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狂飊落 懲腐惡

第一章 狂飊落 懲腐惡

天空是藍黑色的,大地是黃紅色的,宇宙廣闊無際;太陽每天升起又落下,月亮每月有缺也有圓;四季寒來暑往一年一度,萬物陰陽調和天道有常,氣候因雲騰而生雨,節令到來露寒為霜……由此很容易令人聯想到「寄語幕中賓友,公門孽海無邊」這兩句古訓;也使人不由想起老人家的詩句「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

二00五年二月二十八日,春節的喜慶氣氛剛剛過去,當人們仍然沉浸在節日的餘興中時,河東省大河鋁電集團總公司下屬的大煤集團紅星煤礦一場突如其來的礦難,降臨在礦工身上,紅星煤礦發生一起特大瓦斯爆炸事故,礦震又造成井下塌方透水,一百九十九名礦工被困井下生死不明,二十八人受傷送往醫院正在治療……

河東省高層人士的心頭無不籠罩着濃濃的陰影,就像被污染了的北方天空一樣,灰濛濛,霧蒙蒙,一片黯淡……

在此之前,因為《河東日報》記者聞過喜的一篇揭露性文章登在《內部參考》上,文章矛頭直指省委主要領導,已經讓河東省引起了一場地震,省委書記陳喚誠被中央首長召到北京質詢,省委省政府失去了往日的平靜,礦難的發生無異於雪上加霜……

聞過喜的文章涉及到河東省的三個敏感問題。一是工業強省戰略沒有收到預期效果,反而使河東省的經濟面臨崩潰邊沿;二是河東省的鋁電行業管理非常混亂,如果不及時得到有效的治理整頓,後果不堪設想;三是各個鋁電集團的老總都兼任政府部門的行政要職,這種現象很不正常……

文章公然向河東高官叫板,那犀利的筆鋒和咄咄逼人的氣勢,簡直讓省委書記陳喚誠和省長路坦平無法容忍。

三月一日,河東省省委會議室里正在召開河東省經濟工作反省思考和二二八礦難通報會議,省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李宜民沒有參加會議,他凌晨得到消息后就趕到大煤集團事故現場,現在仍然堅守在那裏,井下被困礦工截止目前還沒有任何消息……

河東省委召開的這次會議是在河東省經濟形勢面臨崩潰邊緣和大煤集團發生礦難的情況下召開的,國家發改委和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的有關領導親自蒞臨河東省參加會議,使會議的氣氛顯得有些緊張,河東省參加會議的有省內四大班子主要領導,廳委局一把手和各地市的書記和市長。《河東日報》記者聞過喜在忙着拍照和採訪,他原來是《天野日報》的記者,由於工作成績突出剛剛被調到省報,上班僅三個月時間就把河東的天給捅了一個窟窿。

因為《河東日報》記者聞過喜的那篇文章,省委書記陳喚誠剛剛在北京向中央領導彙報完河東省的經濟現狀和存在的問題以及將要採取的解決辦法,得到二月二十八日二十三點三十分大煤集團紅星煤礦發生瓦斯爆炸事故的消息,從北京匆匆忙忙地趕回來,當飛機在大河機場降落時時間已經是三月一日的八點鐘了,目前他只是得到省長路坦平在電話上的一些彙報,他還沒有顧上到大煤集團事故發生現場去查看,更不知道發生事故的具體原因,是天災還人禍?他對這個問題還沒有來得及仔細考慮,國家發改委和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的領導已經先他來到河東省會議室了。

國家發改委和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領導的到來,大有興師問罪的味道。陳喚誠這次到北京去,與其說是彙報工作,不如說是反省和檢討,因為自陳喚誠於二00三年七月十四日調任河東省省委書記后,根據省長路坦平的建議,提出了工業強省戰略,從二00三年八月至二00四年底全省上馬大型火電廠十五家,上馬年產20萬噸以下鋁廠十八家,由於大型企業上馬過多,造成資金能源嚴重不足,其中只有五家電廠正常運作,三家電廠建成有望,七家鋁廠已經投產,其餘的或者不死不活,或者已經停產下馬。正是在這種形勢下,《河東日報》記者聞過喜向《內參》投遞了稿件,而河東省目前出現這樣的經濟結局與陳喚誠的初衷大相徑庭,當初他設計的是通過工業強省戰略,使河東省三年跨入全國工業強省行列,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現面工業強省戰略即將流產,下馬的大型鋁電企業造成一大批新的下崗職工,這些下崗職工還不斷到省委省政府門口靜坐請願,弄得省委書記陳喚誠和省長路坦平焦頭爛額,一籌莫展。特別是二二八礦難事故的發生,更像一記重拳擊在陳喚誠的腦門上,把他和路坦平擊暈了,差點使他們倒下……現在困在井下的礦工生死不明,陳喚誠的心如同一下子掉進了冰窟里,弄不清方向,滿頭霧水。

天野市委書記王步凡和市長林濤繁是三月一日早上六點鐘接到開會通知的,一大早就驅車往省誠里趕,由於路上賭車耽誤了兩個小時,等他們步入省委會議室時,會議已經開始了,坐在主席台上的陳喚誠表情木然,路坦平則用責備的目光注視了一下王步凡和林濤繁,王步凡是在當上天野市市委書記的時候把偏分頭梳理成背頭的,自從以大背頭出現在公眾面前之後,就有人說他像天安門上邊的畫像,他對這種說法頗感自豪。現在路坦平看他,他不知道怎麼會以為省長好像在說:我一個省長還沒有梳背頭,你一個市委書記憑什麼就梳了背頭……

省委副書記井右序、常務副省長邊關、省委組織部長姜曼娣、省委宣傳部長沈飛揚、省委秘書長歐陽頌和主抓工業的副省長季喻暉以及主抓財貿的副省長周姜嫄都只是向他們點了點頭,省政協主席劉遠超笑容慈祥地向他點頭致意。王步凡坐在平州市委書記秦漢仁和大河市委書記劉頌明中間的那個空位上,《河東日報》記者聞過喜和王步凡有點交情,向他點點頭,忙着在會議上採訪,不遠處的煤炭廳廳長白杉芸向他報以微笑。

國家發改委的領導正在講話:

……河東省自從陳喚誠同志調任省委書記后,提出了工業強省戰略,當然他的初衷是好的,也得到了上邊的批准和肯定,可是在具體操作過程中,由於河東省主要領導對市場經濟規律和國際鋁行業形勢認識不足,造成了嚴重的政策略策性失誤,河東省一窩蜂地大建電廠和鋁廠,這種作法本身就違背了市場經濟規律,其中有一半是至今國家還沒有批准的項目。如此以來直接導致了河東省經濟秩序的混亂和惡化,現在能源不足,企業虧損嚴重……是天災?還是人禍?發展不能以犧牲環境為代價,不能不考慮具體的大氣候和小氣候,這個問題值得河東省委和省政府去深思!

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的領導是這樣的說的:

……我國一些大型煤炭基地低水平的採掘個體太多,拼搶資源,現有大大小小各類煤炭企業三萬多家,煤炭安全事故大面積、高頻率爆發,絕不是偶然現象,它暴露了我國煤炭監管制度存在的問題。河東省盲目建設大型電廠和鋁廠,對市場經濟的規律認識不足,勢必造成電能缺口和煤源短缺,煤源不足勢必導致煤價上漲,煤價上漲勢必造成濫采濫挖現象,因此在煤炭資源管理、煤炭經營管理、煤炭安全生產等方面出現了一系列極為嚴重的問題,結果就發生了建國以來罕見的二二八礦難事故,這個事故既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因為一味強調產量,在造成資源的嚴重浪費和破壞的同時,勢必是以犧牲安全生產為代價的,最終導致煤礦安全生產領域事故頻發。這次礦難的發生,再次為我們敲響了煤炭安全生產的警鐘……目前的首要問題是:迅速採取一切措施,千方百計全力搶救井下被困人員,救治傷員,認真查明事故原因,做好善後工作,保持礦區穩定……

國家發改委和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的領導講著話,王步凡就開始審視陳喚誠和路坦平的表情。陳喚誠調任河東省委書記時是六十二歲,現在已經是六十四歲的人了,不過看上去只五十多歲,不像是六十多歲的人,他是大學教授出身,雖然從政也有將近二十年了,但他身上仍然殘留著書生之氣和學者風範,他不染頭髮,花白的背頭總是梳理得很齊整,瘦高的身軀上永遠都穿着灰色的中山裝,連風緊扣都系得很緊,中山裝裏邊是白色襯衣,白色襯衣剛好比中山裝大那麼一點,領子寬窄勻稱地露在中山裝外,金邊眼鏡戴得很周整,就這他每隔幾分鐘總要把眼鏡扶正一下,盡量使自己顯得精爽些。因為他也是文人型的幹部,與王不凡比較投緣。陳喚誠的官場座右銘是:為官之道,慎之又慎,有功,光前裕後,有錯,誤人侮己。陳喚誠身後的牆壁上是毛澤東的詩詞: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省長路坦平的身材略胖一些,與陳喚誠形成鮮明的對比,他比陳喚誠小四歲,永遠都是西裝革履,偏分頭染得烏黑髮亮,路坦平是從平州市委書記一步步升上來的,攻於心計,熟知為官之道,經常掛在嘴上的話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人佔七分,天佔三分。因為省長和書記一個胖一個瘦,河東省幹部就有了「瘦婆娘騎胖驢,肥瘦相搭」的說法。這種說法不僅僅限於兩個人的外表,還有更深刻的內含,因為陳喚誠瘦,性格像女人,路坦平胖,性格像犟驢。但是在工作上兩個人配合得又相當默契,路坦平在下測驗面前是叱吒風雲的開拓者型幹部,而在陳喚誠面前總是畢恭畢敬像個稱職的幫手……

國家發改委和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的領導帶有批評性的話中好像並沒有刺激住陳喚誠的神經,他的表情安詳自若。他泰然處之來自於他的心底坦誠和勇於批評和自我批評。河東省目前出現的問題,已經引起了這位共產黨人的自責和反省,他勇於承擔責任,正在反思自己,儘管工業強省戰略最早是路坦平得出來的然後得到他的支持,具體工作也大都是路坦平在操作的,但是陳喚誠認為目前不是推御責任的時候,他畢竟是一把手,責任理所當然應該,由他來承擔,他現考慮最多的是在中央沒有把他調離河東省之前,他有責任和義務搞好河東省的經濟治理整頓工作,以求達到亡羊補牢的效果,而不是把責任推到路坦平身上。

其實河東省的高層人士誰都知道陳喚誠從調任河東省委書記那天開始,他一直都在被路坦平利用,工業強省戰略的最大受益者是路坦平,大兒子路長通在澳大利亞辦起了鋁電貿易公司,僅一年多時間就大富大貴起來,二兒子路長遠在深圳辦起了大河鋁電貨物轉運公司,河東省所有進口的氧化鋁粉和所有出口的氧化鋁產品都要通過路長遠兄弟二人,價格的高低當然也是他們兄弟二人說了算。路氏兄弟現在手裏到底有多少錢,誰也說不透,路長通現在是澳籍華人,路長遠已加入新西蘭籍,連媳婦都不是中國人,路長通的媳婦是美國人,路長遠的媳婦是澳大利亞人。路氏兄弟的成功,可能就是路坦平經常說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人佔七分,天佔三分。但是他那帶有煽情的話和富有鼓動性的行為就有人說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國家發改委和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的領導講完話,是陳喚誠講話,他的講話更確切地說是在作自我批評,他在《河東日報》記者聞過喜向上邊反映問題之前已經意識到自己被路坦平利用了,他是個沉穩老練的人,準備在參加完北京召開的兩會之後,開始約束路坦平的權力和行為,採取平穩果斷的措施治理整頓河東省的經濟工作混亂局面。沒想到《河東日報》記者聞過喜的一篇文章把他的計劃全部打亂了,還是使他處於十分被動的境地。他望着《河東日報》記者聞過喜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批評他吧,人家反映的是實際情況,表揚他吧,自己有些鬧心。

「首先我強調一點,作為一名共產黨人,我敢於承認錯誤,也敢於承擔責任,更能夠虛心接受來自各方面的批評。我是二00三年七月十四日調任河東省委書記的,上任當天,河東省大河市就發生了一搶刧銀行大案,當時省工商銀行大河路支行一共被搶走現金四千五百萬元,給我來了個下馬威,而七一四搶刧銀行案至今仍然沒能告破……」

陳喚誠不由自主地看了省公安廳廳長薛永剛一眼,接着說:「我來河東上任的時候,河東省的經濟是比較落後的,在全國排行名例倒數第三名,深感責任之大,擔子之得。受市場經濟和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后經濟形勢一派大好的影響,我個人認為河東省要想在經濟上打個翻身仗,必須依重工業,當時天野市天南縣的鋁電工業園已經形成模,經濟效益很好,平州市的工業園區也形成良好的發展勢頭,我和路省長到這兩個市調研之後,召開了全省工業會議,提出了工業強省的口號,並成立工業強省委員會,吸收大河市市委書記劉頌明、天野市市委書記王步凡和平州市委書記秦漢仁三位同志為委員。於是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裏,全省新上大型電廠十家,新上年產二十萬噸以上電解鋁項目十三家。二00三年七月份,一噸煤的價格是一百元左右,而到二00四年第四季度,一噸煤的價格已經漲到三百元左右。煤價猛漲,電價遲遲沒有漲,直接衝擊了電廠的效益;受國際大氣候的影響,氧化鋁粉價格一漲再漲,而鋁廠的生存和發展面臨着前所未有的生死挑戰。目前,省內只有一家鋁廠效益可觀,三家鋁廠尚有微利,兩家鋁廠收支吃平,而有五家鋁廠停產,五家鋁廠倒閉下馬。市場經濟形勢瞬息萬變,鋁行業生存空間突然縮小,這種風雲突變的經濟形勢我沒有估計到,煤價的持續上漲,導致各家煤礦不顧客觀實際和不注重安全生產,只注重產原煤產量瘋狂採挖,最終導致二二八礦難事故的發生,教訓慘痛,影響惡劣,因此我個人也認為河東省目前存在的問題,既是天災也是人禍!天災人力不可抗拒,人禍必須承擔責任。因此我對《河東日報》記者聞過喜同志向上邊反映河東存在的問題是持肯定態度的。一個黨的高級幹部,既要能夠客觀地面對成績,也要經得起挫折的考驗……」

陳喚誠提到《河東日報》記者聞過喜同志向上邊反映河東存在問題的事情在會場上引起一陣騷亂,因為他們大多數人還不知道《內參》已經把文章登出來了……

陳喚誠講著話,王步凡就想起二00三年七月十四日大河市大河路工商銀行發生的搶刧案。上午九點,四名持槍蒙面歹徒從一輛公安牌照的車上下來,進接衝進大河路工商銀行營業廳開槍打死十名營業人員,搶走現金四千五百萬元。湊巧的是大煤集團在半個小時之前才存入該營業廳四千萬元,半個小時后就發生了搶刧案,當時一個受傷的保安人員乘歹徒不備爬起來用電警棍擊傷了一名歹徒的左眼,歹徒又向他的頭部開了一槍。這一情節營業廳的攝像鏡頭攝得清清楚楚,事後剛剛到任的分安局長接到群眾報案,立即組警力在大河市開展拉網式的搜查竟然沒有獲得一點有價值的線索,歹徒好像在大河市蒸發了。事隔三天,在大河市北邊的山溝里發現一輛公安牌照的車,車上有三具屍體,而這三具屍體全都是面目全非,警方懷疑他們就是搶刧銀行的歹徒,但是三具屍體里沒一個是死前眼睛受過傷的人,也就是說那個被何案擊傷的左眼的歹徒並沒有死,這三具屍體很可能是同夥殺人滅口之舉。此後,七一四搶刧銀行案終沒有告破,被搶刧的四千五百萬元現金也沒有任何下落,大河市公安局的局長調到省公安廳任了閑職,省委副書記李宜民的愛人擺蘊菲從平州調任大河市公安局任局長兼大河市政法委書記。擺蘊菲始終把七一四搶刧安未能告破視為自己的恥辱,她原是平州市公安局的局長,因為丈夫李宜民是省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兩地分居生活多有不便,省長路坦平親自出面把擺蘊菲從平州調到大河市公安局,時間在七一四搶刧案發生的一個月後。幾乎在同一時間,一個平州籍叫苗盼雨的女商人從平州來到大河市,向大河市人民政府申請在大撕開市組建鋁電集團,正當省委發生工業強省號召之際,苗盼雨主動到大河市來投資辦企業,啟動資金一個億,可算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喜壞了大河市委市政府的政府官員們,特別是大河市市委書記劉頌明高興的快要瘋了,他把這個好消息彙報給省長路坦平,路坦平好像早就考慮成熟,當即表示要苗盼雨樹立為工業強省的典型,在政策資金和佔地批項目上都給予了大力支持。於是苗盼雨的大河鋁電儲團在省長路坦平的關懷下,在一片掌聲,一路綠燈的情況下大張旗鼓地開張興建,當然此後關於大河集團老總苗盼雨和省長路坦平的緋聞也就傳開了……

陳喚誠講完話,是路坦平講話。路坦平的講話與陳喚誠的講話如出一轍,也是檢討性的,所不同的是他直接說大河集團現在近於倒閉邊沿他是負有一定責任的,當初大河集團是他一手樹起來的典型,目前大河集團出現虧損局面也是他始料不及的……

會場上很多人向省長路坦平投以敬佩的目光,為這位敢於承認自己錯誤的省長暗暗叫好。當然那些知情者知道路坦平是在演戲,其實路坦平不這麼說也不行,因為全省幹部群眾誰都知道大河集團是路坦平在河東省一手扶植起來的唯一一家能夠與其他國有企業抗衡的私營企業,省內各大銀行在路坦平的打招乎中都給大河要集團貸了巨款,目前僅大河集團的貸款金額就有一百個億。大河集團突然出現危機局面,而那些銀行行長們好像一點也不急,不知是因為有路坦平這棵大樹在遮風避雨,還是他們從大河集團老總苗盼雨那裏得到過什麼好處。

路坦平作完自我批評,陳喚誠說:「散會後工業強省委員會成員留下,還有兩個任務:一是要到大煤集團去查看災情,二是晚上還要召開會議,其他人員可以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去了,在目前這種非常時期,大家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保證社會秩序的穩定,不能再出現什麼亂子。走吧,我們現在到大煤集團紅星煤礦去察看災情,李宜民書記從凌晨到現在一直堅守在那裏……」

王步凡和林濤繁從會場走出來,分別之際王步凡囑咐林濤繁說:「林市長,亡羊補牢,猶未為晚,你回去后要組織人員對天野轄區內所有的煤礦進行一次突擊檢查,要以大煤集團的事故為反面典型,進行一次檢查和教育,一定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受煤價猛漲的刺激,天野地盤上的煤礦也存在不少問題,這個時候咱們那裏可千萬不能有任何閃失。」

林濤繁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話。王步凡又說:「省裏邊現在有點亂,我是工業強省委員會的成員,估計得在這裏幾天,天野的事情就託付給你了。」

林濤繁仍然只點頭,沒有說話,兩個人握手而別。林濤繁是個做的多,說的少的市長,在群眾中的威信一點也不比王步凡低。

林濤繁走後王步凡也在考慮天災人禍這個問題,天災無非是指鋁電工業目前所處的低靡形勢,那麼人禍具體又指哪些人?陳喚誠沒有把話說明白,但是王步凡知道河東省目前的經濟混亂局面,路坦平負有最大責任的,大河集團可以說是罪魁禍首。至於路坦平為此會不會付出代價,王步凡現在還不得而知。

大野煤業集團紅星煤礦坐落在大野市南郊風凰山的山坳里,鳳凰山原來是大野市比較美麗的景區,這幾年由於煤礦的無控制開採,嚴重破壞了這裏的生態環境,風景失去了往日的魅力,連空氣都遭到污染。現在的鳳凰山除了煤炭沒有其它東西,到處是黑乎乎的,就連那僅存的幾棵樹也像穿上了致哀的黑紗。過去這裏有幾家國有煤礦,後來因為經營不善紛紛跨台倒閉。苗盼雨成立大野集團后兼并了幾家國有煤礦,私營煤礦也大都被大煤集團吃掉,現面的鳳凰山共有十餘個礦井,都是大煤集團的下屬企業,出事故的這個礦井叫紅星煤礦。

紅星煤礦井口圍得人山人海,很多礦工家屬在那裏哭哭啼啼,每逢有了天災人禍,人們總會盼望產生奇迹,盼望親人安然無恙地從煤礦下邊儘快上來。儘管奇迹並不容易出現,可是人們依然祈禱著盼望着……

礦難發生后,參加事故搶險的有一千多名武警戰士和大野市公安局的公安幹警,省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李宜民正在組織搶險工作。礦下由於瓦斯爆炸引發礦震,出現大面積塌方透水,現在十幾台大水泵正在抽水,黑乎乎的地下水形成一條黑河,從紅星煤礦井口洶湧澎湃地向山溝里奔去,這滔滔不絕的黑水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等李宜民安排完其他搶險任務后才向紅星煤礦的孔礦長了解情況:「礦井下邊共有多少人在工作面採煤?是怎麼發生事故的?到底是先發生瓦斯爆炸,還是先出現礦震?」

孔礦長說:「我當時沒有在井下,聽上來的人說事故發生在外風道掘進工作面,先發生瓦斯爆炸后引起三級礦震,事故發生前共有六百八十人在井下作業,剛好升井三百人,事故發生后獲救一百八十一人,目前還有一百九十九人被困井下,生死不明……」

李宜民向山下望了一眼說:「孔礦長,好像你們大煤集團的老總不姓孔吧?我雖然不認識苗得雨,但是我知道你們的老總姓苗對吧?礦上出了這麼大的事故,她身為大煤集團的老總竟然不親臨現場,有點說不過去吧?是不在家,還是對工人的死活已經冷漠不顧了?你現在就給他打電話,就說我李宜民命令他立即趕到現場來!另外你給大野集團的老總苗盼雨也打個電話,她也應該在這裏,而不應該在其他的地方!因為大煤集團隸屬於大野集團」。

「我們苗總的左眼有點毛病,這兩天眼疾又犯了,正在家中輸液,我這就給他打電話」。孔礦長說罷撥通苗得雨的電話。不等孔礦長說計么,李宜民一把奪過手機,大聲吼道:「是苗得雨嗎?你還有一點良知沒有?井下一百多名礦工生死不明,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嗎?你聽着,不管你病有多重,現在你就是讓人抬也必須儘快趕到紅星煤礦上來,否則我辦你的瀆職罪!礦上出了這麼大的事故,你還能夠安心在家裏養病?你的腦子是不是有病呀?啊?」李宜民吼罷把手機扔向孔礦長,孔礦長沒有接住,手機重重地摔在地上,孔礦長拾起來一看手機已經摔壞了,就借了個手機,趕緊給苗盼雨打電話。

這時省委書記陳喚誠和省長路坦平帶人來了,先對圍在井口的礦工家屬表示慰問,然後是聽取李宜民對礦難事故的彙報。當陳喚誠得知還有一百九十九名礦工困於井下生死不明時,立即做出四點要求:一是要盡最大努力搶救井下每一個被困人員,盡一切力量救治傷員,同時要高度重視搶險隊員的安全,堅決避免次生事故發生;二是要組織力量做好善後處理工作,維護礦區和職工隊伍、遇難礦工家屬的穩定;三是要嚴肅認真做好事故調查工作,實事求是,查明事故原因;四是要要舉一反三,進一步加大安全生產工作的力度,各煤炭生產企業都要儘快組織一次安全生產大檢查,消除事故隱患,堅決避免類似於紅星煤礦這樣的重特大安全生產事故發生……

然而當陳喚誠看見從井下抽上來的黑水時,他的心慌了,他明白抽不完的黑水預示着什麼。每每發生事故之後,領導都會說些諸如他剛才說的那番話,可是這種「馬後炮」究竟還能起作到什麼作用,說者心裏清楚,聽者心裏也清楚,可是這麼有份量的話往往都是在事故發生之後說的,事前煤炭生產企業可能很難聽到這類比較嚴厲的話,如果在事前領導們有這麼嚴重的話,經常到生產一線去走走,也許事故就不會發生。陳喚誠面對井口顯出一臉的愧疚,他深感是自己的工作沒有做好。

陳喚誠說完是路坦平講話,他講話的要點是:要不惜一切代價,採取一切措施營救井下礦工,一定要把損失降到最低限度。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不能有思想包袱,危急時刻,要充分發揮我們的政治工作優勢,發揮黨組織的先鋒模範作用,把大家的力量調動起來,形成合力,振奮精神,全力以赴抓好各項工作,取得搶險救災的勝利……

路坦平講完這話,忽然想起大煤集團是私營企業,也不知道有沒有黨組織。

國家安全生產管理局的領導是這樣說的:黨中央和國務院領導對河東省發生的特大礦難事故已經引起高度重視,並作出具體指示,河東省一定要認真落實黨中央、國務院領導同志的指示精神,全力以赴處理好當前的事故。同時要盡最大努力進一步抓好安全生產,牢牢把握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的主動權,以這次礦難為教訓,深刻反思,積極工作,促進河東省經濟社會健康發展……

煤炭廳廳長白杉芸強調的是安撫工作:「礦難已經發生,我們一定要積極做好安撫工作,礦工是我們的兄弟,是我們的親人,每戶被困井下的礦工家庭要派三名以上工作人員負責入戶安撫,要把安撫工作當作政治任務,必須保證礦工家屬情緒的穩定,保證礦山的穩定,保證大野市和河東省的穩定……」

此時大煤集團老總苗得雨捂著左眼從一輛三菱吉普車上下來,孔礦長急忙對李宜民說:「李書記,我們苗總來了」。李宜民望着捂著左眼的那個彪形大漢大聲吼道:「苗得雨,你這個土財主是賺錢賺昏頭了,還是挖煤把心也染黑了?礦上出了這麼大的事故,你還能夠安心在家裏養病,你可真行啊!這個事故的責任咱們隨後再算賬,現在你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救人,救人,你知道嗎?」

苗得雨臉憋通紅,卻沒有說出話來,這位大煤集團的老總是大野鋁電集團總裁苗盼雨的哥哥,他平時深居簡出,很少與外界接觸,更沒有上過電視鏡頭,李宜民今天是頭一次見到苗得雨。大煤集團隸屬於大野鋁電集團,苗得雨當然是聽他妹妹苗盼雨的。苗得雨正處在尷尬之中,妹妹苗盼雨不知什麼時候來到現場,她是三天兩頭上電視的明星人物,省內大小幹部都認識這位端莊靚麗,頗有氣質的女企業家。苗盼雨跨一步站在苗得雨身前,開始應酬這些到礦上視察的頭頭腦腦們。她應付這種場面似乎得心應手,從她那經常作美容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一點慌亂,而給人的印象是鎮定自若,處變不驚。

「自從二二八礦難事故發生之後,我們集團上下引起高度重視,連續開了三次會議,在積極分析事故原因的同時,提出礦工生命重於一切的口號,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營救困在井下的礦工,但是井下水勢太大,塌方嚴重,餘震不斷,目前的救援工作進展比較緩慢,從昨天晚上抽水一直抽到現在……然而我們還是那句話,人的生命高於一切,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營救井下礦工,把損失降到最低限度……」苗盼雨的官話說的非常嫻熟。

路坦平不等苗盼雨說完,就插話說:「苗盼雨同志這個態度是正確的,事故已經發生,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目前的首要任務是救人!至於責任也是要追究的,不過那是后話」。路坦平表面上是在強調救人的重要性,可是細心的人能夠聽明白他是在肯定苗盼雨的態度。

平州市市委書記秦漢仁和大野市市委書記劉頌明附和了一下路坦平的話,似乎路坦平的話講特別到位。

主抓工業的副省長季喻暉好像急於要承擔責任,不停地說:「都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都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我應該負主要責任啊」。

「現在還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陳喚誠很有些親民意識,輕描淡寫地反駁了季喻暉,然後向孔礦長招招手,等孔礦長跑到陳喚誠身邊,陳喚誠問道:「我問你,現在能否下井?」

孔礦長說:「瓦斯氣體已經全部排出,井下也不再塌方,現在可以下井,但是下去也看不見人,中間有一段巷道塌方,已經把路堵死了,我們搶險最大的障礙也就在這裏」。

「即便是這樣我們也要下去看看」。說罷陳喚誠已經向井邊走去,省公安廳廳長薛永剛和省煤炭廳廳長白杉芸緊緊跟在陳喚誠身後,苗盼雨急忙招呼人給領導們準備安全帽,並親自帶領他們下井。白杉芸在往井口走的時候去攙扶陳喚誠的胳膊,被陳喚誠拒絕了。

這邊大野市公安局的女局長擺蘊菲一直在注視着大煤集團的老總苗得雨。她從平州調到大野市的時間截止三月一日正好一年,在這之前她只見過苗盼雨,也知道她是平州人,而沒有見過苗得雨,今天一見她覺得苗得雨的長相很像她中學時期的同學苗禾壯,苗禾壯在上中學的時候不愛學習愛打架,所以同學們都認識那個小霸王。擺蘊菲上前一步來到苗得雨的面前,試探性地問道:「苗總,你是哪裏人啊?我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面!」

苗得雨不假思索地說:「我是平州人」。說罷他才用一隻右眼去看擺蘊菲,一看擺蘊菲他的表情多少有點慌亂,眼前這位穿着警服的女公安竟然是他中學時代的同學,當年苗禾壯以打架聞名全校,而擺蘊菲則是以學習成績優秀和歌聲甜美聞名全校的。

擺蘊菲又一次盯着苗得雨的臉看了一陣子問:「你原來是不是叫苗禾壯?」

苗得雨驚了一下搖搖頭說:「我不叫苗禾壯,我一直叫苗得雨,可能你認錯人了吧?」

「啊,啊,那不好意思啊!」擺蘊菲一臉狐疑地離開苗得雨,但她確實覺得苗得雨就是她當年的同學苗禾壯。她的記性特別好,她自信面前這位左眼有病,身體稍胖的苗得雨,就是當年的苗禾壯。那麼這個苗禾壯為什麼改了名字,又為什麼不敢承認自己是苗禾壯呢?是自己搞錯了還是苗得雨隱瞞了真情?但是面對這個左眼有病的苗得雨,擺蘊菲心裏更加生疑。

這邊苗得雨不知怎麼就突然暈倒了,他那些隨從們急忙把他抬上三菱吉普車然後飛馳而去。擺蘊菲望着遠去的三菱吉普車仍然一臉疑雲。

苗得雨很像擺蘊菲要找的一個人,一個犯罪嫌疑人。大野市發生七一四搶刧銀行案之前,擺蘊菲是平州市的公安局長,因為她治警嚴謹,敢於碰硬,破獲過幾起大案要案,因此被幹部們戲稱為神奇女捕頭,被人民群眾稱為「女兒局長」。「女兒局長」的稱號是擺蘊菲自封的,每每有年齡大一點的群眾有困難,只要找到擺蘊菲,她都會很熱情地給人家辦事,人家要謝她,她總會笑着說:「我是人民的女兒,哪有父母謝女兒的?這是我應該做的。如果是青年人找她辦什麼事情,她幫了人家的忙,每逢人家謝她時,她同樣會說:「我是人民的女兒,你們就是我的兄弟姐妹,幫兄弟姐妹辦事是我應該的」。後來河南省登封市出了個警察英雄任長霞,人民群眾都說擺蘊菲就是任長霞式的英雄。她學習推廣任長霞的局長接待日,大野市的治安狀況明顯好轉,但是這種好轉僅限於一些小案件上,大的案件並沒有什麼突破。

大野市發生七一四搶劫案沒有告破,面對公安部下達的全國通緝令,擺蘊菲陷入沉思。雖然案件沒有發生要平州,她仍然發動幹警在平州境內挨家挨戶地排查犯罪嫌疑人,正當她全力以赴協助大野市偵破七一四大案的時候,從大野市傳來消息,大野市公安局局長因為破案不力被調到省廳任了閑職。又過了不久,省長路坦平親自給平州市委書記秦漢仁打來電話,說省委決定調擺蘊菲到大野市任公安局長兼大野市政法委書記,理由有三:一是擺蘊菲的丈夫李宜民是省委副書記,夫妻長期兩地分居不能體現組織上的關懷,不能照顧女兒,雖然李宜民和擺蘊菲夫婦沒有這方面的要求,但是組織上應該給予考慮。二是大野市是省會所在地,大野市的治安搞不好,沒有良好的投資環境,直接影響了工業強省戰略的有效實施,大野市需要一位像擺蘊菲這樣的同志來當公安局長。三是,擺蘊菲同志在平州公安局長任上政績突出,應該給予提拔重用。但是鑒於平州市委目前沒有空位,大野市正好缺少一位政法委書記,擺蘊菲到大野市任公安局長的同時還要兼任大野市的政法委書記。有了這三條充分的理由,擺蘊菲只好服從組織上的安排。在她離開平州市公安局的那一天,成千上尤的群眾攔車哭着挽留她,整整一個上午擺蘊菲都在流着淚與前來送行的群眾告別。她其實是真不想離開平州,也不貪圖什麼政法委書記的頭銜,但是省委已經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她只有服從。

到大野市公安局上班的當天晚上,她就讓刑偵支隊的支隊長周大海和經偵支隊的支隊長王太岳把七一四大案的有關資料送到她的辦公室,三個人一起看了一遍資料和錄像,最後擺蘊菲得出這樣有結論:三個被滅口的歹徒肯定是外地人,而左眼被保安用電警棍擊傷的那個高個子,應該是本地人,而且現在還活着。

上班的第二天,擺蘊菲就給刑偵支隊支隊長周大海秘密下了一道命令,讓他佈置下去,在大野市地盤上查找左眼有病的犯罪嫌疑人。這道命令着實讓周大海感到頭痛,河東省正在實施工業強省戰略,僅大野市外來民工就有幾十萬,左眼有病的人不難,可是查犯罪嫌疑人無異於大海撈針,談何容易,周大海把全市所有醫院甚至包括私人診所都跑遍了,調查左眼袋有病曾到醫院治療過的人,共查出一萬三千八百八十九人,與犯罪嫌疑人身高年齡相似的就有八百二十人,又把這八百多人一一調查,最終也沒有查齣兒罪嫌疑人,一年多時間過去了,七一四大案一直沒有告破,也沒有任何線索,漸漸地,七一四大案就成了擺蘊菲的一塊心病,甚至到了二00四年七月十四日那天她乾脆一天不吃不喝餓自己一天,為得是不能忘記七一四這個讓她揪心的日子,更不知道壓在她心頭的這塊巨石什麼時候才能搬掉。

剛才擺蘊菲發現一個捂著左眼的人,她本能地要注視他一下,身高特徵與七一四唯一活着的罪犯又極其相似,況且苗得雨明明就是苗禾壯,可他為什麼不敢承認自己是苗禾壯呢?難道是自己看錯人了?不會!她的記憶力特別好,前多年的一些數字她至今仍能倒背如流,任何的手機號碼只要她聽一遍或者看一遍就能夠記得準確無誤。尤其是苗得雨無辜昏倒那個情節更讓她產生了疑心,是苗得雨真的有病,還是心虛不敢面對她這位女捕頭……故意演的一出金蟬脫殼之計?她心中的問號越來越多,問號越拉越長,她決定不露聲色地要查一下這個苗得雨的真實身份。

當擺蘊菲決定暗查苗得雨的時候,一個人物,一個問題立即出現在她的腦海中,苗得雨是苗盼雨的哥哥,苗盼雨現在是河東省紅得發紫的人物,且不說她和省長路坦平的無經濟上的瓜葛,更不說兩個人的緋聞是真是假,僅憑她現在是大野集團總裁的身份和省政協常委大野市政協副主席的頭銜,省委不會同意她擺蘊菲輕易插手大野集團的事情,大野市委也不會同意她去查一個對大野市乃至河東省經濟做出巨大貢獻的人。她在心裏決定,查苗得雨必須親自出馬,連大野市公安局刑偵隊的人也不能用,這個事情必須秘密進行。

擺蘊菲想好了這一切,職業病又犯了,她覺得苗得雨是七一四大案的主犯,四千五百萬的巨款就是他搶走的……

轉念又一想,擺蘊菲笑了,僅僅憑自己的主觀臆斷憑什麼就說苗得雨就是七一四大案的兇犯?自己千萬不能犯了主觀臆斷的錯誤。這時候她又想起了丈夫李宜民特意讓天野市委書記王步凡寫的那幅書法: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同。那麼借用到一個警察身上,就是不能憑主觀臆斷,必須深入調查研究,必須注重證據,法律是來不得半點虛假和臆斷的。她因為忙已經有半月和丈夫李宜民「正面接觸」

過,今天看見丈夫的臉色很不好,就急忙上前去問李宜民:「老李,你的臉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沒事,可能是太勞累」。李宜民向妻子笑笑說。

「老李,你的感冒還沒有徹底好……」

「已經好多了,不要緊的」。李宜民說罷又去忙自己的事了,擺蘊菲望着李宜民的背影有些內疚,因為彼此的工作都很忙,擺蘊菲平時對李宜民和自己的女兒照顧得很少。

王步凡因為是工業強省委員會的成員,陳喚誠說讓成員們留下來,說是晚上還要開省委常委擴大會議,因此他讓市長林濤繁先回天野,自己留下來。剛才省領導帶人下井他沒有下去,一方面是他腰間有傷,一遇潮濕就會產生巨烈疼痛,另一方面他是個務實不務虛的人,他認為領導們戴上安全帽到井下去走一趟,僅僅能夠留下幾個鏡頭上電視,留下一段佳話讓記者的報道篇幅更長一些,僅此而已。說這樣的新聞有意義,可能會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說它沒有意義,其實真的沒有什麼作用。搶險隊正在搶險,領導們下井既不會去幫助搶險,甚至還要妨礙搶險隊順利開展工作,純粹是形式主義。

陳喚誠他們從井下上來后,又是一番語氣沉重的指示,之後他命令副省長季喻暉留下來督促搶險救人,其他人員準備撤離,這時省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李宜民說:「陳書記,我也留下吧,季喻暉同志一個人留下力量有些單,再說他對煤礦的情況不熟悉,我也留下來」。

陳喚誠點點頭,他為李宜民對工作的忠誠所感動,握住李宜民的手說:「老李,那就辛苦你了」。

路坦平望着擺蘊菲半開玩笑地說:「擺捕頭,你可是嫁了個好老公啊,老李可是我們黨的好乾部,活着的焦裕祿哩」。路坦平說這話是有根據的,河東省在河南的任長霞犧牲后,省委宣傳部搞了個「遠學英雄,近學標兵」活動,李宜民成為省委省政府焦裕祿式的幹部,擺蘊菲成為大野市任長霞式的好民警,好局長。

擺蘊菲知道自己的丈夫重感冒還沒好,昨天夜裏煤礦出事故后,陳喚誠在北京還沒有回來,路坦平省長說是在平州考察也沒有回來,李宜民立即披衣起床出了家門,到現在也許連碗熱飯都沒有吃上,現在看着丈夫一臉憔悴的樣子心痛得擺蘊菲差點掉淚,她主動請纓說:「路省長,我也留下,人多力量大嘛!」

路坦平知道擺蘊菲是關心自己的丈夫,就笑着說:「蘊菲同志也留下吧,要照顧好老李,我看他的氣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擺蘊菲不好意思地說:「謝謝路省長的關心,我們家老李哪都好,就是不知道關心自己,當然我也很失職,沒有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職責」。

陳喚誠和路坦平都說讓擺蘊菲好好照顧李宜民,擺蘊菲不停的點頭,表情有些慚愧。她和李宜民平時都很忙,她對李宜民的照顧確實太少了,因此也沒有少挨女兒李燕的埋怨。

李宜民等人目送領導們下山,又回到井口,看見水泵抽上來的黑水少了,從礦井口開始向外排礦渣,李宜民似乎看到了希望,很興奮地說:「只要在短時間內能夠把井下巷道疏通,也許被困井下的礦工們還有生還的希望,井下少死幾個人,或者一個也不要死,金部活着上來最好」。李宜民是礦工出身,礦上出了這麼大的事故,他知道不死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仍然這麼想,暗暗在為井下的工人們祈求,希望他們活着上來。

送走領導們之後,擺蘊菲又想起了苗得雨。突然一個大膽的設想在她的腦海里閃現出來,七一四大案的主犯如果是苗得雨,那麼被滅口的那三個歹徒會不會也是平州人,會不會是苗得雨在黑道上的哥們?她想到要親自去平州去查當年的苗禾壯,可是她是從平州調過來的人,如果她親自到平州去,目標太大,不利於開展工作,查處苗得雨必須悄悄地進行。這時她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周大海和王太岳這兩個人還得用,那麼派誰去更合適呢?她想到了王太岳,因為王太岳是搞經偵的,他出現在平州,人們只會認為他是在查什麼經濟犯罪分子,而不會認為他是在查刑事犯罪嫌疑人,於是他拔通了王太岳的手機:「太岳嗎,我是擺蘊菲。」

「啊,擺局,有什麼指示」。

「現在我需要你到平州去調查落實一人,這個人在大野市叫苗得雨,在平州他可能叫苗禾壯,平州市西關人。第一,你馬上出發,到平州后不要驚動平州警方,暗中把苗禾壯的真實身份調查清楚,看他到底和大煤集團的苗得雨是不是一個人。第二,咱們一直沒有告破的七一四大案會不會與苗得雨有什麼牽連,七一四大案案發後不是有三個不明身份的歹徒被滅口了嗎?那麼這三個人是不是平州人?查一查他們是不是苗得雨在黑道上的哥們?你查一下看他當年關係好的哥們中間有沒有失蹤的。第三,快去快回,這個事情只有你我兩個人知道,一定要注意保密,不得向任何人泄漏」。

「擺局,你說得苗得雨是不是大煤集團的老總呀?」

「是,就是他!正因為他不是一般的人物,我才讓你去而沒有讓周大海去」。

「啊,明白了,我馬上動身」。

擺蘊菲合了手機,不自覺地又在警告自己:目前對苗得雨僅僅只是懷疑而已,決不能打草驚蛇,更不能把他鎖定為犯罪嫌疑人,因為這一切還只是假設,或者只是主觀臆斷,並不等於現實。

河東省發生特大礦難事故,牽動着中央領導的心,也把一道難題擺在省委書記陳喚誠面前:河東省境內的煤礦發生了罕見的特大事故,震驚全國。如果這起礦難不是責任事故還好說,一旦是責任事故麻煩就大了,是誰造成了特大事故,是什麼原因出現特大事故,這些問題都必須查清楚,給予恰當的處理,不然對上對下都不好交代。如果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就必須對有關領導和有關的責任人做出恰如其分的處理,陳喚誠從政以來的原則是謀事不謀人,用人不整人。那麼一旦是責任事故,處理了一些人,這些人會不會認為是他在整人?他從來不信謠言,可是有些事情傳揚已久,說的人很多,他雖然不肯相信,但是不得不引起注意。苗盼雨和路坦平的關係他是春節期間才聽白杉芸和陳香有意無意說起的,當時他還批評了陳香和白杉芸,說她們不應該私下裏議論領導幹部。女兒陳香笑着說:「我可愛可敬的老爸呀,你是君子難道所有的人都是君子?人家路坦平和苗盼雨都住在一起了,你還以為你女兒在嚼舌頭呢!」

「你親眼見到了?」陳喚誠質問女兒。

「見到的人多了,芸姐就見到過。」

陳喚誠又問白杉芸:「你看到了。」

白杉芸說:「有一次我到濱海去散步,見他們就在濱海別墅那裏……」

苗盼雨和大煤集團的關係誰都知道,那麼苗盼雨和路坦平到底是一種什麼關係?對於傳言陳喚誠將信將疑。如果大煤集團的事故是責任事故,在處理苗盼雨的時候路坦平會不會和自己唱對台戲?這次礦難事故比他剛到上任時的七一四大案嚴重得多,影響更大,必須要有個明確的說法,有個服眾的交代。但是現在就提出處分誰,或者說讓誰來承擔領導責任,顯然為時過早,如果僅僅是有驚無險,礦井下沒有死亡一個人呢?如果是天災而不是人禍呢?退一步說如果是因為礦震引起的事故呢?陳喚誠心中很矛盾,他知道這麼大的事故不死人幾乎是不可能的,然而他仍然希望出現奇迹,希望只是虛驚一場。

陳喚誠之所以把會議放在晚上召開,一是晚上沒有干擾,二是下午國家經貿委的有關領導還要找他談話,至於談話的內容是什麼,他不知道。中央來的人沒有向他透露一點口風。但是他已經感覺到談話的內容可能比較重要,不然不會那麼神秘嚴肅。

從大煤集團紅星煤礦回到省委已經是下午三點了,省委省政府的領導們在省委大食堂里吃過飯各回各的辦公室。

省委辦公大樓建在大河市的制高點上,極其莊重的辦公樓前邊是開闊的大院子,有樹,有花,有草;草坪外邊是灰色人造花崗岩鋪設的甬路,樸素、堅硬;在甬路的中軸線末端,是閃閃發光的不鏽鋼旗杆,五星紅旗,迎風飄揚;甬路連接着用花崗岩砌成的大門樓,大門朝南向陽,莊重大氣;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在無聲地告訴世人:此處是河東最神聖的地方。這裏可以俯瞰大半個大河市,十幾座立交橋像一幅美麗的圖畫展現在省委大門外邊,動態,車流穿梭,五彩繽紛;靜態,高樓大廈,鱗次櫛比……

王步凡也是在省委餐廳吃的飯,吃飯的時候他和省委副書記井右序,常務副省長邊關坐在起,井右序和邊關都說下午有事情要和王步凡談,王步凡點着頭,心裏就有些納悶,怎麼兩位領導都要找他談話。

吃過飯王步凡先隨井右序到了他的辦公室里,秘書進來為井右序和王步凡倒了水,然後退出去了。秘書退出去之後,井右序端著杯子坐王步凡身邊問道:「步凡,最近在天野的工作還順利吧?天野的鋁電工業在全省都是一面旗幟,尤其是現在,旗幟的作用已經很明顯了。」

王步凡一時不明白井右序的這個開場白有沒有什麼具體含義,因此沒有說什麼具的話,只是點了點頭。他在天野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因此陳喚誠為獎勵他這個工業強省戰略的模範人物進入省委常,可是路坦平竭力推薦平州市委書記秦漢仁進入省委常委,因為形不成決議,王步凡和秦漢仁誰也沒成為省委常委,而是把兩個人都冠名為工業強省委員會副主任,路坦平是主任,季喻暉是副主任。

井右序又說話了:「吃飯前經陳書記提議,省委常委經過研究有一個臨時決定,讓我和你談一談。具體情況是這樣的,李宜民同志是省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原來紀委有個副書記,春節前因為肝病去世了,李宜民同志一直要求給省紀委配備一到兩名副書記,陳書記考慮再三,認為調你到省紀委任副書記比較合適,和李宜民同志也通了氣,他對你出任省紀委副書記完全贊成。當然,這個省紀委副書記可能從各方面來說都不如你當天野市委書記,但是工作需要,你要服從組織上的安排,陳書記沒有明說,他可能還有更深一層的考慮,當然也有可能是過渡一下將來讓你出任省紀委書記,不過這是后話……」

王步凡聽井右序這麼一說有些吃驚,他弄不明白省委這樣的一到底是什麼目的。這個決定讓一般人看起來就屬於明升暗降的那一類,省紀委副書記儘管名譽上可能比天野市委書記高,但實際上極有可能預示着他的政治生涯已經開始走下坡路,或者說已經到此為止。市委書記將來還有升任副省長的可能,而紀委副書記連升紀委書記的可能性都不大。這麼多年來,省紀委的副書記從來沒有一個提升為書記的。王步凡喝了一口水,穩定一下自己的情緒,在思考着是不是自己在工作上有什麼地方讓省委不滿意了,然而他想來想去想不出是什麼原因。天野經濟現在全省各地市排在首位,又是河東省的旅遊城市,這些政績是河東幹部群眾有目共睹的,因此,陳喚誠於去年底曾經提議讓王步凡進入省委常委,儘管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事情沒有弄成,也不至於出現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從得寵一下子變為失寵。他原本想着自己進不了省委常委,將來有望將來升個副省長,誰知到頭來的結局竟然會是這樣,調到省紀委來,還是個副書記。一旦自己就任省紀委副書記,那麼進省委常委的希望幾乎等於零,說真心話他不願意來當這個省紀委副書記,情願還當他的天野市委書記。

井右序見王步凡悶着不說話,就意味深長地說:「步凡,任何事情都要以大局為重,現在河東政治經濟秩序都不太好,調你到省紀委任副書記我也是贊成的,原因是河東省目前的政治經濟秩序比較混亂,要想從大亂達到大治,省委必須吸收新鮮血液,紀委的力量也應該加強,紀委的作用應該充分發揮。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紀委所扮演的角色你心裏應該清楚,這個我就不多說了。今天的會議你也參加了,也知道目前河東省的政治經濟形勢比較嚴峻。我把話說到這份上,你不會認為把你推薦到省紀委副書記的位置上是明升暗降或者是省委在玩弄什麼政治遊戲吧?」

王步凡聽井右序這麼一說,所有的顧慮全部打消,目前就河東省的形勢來看,經濟秩序混亂,政治上不夠團結,凡是出現這種情況,必然有貪官在作祟,這是現在的一般規律。有貪官,那麼就需要紀委唱重頭戲,這時他已經不覺得自己是明升暗降,而是認為自己應該將扮演一個反腐敗的急先鋒。黨培養他這麼多年,自己也曾雄心勃勃地想干一番事業,當黨和組織需要的時候,平台也已經搭好,自己是不能夠講任何價錢的,只有無條件服從。於是他順便問了一下:「井書記,我要離開天野了,天野的班子省委考慮沒有?」

「考慮過了,陳書記讓我徵求一下你的意見。省委的決定是讓市長林濤繁同志出任市委書記,讓常務副市長王宜帆同志出任代理市長,讓張沉同志出任常務副市長,你的意見呢?」

「我覺得這樣的安排很合理,自己沒有什麼意見,服從組織決定。」王步凡最擔心的就是林濤繁當不上市委書記。林濤繁是天野人民公認的好乾部,威望甚至比他王步凡都高,但是林濤繁從來不走上層路線,在市委副書記這個職位上整整幹了九年,最終還是在代表們的推舉下選上市長的。王宜帆原不是常務副省長邊關的秘書,提升是必然的,他本來想推薦自己的同學時運成出任常務副市長,現在省委決定提拔張沉,王步凡更沒有理由反對了,張沉是他的妹夫,他不會去否決張沉。王步凡擔心的只是怕林濤繁不能出任市委書記,既然省委已經決定讓林濤繁出任天野的市委書記,王宜帆出任市長,他相信這兩個人能夠把天野的事情辦好。省委的決定還比較符合他的心思,省委書記陳喚誠在用人上還是比較講公道的。

井右序看王步凡沒有什麼意見,說:「步凡,如果你沒有什麼意見,今天晚上在省委擴大會議上就要宣佈你的職務了。」

「我沒有意見,服從組織上的安排。」

「好好乾吧,相信組織上不會對不起你王步凡。」

「井書記,我是你的老部下,我相信你,也相信組織。」

「那就好,紀委的工作確實需要生力軍啊。」

王步凡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李宜民是個好人好乾部,但是這兩年紀委的工作卻沒有什麼起色,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陳喚誠才決定調他出任紀委副書記,但是李宜民的長短誰也不會亂說。官場上好官的含義很多,它包括品德、能力和作為等等,並不是一個好人就一定是個好官,當時壞人是絕對當不了好官的,李宜民確實是個好人,是個幹部群眾公認的好人,至於他是不是好官,官場上從來沒有人去議論過,老百姓都說他是個好官。在王步凡看來,李宜民是個廉潔奉公的好乾部,但不是開拓進取的能幹部。陳喚誠要想整頓河東省的政治秩序,他必須考慮用一些能夠開拓進取的幹部,而不是僅僅限於忠誠。

這時邊關被井右序的秘書引了進來,王步凡急忙站起身與邊關握問好。原來邊關是交待王步凡讓他到省政府那邊去見他的,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又跑到井右序這裏來了。

邊關先是看了一下井右序辦公室里掛着的那幅書法:保持先進性,奮力奔小康。然後才坐到沙發上。井右序的秘書給邊遞上茶水,邊關只是笑了一下。邊關和井右序兩個人的關係很好,因此見面之後就省略了很多的客套話。

邊關見秘書退出去后,邊關有意無意地問井右序:「老井,中央來了人,你估計今天下午找陳書記會談哪方面的內容?不會是要調整省內的班子吧?如果是調整班子的事情應該是中組部來人才對。」

井右序思考了一下說:「我估計可能是經濟和安全方面的事情,因為來的人是國家經貿委和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的。」

邊關和井右序都是王步凡的老上級,當初邊關是天野市的市委書記,現在他的變化只是身體比以前胖了一點,背頭略微有些稀疏。井右序在天野的時候是市長,他現在的身材和過去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只是把偏分頭梳成了背頭。他們在天野的時候對王步凡比較器重,彼此之間的感情也比較深厚。王步凡始終把井右序和邊關當成自己的老領導,井右序和邊關也把王步凡看作是自己人。因此,在彼此見面說話都比較隨意。邊關原來是天野的市委書記,後來調到省里當了省委秘書長,陳喚誠調任河東省委書記的時候他才提升為常務副省長。井右序在邊關任天野市委書記的時候是天野市的市長,後來兩個人一齊升到省里,井右序當了省委組織部部長,後來升了省委副書記。邊關和井右序在天野當政的時候,王步凡只是天野市天南縣的縣委書記。王步凡和這兩個人都有特殊關係,井右序的父親叫井然,是河東省人事廳的原廳長,井然和王步凡的岳父張問天是大學同學,交情深厚。邊關的父親邊際曾經是省里的幹部,因為反對冒進被打成右派,在勞動改造的時候生了重病,是張問天救了他的命。文化大革命那陣子邊際是天野地委書記,遭到紅衛兵的攻擊,邊際逃出天野投奔張問天,張問天又一次救了邊際,把他藏在家裏很長時間,一直到比較安全的時候邊際才從張問天家離開回到天野地委。因為有這層關係,王步凡和邊關、井右序一直走得比較近。井右序和邊關的關係也很好,因為省委省政府里的官員與天野有瓜葛的占很大比例,省委幹部們就戲稱與天野有瓜葛的領導為「天野幫」。平州在省委和省政府的幹部也比較多,與平州有關係的幹部被稱為「平州幫」。陳喚誠剛到河東省任省委書記的時候,因為省長路坦平的原因,他比較倚重平州幹部,從平州提拔上來的幹部也比較多,現在同樣因為路坦平的原因,陳喚誠轉變了思想,他開始注意和重用天野的幹部了。在現有的政體下,幹部的提拔與否,省委書記的態度起著關鍵的作用。

剛才井右序提到了經濟問題,邊關問王步凡道:「步凡,我叫你去見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天野市天南縣鋁電工業園的事情,後來乾脆就過來了,就在井書記這裏談,你也不用再跑到省政府那邊去。你們天野市天南倒的鋁電工業園效益很好,而大河鋁電集團的形勢每況愈下,你能說說這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裏了?陳書記有意讓我出任工業強省委員會的主任,換下路坦平,因此我需要事先了解一些情況。

王步凡其實對大河中鋁電集團的情況知之甚少,不過他對天南鋁電工業園的情況卻非常了解,在邊關和進口車右序這兩位老領導面前說話也隨便,於是他就高談闊論起來:「據我了解,鋁業不同於電業,鋁行業中的貓膩也多,電是國家控制電價的,只要一上電網,你想讓他貓膩也沒法貓膩,或者說沒有多少貓膩,而鋁行就不同了,氧化鋁粉大部分是從國外進口的,其中的價格和運費有貓膩吧,鋁產品出口的價格和運費又有貓膩吧,二位領導可別小看運費這一項,這裏邊的說道可就大了。天野市天南縣的鋁廠之所以掙錢,關鍵在於熱軋和冷軋鋁深加工上。井書記,邊省長,你們想啊,如果僅僅把氧化鋁粉從外國運來,然後加工成鋁錠再賣出去,原料運費一扣除,如果再有中間商人剝一層利,還能掙幾個錢?但是如果把鋁錠加工成鋁材,那麼利潤就大了,天南也主要是掙了鋁深加工的錢,僅僅靠賣鋁錠就不行了。大河鋁電集團之所以出現虧損局面,我想直接的原因應該有以下三點。」

邊關急忙止住王步凡說:「你慢點說,我記一下。」說罷從井右序有辦公室上取了筆和紙開始記錄。

王步凡思考了一下說:「一是大煤集團的原煤是按市場價賣給大河鋁電集團的,鋁和電如果不掙錢,那麼煤炭肯定掙錢吧?還是一個集團,大煤集團又歸大河鋁電集團管轄,那麼原煤掙的錢哪裏去了?二是電價是國家控制的,儘管他們鋁電集團內部可以調整電價,或者乾脆把電廠變成自供電廠,但是電廠不應該虧損吧,去年全國供電緊張,其它電廠的效益非常好,為什麼唯獨大河鋁電集團的電廠會出現虧損的局面呢?三,大河鋁電集團的鋁產品因為質量不合格,可能是導致鋁廠虧損的直接原因,不過絕對不可能是主要原因,你們想啊,僅一年的時間,即如虧損也不可能虧損很多,但是我聽說大河集團已經虧損幾個億了,不知道這個消息準確與否?按道理在短期內不可能出現這麼大的虧損缺口,這不太符合經濟規律,可能存在其他原因。不過這隻能是我的主觀猜測和臆斷,不一定符合大河集團的具體實際,我沒有調查也就沒有發言權,以上僅僅代表我個人的一些不成熟的觀點,不要因為我的觀點影響到省委的決策。」

邊關點點頭笑着說:「哈哈,步凡在政治上是越來越成熟了,連說話都留有餘地,看來你身上可以壓擔子了。是這樣的,大河集團目前已經影響到河東省的安定團結,影響到政治秩序和經濟秩序,不然省委也不會這麼着急,陳書記也不會被召到北京去,根據審計結果顯示,大河集團現在虧損在四到五個億之間,並且目前還沒有扭虧增盈的跡象。」

井右序點着頭說:「情況確實很嚴重。步凡,有些問題可能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嚴重,陳書記這次看來要動真格了。」

「哎,井書記,邊省長,這我就納悶了,大河鋁業是二00四年十二月份建成投產的吧?投產僅僅三個月時間,虧損將近五個億,這可能嗎?就是不生產也不會這樣啊!」王步凡反問道。

邊關說:「是啊,我一直協助坦平同志抓經濟工作,河東省目前出現這種局面我也有責任。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陳書記才委託我向你了解一下天南鋁業的情況,有意讓我出任工業強省委員會的主任,儘快扭轉河東目前的經濟混亂局面,我覺得擔子很重啊。」

「三個月虧損將近五個億,這怎麼可能呢,絕對不可能。如果說有可能的話,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有人在借企業虧損之名,貪污或者轉移挪用資金。是人禍而不是天災。」

邊關在驚愕之中說:「這也是我們最擔心的問題,不過在沒有證據之前,我們還不能對大河集團採取什麼措施,或者說坦平同志一定有什麼問題,因為大河集團是私營企業,再說它處在省城,大河集團一亂,會像一場強大的地震,震得整個河東省都不得安寧,這是任何人都不願看到的局面。如果有人在利用大河集團洗錢,問題可能就更嚴重了。」

井右序接話道:「不過就目前掌握的情況看,路坦平的兩個兒子極有可能與大河集團是合作夥伴關係。因此陳書記才決定讓你出任河東省紀委副書記兼經濟調查組的組長,可能在適當的時候要你進駐大河集團展開對大河集的經濟調查,因為你步凡同志懂得鋁行業的水有多深。當然你們這個調查組是在明處,另外還在一路人馬是在暗中調查,至於派誰暗中調查,陳書記沒有明說。你別看陳書記是個學者型幹部,但是你千萬不要把他真的看成是一個學者,他的思維很敏捷,處事非常果斷,對一些問題他一旦吃透了,不會受任何人的制約和擺佈,他會運用超乎常理的手段,解決那些比較棘手的問題。為此大家都非常佩服他。」

王步凡一時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很重,更不知道紀委的工作如何開展。他知道大河集團的背後是省長路坦平,那麼查大河集團是不是預示著陳喚誠已經開始向路坦平開刀?紀委可能將扮演刀的角色。王步凡心裏疑竇叢生:當初陳喚誠和路坦平的團結協作,配合默契,是全省人民都知道的,這一對政治搭檔是歷任省委書記和省長團結共事的典範,一時曾經傳為佳話。難道現在形勢突然變化,陳喚誠已經不再信任路坦平了?難道中國官場上經常出現的一二把手不團結現象在河東又要上演了?他怎麼也想不通是什麼事件,什麼原因促使陳喚誠下了這樣的決心,要向大河集團開刀或者說要向路坦平開刀……也許陳喚誠下這樣的決心與他被召到北京的事件有關,也許是路坦平的什麼做法已經威協到陳喚誠在河東省的統治地位,也許是路坦平陽奉陰違,表面上與陳喚誠同志加兄弟般地協作共事,私下裏已經悄悄捅了陳喚誠的刀子,而且一刀比一刀狠,其中有些已經捅到了陳喚誠的要害部位,逼得他改變了以和為貴的做人原則,毫不手軟地向路坦平奮起反擊,再不然就是路坦平已經蛻化變質,與陳喚誠道不同不與為謀……

中央兩會馬上就要召開,陳喚誠和路坦平將於三月四日下午赴北京開會,王步凡想像著在兩會之前河東省不可能採取有害於穩定的做法,陳喚誠不可能讓河東省出現天翻地覆的動蕩局面,穩定仍然是主流。如果說河東省有可能出現天翻地覆的政治鬥爭的話,也將是在兩會勝利閉幕之後的事情,因此在他心裏充滿各種猜測的同時又私下裏告誡自己:路坦平現在仍然是河東省的二號人物,大河集團仍然是河東省的最大私營企業,即使他以調查組組長的身份出現在大河集團,仍然要在穩定的前提下開展工作,勤觀察,勤思考,不能因為自己的魯莽攪亂河東省的政治、經濟和投資環境。也不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做出讓路坦平不高興的事情,以往搞紀檢的人容易給人一種「鐵麵包公」的印象,他像改變一下人們的印象,紀檢幹部也是人,也不一定都採取一種模式。領導永遠是以大局為重的,大局永遠高於一切,那麼紀檢工作也必須服從於河東省的大局。

在井右序、邊關與王步凡談話的同時,省委書記陳喚誠也正和國家發改委的同志在談話。

陳喚誠被召到北京的原因是因為《河東日報》記者聞過喜寫了一篇文章反映河東省的經濟混亂問題,引起中央領導的高度重視;而上邊派人來是因為河東省煤炭廳廳長白杉芸向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寫了一封揭發信。白杉芸原來在天野工作,後來通過原省委副書記呼延雷的關係調到省新聞出版局當了副局長,後來升任局長。白杉芸與陳喚誠的女兒陳香是大學同學,兩個人在學校的時候關係一直很好。陳香不在河東省工作,她在北京教書,每逢陳香來河東看望父親,白杉芸肯定與她形影不離。陳喚誠其人愛靜,他在河東的住處安排在大河路上省委辦公樓後邊,那裏有幾個小院落,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蓋起的省委領導住宅區,院子很大,房子的式樣有些老舊,房子周圍是高大挺拔的白楊樹,被稱為老幹部區。陳喚誠對這樣的住處很滿意。他於一年前死了老伴,如果女兒從北京來看他,他一般都住在這裏,女兒不來他有些時候在辦公室里住。

現在在老幹部住宅區這裏住的大多是老幹部,前任省委書記馬風疾、前任人大主任楊再成、前任政協主席文景明以及老幹部井然就住在這裏,陳喚誠和馬風疾、楊再成、井然還比較談得來,文景明經常議論陳喚誠當政的得失,因此陳喚誠比較討厭文景明。馬風疾曾經在一次閑聊中說他這一生是個好人是個好官,對得起黨和人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省委書記這頂官帽子,由於自己的開拓進取精神不強,在任期間使河東省的經濟沒有超常規大跨步的發展,希望陳喚誠從他身上吸取一些教訓。也正是馬風疾的這一番話使陳喚誠下決心落實工業強省戰略的,同時也讓路坦平鑽了空子。

從陳喚誠調任河東省委書記那天起,周末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幾個老頭子經常在一起打橋牌。只要陳香來河東,白杉芸會經常到陳喚誠家裏走動。半年後白杉芸就在陳香的攛掇下認陳喚誠作義父,她有時候會很主動地代替陳香來小院裏幫助這位孤獨的老人整理一下房間,見面時如果沒有外人在場她乾脆就向陳喚誠叫爸爸。三個月前,煤炭廳的廳長因胃癌病逝,陳香出面活動,想讓白杉芸出任煤炭廳廳長。白杉芸是個很有能力的女幹部,同時她也是個政治人。頻繁的接觸,女兒般的照顧,也讓陳喚誠發現自己的義女白杉芸確實是個人才。因此陳喚誠在二00四年的十二月份把白杉芸調任當煤炭廳任廳長。白杉芸之所以向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寫信揭發路坦平父子和大河集團老總苗盼雨存在的一些問題,是白杉芸走的一步險棋,並且在寫信之前她給陳香打了電話,說明自己寫信的目的,得到了陳香的支持。白杉芸的目的是:一是如果自己在河東省的反腐敗中立下了大功,那麼她將來就有可能升任河東省的副省長,二是她如果把路坦平父子和大河集團的一些事情直接彙報給義父陳喚誠,那麼就等於給陳喚誠出了一道難題,讓陳喚誠進退兩難,不過問,違背組織原則;過問,可能會背上省委書記整省長的惡名。因此,她決定就路坦平可能存收在的問題向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直接舉報,讓上邊來查處路坦平。在反覆權衡利弊並且和陳香商量之後,白杉芸決定直接寫信揭發路坦平的問題。白杉芸之所以能夠掌握大河集團一些必較機密的情況,一是工作關係。她現在是煤炭廳的廳長,對大煤集團的情況比較了解,二00四年是所有煤礦獲取暴利的一年,僅這一年的收入就是前五年收入的總和,那麼大河集團的虧損就不可思議了。她知道副省長季喻暉是路坦平的親信,煤炭廳曾經對大煤集團的安全生產提出過一些問題,季喻暉不讓查處,說明季喻暉與大河集團可能存在權錢交易;二是苗盼雨也是個政治女人,當她聽說白杉芸成為陳喚誠的義女之後,三天兩頭找借口接近白杉芸,有些時候是以彙報工作為借口,有些時候是借朋友聯誼之名,苗盼雨總能找來一些恰如其分的理由接近白杉芸,苗盼雨想利用白杉芸去接近陳喚誠,而白杉芸則想通過與苗盼雨的接觸更多地窺探大河集團的密秘,揭開她心中一直解不開的謎:苗盼雨到底是什麼來歷呢?原來只是平州市委機要局的一名普通幹部,後來下海經商,僅僅幾年時間就帶着一個億的巨資來大河市投資辦企業,一路綠燈,連大河市的市委書記劉頌明都要處處捧她,而且還是大河市七一四大案發生之後,苗盼雨哪裏來得那麼多錢?一個女人果真能夠有通天的本事?她不相信。從苗盼雨到大河市開始創業的那一天起,就得到了省長路坦平的特別關照,那麼苗盼雨與路坦平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關係?不甘寂寞,好奇心極強的白杉芸很想弄清楚這些秘密。她也曾經是靠出賣色相陞官的女人,她自信自己的長相和能力都不比苗盼雨差,為什麼自己取得的成效甚微,而苗盼雨取得的成功那麼大?她為了揭開謎底,親自到平州去了一趟,謎底解開了:路坦平還是平州市委書記的時候就與苗盼雨有染,之後苗盼雨一直是路坦平的情婦,苗盼雨正是成為路坦平的情婦之後開始搞房地產開發和炒賣地皮的,據平州人說她在平州至少掙了五千萬元。那麼苗盼雨是從哪裏又搞來了五千萬巨款?她既沒有從銀行貸款,經商也不可能賺一個億,路坦平如果貪污受賭了也不會給她那麼多錢,那麼苗盼雨的錢究竟是從哪裏來的?白杉芸也曾經把大河市發生的七一四搶劫銀行案與苗盼雨聯繫起來,但是馬上又被自己否決了。苗盼雨是個女流之輩,她不可能參與搶劫銀行,她僅僅是路坦平的情婦,路坦平還不至參與或者指使劫匪去搶劫銀行。如果是其他人乾的,也不可能把錢給她苗盼雨。因此白杉芸一直解不開的謎就是苗盼雨是如何成為富姐的。白杉芸通過與苗盼雨的接觸,雖然沒有弄明白她是如何暴富的,但是卻發現了她與路坦平幽會的地點在濱海別墅,同時也發現路坦平的兩個兒子都有問題。於是一封揭發信誕生了,而且正是這封揭發信亂了陳喚誠的方寸,把河東省鬧了個天翻地覆。

陳喚誠進京彙報工作的時候還不知道揭發信的事情,現在河東省地盤上知道這封揭發信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國家發改委的領導,一個就是寫信人白杉芸。

國家發改委派領導來河東省興師問罪只是個幌子,一同來的還的中紀委的一個特派員萬馭峰和公安部的女偵察員田秀苗。中央領導有明確的指示,不管揭發信的內容是否真實,小萬都必須秘密對這個事情進行認真調查落實,發現問題及時向中紀委領導彙報,並且交代萬馭峰和田秀苗在河東的一切行動直接受陳喚誠和河東省紀委的領導。單從這一點說中央領導還是比較信任陳喚誠的。

會見和談話地點就在陳喚誠的辦公室里,他的辦公室里收拾得非常整齊,老闆椅後邊掛着的仍然是他寫的那首四言體詩,書寫者仍然是王步凡。國家發改委的領導與陳喚誠談了一陣子經濟問題,然後才扯到路坦平身上,發改委領導望了望小萬和小田,小萬和小田同時掏出自己的有關證件讓陳喚誠看了看,發改委領導才從口袋裏掏出白杉芸寫的那封揭發信交給陳喚誠。陳喚誠看着信面部的表情發生着急劇的變化。陳喚誠看完信,把信輕輕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發改委領導又把信交給小萬,小萬和小田一起在看那封揭發信。

對河東省省長路坦平可能存在腐敗問題的反映

尊敬的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領導:

我是河東省煤炭廳的廳長白杉芸,在全國上下掀起保持共產黨員選進性教育的時候,我作為一名黨員,有責任把自己掌握的一些關於河東省省長路坦平同志存在的一些問題反映上去。首先聲明,我這封信的內容有些是已經得到證實的,有些只是通過一些現象的推斷和猜測。

一、路坦平同志的生活作風問題

路坦平同志是從平州市委書記升任副省長、常務副省長、省長的,他擔任平

州市委書記的時候與平州市委機要局的女幹部苗盼雨就有不正當男女關係,後來苗棄政經商搞房地產開發,在路坦平的關照下,通過炒地皮和建築豪華住宅獲取暴利四至五千萬元,而苗盼雨到大河市來投資辦企業的時候是投資了一個億,不知道其餘五千萬從何而來。不知道苗盼雨的錢是不是與二00三年七月十四日大河市發生的搶劫案有關?現在苗盼雨和路坦平在大河市濱海區都有豪宅一座,價值一百多萬元,路的別墅鮮為人知,平時只有癱瘓的老伴和保姆在那裏住,苗的別墅則是她與路坦平經常約會同居的地點。如果說一個私企老闆有別墅屬於正常現象的話,那麼省長路坦平擁有別墅是否也屬正常?

二、路坦平同志的決策和政策失誤問題

河東省從陳喚誠同志調任省委書記開始,提出了工業強省戰略,河東人都

說工業強省戰略是陳喚誠同志提出來的,然而始作俑者是路坦平,其實在陳書記調任之前路坦平就已經提出並這樣做了。現在的事實是工業強省戰略正面臨着嚴峻的考驗,而作為工業強省戰略的具體實施者,路坦平沒有以公心去對待各大鋁電企業,目前河東省已紀倒閉的五家鋁廠,沒有得到過一分錢的銀行貸款,這是它們倒閉的原因之一,而苗盼雨的大河鋁電集團卻得到了一百億的貸款,路坦平同志何以如此厚此薄彼?在工業強省口號的鼓舞下,很多商界有識之士以為河東省的投資環境好,蜂擁而至,但是最終給予他們的除了失望還是失望,沒有得到任何的優惠政策,他們無不無奈地感慨河東省人民政府主要領導一碗水沒有端平,他們不能在公平中競爭,不能在公平中發展。

三、路坦平同志存在對家人約束不嚴的問題

上級三令五申不準幹部子女經商辦企業,如果說路坦平同志支持其情婦搞大河鋁電集團有情可願的話,那麼他的兩個兒子都辦起了公司就有些不太正常,大兒子路長通在澳大利亞辦起了鋁電貿易公司,河東省所有鋁廠進口的氧化鋁粉都由路長通經手。小兒子路長遠在深圳辦起大河鋁電貨物轉運公司,全省出口的鋁產品都必須經路長遠的手,這樣造成的結果是:河東省所有鋁廠進口的氧化鋁粉價格偏高,一切是路長通說了算。出口鋁產品的價格高低是路長遠說了算,路氏兄弟現在完全壟斷了河東省的鋁行業,他們現在手裏到底擁有有多少資金誰也猜不透。更讓人費解的是河東省大河鋁電集團從生產鋁錠到現在,僅僅三個月時間,據說已經虧損四到五個億,那麼以天計算,大河鋁業每天就虧損五百五十萬,這能夠讓人相信嗎?他們擁有年產六百萬噸的大煤集團,日產量十萬噸,日產值三千萬元,那麼他們的虧損又從何談起?是不是路氏兄弟在暗中轉移資金?或者是在洗錢,很值得懷疑!大河集團究竟與路坦平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也值得深思!

以上僅是個人根據一些情況的臆想和分析,不一定正確,但本人只是就事論事,決沒有誣告路坦平同志的本意。

河東省煤炭廳廳長白杉芸

二00五年二月十一日

小萬和小田看過白杉芸寫的揭發信都陷入深思……

陳喚誠的秘書閔銳這時進來給大家的杯子裏續了水,在他倒水的那一刻,他不經意地瞟了一眼白杉芸寫的揭發信,信是電腦打印的,他只看清了標題和下邊的署名。倒過水,閔銳立即退了出去。小萬和小田都很機警地望了一眼閔銳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陳喚誠。陳喚誠正在沉思什麼,沒有注意小萬和小田的反應。因為這封揭發信可以說把河東的天捅了個大窟窿,讓陳喚誠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小萬覺得這封揭發信屬於當前的最高機密,陳喚誠不管對他的秘書多麼信任,也不該讓他看到這封信,在閔銳進來的那一刻,小萬曾經想用眼神提醒陳喚誠把信收起來,可是在很短的時間內,陳喚誠一直低頭沉思,沒有看過小萬的臉。小萬又出於禮貌也沒有把信收起來,在這裏陳喚誠是主人,他和小田畢竟都是客人,他們不能喧賓奪主。小田的想法和小萬不謀而合,也正是因為他們這一個小小的疏忽,使這個最高機密一個小時之後就被當事人知道了,也害了寫這封揭發信的白杉芸。

陳喚誠能夠感覺到,上邊來的同志對他是信任的,他一定要對得起「封疆大吏」這個頭銜,這時候他表態了:「不管揭發信上反映的情況是否屬實,我代表省委表個態,我們一定會對揭發信引起高度重視,路坦平同志平時的工作還是卓有成效的,至於個人作風問題和對子女管教不嚴的問題我也有所耳聞,但是我沒有把問題想的這麼嚴重,如果真的如信上所說,那麼問題就嚴重了。過幾天我們就要赴京開會了,我的意見是問題必須審查,但是既不能打草驚蛇,也不能把河東省的政治經濟秩序搞亂。本來因為幾家鋁廠倒閉的事情,河東幹部群眾的思想就不很穩定,決不能因為查處路坦平同志和大河集團再起風波,弄得人心惶惶。現在有些問題畢竟還沒有落實,還不能說路坦平同志已經犯了錯誤。」

小萬說:「陳書記放心,我們的工作一定會掌握分寸的。審查幹部和保護幹部並不矛盾,審查本身也是一種保護,如果沒有問題不是正好可以還路坦平同志一個清白嗎。」

小田說:「為了不使人們產生懷疑,我們將和發改委的領導一起走,半道上再折回來,我們的衣食住行都不需要省委安排,只需要你們配合和支持,這樣會更有隱蔽性,對於我們密秘開展工作有利。」

小萬又說:「陳書記,你過兩天就要去北京開會,你不在期間,如果我們有什麼緊急情況和誰聯繫?」

陳喚誠想了想說:「就和紀委書記李宜民和紀委副書記王步凡聯繫吧。」說罷陳喚誠把李宜民和王步凡的手機號寫在揭發信的背面,然後把信遞給小萬,小萬把揭發信摺疊了一下,裝在工作證的皮夾里。

小萬和小田他們離開時,陳喚誠送到門口,見秘書閔銳站在門口,就說:「小閔,你打電話訂兩張去北京的飛機票和兩張卧鋪火車票。」

閔銳答應着跑着走了。小萬注視着陳喚誠的秘書,三十多歲,中等身材,幹練中透著幾分誠懇,屬於勤奮、和善、誠實型的那種人。

送走國家發改委的領導和小萬、小田,陳喚誠的心裏異常煩躁,不由想起向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寫揭發信的白杉芸。陳喚誠給白杉芸打了個電話,讓她馬上來見他,口氣有些生硬。

陳喚誠心中仍然煩躁,他拿起三月一日的《河東日報》,頭版有兩個標題形成鮮明的對比,一個標題是關於大煤集團二二八礦難的報道,題目是《大煤集團紅星煤礦為什麼會發生特大事故》,作者就是《河東日報》記者聞過喜,在報道了事故發生的時間和造成的損失之後又提出了很多比較敏感的質疑。另一個標題是《大河鋁電集團「一枝獨秀」》。陳喚誠無心看這篇為大河集團歌功頌德的文章,長長地嘆了口氣,一邊是礦難事故報道,一邊是讚美大河集團「一枝獨秀」,在極具諷刺意味的背後是不是還隱藏着點什麼?大河鋁電集團明明已經出現虧損局面,那麼「一枝獨秀」又如何解釋?讓河東人民會如何看待大河集團的「一枝獨秀」?

陳喚誠望着報紙直發獃,《河東日報》記者聞過喜向上邊反映河東省存在的問題已經夠他煩心了,偏偏白杉芸又火上澆油。他能夠預測到白杉芸這封揭發信的份量――一顆重磅炸彈,足以震驚河東省的領導層和每一個幹部。此時此刻,陳喚誠不由想到白杉芸的種種表現來。陳喚誠因為一年前死了老伴,省委給他分的房子他很少到那裏去住,現在大部分時間住在辦公室里,二00三年八月中秋女兒陳香從北京來看望他,帶了一個女人,還神秘兮兮地告訴他這個女人叫白杉芸,是女兒的同學,又是女兒的干姐。陳喚誠本不在意女兒認不認什麼干姐妹,可是白杉芸居然向他叫了爸爸,他既沒有答應,也覺得不妥,本相糾正一下,勸告一下,讓白杉芸以後不要這樣稱呼,可是他又怕傷了女兒陳香的自尊心,因為夫人不會生養,陳香是抱養的。當年他還是教授的時候,有一個女學生叫葉報春一直暗戀着他,畢業之際葉報春終於向他吐露了心跡,陳喚誠當時已經結婚,妻子秀英在河南老家務農,有一天陳喚誠的母親闌尾炎發作,已經五個月身孕的秀英硬是把母親背到公社衛生院去治療,母親做了個手術沒有什麼大礙,可是秀英卻流產了,並且因為子宮大出血做了切除手術。因為不會生育,秀英曾經主動提出要和陳喚誠離婚,陳喚誠是個比較有修養的人,他不主張離婚,並且以周恩來和鄧穎超的事例安慰妻子,母親也發出話:「喚誠,秀英是因為救娘才不會生養的,儘管娘就你這一個兒子,我寧願讓你們抱養孩子也不會同意你和秀英離婚,你要敢離婚娘就死給你看!」

「娘,我從來沒有嫌棄過秀英,我怎麼會和她離婚呢?」陳喚誠現在還清楚地記得秀英聽了他的話跪在母親的身邊哭了,一直說她這一輩子是對不住陳家了,那時候母親哭的也很傷心……

葉報春畢業的時候留校教書,後來嫁給北京一家印刷廠里的萬技術員,那個姓萬技術員不知道從哪裏聽說葉報春曾經和老師談過戀愛,經常以此毆打報春,後來實在無法生活下去了,已經快到產期的報春和丈夫離婚,報春和陳喚誠住的很近,她將要生孩子的時候是陳喚誠把她送到醫院裏又在醫院裏照顧她生孩子,報春的丈夫卻沒有去看望一眼。孩子滿月後正好秀英到北京去看望陳喚誠,夜晚聽見門口有孩子的哭聲,秀英急忙起床出去看,門口放着一個孩子和一封信。秀英把孩子抱回家,把信交給陳喚誠。陳喚誠一看是葉報春留下的信。

陳老師:

我到新疆支邊去,知道秀英嫂子不會生育,把妞妞給你們留下,相信你們會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撫養她。嫂子你放心我永遠不會回來讓妞妞的,她是你生的孩子……

秀英抱着孩子哭了,但是她從來沒有問過葉報春為什麼要這樣做,只管撫養陳香。抱回陳香的那天夜裏,陳喚誠一夜未眠,他說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麼滋味,此後就再也沒有葉報春的任何消息……

因為陳香的身世太苦,陳喚誠歷來不想違背陳香的任何心愿,當初陳香大學畢業的時候,他本來想讓她到基層去鍛煉鍛煉,可是女兒非要留在北京,為了怕陳香產生什麼誤會,他平生第一次求人走了後門,把陳香留在北京……

白杉芸被閔銳帶進來,打斷了陳喚誠的回憶,當閔銳為白杉芸倒了水退出去后,白杉芸甜甜地叫了一聲爸爸,陳喚誠卻不冷不熱的沒有應聲。他指了指沙發,白杉芸坐下后,用她那特別機敏的眼睛,不時望陳喚誠的臉。

白杉芸看陳喚誠不高興,立即想到揭發信的事,但是她沒有主動說話,端著水杯坐在沙發上,一會兒偷看陳喚誠一眼,一會兒望着茶杯出神,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認陳喚誠為義父完全是一廂情願的事情,因為他和陳喚誠的女兒陳香關係好,兩個人結拜為干姐妹,於是白杉芸在私下裏就對陳喚誠叫起了爸爸,而陳喚誠始終未置可否,每當白杉芸叫爸爸時,陳喚誠只是笑一笑,從來沒有答應過,只是對白杉芸名字的叫法有了改變,最初是白杉芸同志,後來是杉芸,現在是叫小芸。而今天陳喚誠聽到白杉芸叫爸爸時臉上連一點笑容也沒有,更沒有像過去那樣說小芸你來了。一時的沉寂,讓白杉芸心裏有此地慌亂,她現在仍然不知道自己寫的那封信陳喚誠是高興還是生氣。

「小芸,你向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寫了揭發信?」陳喚誠終於打破沉寂問話了。

「爸爸,我……」白杉芸一時顯得有些亂神。

「唉,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幼稚,這麼莽撞呢?這麼大的事情你竟敢事先不向我打聲招呼,弄得我非常被動,啊,先是被招進京,接着迎來了批評和責難,唉,你不應該寫這封信啊,你寫的這封信要使河東地震了。」陳喚誠很無奈的說。

「爸爸,路坦平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難道現在還不清楚?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怕在河東只有你還認為他是個好同志。對付這種人,前邊是笑臉,和他握手的同時,千萬不要忘記身後得有一隻手握著刀子,以防不測。爸,我想向你解釋一下,我寫揭發信的初衷不是讓你被動,而是要讓他路坦平被動,他利用你對他的信任,從平州提拔上來多少人,自己又侵吞了多少國家財產?也許你只是一時的被動,而他可就永遠被動了,我不願看着你老人家被動。」白杉芸仍然自作聰明的說。

「唉,你還是年輕啊,在中國,天有天道,地有地道,民有民道,官有官道,一切領域都有它獨特的遊戲規則,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相信的寫揭發信不是沖我來的,可是結果呢,讓我很被動啊,我是河東省的省委書記,一有風吹草動,最先知道冷暖的必定是我……路坦平的所作所為我能一點兒都沒有察覺?任何事情都要一步一步來,你的這種做法不好,也打亂了我的計劃啊。」

白杉芸哭了,她哭着說:「爸爸,對不起,您被招進北京的事我聽說了,今天受到批評我親眼所見,我心裏很內疚……」白杉芸擦了擦眼淚又說:「爸,我相信最終我寫的揭發信對您是有好處,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計劃是什麼,但是你和路坦平決裂只怕是早晚的事情啊。」

「唉,小芸,你是不是認為我真的不稱職?如果我不稱職,中央會讓我來河東當這個封疆大吏嗎?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至,既然已經這樣了,把河東省存在的問題揭開蓋了也未必就是壞事,如果路坦平同志真如你信上所說存在那麼大的問題,那麼他的禍就不遠了,如果人家沒有大問題,也能夠還他一個清白,只是你的這種做法把我搞的太被動了。以後不要隨意揣測領導的心思,也不要再有什麼個人行為,這樣不好。」陳喚誠很無奈的說。

「爸,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敬佩爸爸的為人之道和為官之道,可能我太急功近利了。」白杉芸幾乎要哭出聲了。

「小芸,你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是煤炭廳廳長,凡事要有點組織紀律性,政治上要成熟。記住,以後凡是牽涉到全省大局的事情必須向我彙報,要從長計議,不能擅自作主。」陳喚誠此時的話語完全就像一個父親在教導女兒。

白杉芸點着頭擦著淚準備離開陳喚誠的辦公室,臨出門又說:「爸,你多保重。」她的表情也像女兒面對父親。

陳喚誠仍然沒不應聲,擺擺手說:「去吧,去吧。」

白杉芸走後,陳喚誠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接住電話,原來是女兒陳香打來的。「啊,是小香啊,在哪裏?還在北京,唉,爸爸這裏可是出大亂子嘍,都是你那個干姐小芸惹的禍。」

「爸,這個事情我知道,不能完全怨芸姐,我也支持她。爸,你不是經常說反腐敗要人人動手,群策群力嗎?難道我們反腐敗反錯了?我們的本意是好的。」

「鬼丫頭!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當好你的大學教授,而不是插手河東官場的事情,你也要勸勸那個小芸,時代雖然需要衝鋒陷陣的戰士,但是作為戰士,一是要服從指揮,二是要有組織紀律性,三還要保護好自己,像她這樣赤膊上陣,只能是匹夫之勇。」

「爸爸,你是個學者型幹部,而人家路坦平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政治型幹部,我們懷疑路坦平一直在利用你呢!」

「哈哈,你認為你爸爸真的那麼傻?任何事情都需要一個過程嘛,工業強省戰略不是短期行為,小康生活也不是一夜之間就能夠到來的。」

「我們就是怕你老人家被別人利用了還不知道。」

陳喚誠確實是個學者型幹部,往往這種幹部的自尊心又極強,聽了女兒陳香的話不知道刺激住哪一根神經了,對着電話吼道:「我還用不着你這黃毛丫頭來教訓我,我也不至於那麼愚蠢!以後你少插手河東的事情,好好在北京教你的書!」陳喚誠吼罷,重重地壓了電話,臉色沉重,不停地在辦公室里踱步。電話又響了,他一接還是陳香:「爸,過幾天我到河東去,準備帶給你一個驚喜……」

「你只要不讓我頭疼就行了,還驚喜呢,掛了。」陳喚誠掛斷電話仍然在生白杉芸的氣。白杉芸的那封揭發信確實打亂了陳喚誠的計劃,他雖然是個學者型幹部,但是他又是個非常成熟的政治家,他是在大學當副校長時被中央領導吸收進「智囊團」里的,然後又派到地方上當省委副書記、省長,二00三年調到河東來當省委書記,他的城府很深,當他發現路坦平屁股不幹凈時,他不露任何聲色,準備在北京開會期間找有關部門的領導反映一下路坦平的問題,然後密秘調查他,身為地方大員,誰都希望自己的,給地盤上四平八穩,不出亂子。誰知道白杉芸的一封揭發信把他的計劃全部打亂了,使河東省風雲驟起,給他弄了個措手不及,臨時布兵,談何容易?兩會召開之即,他既不在家,又不能讓河東出亂子,還得密查路坦平的問題,這主他太被動了,千頭萬緒,一時梳理不清,因此他才心煩意亂。陳喚誠轉念一想,能夠成大事者,多是在亂中取勝的,那麼當他不在這的時候就讓何東亂吧,如果在亂中暴露出一些問題,他便可以因地因勢,擺兵佈陣。

在省委小會議室里,陳喚誠正在主持召開省委常委擴大會議,會議室里的氣氛緊張而又嚴肅。

在河東省鋁電遍地開花的時候,陳喚誠一時心血來潮寫了一首《鋁電頌》四言詩,特意讓王步凡書寫下來,掛在省委的小會議室里。

盤古開天,及及於今,巨筆宏圖,勵人以勤,適逢盛世,春風蘊蘊,艱苦創業,歲月流金,天地佑我,賜我良辰,天若有情,天佑斯人,鋁電強省,業績巍巍,盛景日臻,虎嘯龍吟,天時地利,征程如春,眾志成城,鑄此奇勛,珍惜物我,與時俱進,開拓進取,豪氣永存,放眼未來,一馬清塵,巍乎大哉,鋁電為魂,成功有期,榮裕後人!

這幅書法和詩的內容不知道有多少人讚歎過,有人說內容大氣磅礴,有人說書法行雲流水,有人說內容和形式自然天成,相得益彰。不知陳喚誠現在再看這幅作品是何感想,反正王步凡覺得這幅書法和內容已經變味了,他甚至想建議陳喚誠把它取掉,又不好意思開口。

會議開始,省委組織部長姜曼娣首先代表省委宣佈了一個決定:為了加強省紀委和省工業強省委員會的工作力度,經省委常委會議研究決定,調天野市市委書記王步凡同志任河東省紀律檢查委員會副書記,增補為工業強省委員會副主任,列席省委常委會議;免去季喻暉工業強省委員會副主任職務;天野市市長林濤繁同志任天野市市委書記,天野市常務副市長王宜帆同志任天野市人民政府代理市長,副市長張沉任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

在大家的掌聲中王步凡站起來向大家點站頭致意,然後坐下。在他身邊坐的是省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李宜民,王步凡明顯感覺到從事故現場匆匆趕來開會的李宜民身體有些發抖,就很關心地問:「李書記,你是不是病了?」然後摸一下李宜民的手,覺得有些發燙,急忙說:「李書記,你在發高燒啊!用不用去醫院檢查一下?」

王步凡的話讓陳喚陳聽到了,急忙望着李宜民說:「宜民同志,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這個拚命三郎可不能把身體搞垮啊!一定要注意身體。」

李宜民嘴上說着沒有什麼事,但是隨着他的話聲自己已經暈得差一點跌倒,王步凡眼疾手快趕緊扶住他。會議室里出現一陣騷亂,省委秘書長歐陽頌急忙從門口叫來幾個秘書,閔銳走在最前邊,閔銳背起李宜民就向會議室外走,陳喚陳對閔銳說:「小閔,快把李書記送到醫院去檢查檢查啊。」又對歐陽頌說:「歐陽,你去照顧一下李書記。」歐陽頌丟下手中的記錄本急忙出去了。組織部長姜曼娣拿過記錄本繼續記錄。

路坦平這時說話了:「李宜民同志這幾天重感冒,從凌晨到參加會議之前一直盯在紅星煤礦事故現場,是累病的啊,精神可嘉,精神可嘉啊!」

井有序和邊關點了點頭,陳喚誠嘆了一聲說:「繼續開會。今天會議的議題是治理整頓河東省的經濟秩序。河東省目前出現的經濟混亂狀態是有悖於市場經濟規律,違背我們當初初衷的,也是人人不願看到的,但是歷史不能夠假設,現實也不能夠假設,有些同志曾經在下邊議論,如果不搞工業強省會怎麼樣?這個問題同樣假設不得,因為我們已經搞了,而且搞工業強省本身沒有錯,錯誤出在某些環節上。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搞好治理整頓工作,如何使河東經濟儘快從低谷中走出來,不是討論是與非的時候,更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然責任要追究,該我陳喚誠承擔的責任我決不推卸,大家發表發表意見吧。也可以把這次會議當作是省委召開的一次民主生活會,或者是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會議。下邊我就大煤集團發生的事故先提一個建議:即日起成立督導組,組織開展集中治理整頓工作,由李宜民同志任組長,進駐大煤集團開展煤礦安全生產大檢查,對其他地方的煤礦也要進行一次檢查。大煤集團發生特大煤礦事故,給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造成了嚴重損失,也反映出煤炭企業安全生產制度、責任沒有落實,措施沒有到位,應急預案不完善……要立即在全省範圍內開展煤礦安全生產大檢查,發現問題,逐項整改;加強對煤炭安全生產的督導,關閉整頓小煤礦,嚴厲打擊非法生產行為,充分發揮輿論監督作用,督促煤礦企業改善安全生產條件……在此我要嚴厲批評白杉芸同志,大煤集團發生這麼大的事故,煤炭廳是有責任的。」

白杉芸突然站起來說:「我認為煤炭廳不應該承擔責任,我想在此問一問副省長季喻暉同志,去年我們就檢查出大煤集團有事故隱患,向喻暉副省長作了專門彙報,面對事故隱患,他不但不支持我們的工作,反而給大煤集團和苗得雨講情。今年年初我們又一次組織人員到大煤集團去檢查工作,副省長季喻暉同志批評我們干擾生產,擾亂礦山秩序,現在事故發生了。挨批評的卻是煤炭廳,這不公平,我有意見。」

副省長季喻暉笑着說:「白杉芸同志,你說話怎麼這樣不負責任?我什麼時候為大煤集團講過情?又是什麼時候阻止你們對大煤集團的檢查了?你有證據嗎?如果沒有證據就不要胡說八道,也不要推卸責任。該我負的領導責任我會負,該你承擔的責任你必須承擔。」

白杉芸臉都氣青了:「當初你確實講情了,可惜我沒有想的這麼長遠,如果我知道你是這樣一個小人,就應該把你的話錄個音……小人,十足的小人!」

陳喚誠發怒了:「白杉芸,你要幹什麼?這是在開省委擴大會議,你的態度太不嚴肅了,批評和自我批評可以,怎麼能夠罵人呢?你是一個廳長,什麼小人不小人的啊,這是你應該說的話嗎?你現在就出去寫檢查,不要參加會議了!」陳喚誠這還是第一次發火,他今天確實有些生氣。

白杉芸也感到很委屈,當初副省長季喻暉確實給大煤集團講過情,也阻止過她對事故隱患的查處,可是現在季喻暉矢口否認,好像是她白杉芸說了胡話。特別是陳喚誠的發怒,更讓白杉芸無法接受,她以為陳喚誠已經把她當作女兒看待了,沒有想到他會當眾呵斥她。陳喚誠並不是有意要批評白杉芸,他也知道白杉芸沒有說假話,但是在這種場合他只有嚴厲批評白杉芸。

白杉芸和季喻暉的爭辯似乎僅僅是個小插曲,隨着白杉芸的離開會場一切重新恢復平靜。

路坦平的表情微妙了一陣子,清清嗓子說道:「我認為工業強省的戰略決策確實沒有錯,說到承擔責任,我首先要承擔責任。我們共產黨人對黨必須忠誠,做人心須光明磊落。陳書記在調任河東省省委書記前,我是常務副省長,那時候我就意識到,我們省雖然也是沿海省,但是為什麼與兄弟省份相比在經濟上落後許多呢?原因就是我們省的工業沒有上去,中央提出了西部大開發,搞得紅紅火火,卓有成效,後來又有人提出了中原崛起戰略,受經濟大潮的影響和啟發,我經常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河東省的崛起必須依重工業。後來陳書記調任河東省,我也被組織上提拔為省長,因此我就向陳書記提出了我的想法,經過調查研究,於是工業強省戰略提出來了,並且迅速付諸實施,我本人還出任工業強省委員會的主任。至於河東省工業目前出現的尷尬局面,全國各地一蜂窩地建鋁廠,對我們河東省是個不小的衝擊,國家搞宏觀調控,限制鋁廠的建設和貸款,是個很大的不利因素以,可是我們目前倒閉的幾家鋁廠都是二00三年立項的,那個時候國家對鋁廠的貸款限制還不是那麼死,可是到二00四年就不行了,鋁廠根本就貸不出來錢,上過也不允許銀行貸款給鋁廠,因此那些資金不足需要銀行支持的鋁廠就沒轍了,有幾家建成的鋁廠是吸引了外資,或者與其它省的大型企業聯手建成的,一直到現在,我並不認為我們的工業強省戰略錯了,困難是暫時的,光明仍在眼前,只要我們咬咬牙,挺過目前的困難,勝利一定屬於我們。當然作為工業強省委員會的主任,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為了及時糾正河東省經濟的被動局面,我建議省委重新考慮工業強省委員會主任人選,我請求辭去主任一職,以示改正自己錯誤的誠意。」他對剛才發生的爭辯隻字未提。

路坦平講完,季喻暉馬上表態:「我自己在過去的工作中確實存在失誤,二二八礦難我負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被省委撤銷工業強省委員會副主任職務是有必要的,我甚至覺得省委應該答應我辭去副省長職務的請求。」

陳喚誠態度和悅,安祥自若的在聽,沒有表態。

井有序把手中的茶杯放下開始講話:「對路省長的觀點有些我贊成,有些我不贊成,贊成的是河東省工業強少的戰略沒有錯,不贊成的是困難也許並不是暫時的。為什麼這樣說呢?當初搞工業強省,我們把目標鎖定錯了,那就是只盯住了鋁電行業,而不是多種渠道,多業並舉。看一下那些發達省份,廣東人不把眼光僅僅盯在煤電鋁上,溫州人更不是。溫州的打火機都能在世界大市場上有一席之地,而我們省目前能夠出口聽工業產品都是什麼?僅僅是一點鋁錠而已。最令人擔心的是,目前從整個世界市場上來說對鋁行業是不利的,那麼這種現狀還要維持多久,我們沒法估計,左右不了,如果鋁行業的不景氣狀況再持續兩年,我想我們省的鋁廠倒閉的可能會更多,損失會更大,經濟有可能被拖垮,因此我認為對河東省的經濟治理整頓,要改變一種思路,決然不能站在那裏等待和觀望,當然如果鋁行業的形勢馬上轉好,可能令我們煩心的問題都會隨之迎刃而解,但是如果遲遲不能好轉呢,那麼我們的對策是什麼?只怕至今省委省政府仍然沒拿出一個可行的方案,這就很可怕了,等待機遇和創造機遇是兩個概念,目前我們需要的就是創造機遇,積極的改變這種被動挨打局面,而不是去等待所謂的機遇,機遇有時候能等來,有時候等不來。經濟工作是省政府主抓的,因此省政府應該採取積極的態度,儘快制定出切實可行的措施。」

陳喚誠聽了井有序的發言,很誠懇地在點頭,路坦平臉上掛着不悅,卻也點了頭。

接下來是常務副省長邊關發言:「面對河東省目前的經濟現狀,我不禁想起了《國際歌》中的話,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全靠我們自己。我對工業強省戰略的看法是戰略正確,決策失誤。為什麼這樣說呢?咱們就從天野市天南縣的鋁電工業園說起吧,天南縣的鋁電工業是王步凡同志在那裏當縣委書記時開始興建的,鋁電集團的老總叫林君,目前他們有四台三十萬千瓦的發電機組,有年產四十萬噸的鋁廠,有熱軋和冷軋的鋁深加工廠,一個縣的企業老總,他就有那種超前意識,敏銳的目光,立足天南,放眼世界,電變鋁,鋁變鋁材,因此在鋁行業受到巨大衝擊,有些鋁廠甚至加此倒閉的時候,他們幾乎沒有受到什麼衝擊,或者說受到的衝擊很小。那麼我們站得高為什麼不能看得遠呢?在當初大建鋁廠的時候為什麼就沒有想到少建幾座鋁廠,多建幾家鋁材加工廠,或者說建鋼鐵廠和汽車廠呢,為什麼非要都建成鋁廠呢?坦平同志具體負責工業強省戰略的實施,沒有把好這一關,我認為負有一定的責任,當然我作為常務副省長也推卸不了責任,也許我這是馬後炮,但是當時只強調工業強省,竟然沒有召開過相就的可行性研究性會議,我當時曾經通過電話把我的擔心透露給坦平同志,但是我的提醒如大石沉大海,沒有任何迴音……」邊關其實知道路坦平之所以建那麼多鋁廠,是為他的兩個兒子考慮,但是現在還不是揭路坦平老底的時候,因此他沒有把要說的話全部說出來。接着說道:「鑒於目前河東省的經濟嚴峻形勢,我提議組建河東省鋁電集團,由一位省領導兼任總經理,讓天南縣的林君出任副總經理,把全省的鋁行業統管起來,該發展的發展,該取締的取締,該轉產的轉產,這個事情已經不能拖了。」

路坦平的臉色十分難看,但又不得不裝成一副笑臉說:「失誤,確實是我的嚴重失誤啊,我願意接受同志們的任何批評,也完全贊同邊關同志的意見,我提議工業強省委會的主任由邊關同志出任,河東鋁電集團的總經理也由邊關同志兼任。」路坦平想把目前最棘手的問題都推給邊關。

副省長季喻暉是從煤礦事故現場趕來參加會議的,剛才和白杉芸的一番爭辯他好像並不生氣,搖頭嘆氣地說:「坦平同志雖然勇於承擔責任,但是河東省工業方面現在存在的問題主要責任在我,我願意承擔責任,願意接受處分。」他的話讓人明顯感覺出他是要替路坦平承擔什麼責任。

副省長周姜嫄此時針對省長路坦平直接發難:「即使喻暉同志願意承擔責任,也不能代替坦平同志的責任。我不知道在座的諸位聽說過沒有?大河市市民現在說大河市有兩個亮點,一個是大河鋁電集團,一個是河東大世界酒樓。既然喚誠同志說今晚開的是民主生活會,那我就開誠佈公地說幾句。市民說的亮點是反話。河東大世界的承包人是平州人,總經理叫凌海天,好像是坦平同志大兒子路長通的同學,河東大世界的後院有個海天娛樂城,裏邊五花八門,藏污納垢,二月初凌海天手下有四個平州籍的年輕人曾經打傷過一個小企業的老闆,現在那四個人還在拘留所里沒有放出來。海天娛樂城是不是已經轉化為黑惡勢力,什得懷疑。每二個亮點是大河鋁電集團,總經理苗盼雨也是平州人,僅銀行貸款就有一百個億,目前沒有還掉一分錢,當初其他鋁廠都貸不來款,為什麼唯獨大河集團能夠貸來款,是不是坦平同志給予了特別的關照?」周姜嫄的話讓人們有些吃驚,她是路坦平一手培養出來的幹部,按道理應該維護路坦平,不知道今天為什麼要毫不留情地對路坦平開火攻擊。

路坦平聽了周姜嫄的話雖然氣得手有些顫抖,但是仍然竭力保持態度上的平和,並且笑着反駁道:「姜嫄同志,儘管咱們開的是民主生活會,但是無根無據的話還是不要說吧?一、我不認識凌海天其人,更不知道他是不是我兒了的同學;二、銀行貸沒貸給大河集團錢,貸了多少,我不知道。我也從來沒有向任何一家銀行打過招呼要他們貸款給大河集團,這一點大河集團的苗盼雨可以作證,各銀行的行長也可以作證,也可以讓省紀委去查。姜嫄同志主抓經濟工作,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哈哈,我不說什麼了。」路坦平顯得非常大度,好像對周姜嫄剛才的話並不在意。

平州市委書記因為是工業強省委員會成員,也參加了會議,他也是路坦平一手提拔起來的,當然要替路坦平說話:「常言說的好,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故鄉人。人是有感情的,路省長是從平州市委書記一步步升上來的,對平州人不著特殊的感情,這一點並不奇怪,如果把這種親情和友情也看作是不正常的話,那麼只能說明你冷酷,而不是一個真正的共產黨人。咱們的紅太陽夠大公無私了吧?可是在太陽升起的地方修了鐵路,老人家沒有阻止吧?如果那裏不是太陽升起的地方,會修鐵路嗎?我想不會!因此我認為路省長關心一下平州人有什麼錯呢?當然他是全省人民的省長,他關心的絕對不僅僅是平州人!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路省長只關心平州人嘛!」路坦平臉上剛剛有了喜色,又被周姜嫄下邊的話說得變了臉色,但是他好像仍然不生周姜嫄的氣。

「漢仁同志,你錯了。如果真如你所說,坦平同志僅僅是關心一下平州人,也無可厚非,因為我也是從平州幹上來的。但是他的大兒子路長通在澳大利亞辦起了鋁電貿易公司,二兒子路長遠在深圳辦起了大河貨物轉運公司,這與領導幹部家屬不準經辦企業的精神相違背,試問如果不是坦平同志給予了特別關照,路長通和路長遠的公司能夠發展這麼快嗎?」周姜嫄的話把秦漢仁問的啞口無言,直撓頭髮。

大河市市委書記劉頌明也是路坦平提拔起來的人,他簡直快要跳起來了:「周姜嫄同志的話有點不負責任,路長通和路長遠現在都不是中國人,他們一個是澳大利亞人,一個是新西蘭人……啊,這個再說了,河東省的私營企業並不少,其他發展起來的私營企業難道與路省長都有關係嗎?為什麼路長通和路長遠就不能在事業上有所建樹,成立自己的公司呢?」

「頌明同志,你又錯了!路長通和路長遠一生下來就是華僑嗎?他們是什麼成為外國人的,為什麼要成為外國人,又是怎麼就能夠辦成出國手續呢?這些問題難道與坦平同志也沒有關係嗎?再說了,路長通和路長遠所辦的公司在短時間內得到膨脹性的發展,難道真的與坦平同志一點關係都沒有嗎?事實是怎麼樣,我不想把話的太直,在家心裏有桿稱。最後一個問題是,大河集團是坦平同志一手樹起來的工業典型,我們知道最近鋁行業雖然不景氣,但是煤炭行業可是生意興隆啊,而我們這個典型聲稱生產三個月虧損五個億,不知道這又如何解釋?也就是說煤礦一分錢沒有賺,僅大河鋁業每天都要賠進去幾百萬,這可能嗎?又如何解釋呢?「

路坦平的臉上陣青一陣白,但是不知道是因為他的素養特別好,還是心理承受能力特彆強,好像對周姜嫄的話並不介意。劉頌明和秦漢仁終於被周姜嫄說得啞口無言,會議室里一時鴉雀無聲,人們的呼吸和心臟好像也停止了。季喻暉站起來好像要說什麼,此時陳喚誠發話了:「我看大家的態度都要回到平心靜氣上來,下邊我談點個人看法。一、關於邊關同志提議組建河東鋁電集團的事情,可行,但是要等我們去北京開會回來之後再研究決定。二、我個人同意坦平同志辭去工業強省委員會主任職務,季喻暉同志辭去副主任職務,

提議邊關同志出任工業強省委員會主任,副主任人選待定。大家就這兩個事情表決一下吧。」因為今天開的是民主生活會,陳喚誠想盡量民主一些。

大家對陳喚誠所提的兩個建議舉手一致通過。陳喚誠又說:「今天的會議開得很好,散會後,邊關同志可就組建河東鋁電集團的意向搞一份可行性報告,在適當的時候召開專題會議研究。最後我強調一點,不管河東省現在面臨什麼困難,我們作為一個共產黨人,一定要坦蕩無私,團結協作,目的是糾正錯誤,而不是追究某一個人的責任,這一點大家一定要以正確的態度對待……」

正在陳喚誠講話的時候,省委秘書長歐陽頌推門闖進來,望着省委書記陳喚誠說:「陳書記,剛才我送李書記到醫院裏,一到醫院他就昏迷了,看來病情很嚴重啊。」

大家被這個消息驚呆了,陳喚誠從座椅上站起來質問道:「怎麼回事?李書記到底是什麼病?」

歐陽頌說:「看樣子不像是感冒,很可能他還有其他病。」

歐陽頌的話更讓會議室里的人吃驚,陳喚誠特別掛心,路坦平神態自若地在看自己左手的指甲,對李宜民的病情有些漠視。陳喚誠來不及多想就要跟歐陽頌離開會議室,忽然發覺自己有些失態,又扭回頭說:「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裏吧,散會!同志們,宜民同志有病,咱們集體去看望一下吧。」

大家跟隨陳喚誠走出會議室,準備去醫院看望李宜民。

歐陽頌和閔銳護送李宜民到河東省第一人民醫院去,在車上歐陽頌給李宜民的愛人擺蘊菲打電話,一直佔線,就把電話打到李宜民的家裏,是李宜民的女兒李燕子接的電話。李燕子是因為天氣預報說天要下雨,她從學校回家取衣服正好接了這個電話。當她聽說爸爸病了,燕子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上,嚇得哭着問:「叔叔,我爸爸怎麼啦?」

歐陽頌說:「你爸爸可能是因為勞累過病倒了,我剛才給你媽打電話,她的電話一直佔線,燕子,你能不能過來一下,我們現在到省第一人民醫院去,正在路上。」

「我媽媽只顧工作從來就不關心我爸爸。叔叔,我馬上趕過去。」燕子放下電話準備出門,她又折回來給她媽媽打電話,電話里傳出:您好,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候再撥。燕子很不高興地放下電話,鎖了房門小跑着下樓,出了大河市公安局家屬院,燕子攔了一輛計程車向省第一人民醫院去。燕子今年十六歲,是個初三畢業班的學生,她聰明漂亮,學習成績好,一直是李宜民和擺蘊菲夫婦的驕傲。省委給李宜民分了房子,因為大河市公安局離燕子的學校近,又要照顧到妻子擺蘊菲上班近一些,他們就住在這裏。

歐陽頌用胳膊托著李宜民半昏半迷的頭,李宜民在半昏半迷中不由回憶起自己坎坷曲折的人生道路:李宜民十六歲那年父親在紅星煤礦的一次事故中為搶救工友犧牲了,父親的亡故,家裏像折了擎天柱,因為貧窮,他高中只上了一年被逼無奈輟學務農。十八歲接父親的班到紅星煤礦當了一名礦工。父親的死對母親打擊很大,不久母親得了肝病,他除了工作就是照顧母親。二十一歲那年母親死於肝癌,他成為孤身一人。那種年代礦工低人一等,再加上他是個孤兒,誰家的女兒也不會青睞一個從農村走出來的楞小子。他沒有談戀愛,卻把心思全部用在工作和學習上,年年是先進工作者,二十五歲那年入了黨,二十八歲那年因為救人立功提干,三十歲那年恢復了高招制度,李宜民考上一所礦院,畢業后當了紅星煤礦的工程師,幾年後他當了礦長,之後又調到大河市當了副書記、市長、市委書記。五十五歲升任河東省紀委書記,陳喚誠到河東省任省委書記的時候他是省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他比妻子擺蘊菲整整大十四歲。擺蘊菲的父親也是一名礦工,有一次礦下出現塌方事故,擺蘊菲的父親被買在煤堆里只露出一個腦袋,李宜民拼了命用雙手扒開煤石,把人救出來,可是因為救人他的十個指頭全部磨破了。因為李宜民救過擺蘊菲她父親的命,他當時為了報恩讓十六歲的擺蘊菲當了李宜民的未婚妻,擺蘊菲當時根本就不同意這門婚事,她不願意嫁給一個比自己大十四歲的男人,那時候擺蘊菲的心很高,對自己的未來充滿幻想,她根本不願意考慮個人問題。李宜民把擺蘊菲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他從來就沒有免強過擺蘊菲,始終把她當小妹妹一樣著待,在她面前甚至從來都不說與愛情有關的話題。後來擺蘊菲的父親死於肺癌,母親又於父親病故的第二年死二骨癌。當時擺蘊菲還在平州上高中,她是個能歌善舞的活潑姑娘,但是一夜之間天崩地裂,面對父母親雙亡的沉重打擊,她得了一場重病,是李宜民送她住醫院,替她交醫藥費,悉心地照顧她,就像一個大哥哥照顧小妹妹。擺蘊菲病好之後再也沒有舞姿和歌聲了,那一年參加高招還沒有考上大學。擺蘊菲不想再複習學了,是李宜民耐心地鼓勵她,開導她,她終於在第二年考上警校。在警校學習期間李宜民扮演了家長的角色,一直供擺蘊菲把大學上完。在擺蘊菲參加工作的時候,已經是紅星煤礦礦長的李宜民才吐出了真心話:「蘊菲,當年我救你父親根本不需要他報答,你父親的話我從來就沒有當真過,那個事情也沒有其他人知道,我比你大十四歲,我一直把你當成妹妹看持,你才二十二歲,應該去找屬於你自己的生活伴侶。咱們都是孤兒,如果你以後還認我這個哥哥,就把我當親哥哥看待吧。礦上有個死了男人的寡婦,帶了一個小女孩,那個寡婦今年三十五歲,人樣和人品還可以,比我小一歲,有人把她介紹給我,我想和她組成一個家庭。」

擺蘊菲聽了李宜民的話驚呆了,她呆了一陣子「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在那麼多年的交往中,李宜民的人格魅力早已打動擺蘊菲的芳心,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這個比自己大十四歲的男人,她甚至認為父親當年沒有看錯人,給她挑選了一個世界上最優秀的未婚夫。現在李宜民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擺蘊菲認為是李宜民不愛她。但是她覺得又不是,李宜民難道情願娶一個寡婦也不願意娶她嗎?不可能。

李宜民見擺蘊菲哭了,急忙掏出手帕讓她擦淚,擺蘊菲說:「宜民哥,你不愛我嗎?我不值得你愛嗎?難道我連一個寡婦都不如嗎?」

「傻妹妹,哥愛你,你是哥的親人,我永遠都會像愛護小妹那樣愛護你,幫助你。我認為咱們只能是兄妹關係,作夫妻在一起生活真的不合適,我比你大那麼多,我不能誤了你的一生啊。」

「誤不誤是你認為還是我認為?你寧願娶一個寡婦都不要我,就不怕誤了你一生?是我配不上你是嗎?」

「傻瓜,咱們兩個真的不合適,我比你大十四歲呢?」

「婚姻法上規定男人比女人大十四歲不能結婚嗎?我只問你愛不愛我?如果你不愛我我不會勉強你。」

「愛!你是我的妹妹我怎麼會不愛你呢?」

「我說的不是兄妹之愛,你現在必須正面回答我。」擺蘊菲瞪着眼問道。

李宜民遲疑了一陣子說:「蘊菲,你聽我說,咱們兩個在一起真的不合適……」

擺蘊菲突然像一頭髮怒的母獅子把李宜民按倒在地上打了起來:「我叫你不合適,我叫你不合適!不合適你等那麼多年幹什麼?要娶寡婦你為什麼不早點娶?等我愛上你了你反而要去娶寡婦,你混蛋!你如果不愛我為什麼不早點說?啊……」當她看見鮮血從李宜民的鼻孔里流出來時,她的拳頭再也打不下去了,反而撲在李宜民的懷中痛哭起來,她一邊哭一邊說:「宜民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一時控制不住感情失態了。你如果不愛我,你明說,我是不會勉強你的,但是你必須向我說清楚,我那一點讓你這麼討厭,究竟是那些方面不值得你愛?難道我真的還不如一個寡婦……」

「傻妹妹,哥是為你好啊!怕委屈了你,你怎麼就不明白哥的苦心呢。」

「如果你為我好就娶了我,不然我這一輩子都不嫁人了。」

李宜民被擺蘊菲的真情感動,他緊緊地把擺蘊菲抱在懷裏……

李宜民是在亦夢亦幻中回憶完他與擺蘊菲的浪漫愛情故事的。當他掙開眼睛的時候,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輸液。女兒燕子坐在床邊,眼睛都哭紅了。女兒見他醒了,又擦着眼淚說:「爸爸,你是怎麼啦?」

李宜民笑着摸一下女兒的頭髮說:「爸爸沒事,只是太勞累了。」

燕子哭訴道:「還說沒事呢,醫生說你不是簡單的感冒,可能還有其他的病,已經取血樣化驗了,不過要等幾天才能知道結果。醫生還說你最好做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爸,我真為你擔心,你和媽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從來不關心我,也不關心你們自己,都是工作狂!」

「傻丫頭,爸爸媽媽不關心你,你能長這麼大?都十六歲了還說這種傻話。現在從中央到地方都在強調保持共產黨員的先進性,爸爸身為省委副書記,你說爸爸應該怎麼做?是應該以家庭為重還是應該以工作為重?」

「傻話,我一點也不傻,看看我媽吧,你住醫院了,她也不知道還在哪裏幹革命呢?也不來照顧你。」

「不許這樣說你媽媽,她是警察工作很忙。」李宜民笑着說。

燕子把小嘴一撅說:「就你們是共產黨員,少了你們地球就不轉了?我說李宜民同志領袖曾說過:不會休息的人就不會工作。領袖還說過,身休是革命的本錢。我看你和擺蘊菲同志已經夠先進了,再先進還能先進成什麼樣子?」說罷這話燕子的淚水又流下來了:「爸爸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的身體跨了,還怎麼干工作,還怎麼為人民服務啊?」

李宜民笑道:「李燕同學,我記得你有一篇作文題目好像就是《我的爸爸媽媽》吧?在作文里你可不是這麼說的,我覺得開頭是這樣寫的:我有一個家,一個既普通又不普通的家,爸爸是幹部,媽媽是警察。爸爸是焦裕祿式的幹部,人民稱他為拚命三郎;媽媽是任長霞式的警察,人們稱她為鐵碗女捕頭……」

「我愛焦裕祿式的爸爸,我愛任長霞式的媽媽……」燕子又擦了擦淚說:「我可是需要你們活在現實中,不希望你們只是活在人民的心中……」

李宜民嘆道:「這丫頭,爸爸知道你在批評爸爸媽媽,爸爸媽媽接受你的批評,以後一定要注意身體,不然能夠對得起我的女兒?」

燕子緊緊地握住爸爸的手,把爸爸那隻大手貼在自己的小臉蛋上,淚水流在了爸爸的手指上:「爸爸,你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

擺蘊菲是在紅星煤礦上接到110中心主任的電話,說有群眾打電話報警在大河市北郊發現一輛計程車,車內有一具屍體……她趕緊從紅星煤礦撤下來趕到北郊,當她趕到北郊時,站在計程車旁邊的幹警說計程車內的人還沒有死,已經送到大河市人民醫院搶救去了。擺蘊菲趕緊讓司機小滿掉頭往大河市醫院去,她在路上撥通了刑偵隊隊長周大海的電話:「周隊,一個計程車司機在北郊被害你知道具體情況嗎?」

周大海竟然很吃驚地問:「不知道啊,出了什麼事?」

擺蘊菲不知道哪來的火:「你這個刑偵隊長是幹什麼吃的?你現在在哪裏?」

「擺局,我在鳳凰山看守所。」

「你現在立即到大河市人民醫院來,又出人命大事了……」擺蘊菲很不高興地合了手機,她現在對周大海多少有些不滿意,也沒有問周大海到鳳凰山看守所去幹什麼。

當擺蘊菲來到大河市人民醫院時,計程車司機已經被救活了。但是神志還不是太清醒,一直在說胡話。擺蘊菲向110中心主任詢問了具體情況,親自給那個計程車司機餵了點水,他才慢慢清楚過來。當他看清擺蘊菲的臉時哭了:「擺局長,我在電視上見過你,你是個好人,是任長霞式的好局長,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擺蘊菲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慢慢說,我一定為你做主。」

計程車司機說:「我叫徐老四,今天晚上我拉了兩個人,一個說話結巴,一個人左耳少了半截,他們上車兵團讓我去濱海,我開車進入東郊后突然被人卡住脖子,後邊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和你的車為什麼會出現在北郊呢?」擺蘊菲問。

徐老四有氣無力地說:「後邊的事情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害我,更不知道我怎麼會在北郊。」

擺蘊菲又問:「如果你見到那兩個人是否還會認出他們?」

「認得,我一定認得他們。」徐老四很肯定地說。

這時擺蘊菲的手機響了,刑偵隊隊長周大海向她報告:「擺局,我們在濱海發現了省煤炭廳廳長白杉芸的屍體,人已經不行了。」

「什麼?你說什麼?」

「我們在濱海發現了省煤炭廳廳長白杉芸的屍體,人已經沒救了。」

「確定人已經不行了?怎麼會出這種事情?」

「腦漿都已經流出來,人肯定是沒救了。」

擺蘊菲聽到這個消息驚出一身汗來,大河市接連發生大案要案,看來治安形勢不容樂觀,那麼白杉芸是死於正常的交通事故還是被人謀殺?她一時還不敢下結論。但是她明白白杉芸的死肯定會在河東省又引起一場地震,其驚人的程度比二.二八礦難不會小。在路上她不由自主地捉摸起周大海這個人,自從擺蘊菲調任大河市公安局長之後,周大海的工作是很積極的,因此在考察周大海和王太岳提拔副局長的事情上擺蘊菲也是替他們說了話的,可是最近周大海的行蹤總是有些神秘,比如身為刑偵隊的隊長,計程車司機被害這麼大的案件他竟然不知道也不在現場,而白杉芸出事故竟然沒有人向她這個局長彙報,最先知道的是周大海。要說周大海先知道消息也無可厚非,他畢竟是刑偵大隊的隊長,可是讓擺蘊菲不可思議的是周大海剛才還說自己在鳳凰山看守所,是什麼時候趕到濱海的?當他得到消息之後為什麼不向她彙報先到現場去?他首先趕到現場同樣可以理解,因為他的職責使他必須這樣做,但是唯一讓擺蘊菲不能理解的是周大海在趕往現場的路上為什麼不給她打個電話?是粗心還是太匆忙忽略了……

擺蘊菲正要趕到濱海去,女兒燕子打過來電話:「媽,你的電話可打通了,爸爸昏倒在會議室里。現在住院了,你快來吧!」

擺蘊菲又是一驚,丈夫最近身體一直不好,她有幾次催他到醫院去好好檢查一下,可是李宜民堅持說自己只是感冒,吃點葯就好了。擺蘊菲此時正在做着激烈地思想鬥爭,是先去看望李宜民還是先到白杉芸死亡的現場去,回想起剛才女兒責備的話,她落淚了,是啊,李宜民忙,她也忙,夫妻兩個平時見面的機會都很少,更不用說相互照顧了。此時周大海又打過來電話說:「擺局,根據目擊者提供的情況,白杉芸的死亡已經證實是一起謀殺案,是一輛紅色計程車故意把她撞死的,白杉芸的屍體已經送往省第一人民醫院去等待法醫鑒定,一會兒擺局就直接到那裏去吧,我們現在在路上!」

既然周大海已經在路上,她再往事故現場趕已經沒有什麼實際意義。擺蘊菲嘴上說着「好的,好的。」然而聽了周大海的話心中又有些疑惑,似乎在白杉芸的案子上她這個局長顯得非常被動,被動得讓她只有招架之工沒有還手之力。平常她最不習慣的就是只聽彙報,不看過程,而今天的事情卻把她的習慣給徹底改變了,這樣一來她可能見到的只是一具死屍,一切都只能是聽彙報了。她來不及想那麼多,命令司機小滿說:「小滿加快車速,到省人民醫院去。」

小滿打了一把方向,三凌吉晉車從大河路上拐向紅偉路,直奔省人民醫院。

車到省人民醫院門口,擺蘊菲接到歐陽頌的電話:「哎呀嫂子,你的電話可打通了,李書記病了,省委和省政府的領導準備去看望他……」

「那個……」擺蘊菲正準備向歐陽頌報告白杉芸的死訊,歐陽頌的電話不知怎麼斷了。省委和省政府領導來看望李宜民也是大事,作為李宜民的妻子她不在場也說不過去。她覺得既然白杉芸已經死了,還是先去看望一下自己的丈夫,應付一下省委和省政府的領導們。她賣了一些東西后在前邊走,小滿拿了花藍和水果藍在後邊跟着,一進李宜民所的病房,眼前情景讓她一陣心痛,女兒握著李宜民的左手,臉上掛着淚花,李宜民臉色蠟黃在閉目養神,右手上扎著輸液帶。這一刻她才着實意識到自己不是個稱職的妻子。

擺蘊菲走上前扶住李宜民的胳膊說:「老李,怎麼樣?聽說你昏倒在會議室里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宜民睜開眼笑一下說:「沒事,可能是太累了。」

燕子突然站起說:「擺局長,你終於有時間來看我爸爸了,好像全中國就你一個人忙。」

擺蘊菲走到燕子跟前摸着她的頭,流着眼淚說:「燕子,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和爸爸,媽媽實在是太忙了。」

燕子撲進擺蘊菲的懷裏哭開了,一邊哭一邊說:「媽,忙也不能不要家啊,你對我照顧的有多少?對爸爸關心的有多少?」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媽,剛才醫生說了,我爸可能不是簡單的感冒,可能還有其他的病呢。」

擺蘊菲吃了一驚,她不知道丈夫到底還有沒有其他病,也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急忙問李宜民道:「老李,你感覺哪裏不舒服?」

李宜民苦笑一下說:「蘊菲,放心,我不會有什麼事的。」

李宜民越是這麼說,擺蘊菲的心裏越難過。原來李宜民在省城她在平州,夫妻長期兩地分居,彼此缺少照顧,現在她雖然調到大河市了,但是仍然和過去一樣對家庭關心照顧的很少。女兒經常埋怨她,李宜民雖然沒有埋怨過,但是得到的照顧確實太少。她想到這些就「嗚嗚」哭了起來。她在別人眼裏是女強人,而在李宜民面前永遠是個小妹妹,從來不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

李宜民見擺蘊菲哭了,笑着說:「你怎麼像個孩子似的,我沒事。」

「老李,你可要保重啊。」擺蘊菲握著李宜民的手說。

這時候陳喚誠等人進了病房,病房一下子熱鬧起來。陳喚誠第一個走到李宜民跟前問:「老李,現在好點了吧?怎麼把身體弄成這個樣子!」

路坦平站在陳喚誠身後說:「李書記是累病的,你應該注意身體啊!」

陳喚誠又望着擺蘊菲說:「小擺,我可要批評你了,工作和家庭需要兼顧,老李病倒與你是有責任的。」

劉頌明接過陳喚誠的話說:「擺書記,我作為班長也要批評你幾句,對省委副書記的健康問題要上升到講政治的高度去理解去照顧,工作永遠也干不完,可是……」

擺蘊菲擦了一把眼淚說:「我接受陳書記和劉書記的批評,以後我是應該多照顧一下老李啊。」

路坦平半開玩笑地說:「要不現在為什麼很多人不願娶女強人為妻呢!李宜民和擺蘊菲兩位同志不是活生生的事例嗎?兩個人都忙,都有干不完的事業,家庭怎麼辦?孩子怎麼辦?據我所知燕子從小學到中學一直都是在學校里吃飯住宿,很少感受到家庭的溫暖。唉!當庸官易,當好官難啊!一個是活着的焦裕祿,一個是鏗鏘玫瑰任長霞,這就麻煩了。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一個成功者背後必定有一個什麼啊。」

邊關、井右序、王步凡等人都在點頭,在河東官場李宜民的家庭最獨特,兩個人都是工作狂,一個是省委樹立的典型,一個是大河市委樹立的典型。兩個典型出現在一個家庭里,那麼為了事業,家庭肯定是要受損失的,孩子肯定要為生長在這樣的家庭里付出犧牲。

接下來是其他領導問候李宜民,問候的時候是自覺按照官職的高低為序,因為時間很緊湊,擺蘊菲沒有機會向陳喚誠彙報白杉芸被謀殺的消息。

陳喚誠他們剛剛看望完李宜民,省公安廳廳長薛永剛推門闖進來,望着記陳喚誠小聲說:「陳書記,剛才省公安廳接到報案,省煤炭廳廳長白杉芸同志於今天晚上出車禍了。」

薛永剛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大家都聽見了,並且被這個消息驚呆,陳喚誠望着薛永剛質問道:「怎麼回事?在什麼地方出的車禍?人怎麼樣?」

薛永剛說:「白杉芸同志一個人開車到濱海海邊去散步,被一輛計程車撞了,人可能已經不行了,看樣子像是被人謀殺的。」

「什麼?被謀殺了?」

薛永剛說「是的,是明顯的謀殺。」

陳喚誠聽到「謀殺」兩個字很吃驚,他立即想到白杉芸的死很可能與她寫的那封揭發信有關,甚至與在會議上他對她的嚴厲批評有關。如果白杉芸不中途離開也許悲劇就不會發生……陳喚誠有些內疚,心中很亂。如果白杉芸的死與揭發信真的有關,事情可能要超出想像地複雜。以白杉芸的精明,她寫的那封揭發信不可能讓其他人知道,目前河東省知道那封揭發信的只有白杉芸和他陳喚誠,另外就是小萬和小田。如果白杉芸的死真是謀殺的話,說明暗藏的敵人是很有能量的,他們信息準確,行動迅速,心狠手辣……陳喚誠在思考着:白杉芸的死會不會與路坦平有關?如果真是因為那封揭發信走漏消息導致的惡果,那麼路坦平其人實在是太可怕了,他身後可能還有很強的勢力。他忍不住望了一眼路坦平,路坦平神態自若地在看李宜民蠟黃的臉,並沒有任何反常的表現。那麼是誰走漏了消息?白杉芸的死到底是意外事故還是被人謀殺?陳喚誠剛才明明聽到薛永剛說白杉芸死於謀殺,可是他現在更希望這個結果不是真的。陳喚誠來不及多想就要跟薛永剛離開,又扭回頭說:「走吧,咱們去看看白杉芸同志。」

大家又跟隨陳喚誠急急忙忙離開李宜民的病房,擺蘊菲也跟了出去,在離開的時候她掉淚了,她很想在這裏照顧自己的丈夫,也應該那樣做,可是河東省出了天大的事情,她身為大河市的公安局長不能廝守在丈夫身邊,她有更大的責任,她必須捨棄兒女情長,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

燕子見媽媽要離開,急忙攔住問道:「媽,你到哪裏去?」

擺蘊菲眼裏噙著淚水說:「燕子,你在這裏照看一下你爸爸,媽媽必須去一下。」說罷就要出去。

燕子攔住媽媽說:「媽,難道工作真的比爸爸重要?」

「孩子,此時此刻工作真的比你爸爸重要,你以後會理解媽媽的。」

燕子歇斯里底地吼道:「冷酷,無情,你根本就不愛爸爸!」

「燕子,你胡說什麼?」

「我一點也沒有胡說,如果你愛自己的丈夫……」

「不要說了!我和你說得再多你也不懂。我愛不愛你爸爸你讓他自己說,你沒有發言權。」擺蘊菲說罷迅速離開病房。氣得燕子直向她媽媽翻白眼,撅小嘴。

李宜民被吵醒了,他有氣無力地說:「燕子,怎麼能夠這樣和媽媽說話?」

燕子撅著嘴說:「爸爸,我在為你感到可悲!」

李宜民苦笑一下說:「其實你應該為爸爸媽媽驕傲。」

燕子玩世不恭地說:「是啊,我應該聽李書記的話,向焦裕祿同志和任長霞同志學習致敬!」

「這丫頭,你要多理解媽媽和爸爸。」

「誰理解我?你們都高尚,就我渺小好了吧!」

「誰說我們家的燕子渺小了?燕子非常偉大,是學習標兵,三好學生,爸爸媽媽正為你感到自豪,準備表揚和嘉獎你呢。」

燕子破涕為笑:「爸,我不要你們的獎賞,只求你們平安。」

李宜民摸著女兒的頭說:「我女兒越來越懂事了。」

燕子把頭依偎在爸爸的左肩上享受幸福,樣子很乖巧,李宜民看着漸漸長大的女兒,心裏有些欣慰,也在享受難得的天倫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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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無痕(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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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狂飊落 懲腐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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