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色的烏鴉何在

第十章 白色的烏鴉何在

1

檢察官點了一支煙,對着裊裊的煙霧,自語着:「會是什麼樣的女人呢?」

「……」

「我是說森田加代子。雖然吩咐專案小組調查她的一切,但是……」

「目前只有簡單的資料。」野本刑事說着,拿出記事本。

「嘿!查出什麼了?」

「剛剛我過來之前所接獲的報告。」他翻找記事本。「森田加代子,三十四歲,住址是世田谷區千歲台三丁目千歲大廈的四〇五室。」

「嗯,那一代是台地。」

「本籍地為栃木縣,目前仍單身,無結婚記錄。」

「自己一個人住?」

「不,和母親同住。母親名叫森田稻,六十五歲,由於腦出血的後遺症狀,右手和右腳麻痹…」

「家裏還有病人!那麼,加代子從事什麼職業?」

「以前在新世紀社就職。」

「新世紀社?是那少女歌劇的……」

「不錯,正是新世紀歌劇團,另外,也出版唱片,更擁有一個新世紀座劇團,算是大規模的傳播公司。加代子在其中的文藝部門就職。」

刑事看着記事本,繼續說明:

新世紀社三年前為了紀念創立二十周年,特別舉辦戲劇劇本的懸賞徵文,當時在文藝部門當職員的加代子應徵了,並且獲得第一名,獎金一百萬元。

新世紀社立刻讓所屬劇團演出其劇本,這部以老人院為舞台,表現生活於其中的男女之私利和性行為之作品,博得了觀眾的笑與淚。很快的,劇評家在報上發表頗為激賞的評論,公演期間延縯了整整兩個月!

於是,新世紀社聘任她為正式的文藝部專員,迅速進行第二出作品的創作。這次的作品同樣獲得極高評價,後來甚至改編成電視劇!

「加代子可說是一舉成名了。」刑事說。「在戲劇團佔有一席之地以後,進入電視圈就如順水推舟,沒多久,她也成為名編劇作家,在目前,算是最受歡迎的女編劇作家。」

「嗯。」

「工作一多,收入當然也增加了,才有能力遷居至千歲大廈這種高級住宅。」

「或許吧!」

「名氣實在是很可怕之物,才只三、四年的時間,就能使一個女人走上成功的巔峰。像我,已經幹了二十年,卻連一點名氣都沒有。你聽過森田加代子之名沒有?」

「這……內人大概知道。」

「我懂了。」刑事站起身。「我立刻回總部。」

「明天也行呀!」

「不,這種事最好愈快愈好,既然已知道水戶大助和湯川香代的關聯,必須馬上考慮調查的順序,查明兩人之間的認識程度。我想,明天上午就會有詳細的報告。」

送刑事離開后,回到客廳,檢察官撥山岸書記官家裏的電話號碼,一方面是要告知目前已查明的事實,另一方面也是由於自己最先發現水戶大助和森田加代子(湯川香代)的關係之自負心理。

掛斷電話后,他不好意思的向身旁的妻子笑笑說:「其實,明天再告訴他就行……對了,再替我燙壺酒吧!」

2

翌日,下午一時開始,千草檢察官必須出庭聆聽一起判決案。那是另一位檢察官承辦的案件,但是,今晨他突然病倒了,只好由千草檢察官代為出庭。

宣判之後,檢察官回辦公室,桌上置有數張備忘紙,是書記官將專案小組總部來的聯絡,條理井然地記錄其上:

《有關月村早苗的調查結果》

一、為調查其交友關係和過去的行為,本部派兩名刑事前往神奈川縣大磯町(上午八時)。

二、刑事打電話回來報告的內容如下(下午二時):

1、見到介紹月村早苗去若草幼稚園就職同町教育長神谷司郎。他亦知早苗自殺之事,卻說完全不明白其動機。

2、當地並無舉行過早苗葬禮的跡象,似乎其遺骨由姊姊帶回月村家的菩提寺,請僧侶幫忙埋葬。

3、早苗從縣內的短期大學畢業之後,在當地的町立幼稚園就職,工作成績良好,和同事相處亦佳。但是,未曾參加每年舉行兩次的慰勞旅行,不參加的理由是「我喜歡單獨旅遊」。也從未提過妙義山或磯部溫泉等地名。

4、早苗因其貌美,很多人提親,但是,她本人一概回絕。

5、養母民子(前年一月十日去世)也說過,不求能見到早苗結婚了。但是,問其理由,卻未曾明確的回答。

6、早苗從未提過姊姊之事,似乎刻意不讓他人知道自己有姊姊。無人知道其姊姊就是著名的編劇作家湯川香代。

7、早苗及養母民子交往最親密的人物浦邊富野(六十九歲),居住於大宮市(神谷教育長所說)。她是民子在當地小學當護理教員時的女職員,曾在民子當護士的茅崎南湖院當清潔工,丈夫也同樣早逝。所以,早苗曾說:我有兩位母親。如果要了解早苗的一切,她應是最適當的人物!目前與長男夫婦住在一起,住址為大宮市北里國宅第八棟浦邊健一。

8、目前,尚未查出月村早苗和真木英介的關係,正繼繽調查中。(註:總部在檢討之後,下午三時已派野本刑事至大宮市出差。)

3

「這就麻煩了……」檢察官抬起頭,面對書記官。「你覺得如何?」

「什麼……」

「這份報告呀!或許我的想像錯了。」

「為什麼?」

「從這裏可知,月村早苗並未對同事提及姊姊之事。自己的姊姊提供作品給電視台或舞台表演,算是相當出名,如果是一般做妹妹的,一定會引以為傲。但是,早苗卻未向任何人提過。」

「是有些不自然。」

「報告中提及,她似乎刻意不讓他人知道自己有姊姊。也許不該用刻意這兩個字,可是,很明顯的,早苗無視於姊姊的存在。她是有意如此呢?或許因為從小分離,沒有姊妹間的那種親近感?」

「不知道。」

「我覺得早苗留在磯部溫泉的遺書很可疑,那裏頭並未述及自殺的真相。亦即,真正的遺書已經先寄給她姊姊,而,那封遺書才是解開真木英介遇害的命案關鍵!」

「但是,對早苗來說,姊姊和外人並無兩樣,如果她倆關係很疏遠,那……」

「問題就在這裏。如果真是這樣,我的推理就會完全崩潰,反而是留在磯部溫泉的那封遺書具有真實性。早苗在日常生活中從未想起姊姊,當然也不會偷偷告訴對方自己自殺的真相!」

書記官轉移話題說:「真木的隨筆確實很有意思。」

「啊,你是說《野狐忌》?」

今天早上,來到辦公室,檢察官就將剪報交給書記官,要他看一看。

「內容可能是事實吧?既然是隨筆,不可能全部都是虛構的……」

檢察官表示同意說道:「我也認為是事實,尤其是有關早苗少女的部份,一定是他親身的體驗。」

「不管如何,月村早苗的自殺一定和真木英介有關。知道真相之後,早苗的姊姊對真木產生殺機,可是,僅憑這樣無法肯定加代子,亦即湯川香代涉嫌!」

「那當然。目前仍無任何物證可證明我的推理,因此,月村早苗只向姊姊表明自殺動機的推測就有問題了……」

「真木的屍體尚未找到,如果找到,說不定能獲得某些線索。」

「是的。目前小諸警局已請求縣警局支援,正全力搜索附近的山林和原野。」

「小諸是在淺間山麓吧?四周環山,很難確定搜索的方向!真木確實是去了小諸,但,行兇現場卻不知,而且屍體也有可能是從小諸被移屍至其他地方。」

「嗯,最近的汽車是很方便。」

這時,桌上的電話鈴響了。檢察官拿起話筒,裏面立刻傳出大川探長渾厚的聲音。「總算找到你指定的東西了……」

「指定?是什麼?」

「湯川香代和水戶大助的合照。」

「那麼,這兩人果然認識?」

「不錯。水戶大助的作品入選《開幕》的懸賞徵文,當時還舉行頒獎典禮和慶祝酒會。」

「原來如此。」

「酒會在新宿的東方飯店舉行,該雜誌的有關人員和評審委員皆出席,水戶大助胸前別着玫瑰人造花,坐在湯川香代身旁。當時所拍攝的照片,我們終於得手了。」

「這麼說,水戶大助有機會和湯川香代交談了?」

「當然。我們曾接觸當時的出席者,他們說,湯川香代曾恭賀水戶的入選。你的推理沒錯,水戶是在小諸車站見到湯川香代和真木英介在一起,湯川同時也發覺水戶的存在。這整件事完全是偶然,可是,卻也因此斷送了水戶大助的生命!」隨着案情的進展,大川似乎開朗多了。「這一來,一個重要的問題已經解決,剩下來就是等待前往大宮的野本之報告。對方是老太婆,野本應該有辦法套出內情才對。」

「是和早苗的養母很親近的那女人?」

「不錯,浦邊富野,六十九歲。她疼愛早苗就像疼愛自己女兒一樣,早苗也很信任她,也許,會告訴她自己和真木英介的關係。」

如果這點也能解明,兩起命案的佈局就能相當明確的勾勒出來。無論如何,湯川香代是站在真木英介和水戶大助這兩位死者的連接點!

4

檢察官微笑着說:「就剩最後一把勁了。」

「可是……」話筒里的聲音卻顯得頹然無力。「問題就在這把勁,大家都很頭疼哩!」

「為什麼?」

「毒殺水戶大助的手法!這一點根本查不出眉目。他是喝下氰酸性毒物致死,但,在咖啡屋裏,他只有喝咖啡,沒有加砂糖和牛奶,當然,毒物是摻在咖啡內了。但是,沒有人靠近過他的座位,除了女店員之外。」

「……」

「在這樣的狀況下,什麼人能以何種方法下毒呢?」

「難道不可能是有人事先在他進入『荷馬』咖啡屋之前,以某種方法給予他毒物?」

「譬如?」

「如果他有用營養劑,也可能事先在常服藥錠中混入毒物,然後,利用適當的借口,讓他服下。」

話筒內突然傳來大笑。「看來你也是推理小說迷哩!但是,水戶大助死亡后被解剖,證明他當天中午吃燒賣,這點,他的同事也證實了。然後,一直到七時左右出現於『荷馬』為止,他沒有再吃過東西,這由其胃內的殘留物即可明白。當然,他的住處也調查過了,並未發現營養劑或其他藥物。」

「嗯。」

「而且,假定湯川香代是兇手,她在命案當天,必定會在『荷馬』出現,可是,當晚並無這樣的女客人。」

「但是,有位女客人,不是嗎?」

「你是說那個年約三十、三歲,濃妝艷抹,看來像是風塵女郎之人嗎?剛剛我派刑事拿湯川香代的照片到『荷馬』去問過了,可是,店老闆和女店員都說根本不像。」

「濃妝艷抹,這一點很可疑!」

「你認為她故意化裝成另一個人?」

「嗯。」

「我也這樣想。但是,千草先生,這女人根本不可能是兇手!」

「為什麼?」

「她在水戶大助進去四、五分鐘后就離開了。你應該知道那家咖啡屋內部的構造,開門之後,正面是櫃枱,對面是一列廂座,左手則向內彎曲,裏邊也有廂坐,牆上掛着一幅畫。」

「不錯,那是岸田劉生的畫。」

「畫框下的廂座是該咖啡屋最內側的座位,水戶大助就坐在那裏。可是,女人卻坐在入口右側的廂座,距大門最近,兩人位置完全相反,而且,她未離座,直到離去……」

「……」

「由此可知她並無行兇的機會。另外,還有一項決定性的事實,那就是女店員的證詞,女店員說,那女人在水戶出現后約四、五分鐘離開,當時,曾看一下手錶,喃喃低語說錶停了,同時問女店員,現在什麼時候?女店員告訴對方正確時刻之後,對方就走出店門。」大川停頓一下,似乎在等檢察官判斷,然後說:「女店員一面望着對方離開店門走出的背影,一面端咖啡至水戶大助的座位。亦即,咖啡置於水戶面前時,那女人已在店門外,所以,她沒有行兇的機會,她不可能是兇手……」

「水戶所坐的廂座附近沒有門窗嗎?」

「很遺憾,沒有……」

「也沒什麼好遺憾的。」檢察官苦笑。「另一位和水戶擦身而過,走出店外的客人呢?」

「他是男客人,而且,水戶進來時,他已找好零錢準備離開,兩人雖在門口擦身而過,但,說不定連彼此的臉都沒看清楚呢!」

「那麼,這是用忍術下毒了。」

「別開玩笑。」探長也笑出聲來。「我們還是必須解開這個謎。」

「不必悲觀,總會有辦法的。」電話交談在兩人的笑聲中結束。擱回話筒,檢察官呼出一口氣,吸著煙。「查出什麼內情了嗎?」山岸問。

檢察官簡扼地說明電話內容。

山岸自言自語:「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突然,檢察官也自言自語:「為什麼問時間……手錶……入口……注視着背影……雜誌……嗯,確實可能……」

「怎麼回事?」山岸訝異地問。

「不,沒什麼。」檢察官笑着站起身。「山岸,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這……」

「不想去?」

「也不是這樣。我可以陪你!」

「好,我們搭計程車。」

「喝咖啡還要搭計程車?」

「對了,地方稍微遠一些。」

「要去哪邊?」

「『荷馬』。那兒的咖啡不錯!」

「也沒什麼特殊,這附近,不錯的咖啡廳很多呢!」

「不,就是去『荷馬』。」檢察官堅決地說。

5

計程車直抵世田谷。

在巷道入口下車,兩人並肩前行。那晚的記憶恍如昨日般地浮現眼前。但是,命案發生至今,已經過了一星期。

「是這一帶吧!」來到『荷馬』門前,書記官指著路上的一點,說。

「嗯。」檢察官只是點點頭,推開店門。

天花板上的美術燈將正面的櫃枱照得很明亮,但是,客人的座位只有淡淡的燈光,店裏流泄著音樂。

看了店內一圈,檢察官面向櫃枱,坐在高腳椅上,和店老闆打個招呼,然後,又向站在櫃枱旁的女店員笑了笑。但是,女店員只是輕輕點頭。

「那件事很麻煩吧?」檢察官問店老闆。

「不,只是……」店老闆臉上毫無笑容,他知道對方是地檢處的檢察官和書記官,兩人一道前來,不會只是單純的喝咖啡。「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我們剛好路過這邊,就進來看看了。對了,兩杯咖啡。」

「是的。」店老闆像是鬆了一口氣,然後,上身微向前,說:「剛剛也有刑事來過,拿照片讓我們看,問說,那晚在店裏的女客人是不是她?」

「不是嗎?」

「好像不是。當然,我並沒有仔細觀察那位女客人,所以,才問麗子。」說着,他叫女店員:「麗子,照片內的人不是那位女客人吧?」

女店員走到檢察官和書記官之間說:「是的,不是同一個人。那位女客人濃妝艷抹,看起來就像低級酒廊的女侍應生,可是,照片內的女人卻有一副富於知性的臉孔,而且,沒畫上可怕的眼影!」

店老闆壓低嗓門說:「已查出兇手是女人嗎?」

「還很難說。」

「最好是趕快解決掉。」店老闆聲音更低了。「最近,客人的臉孔都換了,一些知道命案的老客人都不敢來,甚至有人說我們這兒的咖啡摻有毒藥。」

「不可能吧?」

「真的。」女店負憤怒而低聲地說。「連警方都這麼認為,不是嗎?店裏的咖啡豆也被檢查過,我……實在受不了!警方還問我認不認識被害者水戶,是否和他有交往……開玩笑!他是第一次到店裏來的客人,跟我毫無關係。」

「那實在太不好意思了。」檢察官安慰道。「為了調查,總是需要確定一些事實,只有請你盡量協助了。」

「這一點我當然知道。但,我真的一無所知。沒錯,是我端咖啡去給水戶先生,之後,有女人打電話找他,他接完電話,立即回座,站着喝下咖啡,把錢置於桌上,就走出店門。這是我所知道的……」

「對不起。」檢察官說。「打電話給水戶的女人聲音,和你剛才說的那位女客人像不像?」

「這……我記不起來了。何況,那女人和命案不會有關係吧!她沒和水戶先生交談,兩人的座位又相隔很遠。」

「是在門口進來的座位吧!」檢察官往後看了一眼。

「是的。」

「水戶進來后不久,那女人離開了。當時,水戶所叫的咖啡已沖泡好了嗎?」

「我記不太清楚了,不過……我端咖啡去給水戶先生時,似乎見到那女人的背影。大概是老闆向她道謝,我也很自然的看向門口一眼。當時,她正好推開門。」

「不錯。也就是說,你一面瞥了女人背影一眼,一面端咖啡至水戶的座位?」

「是的,就是這樣。」

「謝謝你,對了,現在什麼時間了?」

女店員抬頭望着櫃枱正面牆上掛着的大型電鐘,同時,店老闆也轉身望向後面的牆上,回答:「八時十五分。」

一瞬之間,檢察官臉上浮現笑容。

直到走出「荷馬」,漫步在夜晚的街道上之後,山岸書記官才知道那笑容的真正意義!

6

「還好來了這一趟。」走出霓虹燈影的大街,檢察官對默默走在一旁的山岸說。

「那麼難喝的咖啡……」

「咖啡味道確實很差,但是,心情卻很愉快,至少事件之謎……」說到這兒,檢察官忽然停住腳步,舉起手,指著前方的建築物。「山岸,你看,就是它!」

書記官的視線順着檢察官手指方向望去。

「七、八家前面,掛着中國料理的大招牌,看到了沒?就是其隔壁的那家。」

「是那幢白色建築物……」

「沒錯,你看店名『白色的酒杯』,而且,其正對面有座公用電話亭。這一來,一切都明白了,我的想像並沒錯。」

「你究竟明白了什麼?」

「謎題解開了,毒殺水戶大助的兇手之心理和行動已經可以確定。」

「你的意思是……」

「你有沒注意到『荷馬』牆上掛着的大型電鐘?」

「是那圓型的掛鐘嗎?文字盤和針會隨着燈光閃爍。它又怎麼了?」

「那個鐘在這次命案里具有很重要的意義。我之所以懷疑某一人物的行動,也是因為那座鐘……」檢察官像是在重新整理自己的思考內容,慢慢開始說明:

「我記得女店員沒這麼說。」

「她確實是說記不太清楚,不過,我已利用實驗加以輔證了。」

「什麼實驗?」

「從『荷馬』的櫃枱走到門口的距離,正好是七步。雖然每個人的步幅不同,但是,依距離,應該約五秒鐘的時間,走快一點,也許是四秒。不過,這幾秒的時間就有很重要的意義了。」

——女店員說,她正要送咖啡去水戶座位時,好像見到女客人的背影,當時,女客人正好推開門。她就是一面瞥著對方背影,一面走向水戶座位。

女客人問過時刻,離開女店員身旁,到達門口的時間為四至五秒,假定水戶的咖啡還未沖泡好,女店員不可能邊送咖啡,邊望着對方背影。

也許,女人是等待着水戶叫的咖啡沖泡好,就在女店員將咖啡端上盤子,準備送出時,她才走過去讓對方視線轉移至時鐘,然後……

「這麼說,確實有摻入毒藥的機會。」山岸書記官用力點頭。「問題是那女人的真正身分,是早苗的姊姊嗎?」

「嗯,湯川香代的嫌疑愈濃厚了。她曾有過劇團工作的經驗,又是目前活躍的編劇作家,化裝對她而言,應是家常便飯。她甚至能改變容貌、聲音,好像另一個人般的出現在『荷馬』。這一來,女店員當然無法分辨了。」

——湯川香代選擇『荷馬』為下手的地點,可能在前一天已經事先勘查過地點了。最好是規模不要太大,客人出入不要太多,只有一位店員的地點,而『荷馬』正符合其條件。

決定好行兇地點,接下來就是如何誘出水戶大助了。不能讓對方懷疑,也不能因對方要求而變更時間和地點,必須使對方依自己的指示行動!

方法很簡單,只要利用水戶大助的入選作品就行了。單隻是一句:你的作品將被演出!就已足夠吸引水戶大助盲目的服從了,因為,她自己也是走同一條路過來的。此一推斷,從水戶隨身帶着刊登自己作品的《開幕》雜誌,就可得到證實……

「還有一件暗示是湯川香代行兇的事實存在!」檢察官休息一下,繼續說。

——她在咖啡內下毒之後,立即離開「荷馬」。由於是速效性的劇毒,中毒者頃刻會死亡。水戶一旦喝下咖啡,頂多一、兩分鐘,店內就會一片混亂,而且,馬上會有救護車趕來。她必須親眼見到這一幕才能放心,所以,走出店門后,她可能就是在這公用電話亭后等待着……

7

「可是,等了好幾分鐘,沒發現有救護車趕來的跡象。」檢察官繼續說。「因為,水戶大助並未喝咖啡,只是反覆閱讀自己的作品。」

——香代着急了,五分鐘……六分鐘……救護車並未出現。那男人到底在幹什麼呢?七分鐘……八分鐘過去了,也沒聽見警笛聲。難道是計劃失敗了?這時,她的內心一定交錯著不安與焦躁。

正好,眼前就是公用電話亭,她下定決心……

「這就是水戶接聽的那通電話?」書記官問。

「不錯。聽到女店員叫水戶的聲音,她發現事態出乎自己預料之外,而且,很明顯的,水戶尚未喝咖啡。這樣絕對不行,必須設法讓他把咖啡喝下!」

——電話內容無法得知。但是,香代既為編劇作家,臨機應變的能力必然很好,所以,可能先道歉說自己遲到了,不過,為了方便趕去,必須改變碰面的地點。她等於是在下賭註:要離開「荷馬」之前,水戶應該會喝下咖啡!

水戶當然會問:要在什麼地方見面?這時,毫無準備的香代狼狽地抬起頭見到正對面餐館的招牌「白色的酒杯」,這一瞬間,她告訴水戶:「白色的烏鴉」……

「本來真正的店名應該是白色的酒杯,她卻故意說成白色的烏鴉,是吧?」書記官問。

檢察官搖頭。「不,她確實想說白色的酒杯,可是,一出口,酒杯卻變成烏鴉了。不僅是因為這兩個單字的讀音很相近(註:烏鴉音為:Karasu;酒杯音為:Gurasu),更重要的是,在她的意識深處,常有一隻烏鴉盤踞著,烏鴉這個字眼已化入其思想之中,因此,不經意的就會脫口而出。」

「原來如此,看來已經快到破案的階段了。」書記官高興的說。

「還早得很呢!這一切都只是想像和推測,而且,真木英介的屍體也未發現。另外,從罪犯的計劃性方面來說,兇手並未露出絲毫破綻,要解決此案並不那麼容易!」

這時,野本刑事正坐在由大宮往東京的電車內。他去拜訪浦邊富野,此刻正在歸途。這位老太婆和月村早苗的養母民子,感情很好,就像親姊妹一般。身材矮小,極其和藹,視力和聽力都還很好。一提起往事,刑事就只有默默聽着的份!

「茅畸有家叫『南湖院』的醫院,在當時相當有名,是結核病患者的療養院。民子是裏面的護士,我是清潔工,大約從昭和七年或八年開始,我們就有很好的交情,後來一直持續不斷,當她轉至大磯小學當醫護教員時,特別懇求校長,讓我們在校內當職員。本來以為這樣即使死了,也會在一起,沒想到,比我年輕的民子竟然先離開了人世,而我還活着給兒子媳婦添加麻煩。這些也不必多說了,對啦,你所問的早苗,我當然很了解,但是,她不是那種合讓警方調查的女孩,究竟她幹了什麼事呢……」

在搖晃的電車裏,刑事茫茫然望着窗外掠過的光影。要儘快寫成報告才行!雖然浦邊富野的話里只有一件事讓他產生興趣,但是,是否有助於調查的進展?或是反而成為否定千草檢察官推理之材料,野本也無法判斷。反正,一切都得等回到專案小組總部之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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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目的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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