臉凝重地進來,屈膝行禮后才道:「大人,屬下該死,有負大人重託。」

杜英豪笑道:「小子!別哭喪著臉,做出一副出息的樣子,天塌下來有我這長

個子擋着呢!」

「啟稟大人,臨時庫房失盜,九件貢品全部失竊,不過幸好足利將軍的貢表文

書還在。菊芳的臉色一下子嚇得雪自:」什麼,貢品都失盜,那還得了,你不知道

那關係多大,怎麼沒派人好好地看守住呢?「

賴光榮苦着臉道:「屬下怎麼不知道,貢品下舶后,移入臨時庫房,特地加派

了!十名好手看守,屬下的兩個渾家還親自監守。」

貢品失竊,這是何等大事,不但負責看守押運的人要砍頭,連特使大人恐怕也

難免革爵坐牢。

菊芳的臉嚇得蒼白,一進聲的追問經過,倒是杜英豪很從容地道:「別急!則

急!慢慢來,光榮,你到庫房去勘查過了?沒有任何線索留下?」

賴光榮道:「屬下是聽到了庫房中有點聲息像是耗子打架,恐怕老鼠會把貢品

嚙壞,開門進去一看,才發現貢品的箱子打開了,裏面的貢品全部都不翼而飛了。」

菊芳苦着臉道:「這可怎麼得了?一兩天京中迎接的人就要來了,到時候怎麼

交代?」

杜英豪道:「那倒不要緊,迎接的是寶親王領頭,他跟我們的交情不錯,可以

通融掩飾一下!」

菊芳道:「那也最多把事情壓個三五天,他是來陪伴王爺一起晉京面駕述職的,

到時候又將如何向朝廷交差呢?」

杜英豪笑道:「有個三五天時間,我們足可把貢品找回來了,這有什麼大不了

呢?」

菊芳道:「能找回來固然好,萬一找不回來呢?大家都要砍頭的!」

杜英豪道:「有這麼嚴重嗎?不過是一些日本的織錦和幾樣手工製品,又不值

多少錢,皇帝老官兒好意思為這點玩意兒砍我的頭?」

菊芳急了道:「爺,這不是價值的問題,而是關係到國家的體面與尊嚴!」

「國家的體面尊嚴又不在那些貢品上,那份貢表才是最重要的,足利知義將軍

的親筆信件,承認了擾我沿海的海寇是他們的逃兵流犯,加強追捕,保證以後絕不

再犯,而且為以前種種深感歉意,這封信函才是國家體面的象徵!」

菊芳急了道:「我的侯爺,別入不是跟你這麼想的,你在皇族親貴中得罪了很

多人,他們平時拿你沒辦法,這次逮到機會,還會放過你嗎?」

杜英豪卻更放心了道:「我跟那些王爺們無怨無仇,完全是為了皇帝才開罪了

他們,皇帝總不好意思為了他們來整我吧!再說,我雖然粉碎了他們結黨圖國的陰

謀,卻也賣足了交情,替他們掩飾了不少的罪證,才保住了他們的性命,他們若是

恩將仇報,敢來挑我的眼兒,我就不客氣地給他們全抖出來,瞧是誰不放過誰?」

菊芳急得直跳腳道:「侯爺!我不知要怎麼說才能叫你明白!」

杜英豪笑道:「你自己都不明白,又怎麼能叫我明白呢?這次出使東瀛,朝廷

派給我一兵一卒,人員是我自己的,連船隻都是我自備的,朝廷給予我一份密件,

也不是正式的國書,我成功了,才算是特使,我若死在日本,朝廷還可能會不認帳,

以免丟人,這樣的特使,我負個屁的責任。」

菊芳道:「會是這樣的情形嗎?」

「當然了!特使的身份不假,但只能算是密使,所以找才可以便宜行事,秘密

登岸,若我真是堂而皇之的特使,那能那麼隨便的!」

菊芳頓了一頓才道:「可是侯爺把交涉辦我功了,奏凱而回,朝廷也派出了專

人迎接,由東宮太子寶親王率隊,這表示了對侯爺的重視,侯爺封將貢品給弄丟了,

那可怎麼好?」

杜英豪笑笑道:「我不知是何方神聖下的手,也不知道目的何在,但偷走貢品,

跟我過不去則很顯然,我不怕人來搗蛋,卻瞧不起他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所以找

的作法就是不去理睬。」

說完他又吩咐賴光榮道:「把盛貢品的箱子再度封好,加強巡守,這次不要光

是字型檔房四周,連庫房裏面、屋頂上都要設防,不分晝夜,嚴加看守。」

賴光榮道:「那有什麼用呢?」

「怎麼沒用呢?讓每個人都知道貢品沒有失去,那個偷到手的人豈非白忙一揚!」

「可是貢品的確失竊了呀!」

「我知道,但那不過是一些日本土產,是足利將軍私人送給皇帝的禮物,沒什

么特別的,貢單在我這兒沒丟了,我把日本帶回來的東西選上一批,另外寫一份貢

單不就行了嗎?」

賴光榮道:「這不行,上面有足利知義的王族鈴記,做不得假的!」

杜英豪笑道:「沒有的事,不周就是圖章而已,找人再刻一個蓋上,難道皇帝

還會派人到日本去查證不成?」

菊芳道:「若是虞有人存心搗蛋,在皇帝那兒告上一狀,這是非常可能的事!」

杜英豪微笑道:「足利知義身邊的人都是我的朋友,幫我這點忙是有問題的!」

事情到了杜英豪手中就簡單多了,他的反應實在快,眨眼間,已經把問題解決

了。

賴光榮不能不佩服杜英豪的應變迅速與鎮定,一件天大的禍事,他只是在談笑

之間,就已擬妥了對策,而且十分貼切。

菊芳卻憂慮地道:「如果有人把真正的貢品呈了出來,告你欺君之罪呢?」

杜英豪笑道:「那正好,我就可以找到那個下手的人以及主使者了,竊取貢品,

他的罪比我還嚴重呢!何況貢品是以貢單為準的,他不能隨便拿一批東西出來說是

東洋來的貢品。」

菊芳仍覺不妥,但是卻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杜英豪卻放心地睡覺了。

菊芳沒有那麼安心了,她把水青青與王月華兩個人叫了起來,到庫房中仔細地

勘查了半天,仍然找不到半點證據,折騰了一夜,精神十分疲倦。

杜英豪卻精神十足地來了,笑問道:「你們查到了什麼?知道東西是怎麼丟的

嗎?」

菊芳皺眉道:「沒有!要不是看守的是咱們自己人,我真懷疑是看守者監守自

盜呢。」

杜英豪一笑道:「你還是六房門中名家出身呢,居然說這種話,屋頂上查過有。」

「屋頂上?那怎麼可能呢?瓦片蓋得密密的,裏面還釘上了承櫞,每根橫條都

只有三寸多寬的間隙,絕無可能鑽進人來。」

「你不妨上去看一看,尤其是瓦片有鬆動的地方要特別注意,一絲一毫的線索

都別放過。」

菊芳、水青青兩個人都上了屋頂,足足檢查了一刻工夫,才聽見水青青敵著一

塊瓦道:「這塊瓦被揭開過,旁邊還落着新的灰泥。」

她把瓦片揭開了,又伸手扳起了一板承櫞的木板,露進了天光,然後道:「這

塊木板也被掀起過,釘孔很新,難道賊人是從這兒下來的嗎?」

菊芳在上面道:「不可能的,就算他練成了疊骨法,也無法鑽進這麼小的地方。」

杜英豪笑道:「但是足夠把貢品用繩子吊上去了,那些貢品最大的只是一批絲

絹卷寬窄都不過兩寸多,直起來可以從洞中取出的。」

「可是貢品是放在箱子裏的,箱子不僅密封,而且還加了鎖,鎖被打開了,賊

人是名開鎖的高手,但他也必須下到地面才能開箱取物。」

杜英豪微笑道:「這也難不住我的,我若要偷這些東西,可以潛到屋頂上,揭

開一片瓦,放下一頭通靈的猴子,叫它打開鎖,把東西取出來,系在繩子上,然後

吊了上去。」

菊芳道:「那有這種通靈的猴子?」

水青青卻叫道:「爺可能說對了,大姐,你看,這木格上還有幾根毛,黃閃閃

的,不就是猴毛。」

她們把猴毛也取了下來,杜英豪在地下也找到了幾根猴毛,完全是一樣的。

大家對杜英豪的判斷正確,不僅十分佩服,賴光榮忍不住道:「大人好像早就

知道誰下的手。」

杜英豪一笑道:「我一聽你說失竊的情形,就在想賊人下手的方法,心中已有

了點底子,今天再一看庫房的情形,幾乎已可確定了。」菊芳問道:「侯爺知道是

誰下的手呢?」

杜英豪搖頭道:「不知道,但是我曉得在下五門中,有一個叫大聖門的幫派。」

賴光榮道:「大聖門,那是三隻手的門派,專干穿門越戶,剪絡扒竊的勾當,

那都是些小混混,沒有這種高人呀,尤其是膽敢向使節下手,借給他們十個膽,他

們也不敢。」

杜英豪笑道:「不是你說的這一種,他們只是掛着大聖門的招牌,卻沒有得到

大聖門的親傳,也不夠資格稱門戶,真正的大聖門中嫡傳門人,現在恐怕沒有幾個

了,而且他們也不屑與那些小偷扒手為伍,連大聖門的名號都放棄了,但他們封是

真正的正宗大聖門字型大小。」

歇了一口氣,他又道:「大聖門的規矩很嚴,擇徒更嚴,倫技雖精,卻嚴禁竊

取財物來供自己花用,而且小案子不做,不義之財不取、不夠份量的對手不下手,

以行俠仗義為宗旨,卻不準揚名,是以門中都是些沒沒無聞的人。」

菊芳道:「你怎麼能判斷這是大聖門中人下的手呢?剛才你不是說是猴子乾的

嗎?」

「不錯,大聖門中唯一的特徵就是每人必須訓練一頭猿猴作為助手,只要有一

個很小的洞,就能把猴子放進去,這項猴子通曉人意,能夠開鎖。他們大聖門的名

號,也是因此而來的。」

賴光榮道:「這倒是聞所未聞。」

杜英豪道:「不錯,就是你去問一般大聖門的弟子,他們也不知道有這一支了,

因為他們摒棄這個名號有一百多年了,現在一般的大聖門,根本也不知道門戶的淵

源由來。」

水青青道:「爺又怎麼知道的?」

「自然是有一個真正的大聖門中的人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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