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弄假成真

第十二章 弄假成真

翌日,中井和大場末子來到巴安化妝品公司,訪問人事部長和久田。

來公司前的一個小時,他們研究了詳細的對策,由於他們想揭露對方的本來面目,因此需要相當的表演才能,對此他們也稍稍作了一些舞台性的練習。

公司收發室的辦事員一眼就認出了中井,她立即出面制止中井入內。

"請等一等……"

然而,中井對她毫不理睬。因為他還沒有申請辭職,他還是巴安化妝品公司的職員,當然有權出入公司大門。

去四樓備有電梯,開電梯的女辦事員也好奇地打量著中井和大場末子。

這時的大場未子神態自若,沉着冷靜,頗有幾分豪門閨秀的派頭。她的打扮不象往常那樣華麗,身穿一件素色的連衣裙。如果不染髮,誰都會認為她就是仁部會長的孫女。

人事部設在四樓,他們在電梯出口處遇到了川添高子。只見她的目光敏銳地掃了大場末子一眼。儘管中井對她爽朗地點了點頭,她卻沒加理睬。

他們敲了幾下人事部長辦公室的門,裏面傳來迴音:"請進。

中井和大場末子相互使了一個眼色,便轉動了門把手。這一瞬間可真夠緊張啊!"啊,好久不見了。"和久田鬢髮斑白的頭不停地點着,由於工會和公司談判時,中井和和久田多次打過照面,和久田講"好久不見"這句話也是不奇怪的。

當他發現中井身後還跟着大場末子時,也並沒有表現出吃驚的樣子。

中井咽了一口唾液,心想,真會演戲啊!

"部長先生,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仁部倫子,也就是會長的孫女。""啊,是嗎?"和久田恭維地低下頭說,"那麼,那個傳說就是真的?""傳說?""是的,也就是中井君和仁部倫子結婚的傳說。"和久田的話顯然是出自內心,中井和大場末子,面面相覷,會意地笑了。

和久田本想中井會說:"不,那是搞錯了。"然而,中井似乎想驗證自己的語言效果,而慢條斯理地說:"是的。本想一直保密的,不料被人發現了,這種事還真淮保住密埃""啊?……"和久田眉頭頓時抽動一下,中井的回答竟然使他完全感到意外。他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他的視線不時地在中井和大場末子之間轉動着。

"請多關照。"大場末子在旁邊低頭行了個禮。"啊?啊!恭喜恭喜……想必會長也很高興吧?"和久田滿以為大場末子一直在自己手裏,不料她今天的行動似乎要打亂自己深思熟慮的計劃,因此和久田對事態的發展很不理解,雖然他拚命演戲,故作鎮靜,卻掩蓋不住內心的恐慌。

"是的。方才已經回家拜會過祖父了,接着又來這裏。不過,結婚的事可沒有對祖父講,因為我們擔心祖父一激動對他的病有刺激。"她的話使中井十分意外,這些話完全是她白己的主意,他們倆根本沒這樣商量過。

"嗯,是嗎?祖父下定很高興吧?"和久田用手帕邊擦汗邊說,他出的也許是冷汗。"是的。"大場末子興奮地回答,接着又瞥了中井一眼,她的神色就跟開玩笑一樣。

按着她又說:

"不過,讓祖父訓了一頓。"

"嗯?為什麼挨訓呢?"

"把頭髮染得象洋鬼子似的,真是豈有此理……大場末子模仿著老人的口吻說。

"確實,不愧是會長啊!"

聽着他們兩人的對話,中井漸漸不安起來。他們來這裏本來是打算引和久田上鈎的,不料上鈎的不是和久田,卻是中井自己。

"於是,我對祖父說,巴安化妝品不是生產指甲油嗎?用你們公司生產的指甲油染指甲,不更象洋鬼子嗎?""啊,確實,確實埃"和久田逐漸沉不住氣了,他擦過汗,不斷把手帕在手裏擺來擺去,也顧不得疊好了。

"是啊,連坐都沒請你們坐下,請!請坐!"他若有所思地把二人請在來客用的沙發上。

經他一講,中井也感到象方才這樣站着談話有點不太體面。

"我和秘書科長有話要談,請二位稍候,五分鐘就回來怠慢!失陪了!"和久田講完便匆匆出了房門。

"怎麼樣?進行得還算可以吧?"和久田離開屋子后,大場末子問中井。

由於兩人同坐一個沙發上,大場末子欠了欠身子,彈簧的震動也傳給了中井。

"不過,有點越軌了。"

"啊?哪一點越軌了?"

"拜會會長這話講得多餘,如果人家要是給會長打電話對證,馬上就得露餡。""啊,是這樣。"大場末子縮了一下脖子,她當初似乎並沒有留心這些。

"那該怎麼做呢?"她接着又問中井。

看來她並沒有表現出為難的樣子,甚至使人感到她是在欣然試探著中井。

"怎麼辦好呢?如今再也沒有好辦法了,只能聽天由命吧。""啊,中井先生,您真的擔心嗎?""是真的,不過,為什麼問我這個?""怪呀!這事本來沒有必要擔心。"末子坦率地說。"啊?這是什麼意思?""如果和久田現在給會長家裏掛電話對證,那就會查明我方才講的全是謊話。但是,和久田不可能和我當面對質,如果他真的與我當面對質,只能暴露他唆使別人冒名頂替的罪行。"大場末子語氣輕鬆地說,這又一次證明,她的頭腦反應很靈敏。

"確實如此。"中井說。

她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果然,不到五分鐘,和久田回來了,他不斷地搖頭。"部長先生,怎麼樣?""啊?什麼怎麼樣?""由於您直搖頭,我才問您情況如何。""哪裏,哪裏,不是那麼回事。"和久田在二人面前坐了下來,他凝視着大場末子,就象忘了中井在旁邊。

"啊,莫非我臉上沾着什麼東西?"

這回該大場末子捉弄他了。

"啊,小姐變得真快啊,簡直讓我吃了一驚,這段時間叫您吃苦了。""啊,這樣反而自由自在。""這也對,不過,你們二位是怎麼認識的呢?"和久田的目光象利劍一樣咄咄逼人。

反擊吧!中井這樣想,他暗暗作好了準備。

"我們的結識起因於一件離奇的事……"中井一邊點煙,一邊煞有介事地說。

"離奇的事?"

"是的,部長先生,您認識大河靜子吧?她曾在工會任文書。""認識,她去工會工作就是經我介紹的,她怎麼樣了?"和久田驚慌地眨着眼睛。

這時候,秘書科的女辦事員端來茶,她象鑒定產品質量一樣打量著大場末子。

"她就是和大河靜子住在一個公寓裏的,開始,她們彼此並不認識,後來通過談話才相識了。""這……是真的嗎?"和久田剛把茶送到嘴邊,心一驚,手一顫,茶水從杯里溢了一地。

"是的,是真的。"大場末子斬釘截鐵地說。這當然是和中井商量過的內容。"是這樣,這事我還不知道。"和久田又搖了搖頭。"不過,她的公寓在哪裏呢?在中野一帶,還是在大森一帶?""大森。""幾號房間?""二樓中間。""正是鄰居。"和久田自言自語地說。"部長先生,您很熟悉這所公寓啊!"中井緊逼一句。

其實,就連中井也沒料到事情竟能進行得如此巧妙。

"不,我不熟悉!"和久由想矢口否認。

大場末子故作親熱地說:"部長先生,您不是常去那個公寓嗎?""啊?……"中井聽了這話反而吃了一驚,他的吃驚有一半是做作。一半發自內心,因為這句話他們沒有褲量過。

"部長,這是真的嗎?"

"根本沒有那回事。小姐,別和我開玩笑了。"不過,他己經明顯地流露出了驚慌的神色,雙腿一個勁地哆嗦。

"我這樣講不是開玩笑,我也見過您一兩次。"也不知道大場末子怎麼想的,她竟信口開河地說了起來。

再深追下去就危險了,中井不由地為她捏了一把汗,因為和久田很清楚大場未子並非仁部倫子,而且和久由也了解大場末子的住處與大河靜子並不在一起。無論大場末子怎樣憑空編造,和久田也不會信以為真。

這肯定是大場末子在某一處思考中出了錯誤,在錯誤基礎上想出了個人的應變計劃,這樣做大危險了。

中井預感到這樣做的危險性。

"啊,那件事嘛,那是因為大河就職時,我當過她的擔保人,不少事情需要和她私下協商。""難道僅僅如此嗎?大河靜子和我講過,她要與您結婚呀?""根本沒有那麼回事。"和久田好象要哈哈大笑,但是他剛笑出聲,就卡在嗓子裏了。

"為什麼?"

和久田說:"大河靜子女士不是要同中井先生結婚嗎?而且遺書中也寫了。"大場末子說:"是的,這事我也聽警察說了,不過,我對警察講,這封遺書很奇怪,因為大河靜子知道我和中井的事。""這就怪了,那你為什麼胡謅八扯呢?"和久田突然改變了語氣,也許他為自己繼續作戲而感到痛苦。

"這可不是胡謅八扯,部長先生,您有什麼根據證明我胡謅八扯呢?這樣講話難道不有點失禮嗎?""失禮?,別開玩笑了。"和久田站起身來,在屋裏來回踱步,他現在正處於矛盾交加,難以應付之中。他想:眼前這個女人不是仁部倫子,而是大場末子,要揭穿她的畫皮難例不難。但是如果揭穿了她的畫皮,自己的陰謀也就暴露無遺了。他深感大場末子的背叛逼他走上了絕路。他內心既煩惱,又為難,陷入了極端混亂的旋渦中。

"中井君!"和久田突然若有所思地喊道。

"什麼事?"

"有件事打算和您單獨談談。小姐,對不起……"和久田說完站起身來,走到隔壁的會議室里,中井也隨後跟了進去。

兩個人拉過前面的兩把椅子,面對面地坐下來。

"你果真以為她是仁部倫子嗎?""啊?她怎麼不是仁部倫子?""其實,在一家酒巴間里,有個姑娘長得跟會長的孫女一模一樣,這樣的先例也是有的。我想,您是被假的騙了。""啊?難道世上能有長得一模一樣的?那麼這個人在哪家酒巴間?這倒是件有趣的事,要是知道了,咱們兩個看看去吧。""噓……"和久田頻頻盯着中井的臉。

"中井君,難道您不認為這事有些離奇嗎?""離奇?為什麼說離奇呢?""明知她是假仁部倫子。還要讓她在會長和大家面前招搖撞騙。""那不對,首先,她不是假的。您說她是假的,請問根據何在?"中井緊緊咬住不放,他想試探一下和久田方才是否給仁部家掛過電話。如果他掛過電話,而電話中回答仁部倫子沒曾回過家,和久田肯定會把這事過程講給中井的。這就是中井的目的。

"好了,反正再和她見見面吧。"

和久田說着站起身來,在他起來的時候碰倒了一把椅子,看來,他的心情已經十分混亂。

當他們又回到人事部長辦公室的時候,只見大場末子和秘書科長板原在裏面談話。秘書科長不時點頭哈腰地隨聲附和著,他似乎真把大場末子當成了仁部倫子。"啊,部長先生,"大場末子對和久田故作親熱地說,"方才我給家裏掛了電話,家裏說您方才給我家打過電話,您為什麼要幹這種事呢?""啊?……其實,我是想把小姐在這裏一事告訴府上。""這事怪呀!我當時不是已經說過剛剛拜會過祖父了嗎?那就沒有必要由您再彙報了。據家裏人說,部長先生了解過我是否拜會過祖父,而且說我是假仁部倫子。"她已經失去了溫和的表情,變得厲聲厲色。

"那麼,稱是真仁部倫子嗎?"和久田抱着頭說。

"我就是仁部倫子,而且是大河靜子的鄰居,我只要說出這一句話,和久田先生就得去警察署報到。怎麼樣?""去警察署?為什麼?"和久田不安地看着中井。他盡量裝作莫名其妙的樣子。以求中井助一臂之力。

"在大河靜子死的那天晚上,我見到過和久田先生去過她的公寓。這件事在法庭上,在任何地方都能證實,可以吧?"中井也呆住了,她為什麼竟然這樣信口開河呢?他為大場末子的莽撞而感到吃驚。

然而。更感到吃驚的卻是秘書科長板原。他還不如中井對事態理解得深刻,簡直呆若木雞。"我確實去過她的公寓。"和久田還有些眷戀地說,然而中井不明白,和久田這句話是對大場末子講的,還是對他自己講的。

和久由講完這句話,突然縱身猛撲過去。

"危險!"

中井大喊一聲。大場末子剛要閃開,只見和久田朝窗口衝去,他並沒有朝大場末子撲來。"當他衝到窗口的時候,又朝中井他們回頭看了一眼,接着就跳下樓去……大場末子驚叫一聲,一下子撲倒在中井懷裏。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秘書科長板原也忘了去窗口看看,他直獃獃地盯着中井和大場末子……幾小時后,中井和大場末子面對面坐在"魯本"茶館里。

有關和久田墜樓自殺一事,警察署傳訊他們了解情況。由於和久田出於一時衝動而自殺身亡己確定無疑,因此,事情也就簡單收場了。

"真不明白。"中井喝了一口咖啡說。

"有什麼不明白呢?"大場末子頑皮地笑了。

"和久田為什麼不繼續堅持下去呢?因為我們手頭毫無證據埃""我不是說過我本人可以出證嗎?""也可能象您說的那樣,不過。和久田應該知道,您見過他去公寓這句話是憑空捏造的……"中井只對這一點不理解。反之如果不是這樣。和久田又怎麼能決要發瘋了呢?"怎麼能說我是憑空捏造呢""因為和久田應該了解您的真相,他不會相信您和大河靜子住在同一個公寓。""是嗎?不過,和久田已經相信我了呀。""那他為什麼要和信您的話呢?""因為我今天早晨確實去過會長家了。"大場末子聳了聳肩說。

"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正由於我去過會長家,和久田給會長家掛過電話后才大吃一驚。如果我真是大場末子的話,豈敢去會長家?和久田懷疑我不是真仁部倫子,其實,不論是仁部倫子還是大場末子都不會住在大河公寓的。但是,那些殺人犯由於問心有愧,總是提心弔膽,惶惶然不可終日,所以我一詐,他就害怕了。""嗯,那您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呢?難道您真是仁部倫子小姐嗎?""哈,難道世上真有一模一樣的人?"大場末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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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假成真的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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