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兇再次作案

第六章 真兇再次作案

1

三上刑事部長主持了記者招待會。

記者會的焦點仍在這起命案與「星期五的漢子」這個惱人的問題上。

「你不以為這兩個案子太相似了嗎?」記者問。

「如果田中誠模仿星期五的漢子,相似是理所當然的,不相似才反而奇怪呢!」三上回道。

「對於出現B型血的人,你是怎麼看的?以嫌疑犯被拘捕的田中誠不是0型血嗎?」記者不滿意三上的回答,又問。

「據說,在美國人中,B型血的人很少,而日本人卻較多。我們警視廳搜查一課就有七個人是B型血。不難想像,受害人松木香織案發當日曾與B型血的人發生關係。之後,田中強姦了她並加以殺害。這樣想,田中誠的0型血也就可以理解了。」

「能夠證明你的設想正確嗎?」

「我想可以。據傳,松木香織二十四歲,長得很美,又相當解放。因此,她會有不少男友,男友中有B型血的人不足為奇。」

「可是,我卻這樣認為:田中誠送受害人到公寓前,在他的房間里同女方發生關係,這時女方是接受的。後來B型血的男人闖入她的房間,強姦之後再扼殺她,這種推理不是更自然些嗎?」

「我不認為這樣。」三上反駁。

「認為B型血的人是星期五的漢子,不更合乎邏輯嗎?」記者咬住不放。

三上有些不耐煩了,說:「星期五的漢子己經被起訴了,他已關在東京拘留所,目前,在社會上活動的犯罪分子,是模仿星期五的漢子——田中誠。而且,我再說一遍,田中已被逮捕,這是事實。」

「你們不是一直認為被起訴的佐伯裕一郎是星期五的漢子嗎?」

「那是沒有疑問的。我們認定佐伯裕一郎是星期五的漢子。同時,我必須說明一下,象星期五漢子這樣重大案件,一旦發生,就必然引起連鎖反應,以前也有類似情況,如星期二縱火魔的案件。你們知道,那一段時間,每周星期二總發生縱火案,全東京都陷於恐怖之中,罪犯又十分狡猾,很難抓到。那時,你們新聞記者不也曾大肆攻擊過我們嗎?情形就象現在一樣。」三上說到這猛然打住,臉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影。停了一下,他又繼續說:「那個縱火犯是理髮廳的人,理髮廳周一休息。他從星期一的深夜開始在酒廊喝酒,一直喝到將近黎明。在星期二黎明前回家途中進行縱火犯罪活動。他一直縱火十幾次才被逮捕嘛!之後,模仿縱火魔縱火案也沒少發生。我想這次也不例外。田中誠這個人也是加以模仿,象佐伯裕一郎那樣,強姦后把女方殺死。」

「那你認為今後還會發生同樣的案子嗎?」有記者問。

「如果你們記者在報道和新聞消息中寫明,佐伯裕一郎也許不是星期五的漢子,那麼,我想此類案件還會發生,因為模仿者用同樣的方式殺人,全可歸於星期五的漢子乾的。」

也許是三上的自信和盛氣凌人所致,報紙和電視都沒有刊登和播放對警方辦案表示懷疑的消息。

2

恰如三上部長所想像的那樣,刑警在調查受害人的社會關係時,發現松木香織確是一個現代姑娘。除田中誠之外,還有不少男人與她有交往。其中,查出是B型血的男人有兩個:本田弘太郎二十六歲,十清一二十五歲。此二人又與香織是同一公司的人。

依據調查的結果,刑警首先找來了本田弘太郎。他在N物產公司人事課服務,最近決定與大學的同學結婚,因這層關係,當刑警問及他與松木香織的關係時,他顯得十分尷尬。

「請不要總提起我同松木香織小姐的事,這對我太有妨礙了。」本田向刑警表示出困惑的表情。

「你同她過去有關係,對嗎?」

「有過關係,不過早就分手了。因為她已經攀上了田中誠。」

「十月三日那天,你跟她見過面沒有?」

「三日,是星期五吧?那天,我跟現在的愛人約會,共同去看電影了。」

經查,本田說的屬實,有不在場證明。接着,刑警又召見了十清一。這傢伙開始矢口否認星期五與松木香織見過面,但經不住刑警的詢問手段,最後還是坦白了。

「我就實說吧。十月三日下班后,跟松木小姐約會見面了。」十清一說。

「然後你把她帶到你家去了?」刑警問。

「是的,帶到了我住的大廳。」

「在那裏跟她發生了關係?」

「嗯,是的。」

「時間是幾點鐘?」

「這,是幾點鐘呢?——」

「從傍晚到九點之間嗎?」

「對。想起來了,一直玩到快九點的時候,晚九點以前,一直在我住的大廳。」

「你住的大廳在什麼地方?」

「中央線三鷹車站附近。」

「你方才所談的都是事實嗎?」刑警最後問。

「都是事實。沒錯。」十清一微微一笑。

3

由於十清一的證實口供,使警方對十月三日晚的案子作了重新的分析:十清一下班后,邀請了受害人松木香織,把她帶到自己住的大廳,二人發生了性關係。這時,十的精液進入松木的陰道。九點鐘之後,松木香織走了。在回公寓途中遇到了開車的田中誠。田中誠讓松木香織坐上自己的車子,送她回公寓。十點鐘左右到了公寓,公寓管理員在樓梯口遇見了他們。田中送她到二樓房間,自然要與她親熱,松木香織因與十剛過完性生活,所以拒絕了田中的要求。田中的優越感受到了挫傷,惱羞成怒,把她給強姦了,並殺人滅口。殺了松木之後,忽然想到管理員曾看見了自己,這樣事情肯定會暴露,怎麼辦呢?他仔細想了一下,決定把松木之死變成「星期五漢子」的罪行。這樣考慮好以後,田中就把松木扒光成裸體,然後逃之夭夭……

作了這樣合乎邏輯、天衣無縫的推理分析之後,三上刑事部長在案發後的第二天,舉行了新聞發佈會。會上重點談的是十清一。

「各位,現在你們不應該懷疑兇手是田中誠了吧!從松木香織體內查出兩個男人的精液,B型是十清一的。」

「十清一承認十月三日確實與受害人發生關係了嗎?」有記者問。

「正是這樣。他作證說,九點鐘以前,她一直在他的大廳里。大廳在三鷹,你們若有懷疑,還可去採訪十清一,問問是否這樣。」三上躊躇滿志地說。

十津川和龜井對案件的新進展也表示出歡欣鼓舞的情緒。

「據說,那些多事的新聞記者,在見到十清一之後,也都心服口服了。」龜井對十津川說。

「他們覺得一切都合情入理嗎?」

「我想是這樣。」

「田中的情況如何?他自供殺害松木香織沒有?」

「沒有。據說仍然否認。即使刑警向他提供了十清一的證詞,他更否認得厲害,而且說警察們愚蠢至極!他仍重複說,十月三日下班后,立刻帶松木到自己的公寓,在那裏親熱當然是彼此樂意的。十點鐘之後,送她回公寓是管理員看見的,他進入她公寓的房間,喝杯咖啡就回去了。」

「還是重複以前的說法呀?」

「是的。」

「十清一這個青年人下班后帶松木香織回自己所居的大廳,有人看見嗎?」

「沒有。這點跟田中的情形一樣。」

「十清一是什麼樣的青年,龜井你見過嗎?」

「到N物產公司輸入第一課去時見過,十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是運動型的青年。他待人很有禮貌,在公司中群眾關係很好,他的證實材料人們是相信的。」

「你沒感覺到有奇怪的地方嗎?」

「什麼奇怪?」

「十清一是年輕人中少見的、有禮貌的人吧?」

「不錯。」

「問題恰在這裏。十清一把松木香織帶回自己的住處,歡樂以後放她個人回去,竟然不去送她?竟然不把她親自送到家裏?這是不近情理的,而且,時值深夜,如是我的話決不會那樣做。松木香織一個人往家走,路上遇到開車的田中誠,怎麼那麼巧?」

「說得有道理。這點確實值得注意。我想可能有什麼原因,十清一才沒去送她。」

「你不認為十清一這個傢伙可能撒謊嗎?」

「我不認為十清一在撒謊,因為沒有這個必要,他對田中沒有新仇舊恨。十月三日,十清一與松木發生關係,對一個開放的女性,也是正常的。」

「依你說,田中誠是兇手已經確鑿無疑啦!」十津川這麼說,心裏卻存在着不同看法。

4

十月十日,星期五。這天是日本的體育節。

在東京都中心區雜誌社服務的永久紀子,與情人杉山和男一同去奧日光欣賞紅葉。杉山是D大學的學長,任中央新聞的記者。他們在奧日光玩了一天,下午九點才驅車返回東京。

紀子所在的雜誌社出版了一種名叫《醜聞》的男性周刊雜誌。下周,她將赴澳大利亞專為雜誌拍攝專程照片。《醜聞》周刊以裸體照片為主,所以每月都要到美島或夏威夷去一次。精通英文的紀子,主要任務是跟攝影、演員及模特兒同行,為他們與當地人聯繫工作。

他倆將車子開到紀子所居大廳所在地高井戶后,下車到附近的酒廊進夜宵。二人一面吃意大利餡餅,一面聊天,杉山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說:「今天是星期五啊。」

二十三歲的紀子當然知道「星期五的漢子」。她也信口問了杉山一句:「那案子不是已經破了嗎?」

「是啊,兇手已被起訴,下月就要公開審判,必判死刑無疑了。」

「那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不能麻痹喲,已有歹徒模仿這種案件了。」

「上期五也發生了類似案子吧?我好象在報上看過。」

「是的。兇手是個公司職員。」

「不過我不害怕,大學時我學過空手道。」紀子似乎在為自己壯膽,說完笑了起來。

「你學過空手道是事實,但還沒有上段呀!」杉山戲弄了她一句。

吃過夜宵,杉山把紀子一直送到她居住的大廳門口,本想直送到二樓房間,剛好碰見了管理員,杉山才放心地走了。

紀子獨自走上二樓,她站在自己的門前,從手提包里掏出鑰匙、開門,正要走進屋裏的時候,一個人猛地從背後一把將她推進房間里。

紀子臉朝下被推倒在榻榻米上,一個男子死死地壓在她的身上。他的手從她脖子後面伸向喉頭,勒得紀子喘不過氣來。

「別叫!」那男的低聲吼道。

「疼,好疼!」紀子掙扎著身子,嗚咽著。

男的用一隻手勒住她的脖子,另只手摟起她的裙子。紀子那晒黑的修長的雙腿直露到大腿根上。

「穿着比基尼,跟男人調情、鬼混!」那男人壓低聲音說。

紀子想叫喊,但脖子被勒住,再也發不出聲來。

「這是新換的帶花紋的比基尼嗎?沒曬著的地方太白了。你的事我全知道——」男的嘮嘮叨叨地輕聲說,同時開始撕扯紀子的內衣褲。

紀子頭暈得厲害,意識也逐漸模糊了。她自覺地意識到將遭到此人殺害。恰在此時,走廊里響起來腳步聲,接着有人用力敲門。那男人一驚,手隨之放鬆了。敲門聲越來越大,那男人慌忙逃向窗口。打開窗戶,跳了下去。

幾乎同時,杉山破門而入,直奔向紀子身邊。原來,杉山回到自己的車子上,頭腦里總閃現著上星期五被殺的松木香織的屍體的影像,所以放心不下,便折回樓上來。

杉山抱起紀子,氣喘吁吁地問道:「不要緊吧?」

紀子連續猛咳,每咳一下,眼淚就簇簇往下流,一副痛苦的樣子,咳過一陣之後,紀子聲音微弱地說:「不要緊啦!」說着臉上呈現一種遭受痛苦后的慘然的笑容。

杉山安頓一下紀子,立即掛110電話報警。

這時的時間是十月十日,星期五晚上十一點零五分。

5

接到報警后,十津川和龜井直奔下高井戶的現場,抵達京王線下高井戶車站附近的大廳時,十津川和龜井立刻與受害人永久紀子見面了。案子剛剛發生,紀子雖然身受驚嚇,但並沒有受到損失,加上職業記者的緣故,她對十津川的詢問回答得很清楚。

「因為他及時趕回來,」紀子親昵地看了一眼新聞記者杉山,說,「我才在危險中獲救。」

杉山微笑着,一隻手摟着她的肩膀。

紀子的喉頭上有明顯的紅斑,這分明是兇手勒緊膀子時留下的痕迹。

「你看見兇手的臉了嗎?」十津川問。

「他從背後一下子就壓在身上、勒住脖子,我回不過頭,無法看見他的臉。」紀子聲音沙啞地說,也許是喉頭還痛,又輕咳了一陣,「但聲音我聽到了。」

十津川眼睛一亮:「真的?」

「那壞蛋一邊勒我的脖子,一面嘮嘮叨叨地說了些話。」

「都說些什麼?」

「我聽不懂他說話的意思,但他倒很了解我的情況。」

「請你仔細地說說好嗎?」

「他說你什麼我都知道。」

「還有什麼呢?」

「說我晒黑的皮膚跟比基尼泳裝很相配。而且,他還知道我比基尼泳裝的花紋,真奇怪。」

「你的泳裝在這裏嗎?」

「在。」紀子說着從衣櫥里拿出比基尼泳裝,給十津川看,這是件花色大膽、新穎獨特的比基尼泳裝。

「兇手說出了這件泳衣的花紋?」

「嗯,說得正對。」

「這麼說,那兇手一定是看見了你在海濱或游泳池一類的地方穿過這種泳裝。」十津川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紀子搖搖頭,說:「不對。」

「為什麼?」

「我是《醜聞》周刊的編輯。你知道這份雜誌嗎?」

「只聽過名字。是很暢銷的雜誌吧?」

「是很豐富多彩的雜誌,封面照片全是年輕女演員和歌星的泳裝與裸照。這些照片多到關島、塞班島或菲律賓,有時還到澳大利亞去拍攝。我也常常隨行。最近曾到菲律賓宿務島去,在那裏,我第一次穿這件泳裝。從沒在國內游泳室穿過。」

「這泳裝在什麼地方買的呢?」

「不是買的。是N人造絲公司為明年試製的泳裝。這是那公司贈送給我的。」

「你只在菲律賓宿務島穿過這身泳裝?」

「是這樣。那兇手不知怎麼知道的,真令人感到可怕!」

「和你一道去宿務島的有多少人?」十津川問。

「攝影師水城先生和助手西本,我,還有兩個泳裝模特兒,共五個人。」

「聽說宿務島那裏有許多日本的觀光客人?」

「那裏景色優美宜人,日本去觀光的人很多。」

「觀光客中有沒有見到你穿泳裝的人?」

「我想看不到。」

「為什麼?」

「宿務島西海岸的海上,有一片海域退潮時就露出沙灘。我們請人用小船送到那裏去拍照,四周一個日本人也沒有。」

「那時你穿這身泳裝來?」

「是的,只在那時穿一次。」

「這樣看來,那兇手只能是攝影師和助手兩個人中的一個嘍?」

「我想不是。」

「真的不是?」

「對,真不是。」

「你沒看見兇手的臉吧?那怎麼會認卻不是那兩個人呢?」

「我聽見了那兇手的聲音。那語調絕不是攝影師,更不是助手西本。」

「假如那聲音是裝出來的呢?裝出來的聲音有時聽來也象別的人。」

「不。那聲音不是裝出來的。是一般人的說話習慣,那聲音很陌生,我第一次聽見。」

「那為什麼連你的泳裝花紋他都知道呢?」

「這確是奇怪的地方,從得救到現在我都覺得可怕。不知那壞蛋在什麼地方偷看了我的泳裝姿容。」

「有沒有這種可能,即你在這間屋裏試穿過。試穿時被人偷看了,從那時他就有了襲擊你的念頭。」

「這種可能不存在,因為這身比基尼泳裝,是到宿務島后才交給我的。所以我不曾在這裏試穿過。」

「這就明白了。」十津川點點頭,然後轉向杉山,問,「兇手是因為你敲門,他才從窗子逃走的嗎?」

「我想是的。」

「你看見逃走的兇手沒有?」

「我沒看見,很遺憾。」杉山咂著嘴說,「我對未婚妻總有點擔心,才折回來敲門。但沒有迴音,我覺得奇怪,才用力撞開門。這時兇手跳窗而逃。我奔窗口看去,兇手已沒有影了。」

「警部!」查看窗戶四周的刑警龜井呼喚十津川。

「什麼事?」十津川應聲走了過去。

「請看,窗鈎這裏分明有血跡。」幾個人同時圍攏來,確認是血跡。

「你看窗外時,有沒有被這窗鈎刮著手指?」

「沒有。」杉山攤開手讓大家看,「完全沒有呀!」

6

窗鈎上血跡經鑒定為B型血。三上刑事部長為又出現了型血的兇犯很感頭疼。

「又是B型血?」三上聽了十津川的報告后說。

「強姦永久紀子未遂逃走的兇手,是B型血的男子。」

「怎麼能斷定是兇手呢?有受害者,還有受害者的情人呢!」

「已查過他們二人的血,受害人永久紀子情人杉山的血是0型。」

「如果窗鈎上的血是舊血跡呢?真要是舊血跡,那麼跟這次案子就沒有關係了吧?」

「從變色的情況確定,那血跡是幾個小時之內留下的。」

「完了!」三上部長雙臂交叉在胸前,「報界又要鬧起來了。他們會說,你們逮捕的真是星期五的漢子嗎,他不是還在從從容容地作案嗎?難道連你,十津川君,你也認為星期五的漢子真的還在東京的市街上徘徊嗎?」

「事實是這樣的:上星期五,十月三日被殺的女人,在臨死前曾與B型血的男人發生性關係,這次強姦未遂的兇手,血型也是B型。這兩件事是事實。如此繼續下去,這個B型血的人還會再作案。那就是說星期五的漢子仍舊在東京都的街上徘徊。」十津川表白了自己的看法。

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滿臉的不高興,說:「連你也這麼看,真糟糕。星期五的漢子已被起訴,不久即將公開審判。在這時刻,作為第一線的刑警,還認為真兇並沒有抓到,後果會是怎麼樣的呢?這不僅嚴重傷害了警方的威信,市民對警方的仰賴也喪失殆盡。你能理解嗎?」

「可是部長,B型血的男子確與這兩個案子有關,這是事實。對這點我們不能視而不見吧!」

「你打算怎麼辦呢?」三上問。

「我請求偵辦這兩個案件,以警察的身分查明事實真相。」

「你可以去辦。但,十津川,請務必注意,即使此案有誤,你也不能隨便說出星期五的漢子另有其人啊!」

「我知道。一定小心謹慎,認真偵辦。」十津川虔誠地表示說。

7

在已發生的幾起案件中,十津川雖然大體上都能同警方站在同一立場,遵從警方的有關決定,但他對有關星期五漢子的認定,一直持有不同意見,就性格而言,十津川對上層部門從不百依百順,有時甚至有頂撞的行為。

對此,龜井刑警己早有察覺,因此也很替他擔心。這次十津川單獨向三上部長作了彙報后,龜井愈發不安起來。

「三上部長對你不滿意吧?他是否動氣了?」龜井憂心忡忡地對十津川說。

「不管部長如何,我的職業使命要求我務必追求事實真相。」十津川回答道。

但事情並不如十津川想得那麼簡單。根據三上部長的指示,下高井戶警察局己為十月十日的案子設立了專案小組。設專案小組而不設聯合專案小組,主要是認定此案跟松木香織的被殺案不同。

三上認為,十月三日的案子,兇手是田中誠;十月十日案子的兇手是模仿「星期五漢子」的人。

十津川承擔此案后,首先從調查研究開始。假如兇手從永久紀子的大廳二樓跳下后,有人看見的話,那將是極有力的線索。為此,十津川動員了十五個刑警,進行查詢。第一天沒有任何收穫,可在第二天就找到了所期望的目擊者。這個人四十歲,是住在離大廳僅有二百公尺遠的社區的上班族。他在朋友家打麻將,在回家途中走到現場附近,突然有個男人從黑暗中奔出。

從時間和現場考慮,那個從黑暗中奔出的男子,很可能是襲擊永久紀子的兇手。為此,十津川立刻去拜訪那位目擊者。

被訪的人名叫長谷川保,中等身材,胖瘦勻稱,是典型的上班族。任鋼鐵公司的助理課長。

「正走到大廳附近,嚇了我一跳。」長谷川對十津川說,「一個人從黑暗中跑出來,險些把我撞倒。那傢伙連句客氣話也沒說,我當時氣得要死!」

「你看清那個人的面孔沒有?」十津川問。

「沒有,因為他是突然跑出來的。但我仔細地看了他的背影。」

「他是什麼打扮?」

「藍色斜紋褲下穿着年輕人常穿的白運動鞋,上衣是白夾克,不,是目前流行的寬大的白外套。」

「留的什麼髮型?」

「是長發。」

「身高和年齡怎樣?」

「身高一米七十左右。年紀很輕,是個小夥子」

「是不是從打扮上看是年輕人呢?」

「不,是他奔跑的樣子,怎麼看都是年輕人。」

聽了目擊者的講訴,十津川一副苦笑相。在第二次案件調查作證人時,三木伸介曾說兇手是年輕人,個子也是一米七十左右。看來,這兩次的作案者是很相似的。

「此外,你還注意到別的沒有?」十津川繼續問。

「我到家之後,發現上衣前胸有血跡,也許是那個人撞我時沾上的。」

「那件上衣在哪呢?」

「準備明天送洗衣店去。」

「送洗前,讓我們查一下好嗎?」

取得長谷川同意后,他的西裝上衣立即被送到「科研」調查血型。調查結果,果然是B型血。但是,除此之外,兇手一直無影無蹤。

調查過京王線最後一班電車的站員,各站均未發現身穿白衣白鞋的青年人。看來兇手可能步行逃逸,也可能事先將車子藏在附近,作案后駕車跑了。

這次強姦殺人未遂案,使十津川聯想起與此案有關的其他一些事情。第一,遭襲擊的永久紀子最近到宿務島游泳,身體曬得很黑,第二,兇手知道她泳裝的花紋,而且還說晒黑肌膚的痕迹與泳裝很相配,第三,除了唯一的吉川知子外,其餘五個受害者都曬得很黑。

十津川想到,這絕不是偶然的。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兇手為什麼知道永久紀子泳裝的花紋呢?

8

這起案子已把龜井和十津川緊緊地聯在一起了。十津川向龜井表明了自己的看法:「五個受害者都有共同的特點,這絕不是偶然的了。」

「是指受害人晒黑的肌膚嗎?」龜井問。

「是的。唯一的例外是吉川知子,但她不是遭埋伏而是受引誘,襲擊的方式也不同。」

「可是,警部,我這麼想——」

沒等龜井說完,十津川望着他說:「我知道,龜井,你要說把過去的受害人納入一個推理中,就不能不承認佐伯裕一郎不是星期五的漢子,對嗎?」

「是的。我正想這麼說。」

「到目前為止,連你也很難認為這些案犯不是一個兇手吧?」

「說的也對,但——」龜井欲言又止。

「強姦晒黑肌膚的年輕女人,不能認為是兇手隨意而為的,必須看到這是兇手的癖好。有人說最近兩起案子是兇手模仿星期五漢子乾的,我不這麼看。難道連選擇晒黑的肌膚也模仿嗎?」

「那麼,警部,你認為星期五的漢子不是佐伯,真正的星期五的漢子還沒有落網?」龜井問。

「不錯。佐伯裕一郎不是星期五的漢子。我們逮捕佐伯無疑是錯了。而且,十月三日被殺的松木香織一案,兇手也不是田中誠。」

「可是,警部,還有一個疑問。十月三日的案子中,證人十清一是B型血的人,他作證說,自己那天晚上曾與松木香織發生過性關係。如果這是事實,強姦殺害她的就不是星期五的漢子。這點很值得考慮呀!」

「為準確起見,你親自去見見十清一,好嗎?」

「見他幹什麼?」

「你去威脅他一下,說搞不好就認定他是星期五的漢子,要定死罪的。假如他以前說謊,勢必露出尾巴來。」龜井會意地點點頭,立刻去拜訪證人十清一去了。

三小時后,龜井返回來報告說:「果然不出警部所料。」

「真的是撒了謊?」

「那天晚上九點半鐘,十清一發生了車禍。」

「原來如此,他是為了隱瞞肇事這件事吧?」

「刑警來問他,那天晚上有沒有跟松木香織發生關係?他就順水推舟,把發生車禍的時間,即十月三日晚九點半前後,作證說成松木香織到自己的大廳一起睡到十點左右。這樣,就否定了自己有發生車禍的可能。」

「這可是他的真話。」

「那就是說,星期五的漢子正逍遙法外,而且還伺機繼續作案。」

「是的,必須向搜查一課課長和刑事部長報告這件事。」十津川的話停住了,又陷入了沉思。

9

搜查一課課長本多聽了十津川的報告后,嘆口氣,說:「完了。」隨即沉默不語。呆了半晌,又嘆口氣,說,「真糟糕啊。十津川。」

「課長,既然是事實,我想就不應不接受。十清一說謊是事實,不承認這個事實,還要堅持對星期五的漢子起訴,那今後將接連有人受害。」十津川直視着本多的臉說。

「我很明白。」本多望着遠處說,「只怕刑事部長不會接受,因為這等於宣告警方的失敗。」

「可是,不正視事實,不僅還會有人受害,而且把無辜者定為罪犯,那就更糟了。我擔心下星期五還會有人受害。」

「也許吧。」

「真兇沒被逮捕,那他一定還要作案。可我們卻無法制止案件的發生,因為我們認定是星期五的漢子已被逮捕。不僅如此,一旦出現新的受害者,我們就以為兇手是她的情人或男朋友,因為已是先入為主,認為這並不是星期五的漢子乾的,而是模仿者。」

「你認為在目前情況下,應該怎麼辦呢?」

「很簡單,我希望能讓我們放手自由偵查,這樣我才有信心逮捕真正的星期五的漢子。」

「對於真正的兇手你有線索嗎?」

「有點線索。但整個案件從認定佐伯裕一郎是星期五的漢子,就發生了偏差。如果早點發覺受害人中只有吉川知子例外,事情就好辦了。」

「因為是酒廊引誘的女人,才覺得例外嗎?」

「不僅如此,主要是她的肌膚沒有晒黑。」

「晒黑?」

「到目前為止,受害的六個女人中,有兩個得救,四人被殺。除吉川知子外,其餘五人都有曬得黑黑的皮膚。不僅臉部,是全身都曬得很黑。所以比基尼泳裝痕迹泛白,獨具性感。」

「你的意思是兇手對晒黑肌膚的女郎有特殊的癖好?」

「把幾起案件串起來看,不能不令人這麼想。」

「可是我還有兩個疑點。」

「哪兩個?」

「第一,兇手為什麼只看準了晒黑肌膚的女人,你能猜出原因嗎?」

「當然猜不到。」

「第二,兇手是怎樣捕捉這類女人的,這點我早已提及過,你不知道嗎?」

「吉川知子遭受襲擊是偶發事件,我這麼看。」

「不錯。目前有一股網球熱,年輕女人都喜歡打網球。可打網球和高爾夫球的女人只能晒黑手和臉,其他部分不會晒黑,如你所說,兇手只選晒黑的女人,那是怎麼選的呢?這確是問題癥結的所在,從調查每星期五發生的案子以來,並沒有其他強姦殺人案發生,因為兇手已事先掌握了捕獲對象是全身晒黑的。」

「你講得完全正確。」

「那怎麼解開這個疑點呢?曾考慮過兇手是東京都內游泳池的監視員。這種假設又因受害者中有人沒去過游泳室而不能成立。」

「是的。這起案子更奇,兇手知道被害者的事情很多,甚至連永久紀子只在菲律賓海域穿的泳裝花紋都了解,這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深思。」

「你是說可以限定兇手範圍?」

「不是。」

「不是?」本多露出驚異的表情。

「如果認為這次強姦未遂案是獨立案件,那確實可以限定兇手範圍,因為知道紀子泳裝花紋的人就是兇手。」

「是的。」

「到宿務島的永久紀子、女模特兒、攝影師和助手,紀子和情人杉山和男,這些人是必定知道泳裝花紋的。可紀子作證說,對她施暴的既不是杉山,也不是同去宿務島的人。而且,如果認為襲擊的是第一次案件以來的兇手——星期五的漢子,那同去宿務島的攝影師和新聞記者杉山就不能不除外。」

「說了這麼多,不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嗎?」本多信心不足地咕嘟了一句。

「有兩件可以肯定。」十津川很自信地說,「一是兇手對肌膚晒黑的女人有特殊的癖好,二是對被害人十分了解。」

「只憑這兩點能找到星期五的漢子嗎?」

「讓我試試看。」

「你應注意,十津川兄。除吉川知子外,受害的五個人,除肌膚晒黑還有共同點嗎?」

「沒有,至少目前沒有。全是年輕女人,年齡不相同,出生地、畢業學校及學歷都不一樣,從前段調查看,只有她們都是三林美容院的主顧,因此才認定兇手是髮型設計師。可是第六個人永久紀子卻從來沒去過這家美容院。」

「他們居住的地點都不在一處吧?」

「是的,有的很近,有的相距甚遠。」

「這樣你能很快找到兇手嗎?」

「必須找到。」

「如果部長堅決不答應,你還要幹嗎?」

「要干。我決心在下星期五之前找到兇手,不讓再有年輕女人受害。」

「你即使能找出兇犯,並把他逮捕歸案,那也不是警察的勝利,相反恰恰是失敗。而且,佐伯裕一郎和田中誠兩人都變成了誤捕。」

「我知道,但我不能視而不見。難道課長和部長一樣嗎?」

本多仔細地思考着,半響后,突然微笑着說:「你不必顧慮我,我會如實向部長反映,答應不答應是部長的事。不過,我認為你可以按你的想法去辦。」

「謝謝。謝謝課長。」

「還應注意,最好目前不要把你的想法讓報界知道。這不是掩蓋事實真相,而是為了不使偵破工作受到妨礙。誤捕比逮捕真兇正對新聞界來說,這消息更重要!」

「我明白了。」十津川高興地點點頭。

「你打算從什麼地方查起呢?」

「我想再次去拜訪永久紀子。不管怎麼說,她是受星期五的漢子襲擊而又獲救的女人。也許她還能提供一些新情況。」

10

永久紀子正在自己的房間里寫作,十津川前來拜訪她。

「後天,」紀子神采飛揚地告訴十津川,「我將去澳大利亞大堡礁去搜集資料。」

「去大堡礁真是好極了。」十津川微笑着說,「趁你未走之前,有事想問問你。」

「要是問兇手的事,我曾說過,我沒見過他的臉。杉山也讓我回憶一下,倒底是什麼樣的人?」紀子輕鬆地聳聳肩說。

「從背後撲倒你,看不見臉是自然的事。」十津川說。

紀子的表情顯得有點意外,接着問:「你原想問兇手長的什麼樣了,是不是找不到兇手而有些失望呢?」

「我不是失望,只想得到真實的答案。橋田由美子、谷本清美、君原久仁子、松木香織,這四個人的名字你聽說過嗎?」

「不,從來沒有聽說過。真的。」

「那四個人都是在星期五被殺的女人。」

「真的?那我就是第五個人啦?」

「說得正對。」

「可是,聽說星期五的漢子已經被逮捕了?」

「逮捕的不是真兇,兇手是另外的人。」

「我真奇怪,兇手怎麼盯上了我?」

「為什麼覺得奇怪?」

「在這附近有家紡紗廠的女工宿舍,那裏有許多年輕活潑的女孩。兇手為什麼不去襲擊她們,而單單襲擊我,真弄不明白。他為什麼敢潛進這座大廳來。」

「可能兇手覺得你有吸引力,兇手看上你了。你回憶一下,在電車或者街上是否有人跟蹤過你?」

「我的感覺一直很敏銳,沒發現有任何人盯過我,真對不起。」

「不,沒關係。」十津川微笑着點點頭。

十津川毫不否認,永久紀子確實是個很機敏的女性。而且,強姦犯盯住女人的眼神往往具有一種獨特的可厭感。如果星期五的漢子這樣干,肯定會被發覺。這樣看,星期五的漢子沒有跟蹤過永久紀子。就是說,兇手不是在街上偶然看見她,由此產生殺機的。推而言之,前四個受害者也許都是這樣。十津川的心裏踏實了許多,他深深懂得,在偵破工作中,雖然是從反面否定的條件,也是確定真正兇手的條件。

這也是收穫呀。十津川向紀子致謝,並同龜井一起離開大廳。

「又沒有什麼收穫!」龜井不高興地說。

「不,收穫很大。從紀子談的情況可以判斷,被害人之間沒有什麼聯繫,已經再次被證實。同時,我們可以說,兇手不是在街上或電車上發現跟蹤她們,而是有自己特有的環境。」十津川反駁了龜井,講述了自己的看法。

「獨特的環境?」

「是的。兇手用他的獨特的環境來捕捉獵物。」

「可是,據我所知,五個女人間沒有任何關係吧?即使三林美容院,也不是她們都去的地方。那麼,他的獨特的環境在哪裏呢?還有,兇手一定在那個環境裏能看到她們晒黑的肌膚,甚至連比基尼的花紋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不是?」

「是的。否則就非常奇怪了。」

「那就是說,兇手好象有個禁宮,禁宮裏藏着這些女人,他每天都能觀看她們的裸體。」龜井半開玩笑、半戲謔地說。

十津川聽了龜井的話並沒有笑,只是輕聲地重複了一句:「禁宮?」停了停,他突然對龜井說:「龜井,你說得不錯,兇手也許擁有禁宮,並從中選出了五個犧牲者。下一個犧牲者大概也會從那禁宮中挑出來。肌膚晒黑、與比基尼泳裝很相配的女人。」

「可是,警部,我不曾聽過現代有禁宮啊!」

「是兇手自己認定的禁宮啊!」十津川突然停住腳步,向後面附近的書店大踏步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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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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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真兇再次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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