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一連數日,丐幫石坤、朱狂及數名弟子,日日來拜訪衛紫衣,明為討論補償「金龍社」

的損失,其實是想拜託衛紫衣從秦寶寶手中拿回綠玉杖。

這小搗蛋倔得跟驢子一樣,說不還就不遠,也不給別人一點可乘之機,鎮日價雙手抱住綠玉杖,連睡覺也不放手,席如秀問他吃飯怎麼辦?

秦寶寶居然道:「大哥會喂我嘛!」

衛紫衣真是哭笑不得,道:「如果大夥兒都不喂你呢?」

秦寶寶笑咪咪道:「大哥忍心讓寶寶肚子餓。」

衛紫衣當然不忍心,喂飯之際,不知說盡多少好話,他就是不為所動,如果露出怒容,寶寶就眼睛泛紅的低頭盯的綠玉杖,罵一聲,眼淚就漱漱滾了下來,你說,衛紫衣,還有什麼辦法?

後來席如秀說笑話講江湖故事,逗得他哈哈大笑,原想趁他高興得拍手之際拿回綠玉杖,但秦寶寶宛如早看穿他們的心思,笑歸笑,東西卻愈抱愈緊。

最後,衛紫衣只有拿出殺手鉗,道:「據說少林有十戒,是那十戒?」

秦寶寶數道:「亂怪之源,成之在酒。萬惡之首,成之在淫。

迷心之根,成之在財。惑意之本,成之在嗔。

好生之德,成之在殺。踰距之犯,戒之在貪。

勿視勿動,成之在佞。勿聽勿言,成之在謊。

不增不減,成之在妄。不垢不凈,戎之在犯。」

點點頭,衛紫衣道:「你背得很熱,但會不會身體力行呢?」

秦寶寶總算明白衛紫衣的意思,別過頭道:「我不是少林弟子。」

衛紫衣道:「誰都知道你跟少林有極深的淵源,你這樣做,會給少林惹下不小的風波,悟心大師年紀已大,你忍心讓他為這事而千里奔波?」

秦寶寶微微動容,道:「不要告訴他就好了嘛!」

衛紫衣道:「事情們總會宣揚出去,他總會知道。」

秦寶寶看了緣玉杖一眼,固執道:「我不管,「一點紅」沒了,綠棍子再失去,那多乏味。」

衛紫衣誘惑道:「大哥不是答應你,帶你到處遊玩么?」

秦寶寶笑咪咪道:「那當然美的緊,但有綠棍子就更好玩了。」

衛紫衣故意生意道:「人,不能太過份,你要綠玉杖,就不能去玩,想同游江南,就把東西還人家,你想想,這是丐幫幫主的信物,他們絕不肯罷休,你不等於拿刀子請人家剁下你的腦袋。」

秦寶寶嘟起嘴道:「你就會威脅我。」

衛紫衣道:「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秦寶寶小聲道:「有沒有別的辦法?」

衛紫衣扳起臉道:「沒有。」

失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秦寶寶道:「我真的很喜歡它。」

衛紫衣撫着他長發,溫和道:「大哥知道,但世上還有許多可愛又好玩的東西,等着你去發現,為一根化子專用的棍子而惹上麻煩。不僅愚昧,而且會失去尋找其他快樂的機會。」

沉默了好半晌,秦寶寶道:「是丐幫那個閻王面孔的拜託大哥當說客?」

衛紫次微微一笑,道:「我自己也不希望你拿着這一根棍子亂跑,簡直有礙觀瞻。」

輕咳一聲,小心道:「你忘了自己的實際身份?女孩子就要有其規矩……」

秦寶寶將綠玉杖丟給衛紫衣,雙手塞住耳朵,叫道:「不聽,不聽,大哥最討厭了,好狡滑,非逼得人家交出東西不可。」

衛紫衣起身臨走前,回身笑道:「唐容、唐卓、唐虎、白蓮和蕭傲雲,都住於「高升館」,你去同他們告別一聲,過二天我們就走。」

說着拿着綠玉杖去見丐幫中人。

卻說秦寶寶原本失望的臉色一掃而空,代之而起的頑皮惡作劇之氣,喃喃道:「好啊,你們這些小小子還沒走,少爺可須好好回報你們一下,尤其白蓮,敢打少爺,真正豈有此理。」

匆匆穿戴好,問明「高升館」的方向,一路想着鬼點子,穿街走巷,陡地,雙目一亮,因為他看見一個,一個他不喜歡看見的人。

女人,美女。

紫秋如。

秦寶寶一直懷疑這個美人想搶走他大哥,她是二領主「無情手」張子丹的小姨子,紫玉竹的胞妹,二個姊妹都是一個模子,柔情似水。

看見她在向路人問路,秦寶寶當機立斷,決定不去「高升館」,閃身入一家商店,冷眼看着紫秋如朝分社前去,再也忍不住的罵一聲:「女妖怪!」

眼珠子一轉,又抿嘴笑道:「大哥不會愛上你,我很放心,不過,你有意想搶我大哥,真該好好教訓一番。」

等商店老闆帶着怪異的眼神來招呼他,秦寶寶拿出一錠碎銀,要來文房四寶,寫上幾行字封入信封,請人送到「高升館」給唐容等人。

商人有錢賺,什麼事都辦,笑哈哈的答應了。

我們秦少爺這才大搖大擺朝來路回去。

出來時才是日落時分,衛紫衣吩咐天黑前就須返回,他不知到那裏閑混,等月亮高掛的戌時才回去︵戌時,晚上七時至九時︶。

紫秋如和衛紫衣在月下對酌,見到他回來,衛紫衣讓他坐在身邊,笑道:「紫姑娘你認識,不必介紹,她探望二領主夫人回來,順道到此遊玩,我想,游江南時要不要邀她同道。」

秦寶寶表現出很懂事的樣子,笑道:「大哥是大人哪,由你決定吧!」

莞爾一笑,衛紫衣道:「我們也該問問紫姑娘的意思怎麼樣?」

紫秋如可說是見寶寶而色變,前次為紫玉竹之事上「子午嶺」,一露出喜歡衛紫衣的樣兒,秦寶寶不知捉弄了她多少次,這次探姐回來,已知秦寶寶是女兒身,十有八九是未來的魁首夫人,卻仍然不死心,到此一敘,原高興寶寶不在,不想他突然的出現。

衛紫衣對他說話的神情永遠充滿憐惜和溫柔,不禁又羨又妒,聽他答應要她同游,心想該不會又是他的惡作劇吧?

遲疑一下,嫣然道:「寶寶也去?不會太累么?」

衛紫衣一怔,道:「沒關係,反正不必趕路,可以多休息。」

秦寶寶聽她言語,差點氣得七竅生煙,問「它」道:「喂,你聽她說的像話么?

不像「話」,難道像口?唉呀,夜深該睡了,臭寶寶。

不許睡,主人被欺負,怎能不聞不問?

唉,你不去欺負人家,已經算乖了,誰敢欺負你?

哼,反正她意圖不軌,要小心應付。

她圖謀什麼?

想搶我大哥,就是大大不應該。

嗤,笨寶寶,你大哥最疼你不過,誰搶得走?

她有這種意圖就不能原諒。

真小心眼兒,不過,剛才你怎地表現得那麼大方,答應讓她跟你們游江南。

呆瓜!大哥當她的面問我,就表示他已問過她,而認為我一定會答應,如果我拒絕,大哥嘴上不說什麼,心裏一定罵我不懂事,也會對她產生歉咎的心理,歉咎之下必然對她更好,我看了更生氣。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老謀深算?

現在!

可怕!

你快點出主意呀!

這事再簡單不過,就只怕你不願意。

什麼事?

回復女兒身,學得溫順一點,她自然就死心了。

我……別再我……了,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怕人家以異樣的眼光看你,但你想清楚,萬一你大哥真被她搶走了,到時侯不會不好意思也來不及了。

怎麼樣?

不行,至少現在不行,必須撿個最適當的時候,不然大哥會覺得很奇怪;怎地她來,我就突然變了樣子,反而弄巧成拙。

總之,你已有決心恢復女兒身就是了?

去,去,去,少幸災樂禍,取笑主人。」

「…………」

「寶寶,你又發獃了。」

衛紫衣見秦寶寶低頭沉思好一陣子,忍不住道:「你想些什麼?」

秦寶寶噘起嘴,不滿道:「大哥只知和紫姑娘談笑,就沒注意到我餓得發昏,哼,有了新人忘舊人!」

衛紫衣輕輕在他腦袋上敲一下,笑罵道:「小鬼頭!」

紫秋如起身道:「剛才我在廚房燉了一隻雞,現在也該好了,我去把它拿來,正好下酒。」

怔丁怔,衛紫衣忙道:「不勞你動手,派人去就可以了。」

召來一名弟兄,吩咐數語前去。

秦寶寶一派天真道:「紫姑娘初來就下廚房費心,真是太辛苦了,等會兒可要多吃點補補,是不是,大哥?」

同樣的話,聽進衛紫衣耳里,覺得這寶貝真是善解人意,連連點頭;而紫秋如卻心裏一陣慌,覺得他二人都在嘲笑她不懂規矩,剛來沒一陣就亂用人家的廚房。

東西送上來,除了一隻燉得爛爛的雞,還有幾碟菜和糕點水果,秦寶寶見點心而眼開,衛紫衣已先下手為強:「先吃半碗飯,人家紫姑娘一番好意,可不能辜負。」

秦寶寶沖着紫秋如一笑,道:「二領主夫人的手藝,人人讚賞,紫姑娘想必也是好。」

挾肉入口,心中暗叫:「完了,完了,大哥吃了之後必會更欣賞她。」

長這麼大,第一次想到要進廚房,既而一想,衛紫衣疼他並不是因為他會煮食,心中也就寬懷,還暗暗好笑!

「等一下就讓你叫苦!」

不知他又要什麼花樣?

紫秋如有點得意的問道:「味道好不好?」

秦寶寶用筷子在肉湯里一攪,笑道:「好極了,我從來沒吃過這麼難得的肉。」

紫秋如笑得更自得,道:「你會不會?」

「烹調?」

秦寶寶搖頭道:「不會。」

紫秋如又笑問:「綉工、女紅呢?」

秦寶寶翻翻白眼,道:「不會!」

紫秋如笑靨如花,道:「我聽姐姐說,你其實是女孩子,怎可什麼也不會?」

秦寶寶氣在肚裏:「少爺現在當男孩,自然不會,你存心找碴?」

轉頭笑問衛紫衣:「大哥你會么?」

衛紫衣道:「會什麼?」

秦寶寶瞪眼道:「做飯、女紅、綉工呀!」

衛紫衣失笑道:「不會!」

「好!」

秦寶寶笑咪咪道:「我們有很多地方相像,大哥不會,我也不會,這叫有難同當。」

衛紫衣想了想,頷首笑道:「說得是,學業有專精,沒有人什麼都會。」

紫秋如不以為然道:「男主外,女主內,女子自應以學習家事為重,不然就遧背了倫常。」

衛紫衣警惕她說這番話的用意,頷首道:「紫姑娘說得是,但有時候難免力不從心,我覺得不必太勉強,比如大飯館的廚子都是男子,甚至本社總壇的廚子也是男的,難道只有女子才能學家事么?」

秦寶寶拍手道:「大哥真偉大,說得出這番大道理。」

衛紫衣笑道:「不過紫姑娘的想法也是正經的。」

秦寶寶笑笑,喝一口肉湯,嗆得直咳嗽,衛紫衣拍他背脊,道:「吃得焦急作啥?」

表情古怪的望一望紫秋如和雞肉,秦寶寶細聲道:「湯里有怪味。」

說得很小聲,卻還是能讓紫秋如聽見,紫秋如扚湯入口,果然隱隱有一股腐臭的味道,不明顯,吃進嘴裏,怪味道才跑出來,就像魚肉放太久而不新鮮的臭味。

衛紫衣也嘗出來,為了顧忌紫秋如的面子,只推說是雞肉本來就不新鮮,並示意寶寶吃別的,絕口不提這事。

秦寶寶也精乖,笑嘻嘻的左右言他,讓衛紫衣覺得這孩子真是善解人意,不枉疼愛他一場。

只有紫秋如心裏不舒服,雞是剛殺好入鍋,怎會腐臭得那麼快?

秦寶寶看在眼裏,笑在心裏:「看你日後有沒有臉面再故意表現手藝,想討好大哥。」

原來這是壞小子秦寶寶的傑作。

唉,除了他,又有誰這麼愛搗蛋?

自從紫秋如出現,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姐姐紫玉竹的妙手,使得張子丹驕傲有這麼個色藝雙絕的好妻子,心想妹妹大概也差不到那裏去,必會表現這種絕活討衛紫衣歡心。

於是費了不少時間找來一種腐葯,等紫秋如的燉雞湯端來,暗把葯灑一點在手心,筷子在手心沾了一沾,拿到湯里一攪,湯里就另添一股怪味道,讓紫秋如驚羞之際,自然不敢再經易施展易牙妙技。

這招叫做先下手為強。

衛紫衣又是親耳聽見弟兄回報寶寶歸來,寶寶就立刻出現在面前,自然不會懷疑他有時間到廚房故意搗蛋。

xxx頂着當空的烈日,四匹馬策騎平治。不快不慢。

四匹馬,卻有五個人。

衛紫衣。馬泰、戰平、紫秋如,只有小不點秦寶寶不肯自己騎馬,小馬騎不快。大馬又騎不來,好不容易「一點紅」又快又適合,偏偏薄命,所以只好像以前一樣,和衛紫衣共乘一匹。

一路上來,大家都甚少開口說話,一則天氣太熱,日頭曬得慌,再則,中間隔着紫秋如,彼此之間沒法像以前一樣嘻嘻哈哈,馬素、戰平更是悶得像葫蘆路前不遠處有一塊草地,長著幾株垂柳,柳條兒綠黃黃的,似是叫暑天氣?悶得無精打彩低垂著,不過,倘有一絲陰涼可乘。

秦寶寶見衛紫衣額上冒汗,面龐微紅,道:「到前面路邊的柳樹底下歇歇馬吧?大哥,日頭太毒了。」

點點頭,衛紫衣道:「好。」

一轉頭向另三乘說了。

五人四馬來到柳蔭底下,飄身落地,任由馬兒在荒地上吃草徜徉,他們自躲到蔭涼的樹下去,解下水袋,猛喝幾口。

秦寶寶突然從懷裏摸出一隻摺扇,坐在衛紫衣身旁,展開扇子煽風,衛紫衣頓覺涼意襲身,暑氣漸消,笑道:「你怎麼想到要買扇子?」

吃吃笑着,秦寶寶道:「出門在外可不比社裏隨時有窖藏的冰吃,以前在少林寺,明智、明理隨時都藏把扇子在懷裏,寺里的大和尚不在身旁,就拿出來猛煽。」

馬泰聽得好奇,道:「少林寺不準用扇子么?何必要等長老不在才能煽風。」

秦寶寶見馬泰、戰平、紫秋如都圍過來,就這個煽幾下,那個煽幾下,多煽衛紫衣幾下,讓大家都涼快,邊道:「也不是不準用扇子,只不過被大和尚看見,會責備他們修為不夠,不能達到心靜自然涼的境界,說不定那位大和尚也熱得心頭一把火,又不好意思當眾煽涼,就會要他們念經消暑,自己心裏就會好受點,這叫「清涼咒」。」

大夥兒都笑了,衛紫衣搖頭道:「你該不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大和尚那會那麼壞心,懲罰別人來娛樂自己?真是小兒之見。」

紫秋加附和道:「少林寺的高僧,修為極深,那會這麼小心眼。」

秦寶寶白了她一眼,道:「我大哥說的你都贊同,我說的你就反口相譏,難道我是在胡說八道么?」

紫秋如面龐一紅,冷道:「你小孩兒原本就不修口德。」

眼珠子一轉,秦寶寶道:「如果我說得出一番大道理呢?」

衛紫衣叱道:「寶寶,不要冉逞口舌之利。」

馬泰、戰平都替寶寶不服,紫秋如笑顏如花了。

秦寶寶朝衛紫衣扮個鬼臉,把扇子交給馬泰,起身四望一下,道:「我去找找看有沒有乾淨的小溪可以洗臉。」

衛紫衣道:「這種地方那來小溪流?」

秦寶寶笑笑,道:「我找看呀,我在山上長大,對找水比較有心得。」

衛紫衣無可奈何道:「不要跑太遠。」

秦寶寶漫應一聲,愈去愈遠。

紫秋知柔聲道:「大當家照顧他,一定很辛苦?」

衛紫衣笑着說道:「雖然辛苦點,但得到的快樂卻是永久的。」

紫秋如道:「我沒有見過比他更頑皮的人,尤其他是女孩兒,更讓人覺得奇怪。」

衛紫衣笑得很溫柔,道:「人分很多種,寶寶是屬於天真浪漫的典型,好像永遠長不大,像個小女孩,但這又有什麼關係,更讓人覺得他坦率可愛。」

戰平和馬秦都識趣的跑去照料馬匹。

紫秋如嘆口氣,道:「我明白了,不管他多壞,你儂樣喜歡。」

衛紫衣道:「他只是愛搗蛋,並不壞,何況他每做錯事,都會坦直的認錯,所以大家都喜歡他。」

紫秋如還想說什麼,這時,傳來寶寶尖嫩的叫道:「大哥──」

還沒有傳來第二聲,衛紫衣已朝發聲處射去。

秦寶寶果真找道一條迷你小溪,捧起水正要洗臉,卻聞到一股血腥味,再仔細看,水中帶着些微紅色,不是血還有什麼?

存着好奇心和大夫救人的本能,秦寶寶朝上流再找,找到一名受傷很重的年輕人,整個人半身都埋進水裏,受傷流血混入水中流下,才會被秦寶寶發現。

說來真是命不該絕,小神醫立刻把他拉出水中,卻發覺他重得要命,只好運上功力才拉得動,檢視他傷口極重,需要大大整修一番,估量一個人搬不動,想也不想就高聲向衛紫衣求助。

每次遇上麻煩,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衛紫衣這位神通廣大的大哥。

就好比以前在少室山,有事就高叫一聲「爹──」,而秦英好像隨時跟在左右似的立即出現,等秦英去世,換叫「大和尚叔叔──」,效果一樣好。

衛紫衣很快的找到他,也看見受傷的人,道:「怎麼回事?」

秦寶寶很快把經過說一遍,道:「大哥,我們應該救他,可是我抬不動。」

衛紫衣卻在遲疑着,秦寶寶鬼靈精,立即猜道:「大哥認識他?是敵人?」

點點頭,衛紫衣道:「有一點小過節。」

秦寶寶道:「還是救吧!」

這是學醫者的通病,見不得人死。

衛紫衣俯身抱起傷者,回到樹蔭下,馬泰立即上來接過,道:「怎麼辦?魁首。」

衛紫衣反問秦寶寶:「他目下有沒有生命危險?」

秦寶寶掏出一顆丹丸讓傷者服下,道:「儘快找個地方給他療傷靜養,大約半個月才會痊癒。」

紫秋如道:「你醫術那麼好,還須費半個月才能好?」

秦寶寶皺皺小鼻子,道:「這已經算快了,難道你以為像神仙變法術一樣,吹口氣就會好起來?」

衛紫衣也看出傷者的傷勢極重,能半月而愈,已經是最短期限了,紫秋如只是在吹毛求疵,礙於張子丹的關係,充耳不聞,一行人上馬朝鎮上而去。

秦寶寶忍不住偷偷告訴衛紫衣:「我實在不喜歡她,她好像看我不順眼。」

衛紫衣自然明白為什麼,卻不願說出,只好道:「別這樣,大家一起遊玩,就別太計較,也許她心情不好,是不是:」

眼波流轉,秦寶寶抱住衛紫衣笑道:「我就不會心情不好,跟大哥在一起最快樂不過了。」

衛紫衣低頭見他天真嬌態,吃吃笑了:「這是無庸置疑的,所有的麻煩,我全替你一肩挑了。」

秦寶寶不依道:「大哥這麼說,好像說我是累贅似的。」

衛紫衣知他說笑,也一笑而過。

秦寶寶心情簡直好得不得了,跟「它」道:「嘻,我贏定了。

嘖嘖,這是什麼道理?

我知道大哥最討厭嬌柔造作的女子,雖然我不喜歡她,卻不會在大哥的面前捉弄她,而她呢,一心想搶我大哥,言語中就不免帶着刺兒,好條故意討好大哥,如此一來,大哥就愈不可能喜歡她,相對就更讚賞我會尊重客人。

哇塞,好高明的策略。

我不懂什麼策略,只知道絕不讓別人搶走大哥,好不簡單才找到一個,她居然要跟我搶,真是人不像話。難道她不會自己去找一個么?

嗤,小神經,笨蛋寶寶,你以為她要的是一個兄長?

別以為我真的很天真,總之,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麼,就是不許她動我大哥的腦筋。

唉,你的獨佔性真強。

我不管,就決定這樣了。

任性的孩子。

耶,有了,剛才受傷的那個人看來大摡三十上下,雖然沒大哥好看,又是一身狼狽,我想把他打扮起來,將是一位昂長大丈夫,就把他送給紫秋如好了。

咳,送給她作什麼?

當哥哥啊,不然,她愛當什麼,就當什麼好了。

哈哈………有什麼好笑?

你以為你是誰?

你被太陽曬昏頭啦?我是誰都不知道?

我還道你忘了自己是誰,居然想控制別人的感情。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他跟她,就好比大哥和我,有緣千里來相會。

神經小子!

哼,大膽,敢罵主人?

你打算怎麼做?

嘿嘿……山人自有妙計。

好寶寶,乖寶寶,聰明小寶兒,快說來聽聽。

才睡飽,又在作白日夢?

呔,臭小子,笨娃兒,你以為一定成功么?

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反正閑着也是閑替。

跟大爺商量,成功率會比較大。

激將法?哼,你到河邊涼快去吧!」

衛紫衣不時低頭看寶寶一眼,心中着實奇怪:「一個人笑咪咪的在想什麼?這小鬼又有什麼花樣!」

秦寶寶想到得意處,忍不住又「咭」的笑出來,隨即暗罵自己:「定性真差,太愛笑了,壞習慣!」

不等衛紫衣開口,秦寶寶先道:「大哥,那人你認識,到底是什麼來歷?跟你又有何過節?可不可以說出來長我見聞?」

衛紫衣沉靜的道:「他是江南「神鷹堡」的堡主「笑閻羅」鐵嬰,不滿我的外號「金童閻羅」比他響亮,更認為既有「笑閻羅」,就不該有另一個閻羅,要求我改號:要知「金童閻羅」的名號是江湖朋友叫出來的,那能說改就改,再說我也不容許他無理取鬧,於是接受他的挑戰,結下這段梁子。」

秦寶寶認定結果一定是他大哥贏,搖頭道:「看來這人登不講理的嘛。」

微微一笑,衛紫衣道:「除此之外,倒不失為一名有血性的好男兒。」

秦寶寶笑眯着眼。喃喃道:「那好極了!」

「好什麼?」

衛紫衣逗他:「又想認他當兄長。」

「才不!」

秦寶寶眨眨眼,道:「我已經找到一個世上最好的人,其他的人再也不放在眼裏。」

衛紫衣故意眨眨眼,道:「哦,那人是誰?」

秦寶寶以白眼看人,道:「就是你,你這個老愛教訓人的臭大哥。」

衛紫衣驀然大笑,拍馬平治而去。

xxx太陽下山之後,忽然間浮起了滿天烏雲,而且,開始下起毛毛雨來,天色很快的暗了下來。

「笑閻羅」鐵嬰的心情就像外面天氣,開朗不起來。

不知詛咒了多少次,什麼人不好救,偏偏是那個討厭鬼衛紫衣和小討厭鬼秦寶寶救他的,使得仇人變成救命恩人,這筆帳怎麼萛?

尤其人家對他的照顧真是細心之至,不僅補藥靈丹三餐不斷,使得傷勢癒合極速,元氣復原極快,不能動彈時,還由馬泰、戰平幫他洗身,還有那個大姑娘溫柔笑語,真是令人見之忘俗。

有時不禁捫心自問,如果立場對調,自己會不會寬宏大量的細心照顧敵人?嘆了口氣,若有不滿,就是……「鐵嬰兒,該吃藥了。」

秦寶寶端著葯進來,鐵嬰皺眉道:「在下叫鐵嬰,不是鐵嬰兒,怎麼老是叫錯?」

他不滿的就是這點,秦寶寶非要在「嬰」字下加個「兒」,好像不把人家叫得比他小,不甘心似的。

「嗤」的一聲,秦寶寶也重複解釋很多次的解釋:「嬰,就是嬰兒,鐵嬰,就是鐵嬰兒,昴長男子,不必太計較小節。」

鐵嬰望着他那可愛俊美的面龐,道:「你也未免太固執,既然一樣,何必多加「兒」宇,讓江湖朋友知道,太丟臉了。」

秦寶寶撇撇嘴,道:「父母取的名字,你嫌丟臉?」

一聲暴喝,鐵嬰火氣陡升,道:「家嚴替在下取名鐵嬰,只有你敢大膽加上「兒」字,恁地可惱。」

秦寶寶扳起小神醫的嘴臉,道:「太失禮了,跟大夫說話不可以這麼大聲。」

鐵嬰忍不住笑彎了腰:「大夫?天下那有這種惹病人生氣的大夫?照我觀來,你只是小頑固一個。」

「彼此!」

秦寶寶放下藥碗,臨走前道:「你只有三種選擇,隨你要一個。」

鐵嬰粗聲道:「什麼選擇?」

秦寶寶扳著指頭數道:「鐵嬰兒、軟嬰兒、小嬰兒,你喜歡本大夫稱呼你那一個?」

鐵嬰氣呼呼道:「你……,簡直豈有此理,蠻不講理。」

小人得志似的一笑,秦寶寶道:「以前你不是「蠻不講理」的硬逼我大哥除去「金童閻羅」的外號?就只許你對別人蠻不講理?哼,今日你落在本大夫手上,你這「笑閻羅」還笑得起來么?」

大搖大躍出門而去。

鐵嬰氣得一肚火,真有點「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味道,檢視自己傷勢已好得差不多,拿起葯碗一口喝下,苦得直皺眉,雖說良藥苦口,卻也苦得離譜,原來秦寶寶每次配藥,都拿黃蓮當甘草,小小報復一下,嘴上卻說好聽的。

鐵嬰覺得自己該走了,雖說君子不應與「小人」斗,但也不能再留下來受這小子的氣,有損他「神鷹堡」堡主的威名。

走到外廳,正好聽見衛紫衣說道:「二個多用,真快,也玩得足夠,該打道同府了,不然老展會忙得透不過氣來。」

雖說遊玩可鬆弛平日緊張的情緒,但對一個有大事業的男人來說,維持基業不墜與欣欣向榮,更有絕大滿足感,所以秦寶寶也不說什麼,而且想到很是快地紫秋如就會消失在視線內,更使他忙舉手贊成。

「在下也要告辭了。」

鐵嬰走出來道:「多蒙大當家捨棄前嫌相救,鐵嬰永銘在心,他日大當家再游江南,萬請到「神鷹堡」一敘,讓在下略盡地主之誼,陪大當家暢遊。」

衛紫衣豪邁笑道:「鐵堡主客氣了,他日有緣必登門拜訪。」

卻聽秦寶寶不太大聲又不太小聲的道:「明明救他的是我,他卻謝也不謝一聲,反而一朝面就向我瞪眼,這是什麼道理?可真是難懂?」

紫秋如抿嘴笑道:「因為你實在不像一名好大夫。」

鐵嬰感激的朝她笑笑。

秦寶寶雙眼溜過紫秋如又溜向鐵嬰,嘖嘖道:「二位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串通好來欺負我。」

紫秋如羞紅了臉叱道:「你實在可惡,真虧得大當家受得了你。」

秦寶寶笑嘻嘻道:「女人說討厭的時候,聽人家說,真正意思就是喜歡。」

紫秋如頓足不迭,衛紫衣請她不必介意,又叱罵寶寶:「不許再以言語捉弄人。」

秦寶寶吐吐小舌,不再說什麼。

第二天,清晨,鐵嬰堅持告辭,衛紫衣也不勉強,送他出客棧,臨走對紫秋如留戀的望一眼,嘆嘆氣,走了。

自始至終,衛紫衣都沒有問他為何傷重至此,因他的傲氣是衛紫衣領教過的。

接着紫秋如也要走了,秦寶寶真是高興得想大叫,真想搖着手跟她說:「拜拜,在你未找到哥哥之前,最好不要再見面了。」

但他更明白這番說出,衛紫衣又會威脅要打他屁股了。

一行人收拾好行李,結算清房錢,衛紫衣提議送紫秋如一程。

送到「頭城埠」這個地方,衛紫衣拱手道:「歡迎再到總壇遊玩,二領主夫人想必很想你。」

紫秋如笑道:「這二個月的時間多蒙大當家關照,這廂謝了。」

秦寶寶清脆的嗓音輕經響起:「我才真該多謝你,讓我學到一件事情。」

衛紫衣笑道:「紫姑娘有許多優點,你自該多向長者學習,就不知你學到那一樣。」

秦寶寶頑皮之色盡露,道:「最有用的那一樣,不過,告訴你,你又會罵我頑皮,我只告訴紫姑娘,也只謝她。」

說着湊近紫秋如,紫秋如深恐又是惡作劇而倒退一步,秦寶寶卻以最得意的輕功「幽靈鬼影」,如附骨之蛆在她耳邊小聲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想搶我大哥,我早看出來,不管大哥有意無意,總之,你別想得手,所以少爺就先下手為強了,咯咯……」

紫秋如第一次感覺到,秦寶寶天真無邪的外表下,有極堅毅的心智,為了所愛的人,他甚至會不擇一切手段。

而衛紫衣呢?對寶寶根本不設防,他纏着撒嬌,衛紫衣也對他天真憨態報以微笑,紫秋如根本沒機會下手。

其實,秦寶寶根本不明自自己對衛紫衣的要求是什麼,只是害怕,對,害怕沒有人再愛他了,自秦英去世,他就找不到一個對他縱容又全心疼他的人,衛紫衣的出現,再度燃起心中的熱情,只覺得跟衛紫衣一起生活,就像兒時跟父親生活一樣自然,彼此間沒有絲毫隔閡,日子一久,更是配合得相當完美,想也不曾去想,有一天會和大哥分離,像個孤兒似的沒人管、沒人愛,那多可怕。

紫秋如的意圖使她害怕,尤其她是個人見人愛的美人,又烹調、女紅、綉工樣樣精通,這樣完美的女性,難保衛紫衣不動心,只有先防範於未然了。

一路上,如影隨行似的跟在衛紫衣身旁,一向被別人照顧慣了的小奸詐,也開始懂得去體貼別人,不再太麻煩衛紫衣,但他雖然聰明絕頂,什麼事只有涉及「家事」二字,他就變得笨手笨腳,真是愈幫愈忙。

有一次五人到郊外,準備自己烤野味吃,衛紫衣很清楚他連火也不會,第一次見面時烤雞肉,還是請農人幫他弄好一切,然後等著吃,所以也不要他幫忙。

秦寶寶卻自恃看過別人弄過,扚起一大匙醬油灑在肉上,結果濺起一串火星燒上衣服,還是衛紫衣見機快,抱着他在地上一滾,才免受火傷,卻也嚇得不住抽搐,給衛紫衣帶來更大的麻煩,忙着安撫他,末了警告他:「以後不許再插手做這些事。」

看來,再聰明的人,也不可能什麼事都得心應手。

如此,更顯得紫秋如在這方面的靈巧。

秦寶寶就更害怕了,害怕衛紫衣受她吸引,不要再當他大哥了,因為他倆笨手笨腳,衛紫衣更小心呵護着他,倒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現在,進行告別式,秦寶寶笑得最甜美,回到衛紫衣身旁,望着紫秋如愈去愈遠,轉頭笑問衛紫衣:「大哥想知道,我同她說些兒什麼?」

衛紫衣笑一笑,道:「想。不過,大概不會是什麼好話。」

白白眼,忍不住又笑了,秦寶寶道:「我問她是不是想搶我大哥。」

「胡鬧!」

衛紫衣笑罵一聲,突然想起昨夜裏紫秋如趁著二人獨處時,幽幽的問道:「你心裏再也容不下別人?」

這獨處的時刻是衛紫衣刻意安排的,他不是木頭人,心思十分機敏,早已感受到紫秋如萬縷柔情正企圖將他牢牢縛住,他不是沒感覺,也享受她的柔情,但卻不能接受……要不是秦寶寶突然闖進他心底,他是抱定獨身主義的,對女人美好的一切,只止於欣賞,提不起興趣去攫取,因此,他要說明一切,不敢自誤誤人。

「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子。」

紫秋如黯然道:「可是你不欣賞:」

衛紫衣淡然一笑,道:「說不欣賞,就是自欺欺人了。」

紫秋如激動道:「那你………」

以眼神打斷她的話,衛紫衣像在自語道:「寶寶就女子的立場來看,實在非常差勁,即使將來外表變成十足十的女人,我可以想像得到,他不會是一個賢妻良母,「閑妻涼母」還差不多。」

搖頭笑了笑,又道:「說得太遠了,要讓他變成她,還須費一番功夫。」

紫秋如嘆口氣,道:「那你需要的是這樣一個人?」

衛紫衣溫和的道:「寶寶的缺點,我可以數上一籮筐,他替我帶來的麻煩,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這樣一個小不點,卻深深吸引住我的目光,你或許感到奇怪,我卻難以自拔。」

紫秋如道:「就著外表而言,你們的確十分相配。」

突然哈哈笑了,衛紫衣有意把氣氛弄得輕鬆點:「你一說,我想起第一次見到寶寶,一身狼狽,可憐兮兮,只有那雙大眼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夾含者古怪精頑之色,一打眼就認定我是他「想像中的大哥」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居然拒絕不了,彷彿我與他原本就是親人,只是一直未曾朝面,如今柑見,照顧他是理所當然似的,但,實際上,在見面之前,我們一丁點關係也沒有。」

倒吸一口涼氣,紫秋如道:「所以你就決心照顧他一生?」

衛紫衣道:「如果他需要的話。」

心裏深深嘆息,紫秋如泛起解脫后特有的笑容:「他依賴心極強,大當家日後還有得苦頭吃;我也該回去管理「紫竹宮」,明日就走,再見了,晚安。」

目送她入房,衛紫衣突然感到一絲悵惘,喃喃自語:「可惜,可惜,我們無緣。」

秦寶寶見衛紫衣表情古怪,道:「大哥還依依不捨?有了,我們就來個「十八相送」,一定很有趣。」

衛紫衣啼笑皆非,望着他那顆不大小的腦袋道:「你的尊腦里,雜七雜八的東西太多了。」

四人紛紛上馬,正待啟程回府。

陡地──一聲劈雷似的暴喝使他們頓住:「他媽的,你別逃,給你爺爺我留下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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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少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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