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可怕的星期五

第一章 可怕的星期五

1

今年的九月與往年不同,氣溫很低。東京都各家游泳池大都沒有多少人,但是,從外地旅遊回來的年輕人,皮膚大都曬得很黑很美。

近年來,年輕人的活動範圍己經擴大,他們離開日本本土,多去琉球、關島和夏威夷去玩,有時甚至遠到大溪地一帶,沐浴那裏的燦爛陽光。

RS貿易公司的橋田由美子即是這樣出國旅遊的姑娘之一。她從專科學校畢業后,在該公司已工作了三年。月薪十二萬元,每年冬夏兩季可分到五個月的紅利。她與父母同住,省下了房租,所有薪水全由自己享用,可謂是日本青年中的單身貴族。

前不久,由美子請了五天假,獨自一人到菲律賓宿務島去旅遊。宿務島是近年來突然熱起來的行樂聖地,那裏的佈滿珊瑚礁的海域十分優美。她在旅遊期間,與同住在觀光大飯店的菲律賓青年、日本青年,盡情地享受着戀愛冒險遊戲。

強烈的陽光,把由美子的肌膚晒成了深褐色。她回到日本已是八月末了。由美子年輕,個子高大,身段苗條,與深褐色的皮膚很協調。一條金項鏈在露乳的褐色胸前閃閃發光,更使由美子顯得姣美嫵媚。

「單人貴族真棒!」同課的中年男子都非常羨慕。除由美子外,同課的單身女職員只有六人,她們也都去了關島和夏威夷,也都把皮膚晒成了深褐色。

由美子的父母,尤其是母親希望她早日結婚,可她卻還想再享受兩三年這樣的獨身生活。如果結婚,愛人必然也是上班族。由美子在與未婚的女同事閑聊時曾說過:「要結婚,居好嫁給富家子弟,這樣每年至少可到海外旅遊一次,不然結婚還有什麼意思呢?」然而,她心裏明白,真正結婚的對象必是平凡的上班族。想去海外旅遊,不啻是痴人說夢。

鑒於此,她決心再過二三年獨身生活,明年到大溪地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回。

由美子會喝一點酒。她願意邊喝酒邊與知心朋友開玩笑。九月五日班后,她跟三個專科學校時代的朋友去銀座小聚,喝酒聊天。三人中的一位即將結婚,這次聚會也是為她祝賀。聚會結束時,已過十點。由美子家距蘆花公園車站步行十二三分鐘。這裏是往昔德富蘆花喜愛的地方。在新宿跟朋友分手后,由美子乘幸抵達蘆花公園時,己過十一點了。

最近,這一帶猛增了許多建築,社區也櫛比鱗次。但時至深夜,站前商店大都關門熄燈了。父親曾叮囑過她:「要是夜間回家,一定打電話,我去車站接你。」

二十四歲的由美子總覺得不好意思打擾父親。她沒打電話,大著膽子往家走。

這一帶有很多古老農家,長長的木板牆接連不斷,街燈昏暗稀疏,由美子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自家燈火,心裏踏實下來了。就在這時,一條黑影突然從暗巷裏躍出。「啊!」由美子驚嚇得喊了一聲。與此同時,她的脖子已被人從背後緊緊地勒住了。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被一種強力拖到了陰暗漆黑的角落裏。由美子拚命地掙扎,但已無濟於事,只聽一個男子的聲音在耳邊低吼:「再鬧,就殺死你!」

2

六日上午六點七分,世田谷警察局的刑警接到了命案的報警。報警者聲稱,在蘆花公園附近的雜木林中發現一個年輕女人的屍體。刑警安井和田島聞訊后,迅即趕赴現場。

安井在三天前度過了四十二歲生日。跟安井趕往現場的田島三十齣頭,身材修長,面貌英俊,生活問題很不檢點,去年年底與結婚五載的妻子離婚。贍養費五百萬元是靠借貸支付的。田島離婚的目的,也在於要重新享受放蕩的獨身生活。

殺人現場還留有相當濃厚的往昔武藏野的風貌,但因建築工程的拓展,使原有的綠樹逐漸減少。陳屍的雜木林算是少數留有綠意的地方。楓葉尚未紅。那遺體躺在微微泛黃的樹葉下,全身赤裸。安井以為她身着比基尼泳裝,因這年輕女郎曬得格外黑,致使泳裝的痕迹特別鮮明,看來恰似穿了白色的比基尼。

田島蹲下,將遺體翻仰。這女屍是很有性感的。她的臉孔朝上,渾身粘滿了泥土。

安井看了看女屍,嘴裏咕嘟了一句:「二十四五歲吧」

田島不無惋惜地:「真可惜,竟殺了這樣年輕的女郎。」

法醫着手檢查屍體。安井會見發現屍體的人。

發現這具女屍的是位古稀老人。他喜歡早晨跑步。今晨他五時半開始跑步,因尿急進入雜木林解手時,發現了這具屍體。

老人敘述了簡單的經過後,抽下拴在腰間的毛巾,邊擦汗邊說:「這麼年輕,怪可憐的。」

「認識她嗎?」

「不認識,但好象在哪裏見過。可能是在車站遇見她二三次——」

「是這一帶的人?」

老人沉思一下,說:「我想準是這一帶的人。」

刑警施行現場拍照,法醫驗屍完畢。

安井問驗完屍的小倉法醫:「怎麼樣?」

小倉用手指扶了扶深度近視鏡,說:「顯然是勒死的,頸部淤血痕迹明顯。大概是昨天深夜被殺。還有,她被強姦了。」

「真的?」

「是典型的強姦殺人案。」

「真的嗎?」

「怎麼?你有什麼不相信嗎?」

安井抱歉地說:「啊,不,沒有,沒有。你辛苦了。」

小倉君有個愛用「典型」的口頭禪。因用在強姦殺人案上,這個「典型」的形容詞對安井剌激很大,使他無限傷感。

「安井君。」田島在雜木林裏邊叫他。

安井踩着落葉走去,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響。

距陳屍十二三米的地方,有一個燒篝火的淺坑,坑裏放着可能是被害人的衣物、鞋子和手提包。田島手上戴着手套,正翻弄着手提包里裝的東西。見安井來到身邊,田島說:「這裏有身份證,她叫橋田由美子,年齡二十四歲,在RS貿易公司會計課工作,家住世田谷區粕谷二巷,離這兒不遠。」

「這麼說來,她是下班回家途中,遭到埋伏遇害的。」

「也許。這一帶可能常出現色狼。這裏是新興社區,有空地和雜木林。喂,你過來!」田島說完招呼附近的警官,並將身份證遞給他,「你到這個地方去,如有家人在,請他們到現場來一下。」

安井看着死者的衣物,問田島:「錢包呢?」

田島把手提包又檢查一遍,說:「沒有發現錢包,可能被兇手強姦后,順手牽羊拿去了吧!」

「是因為搶錢才導致強姦殺人吧?」

「不管哪一種,結果都一樣。」

「不,絕不一樣。」安井說,「最初的目的不管是強姦還是強搶,結果雖然一樣,但兇手的類型卻是根本不同的。」

3

被害者的親人聞訊飛奔而來。

被害人的父親確認了自己的女兒后,向警方說,昨晚女兒沒有回家,所以他今天沒去上班,正在到處尋找女兒的下落。被害人的母親個子矮小,一看到屍體,就「哇」地一聲,抱住屍體,放聲痛哭。

安井默默地望着被害者的父母,傾聽了他們的哭訴后,心裏十分同情,他不想立即詢問他們。這樣,詢問死者父母的工作只好由田島幹了。在這種情況下,安井倒覺得田島比自己更適於做刑警了。

死者的父親說,昨晚七點鐘的時候,由美子曾打電話回家,說要到銀座見專科學校時代的朋友。晚上十點又從銀座打電話回來說,馬上就回家。

「我說,要是晚了,從蘆花公園車站打電話回家,我去接你——」父親懊惱地說。

母親飲泣著,艱難地從屍體邊站起來。屍體被用毛巾被裹着抬走了——送去解剖。

「只有一個孩子嗎?」安井開始問死者的父母。

「不,還有個大女兒,已經出嫁了。」母親低聲說。

「受害的由美子小姐曬得好黑,今年暑期到什麼地方去玩了,是不是?」

「請五天假,到菲律賓宿務島去了一趟。」父親回答,「這與她被害有什麼關係嗎?」話中帶有責備意味,他覺得刑警這樣問不大得體。

「不知道——」安井沒明確回答。但是,由美子的遺體雖然運走了,安井的眼前仍然呈現出她身體上黑白分明的鮮明痕迹,尤其是翻仰她身體的時候,那白嫩的下腹部與全身健康的黑色相比,真是性感無比。那麼,兇犯為什麼要扒光她的衣服呢?這裏面究竟會不會有什麼名堂?

在查清死者所帶物品時,發現被竊的只有放現款的錢包。剛買的日制手錶及衣服、手提包,還有一條十八K金的項鏈,全沒丟失。

「真是搞不清的謎呀!」安井低首思考。

「你指的是手錶嗎?」田島問。

「是的,還有項鏈。」

「這個嘛,原因很簡單:現款不易追查,手錶和項鏈是容易查出的,所以兇手沒拿。他倒想得周到。」

「我看不是這樣的!」

「那你說是什麼原因呢?」

「兇犯是強姦被害人,才把她剝得精光。如果目的只在搶劫,完全可以不扒衣服嘛!目的是強姦,而且把手錶、項鏈都取下來,要讓她身上沒有任何東西。你想想,這裏是雜木林,周圍有人家,兇手理應儘快強姦完畢,可他竟連由美子的乳罩也扒下來了,這難道不說明問題嗎?」

「照你這麼說,兇手可能欣賞年輕女郎的裸體,因為昨天是月夜,很明亮。由美子的身體富於曲線美,兇手才將她扒光的?」

「可是,為什麼連手錶項鏈都拿掉呢?」

「所以嘛,我看兇手還是想搶劫才剝下來,但又覺得手錶和項鏈容易查出,才又扔掉的。兇手還真不簡單呢!」

真如田島所以為的那樣嗎?手錶是女用的,有時很難賣掉是事實,項鏈卻不同,最近男人也常戴金項鏈,而且黃金價格猛漲,兌換現金也是容易的。還有,由美子的項鏈,只是普通的項鏈,沒有特殊的特徵。

既然如此,兇手為什麼把到手的金項鏈扔掉呢?

4

屍體解剖證明,死者確系頸部受壓導致窒息死亡。解剖報告將死者受害時間推定為九月五日下午十一時至十二時之間。解剖報告還證實,受害者的陰道內留有男人精液,那男人的血型是B型。

據在車站附近的調查證明,由美子確是從晚十一點六分抵達的電車上下來的。同時,也清查了住在現場附近的有此類前科的人。

僅在世田谷警察局轄區內,就有十五六個常肇事的人:色狼慣犯、內衣褲竊伺狂。他們即使多次被捕,也卻還會重犯。逮捕內衣褲竊犯時,曾逮到大公司的課長。年齡已過不惑之年,還有嬌妻和可愛的孩子。可他一看到晾曬的女人內衣褲,就完全不能自制。最後,他被公司開除,妻子也同他離婚了。

所有有前科的人,全都被帶到設有專案組的世田谷警察局。目的是偵訊他們的不在場證明。偵訊結果,是型血的人持有不在場證明,不在場證明不明確的,血型又不是B型。因此,所有前科犯者全都清白。

安井他們並沒有斷定是有前科的人所為,也可能是另外的兇手乾的。

由美子在她服務的RS貿易公司有兩個交往親密的男子。這兩個不算是情人,只是男朋友而已。儘管如此,警方仍然去調查了他倆的不在場證明。對三十歲的血型B型的股長,調查得更加徹底。可是,在由美子被害的關鍵時刻,這個股長正跟朋友打麻將,已得到證實。

剩下的就是由美子在宿務島認識的男朋友了。據由美子的女友介紹,她曾說在宿務島時與兩個男人玩過戀愛冒險遊戲。一個是菲律賓青年,一個是日本青年。在搜查由美子的房間時,確實發現了她宿務島玩時拍的照片。照片中有兩個男青年。

菲律賓青年可暫不調查,關鍵是那個日本青年。照片中的日本青年身材高大,蓄長發,年約二十七八歲。雖然細瘦,卻顯得筋骨結實。他身着游泳褲,與穿比基尼泳裝的由美子微笑着並肩而立。

順着這個線索,專案組又與宿務島大飯店進行聯繫,以了解當時飯店住宿人們的一些細節,這樣不知不覺地已過了一個月的光景。

九月十二日。專案組的安井和田島誰也沒意識到這是個有特別意義的日子。

5

對通產省工作人員三木伸介來說,九月十二月,也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日子。這天,既不是他的生日,也沒有好友聚會,雖說他已滿二十五周歲,但還沒有特定的情人。

下班的時候,他突然想去看電影,便跑步到池袋一家影院看了一場美國的科幻片。因此,當他在住所西武池袋線的東長崎車站下車時,已過十點半鐘。歸途中路經N大的運動場,這是條近道,他夜歸時常走。今天,三木從鐵絲網的空隙走進運動場,在照亮的月光下,他走近運動員休息室和運動器械房時,停下來點了一支香煙。突然,從房子裏衝出一條黑影。三木驚訝地叫了一聲,隨即被那黑影撞倒在地,銜在嘴上的香煙也飛出去了。

「這混蛋!」三木罵了一句,從地上爬了起來,覺得左臂劇痛。用手一摸,血順手指滴落下來。他被那個撞倒他的人刺傷了。

6

三木疾步奔進附近的派出所,要了止血繃帶,並向警察報告了情況。警察聞訊立即拿起手電筒,和三木一同來到現場。

警察打亮手電筒,一面照三木倒下的地方一面問:「你看清對方的面孔沒有?」

「沒有,因我停下來點煙,有風,我用手捂住低頭點火,所以沒顧得上看對方的臉就被撞倒了。」

「你的傷是兇手砍的嗎?」

「是的。」

「兇手個子高矮?」

「沒看清,也許跟我差不多。」

「你身高多少?」

「170公分。」

「那人有多大年齡?」

「從他的力氣來看,不可能是老年人,我的體重130斤呢,他一下子就把我撞倒了。」

「你說兇手是從那屋子跑出來的?」

「是的。」

「深更半夜的,他在那屋裏幹什麼呢?」

警察邊用手電筒照射那屋子,邊朝屋子走去。三木也跟隨其後。

屋子的門鎖已壞,掉在地上。門半開着。警察和三木腳前腳後走了進去。在手電筒光的照射下,屋子裏狼藉地堆放着體育用具。

「什麼也沒有。」警察嘴裏說了一句,繼續往裏走。突然,警察「啊」地叫了一聲,手電筒的光圈停在地板上躺着的呈大字形的赤裸女人的身上。這是個年輕的女人,完完全全的裸體,比基尼泳裝的白痕在晒黑的皮膚上特別鮮明。

三木從警察身後屏聲靜息地觀望着。警察彎下身子去按她的脈搏,又用耳朵貼在胸前仔細聽了聽。

「死了?」三木顫抖著聲音問。

警察沒回答三木的問話,仍在對屍體進行檢查,末了站起來對三木說:「請你等在這裏。」說着,把手電筒遞給了三木。

「怎麼回事?」

「這是殺人命案,我必須向警察局報告。」警察說着走出屋去。

三木只好把手電筒的光圈照着屍體,以卻驚恐的心情。等三木神情安定下來之後,他才認真地觀察起這具女屍,心想:「好美的身體呀!」

這具女屍泳裝痕迹鮮明,乳房碩大,下腹部白而細嫩,濃密豐厚的陰毛,在直覺上性感極強。她的兩腿叉張著,想必是被強姦了。

三木正想着,警車的蜂鳴器響起來了。

7

池袋警察局的刑警白石,在觀察屍體后,很快聯想到一周前在世田谷發生的那場命案。因為受害人晒黑的肌膚和泳裝的白痕,與那件命案太相似了,這種相似甚至比勒殺的痕迹更令他注意。

「太可恨了!」同來的刑警青木憤然說。

勒緊脖子的痛楚,使得被害人臉型扭曲了:舌頭向外伸著,超出了牙齒,眼球溜圓,突出在眼眶外面。房間的一角散落着被脫下的衣服和挎肩皮包。刑警白石檢查皮包里裝的物品。在化妝品、手帕和零用錢袋中找到了定期車票夾,裏面裝有從東長經往池袋到御茶水的學生定期車票。被害人名叫谷本清美,二十歲,她的學生證證明她是S大學英語系三年級的學生,住址是附近「福壽庄」公寓。

青木為了確認被害人,立即把公寓的管理人員叫來。在叫人來的這段時間裏,法醫進行屍撿,調查組的成員忙着現場拍照。兇手也許戴了手套,現場沒發現任何指紋。只在地板上發現一道刀插的口子。被害人的三角褲衩有被刀割裂的痕迹,可能嫌脫下麻煩,才用刀子割裂了。

公寓管理人員臉色蒼白地趕到現場,他確認死者是谷本清美本人。並介紹說,谷本清美是從福井到東京都來的,獨自一人過公寓生活。

「她家在福井經營大旅館,家裏每月都寄十五六萬元來。」管理人最後說。

聽了管理人的敘說,白石心裏琢磨:如果每月有這麼一筆錢,完全可以過相當富裕的學生生活,但她的皮包里只有零錢,想必是兇手盜走了錢包。

解剖報告是次日下午送到的。死亡原因確定為勒殺,死亡推定時刻是十二日下午十時到十一時。

受害人確實遭到姦污。從陰道內殘留的精液可辨知兇犯血液是B型,跟世田谷蘆花公園所發生的命案頗類似。於是,在警視廳搜查一課設立了聯合專案小組。

由搜查一課的十津川警部主持,其下配置老資格的龜井刑警。此外,世田谷警察局派安井、田島兩個刑警,池袋警察局則派白石、青木兩人蔘預協助。

聯合專案小組組成的第一天,由十津川先召集五人,舉行了偵查會議。

「先確認這兩件命案的共同點好嗎?」十津川面對黑板說。這樣似乎可以讓兇犯的形象浮現出來。

「第一是兇犯的血型。」安井說。

「兇犯血型B」十津川在黑板上寫下這幾個字。

「這也許是偶然的,兩件命案都發生在星期五。」池袋警察局的白石說。

「這點我也注意到了。」十津川說,「我們就把這次的兇犯稱為『星期五的漢子』好了。也許星期五含有什麼意義。此外,還有什麼嗎?」

「還有,」安井說,「這兩起命案兇犯都把被害人的衣服扒光。最近發生的另一起強姦殺人案,兇犯只裸下半身,與這兩起完全不同。田島兄說,這是兇犯有搶劫的動機,我不認為是這樣。」

「你認為這點顯露了兇犯的性格?」十津川頗感興趣地問安井。

「雖然不一定這麼說,但也值得注意。第一件命案,也許如田島所說,殺人後想搶劫才摘下手錶,但因是女表怕被追查又扔掉了。可是,第二件命案也摘下了手錶,而且也照樣扔掉了,似乎沒有殺人搶物的意思。我想,兇犯的罪惡動機是讓女的完全徹底的赤裸。」安井又談出了自己的看法。

「兇犯為什麼要這麼干呢?」十津川追問。

「不知道。」安井老實地答道。

「不知道嗎?」

「對不起。」

「哪兒的話。這比強不知以為知好多了。除此以外,關於兇犯,還有什麼可疑之處沒有?」

「從受害人方面看,這兩人都曬得很黑,泳裝痕迹眩人眼目。」白石補充了一點。

「似乎是這樣。」

「兩個女人都很年輕,又都在海灘上晒黑了肌膚,這也許是自然的事,可能跟兇犯的癖好無關。」

「第二個受害者谷本清美,也在夏天到海上去了嗎?」

「去了。跟朋友到輿論島度假兩周,是沖繩附近的島嶼,有熱帶魚游來游去,年輕人都願意去。」年輕的刑警青木看着筆記本報告道。

「你也去過嗎?」

「沒去過,但在旅行雜誌的畫頁上看過。希望有朝一日能去上。」青木笑着說。

「兩個星期也很夠用了!」龜井羨慕地嘆了口氣。

這裏的六個刑警,不要說兩個星期,就是三天也不可得。他們的臉也曬得很黑,卻全是為了調查材料在太陽底下走路造成的。

「一起到輿論島的朋友是女的嗎?」十津川問青木。

「是三男三女的團體,全是大學生。」

「其中有沒有被害人的情人?」

「似乎跟S大學的學生足立純一很親密。經過調查,他的血型是AB,也有不在場證明。」

「其他兩個學生呢?」

「為謹慎起見,也調查過,這兩個人的血型分別是A和B型。那位B型血的學生,九月十日載女人兜風,發生車禍,現在還住在醫院,不在現場證明十分明顯。A型血的學生是另一大學的,他說九月十二日十點到十一點在家看電視。不在場證明雖不明顯,但血型不同,而且該學生很討女孩子喜歡。他不可能發生強姦的事。」

「也許。」十津川說。

兇犯是沒有女友的孤獨者,還是對年輕女子懷有特別的僧恨呢?

8

十津川把東京都的地圖攤在桌子上,在發生命案的兩處畫了圓圈。

龜井等五個刑警凝視地圖。

「兇手還在逍遙法外。從目前情況看,兩個受害人的情人或男朋友都有不在場證明,血型也不一樣,可以解除懷疑。你們認為兇手究竟是誰呢?」

「我看有可能是與兩個受害人有關係的男人偽裝成路人,強姦后再殺人滅口。」田島提高聲音說。

「兩個殺人現場相距那麼遠,這一點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注意。」安井說,「如果說第一個兇手還可以懷疑現場附近的有前科的分子,但經過調查都否定了。可第二個兇手殺人為什麼選擇在東長崎呢?」

十津川在認真聽着,認真思考着。

「另外還有疑點,那就是兩個受害人與兇手的關係,這是值得認真考慮的。也許受害者者常去的店鋪的服務人員就是兇手;也許超級市場、美容院、吃茶店,都是我們緝拿兇手的着眼點,還有就是車站的收票員也值得懷疑。我們可以設想,如果某男人多次見過受害者,並對她起了姦淫之心,受害人卻不搭理他,那男子受到了冷遇,便懷恨在心,以致發展到強姦殺人的地步,你們以為如何?」龜井表示了自己的看法。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如果店鋪的休息日是星期五,龜井君的看法就對了。」

「那也不一定,兩個現場相距太遠,這是事實,很難認為在蘆花公園和東長崎的兩個店鋪由一個人同時做店員,因為這是不可能的!」

議論結果,莫衷一是。案件還是一團謎。

為什麼案件發生在星期五呢?受害人與兇手究竟有沒有什麼關係?兇手是偶然路遇殺人,還是見年輕女人就殺呢?如果是以強姦為目的,為什麼奸后又非要殺死對方呢?

綜合上述疑問,十津川不得不部署他的刑警繼續在現場附近進行偵察。

自兩起案件發生后,報紙、電視及雜誌周刊可有了新聞報道內容。十津川他們把兇手命名為「星期五的漢子」,報紙方面則寫成「星期五的惡魔」,並誇張地寫道:兩次都把受害者搞得完全赤裸,不如此不能引起性興奮,兇手是以性殺為嗜的變態人。報紙、電視還聳人聽聞地加上特大標題:「兇犯在下個星期五,九月十九日,會再選出新的犧牲者嗎?」……

十津川面對這些五花八門的新聞報道,真有些痛心疾首了,他深怕會有浮浪的蠢人真的去模仿兇手。值得慶幸的是,一直過了星期日,也沒有類似案子發生。

九月十七日,星期三下午兩點,專案小組突然收到一封信。信封中只有一張信紙,紙上寫道:「九月十九日,星期五的漢子!」

信紙上只寫了這麼短短的一句話。這是玩世不恭的傢伙在惡作劇呢,還是兇手繼續向警方挑戰呢?十津川望着這封短訊深思著。

9

這封信字寫得很難看,但筆力很強,肯定是寫信人緊握原珠筆,用力書寫的。

寫信人沒留下地址和姓名,郵戳是中央郵政局。為什麼從中央郵政局發出?是害怕追查,還是寄信人在東京車站附近的公司上班?十津川邊琢磨心事,邊將來信遞給了刑警龜井,說:「他們四人都出去查訪了,很想聽聽你的意見。」

龜井接過信件,望着掛在牆上的日曆,態度明確地說:「九月十九日,正是本周的星期五。」

十津川點點頭:「是的。」

龜井接着說:「假如這封信是兇犯向我們挑戰的話,那這個星期五將有第三個年輕女人遭到強姦和殺害。」

「你不認為這是寄信人的惡作劇嗎?」

龜井搖搖頭:「假如是惡作劇,他把信投到報社比寄給警方更容易引起震動,而且那才真具有戲劇性。」

十津川:「也許送給了報社。」說着,他拿起話筒,直撥電話到中央新聞社,找社會部他的朋友原田。電話接通后,十津川若無其事地詢問對方有無這類信件投給報方。原田在電話里肯定地回答:「沒有這類信件和電話。」

「真的沒有嗎?」十津川聽了原田回答,又追問了一句。

「我不會開這樣的玩笑,難道你們警方聽到什麼消息了嗎?」原田又認真地反問了一句。

「不,沒有聽說什麼,麻煩你了。謝謝。」十津川無可奈何地掛斷了電話。

從客觀上看,投信人既然只寄給了警方,那可能就如龜井所說,可以認為是兇手在向警方挑戰。而且,兇手不寫多餘的話,只寫「九月十九日,星期五的漢子」,這樣直接、更令人擔心。十津川覺得龜井的見解有道理,又問:「我如果同意這是兇手向我們挑戰,龜井君,你以為這兇手是屬於哪種類型的人?」

龜井想了想,說:「老實說,這兇手的血型與我相同。」

十津川愕然地:「哦,我真不知道你也是B型血。」

龜井:「曾聽說血型相同的人,性格也相近。如果這樣,那兇犯的性格就很象我了。」

十津川馬上接道:「那就是說,兇手平時嚴肅正經,很執拗又很敢幹?」

龜井又從另一方補充說:「反過來說,則是粗野,不近情理,頑固而且愛胡來。」

十津川:「不管怎麼說,你總不會殺人吧?」

龜井:「我也不能太自信。記得剛剛乾上刑警那會兒,自以為是正義的守護者,很有使命感。當然,現在我也有這種使命感。不過,隨着案件的積累,時間長了,有時,對某些犯人也有同情心。反思自己,覺得立場錯了,自信心也隨之有所動搖。就說去年夏天新宿發生的那起殺人案吧,那是一個中年人用菜刀砍死錢莊經理的案件。「

十津川:「對,我記得這起案件。是那兇手妻子借的債,他的妹妹因此遭到錢莊經理的強姦,妻子自殺了,妹妹也變成精神病患者。」

龜井點點頭,說:「那時,我覺得如果我是那中年人,我也會殺死那可惡的錢莊老闆的!從這點上說,我也可能幹出殺人的勾當。但我所以終究未成為兇手,我覺得我畢竟是刑警,我是逮捕別人的人,這是我的好運氣!」

十津川:「你說得很好啊!我也同樣有這種想法。但這次與那起案件絕不相同,這次的兇手半點也不值得同情。他為了自己洩慾,竟然連殺兩個女孩。要知道,她倆都需要結婚,都需要生兒育女,都需要建立自己幸福快樂的家庭啊!」

正值十津川與龜井談話的時候,到第一現場附近查訪的安井與田島回來了。他們帶回來什麼樣的消息呢?

10

搜查一課本多課長的辦公室。

本多課長坐在辦公桌前的轉椅里,微微晃動着發胖的身軀,問前來被詢問的十津川:「怎麼樣?找到兇犯的線索沒有?」

十津川畢恭畢敬地回答:「很遺憾,還沒抓到什麼線索。安井和田島剛從世田谷第一現場附近查訪回來,可是他倆一無所獲。」

本多:「難道沒有親眼看到兇手的人嗎?」

十津川:「目前,親眼看到兇手的只有東長崎的上班族。但這位目擊者提供兇手170公分的身高,僅僅這一點是不可能把懷疑的範圍縮小的。」

本多:「那麼,關於星期五漢子的來信,又怎麼樣了呢?」

十津川:「我們斷定是兇手寄來的。」

本多:「是兇手的挑戰書吧?」

十津川:「可以這樣認為。」

本多:「要不要把這封信在報紙上發表?這個問題你是什麼意見?」

十津川:「在報紙公佈的話,可能會得到群眾的合作與協助。」

本多:「可是,要是真出了第三個受害者,警察一定會挨罵的,因為警方在兇犯的挑戰中失敗了。兇犯己做了預告,警方卻不能防止,新聞界定會指責警察的無能,部長擔心這一點,所以叫我們暫時不公佈信件。你以為如何?」

十津川:「我也贊成。至少目前,我沒有充分的把握能防止第三件命案的發生。」

本多:「真的沒有嗎?」

十津川嚴肅地:「確實沒有。我以為下次受害的仍會是年輕的女人,但我們只知道這一點和犯罪的時間,既不知道誰是受害者,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受害,所以確實無法防止。」

「沒查清兩個受害人與兇手的關係?」

「還沒有。」

「有沒有路過殺人的可能性?」

「我想這種可能性很大。」

「假如兇手的目的只在年輕女人,那麼他完全可能在東京以外的地方殺害第三個受害者的。」

十津川考慮了一下,說:「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兇犯既然來信示威了,我想他還是要在東京施行犯罪計劃的。東京,多大的東京呀,我也有些絕望。」十津川說得實在,東京都內人口有一千多萬,年輕女人也不下幾萬人。要保護住這幾萬女人又談何容易,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的!

「那你認為該怎麼辦呢?」本多問。

「請報紙、電視台呼籲東京都全體市民,九月十九日,要求年輕女人要在天黑前全都趕回家裏,也許會有點幫助。」十津川半開玩笑地笑着說。

「那可不妥。一定會遭到批評,人家會說只有兩個女人被殺,就這樣大驚小怪,假如真出現第三個被害者,那又該怎麼辦呢?」本多顯然不同意十津川的做法。

「市民對警察的態度並不是友好的,因為我們不僅穿一套制服,還有手槍和警棍。我們工作取得成績,他們也高興,一旦出了毛病,便群起而攻之,真讓人沒有辦法。」十津川情緒消沉地說。

「對於此案你還有什麼看法?」本多又問了一句。

「人們只怕出現第三個受害者,但卻不知預防有多困難。我們的刑警為調查案子,腳都跑麻木了,還被指責無能,說來實在可憐。」十津川話中充滿了牢騷。

「今天是十七日吧?」本多問。

「是的。連今天在內還有三天,我們將全力以赴,希望能抓住案犯的有關線索,以防止命案第三次出現,但也不能過於樂觀。」十津川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那好,就拜託你了。我不希望再讓年輕的女孩死去。」本多說。

「我會認真去辦的。」十津川說完即想起身告辭。

本多見十津川起身欲走,又叫住他:「這次偵破命案,田島刑警也參加了?」本多問。

「田島參加了,他怎麼啦?」十津川有些驚疑。

「在蘆花公園被殺的由美子的父母來抱怨了。查訪時,田島刑警說死者『軀體真美』,這話傳到她父母耳中了。」

「知道了,我會提醒他的。」十津川告辭了。

11

十津川知道,三十二歲的田島因外遇而離婚。十津川並不想用這件事來說他。

品德方面,警察的確比其他行業的人要高超得多。要是一般的上班族,喝醉酒糾纏一下年輕姑娘,大概不會有什麼事;警察就不同了,會挨報紙的痛罵,處理得不好,還要打飯碗呢!十津川基於這種認識,覺得只要工作能力強,對女人有點隨便也不妨,因為警察畢竟也是有七情六慾的人嘛。但既然課長都點了田島的名,還是應該提醒他注意的。

回到房間后,到東長崎一帶查訪的白石和青木也回來了。兩人都沒有掌握到兇手的任何線索。十津川聽了他們的報告后,說:「請把田島叫來。」

身材高大的田島來到十津川面前。

「找我有什麼事嗎?」田島俯視般地望着十津川問。

「由美子的父母對你有意見了。你曾說受害人『軀體真美』的話,傳進她父母耳朵了。」十津川開門見山地說。

「真的?」田島滿不在乎。

「你不相信受害者的父母前來抱怨?」

「由美子是赤裸著被殺的,我又不能閉着眼睛,怎能不看到她的裸體呢?因為她身體確實很美,才說了那句話,並沒有侮辱死者之意。」

「可是人家卻生氣了。下次去拜訪時,向他們道歉。」

「需要道歉嗎?」田島不服氣地瞪着眼睛說。

「這類案件,我們很需要市民合作。如果被害人父母疏遠我們,對破案是不利的。這不僅是你個人的事情,所有辦案人員都將遇到麻煩呀!你想,你個人能解決整個案子嗎?」

「要是可以的話,我一個人去解決看看。」

田島頂撞十津川的時候,老搭檔安井過來解圍說:「你一個人干?可別忘記我呀!」

田島沉默不語。安井拍着他的肩膀說:「想起了一件事,咱倆去查訪吧。」說着硬把田島拽走了。過了一會兒,安井獨自返回來,向十津川誠懇地說:「請原諒田島。他雖然有點倔強傲慢,卻是很能幹的刑警啊。」

「我知道他很能幹。」

「那麼,非要他去向受害人家屬道歉嗎?」

「是的。他必須去道歉。」十津川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說。

12

田島是否真的去道歉了,十津川再沒有過問。對田島和安井這兩位刑警,他是信得過的。近日來,最使十津川頭疼的是那可怕的星期五正分分秒秒地逼來。儘管十津川他們已竭盡全力,那個飄乎不定的魔鬼,無論怎樣查訪,也找不到新的線索。

唯一的目擊者——通產省事務官三木,也沒有提供出很具體、很有價值的證據來。

白石和青木已幾次拜訪他,讓他盡量提供些什麼,但終未能奏效。

十津川下令停止了對三木的查訪工作。因為如果一再反覆訊問,三木有可能會編造出一些證據來,這樣反而會使案件人為地複雜起來,甚至導致意想不到的壞結果。

市民們也向警方反映了不少情況。有人在電話中模稜兩可地說,自家住宅附近常有一個男人徘徊,用異樣的目光打量年輕女人,他們懷疑是強姦殺人的兇犯,要求警方去查辦。有的人更肯定地說,住在某處公寓的男子就是兇犯……

按著報告人提供的地址,十津川一一派人去調查了,結果都與此案無關。其中還有女人跟男友吵翻,氣憤不平,才打電話指控男友是殺人兇犯,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在一無所獲中,隨着時間的流逝,兇犯預告的可怕的星期五——十九日來臨了。

這天,從清晨就開始下雨。十津川因睡眠不足,紅着眼睛注視着窗外迷濛的雨絲事心裏暗想,如果那兇手是討厭雨的人就好了。如果討厭雨,他可能一整天都悶在家中,這樣第三個受害者在今天就倖免了。可天不隨人願,也好象有意嘲笑十津川一樣,中午剛過,就雨過天晴了。

前兩件命案都發生在下午十點到十二點之間,十津川仍認為這是個最危險的時間段。因此,東京都各派出所在今晚都增加了巡邏隊的次數,還專門派人在黑暗的巷道里蹲坑。

時鐘無情地走動着,時間一小時一小時地向前推進,安井等刑警的專案小組越來越不平靜了。他與田島徑奔蘆花公園;白石和青木則去了東長崎。

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兇手住在第一現場和第二現場,也沒有任何證明會判定兇手仍在上述兩個地點作案。但對第一第二現場還是不能忽視的。

留在專案小組值班的,只有十津川和龜井兩個人。他倆心似油煎,因為不安的等待比外出走動更令人心焦。

「九點半啦,」十津川看看手錶輕聲說,又點燃了一支煙。但見他辦公桌上的煙缸里已堆積如山了。龜井默默地為十津川倒掉了煙灰。

「謝謝你了,龜井君。」

龜井輕輕搖搖頭,順手推開窗戶,深深吸了一口空氣,仰望長空說:「好美的月夜呀!」

十津川心境不佳,凝望着蒼白的月光,彷彿看着不祥之物一樣。前兩個命案發生的晚上,也是這樣的月夜呀!尤其是第一件命案,兇手把由美子扒光,可能就是在月光下欣賞她那晒黑肌膚上的明顯的泳裝痕迹的。

今晚,兇犯是否正在暗夜中到處走動,尋找新的犧牲者呢?

過了十點,又過了十一點,仍沒有任何報告傳來。雖然沒有報告傳來,十津川沉重的心情並沒減輕。命案也許已在東京都的什麼地方發生了,只是還沒有發現屍體而已。

度過了難耐的長夜,天終於亮了,九月二十日來臨了。上午七時二十九分,電話鈴突然尖厲地響了起來。十津川拿起聽筒,臉色頓時驟變。第三起命案終於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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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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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可怕的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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