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交易

第五章 交易

1

在真利子急切的目光之下,神山撥通了友納房間的私人電話。

友納似乎正在等待着這個電話。

「喂,怎麼樣?……後來……」

友納緊張的聲音立刻在神山耳邊響起。

「罪犯為了證實久留美的人身安全,讓她自己寫了一封信,投到這所公寓的信箱裏來了。」秘書說。

「是什麼人送來的?」

「很遺憾,沒有看見。沒想到罪犯竟會如此大膽……」「這可不象你乾的事,太疏忽了!你應該托公寓的管理員幫你監視着。」

「非常抱歉!」

「這麼說,久留美還好嘍?」

「是的。」

「那三千萬元什麼時間、送到哪裏,」

「我想罪犯很快就會來命令的,詳細情況還……」「真磨蹭!」

「哦,您先別着急。有件奇怪的事,就是這封信,現在在我這裏,我給您念念。」說到這裏,神山拿起那封久留美寫的信,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讀了起來,「……就這些。您一定注意到了吧,信的最後附上了一首奇怪的徘句。」

「那不是蕪村的一首很有名的徘句嗎?」

「是的,這我明白。不過,我想這首徘句里會不會含有什麼關於罪犯情況的暗示呢?」

「嘿,有什麼暗號?」

話筒里傳來了友納低沉的聲音。

「究竟是否有暗號,或者儀僅是一種暗示,我也搞不明白,但我想,現在這個季節決不應當有『五月雨』。也許她是故意抄上這首不合季節的徘句來暗示這是一種暗號的……」「不錯!」

「所以,我也做了各種分析,無奈我對徘句了解得太少,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是不是請先生給分析一下……」「可是……就這麼一首徘句,我也搞不明白。」

「『河』這個字再具體一點兒就可以得出河邊有兩間房子這個情景……」「不對,人質哪能知造這麼詳細?而且就算是那樣,罪犯是不會看不出來的!」

好一個友納,一下子全給否認了。

「那麼,該怎樣解釋呢?」

「一時還很難說。好吧,我也考慮考慮。我想這不是什麼解不開的謎,也許是懂緋句的人誰都能解的暗號。不管怎麼難,也不過是個高中生想出來的。」

「先生言之有理。」

「那筆交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一定要處理好!」

「黨那邊怎麼辦?」

「不用擔心,我已經採取了措施,今天就可以用現金填補回去。」

「那太好了!」

「你隨時再和我聯繫吧。」

「明白了。」

2

到了晚上八點,女罪犯給真利子打來了電話,告訴她交款的具體方法。

「信,你看過了嗎,」那女人象往常一樣,用毫無情感的平淡的語調說道。

「是的。」

「那麼,人質的安全已經得到了證實,對吧?」

「是的。」

「那好,我告訴你三千萬元怎麼辦,你可別出什麼差錯呀!」

「我一定照辦!」

「三干萬元怎麼裝的?是打成包裹了?……還是裝在提包里?」

「裝在人造革箱子裏。」

「可以,你一個人把它送來。」

「明白了。」

「懂嗎?就你一個人!只要發現你帶任何其他人來,十分鐘以內人質就沒命了!」

「請你不要殺害她|」真利子恐懼得脫口而出。

「只要你按照我的命令去做,我決不會殺害她。聽明白了嗎?你一個人把三千萬元帶來!」

「是。」

「你既然有車子,自己也會開車吧?」

「會。」

「再過兩個小時,晚上十點整,你到本牧市民公園靠八聖殿的門口來。」

「門口……在哪兒?」

「我會點亮紅燈,你就以紅燈為號。」

「是。」。

「另外,一停住車,就立即打開行李倉,防止刑譬躲在裏面。」

「我都照辦。」

「車門前後左右統統打開,要能清楚地看見車裏面,打開車內的燈,……行嗎?」

方案十分嚴謹。

「行。」

「你把三千萬元放在紅燈處后,立印開全速離開那裏。」

「可是,……久留美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真利子提出了她最擔心的問題。三干萬元可不能白白被搶走。

「核對現金以後,如果沒問題,在一小時之內就讓她自己回家。我說話算數!」那女人挖苦似的笑了。

「真的啊?」

「真羅嗦!」

電話斷了。

「讓您上哪兒?」神山問道。

「說是晚上十點,在本牧市民公園……靠近八聖殿的門口點着一盞紅燈,她叫我把現金放到那裏去。」

「那一帶,在這個季節里是沒什麼人去的,非常冷清,簡直象是城市裏的沙漠。看來罪犯是十分了解情況的。」

「我自己去。車子裏不能帶任何人,……先生也囑咐我別出什麼岔子……」「就這麼辦吧。還有不到兩小時了……在這之前,如果能解開徘句之謎,弄清罪犯的真面目就好了。」神山掩飾不住焦躁地說道。

真利子開始做出門的準備了。

「還早呢。」良子提醒她。

「去晚了罪犯會生氣的……」

「去早了也不好。你鎮靜一點兒。喝點兒熱咖啡再去。」

神山在正說話的良子身邊輕聲念叨著,「『五月雨綿綿/孤村小舍一兩間/大河過門前』……難道,……罪犯的名字叫『大川』?……真是一道難題呀!」

聽到這裏,真利子忽然意識到:

這首徘句里是不是隱藏着罪犯的名字?

「五月雨」是不是指叫「五月」的人?或是用「大河過門前」來表示「前川」?

在忙碌之中,真利子也做了各種設想,然而,謎還是沒能解開。

3

「兩小時后……晚上十點整……在本牧市民么園門口點着紅燈的地方……」友納嘴裏不斷地重複著神山秘書報告的情況。

這樣下去,眼看着三干萬巨款就要披拐騙犯奪走了。如果把這筆錢看作是搭救久留美、把自己的醜聞掩藏到黑暗中去所付出的代價的話,決不算多。

然而,作為正在走運的憲民黨總勞會長,對罪犯唯命是從,不管怎麼說,也無疑是一種巨大的屈孽。

要是我能親手抓住罪犯,救出久留美就好了,他想。但是,抓住罪犯以後,究竟該怎麼辦呢?也許罪犯會說,「我要把你的醜聞聲張出去!」

友納為了使沮喪的心情重新振奮起來,從自己書房的小酒櫃里拿出一瓶高級白蘭地,倒在酒杯里,對上水喝了一口。

三干萬沒什麼可惜的,假如單純為了救久留美而花費掉,也就罷了……友納的腦子裏浙漸產生了一個年頭。

罪犯究竟是什麼人還不清楚,但是罪犯似乎了解自己……總之,肯定是專搞歪門邪道的。而我,與其老老實實交出三千萬的代階(當然,決不向警察告發),不如讓罪犯替我干一件事情。

友納一面做出品嘗威士忌的樣子,一面琢磨起自己的政敵來了。

同在憲民黨內,屬於福本派的關澤良英,可是友納的頭號對手。在上屆大選和黨內人事調整時,友納與關澤為爭奪幹事長的交椅,在暗地裏幹了許多見不得人的齷齪勾當。

結果,根據首相的裁決,撤下了關澤,與此同時,也沒有把幹事長的職位交給友納,而是任命他做了總務會長。關澤背地裏到處揚言。「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友納就休想當上幹事長!」並且使出了他慣用的卑鄙手段,用金錢把友納派的人一個一個地收買過去了。

只要關澤還在,我在政界的雄心就不可能實現……友納對這一點是十分清楚的。關澤揚言「只要我還有一口氣……」,那麼,只要把這口氣掐斷,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友納近來已開始認真地考慮這個問題了。

但是,他身為眾議員,無論如何也不能夠親手殺掉他的同僚的。那樣干太冒險了。

對了,是不是就用這三干萬作為報酬,讓這個拐騙犯杷關澤殺了呢?他忽然想出了這個主意。

這個沒想儘管有些離奇,但是如果能夠實現,那麼三干萬元這個價錢可就實在太便宜了。關澤與罪犯之間,大概是不會有什麼關係的,作案動機被識破的可能性一定很校這是個好主意!他想到。然而,他很快又意識到。可是,不弄清罪犯的真面目,是不能貿然行事的。

離三千萬元交到罪犯手裏的時間己經不足兩個小時了。

能夠提供罪犯情況的,只有久留美抄的這首蕪村的徘句。

4

五月雨綿綿

孤村小舍一兩間

大河過門前

久留美究竟想逅過這首徘句告訴我什麼呢?這首徘句本身是很有名的,久留美又沒有作任何更改。

拐騙犯命令她寫信的時侯,久留美想了些什麼?友納設身處地地站在久留美的角度進行了設想。

於是,他的腦子裏出現了以下四個問題。

①罪犯的名字、

②罪犯的特徵

⑧囚禁的地點

④其它暗示

這首徘句直接或間接地表達了其中的某一項。這也許是一個聯想過程。

蕪村的這首徘句,本身就是寫實性的、風景畫似的作品,所以很容易使人覺得這是表示第三項——囚禁的地點。

然而,現在既不是什麼「五月雨綿綿」的季節,也不可能有什麼「孤村小舍一兩間/大河過門前」這樣的地方。因為久留美很可能就披囚禁在橫濱市內,最遠也不過在市區周圍。況且如果真是關於地點的暗示,罪犯一眼就會識破的。

除此之外,究竟還可能暗示什麼呢?

他又把徘句中每一句的頭一個字挑了出來。

「五月雨綿綿」的「五」,「孤村小舍一兩間」的「孤」,「大河過門前」的「大」,……「五孤大」……在他的印象中,根本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除了人名以外,又不象有別的含義。

把每一句的第二個字連在一起是「月村河」,抿本沒有意義。

真難辦!久留美呀久留美,你為什麼抄來這麼一首徘句呢?

友納焦躁起來。這種焦躁很快又成為氣惱。

他又做出品嘗威士忌的樣子。

橫濱的公寓裏,真利子還沒有帶着三千萬現金出發吧,可是,時間只剩下一個半小時了……如果就這樣按照罪犯的命令去做,久留美可就白白受苦了。

聽說那個女罪犯說話尖聲尖氣,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然而,友納卻理不出任何頭緒來。

蕪村……蕪村的徘句……

友納決定去查閱一下起居室書架里的《徘句大辭典》,他希望能從中受到某種啟發。

他剛一出門,發現富士子站在走廓里。

「怎麼?有什麼事?」他暗暗吃了一驚,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

富士子剛要溜走,卻又轉過頭來,無框眼鏡在燈光下一閃。

「我聽到這裏有動靜,就過來看了看。我擔心……」她是不是來偷聽電話的呢?友納並沒有弄出什麼聲響。

「奇怪,我怎麼沒聽見?」

「是嗎?只是因為前幾天濱田先生剛出了事……」「傻瓜!」友納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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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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