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小皮球拉着喇叭花在夜色中再次跑到聚英客棧前,已看到客棧夥計肩上帶着白布巾,正靠在門旁等候客人。

他想與上回一樣,如法炮製一番,准沒錯。於是放開喇叭花,要她在旁邊候着,自己上前搭訕一番。

小皮球上前對門口的小二道:「小二哥,你還在等候客人啊?」

「怎麼又是你?」店小二一怔,道,「你是哪家的小子,沒事跑客棧幹啥?」

「嘻嘻,要你發財啊!你看我不是給你送銀子來了嗎?」

小皮球摸出二兩碎銀。在小二面前晃了一下。

他認為銀子開道,萬無一失。

小二看着銀子,笑道:「天下沒有白拿的銀子,敢情又有什麼事要我幫忙?」

「算你聰明,」小皮球傻笑道,「其實還是老問題。」

小二道:「你說的是西跨院天字一號的客人?」

「就是他,剛才我離開一會兒,他有沒有動靜?」

小二皮笑肉不笑地道:「當然有動靜了,咦,不是說是你親戚嗎?你可以大大方方地進去見見面啊!」

「是……是有點親戚。」小皮球編謊話就沒有寶寶利落了,只好把二兩銀子塞過去,道:

「這點你先收下,說說那個客人有什麼動靜?」

小二收了銀子,道:「剛才又到了不少人,現在都在房裏呢。」

小皮球來了興趣,道:「他們都是幹什麼的?一共多少人?」

小二道:「你要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小皮球一想也好,卻沒想到店小二在使詐,便點頭道:「好吧,勞你駕了!」

「哪裏,哪裏,收你的銀子,就得跟你效勞,是不是?」

店小二說着就頭裏帶路往裏走。

小皮球迅速轉首向遠遠站着的喇叭花打了個手勢,跟着小二走進聚英客棧。

喇叭花不放心,一見二人進去后,也慢慢溜了進去。

店小二帶着小皮球走到西跨院。只見天字一號房二號房燈光通亮,紙窗上人影綽綽。

小皮球忙道:「小二哥,你請吧,我去探一探就好。」

哪知小二狡猾地笑笑,拎起小皮球后脖子衣領,快步上樓梯,高聲道:「魚大爺,有親戚看你來了。」

小皮球發覺不對,人已被小二推進了一號房。

喇叭花眼見這種情況,知道不妙,卻又想不出什麼妙策,只能掩身在牆角花壇后,靜觀樓上動靜。

一號房共有五六個人,個個都是江湖打扮、橫眉怒目的凶漢。

其中一個就是見過面,腦袋上尖下寬,一雙水銹眼盯着人像魚刺一樣的漢子。他一見小皮球不由怔了一怔,道:「怎麼又是你?」

小二笑眯眯地道:「這位小爺說是你的親戚,一直在向小的打聽你,所以小的帶他來見你。」小皮球這時又怕又氣,道:「好個王八蛋,你敢出賣我,看我以後怎麼修理你。」

「小爺,我是成人之美啊!你說找親戚,我不是替你引見了嗎?」

小二奸笑着說得小皮球啞口無言,直罵自己蠢。

那魚大爺這時對店小二道:「你辦得好,到柜上去領賞吧,小蝦米,去告訴柜上賞小二二十兩銀子。」

一個身不滿四尺的矮個兒應了一聲,立刻帶小二出了房門。

原來是銀子作祟,小皮球直嘆氣,他娘的,剛才要聽寶寶的話,出手就掏二十一兩不就沒事了嗎?

他在懊惱,那位魚大爺開腔了,道:「小子,你是哪裏派來的姦細?叫什麼名字,好好招來,免得皮肉受苦。」

嘿!

這傢伙問話倒跟寶寶是一副德性,看樣子快點溜是上策。

心裏打好主意,小眼珠亂掃,小皮球口中道:「小爺是快樂幫手下,坐第三把交椅,名叫小皮球,你要怎樣?」

這一招名道姓,房裏除了魚大爺外,齊都哄堂大笑。

小皮球一哼,道:「這有什麼好笑,你們又是誰,也報個名聽聽,看看是不是比快樂幫響亮?」

魚大爺亦想笑,不過還是忍住了,冷冷地道:「我就是掌舵水幫的『水裏鮫』魚二,你聽到過沒有?」

小皮球怎會聽過,搖搖頭道:「我向來只吃豬肉水餃,從來不吃魚餃,太腥了,不敢吃,所以沒聽說過。」

這些人聽了更是笑不可抑,魚二卻叱道:「你是跟老子賣傻,快樂幫是哪個道上的,老子從來沒聽說過。」

「那你就孤陋寡聞了!」

小皮球心想寶寶一直耳提面命的「喀」字訣一定錯不了,便道:「你去打聽打聽,我們快樂幫幫主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他媽的滿嘴胡言,什麼快樂幫、哭喪幫?舵把子,我看這小子也沒什麼好問的,幹掉算了。」

魚二身邊的手下在開腔了。

小皮球一聽要宰人,心裏可發毛了,恰好剛才出去的小蝦米推門進來,心想:「快溜,不然就慘了。」

他身隨意動,轉身就向外衝去。哪知方到門口,后領被小蝦米一提,乖乖被拎提了進來。

魚二冷笑道:「你還沒交代清楚,就想跑?」

小皮球道:「該說的,都說了,有什麼好交代的。」

「先把這小子綁起來。」

魚二向小蝦米交代道:「這次咱們的事兒頗為棘手,不知道跟這小子有沒有關係,我得好好問問清楚。」

要綁個毛孩子還不簡單,小蝦米身上帶着麻繩,把小皮球綁了個結結實實,變成了粽子。

小皮球一顆心七上八下,心想這次可完了,喇叭花啊!你可知道我已經受苦受難,快去報信,讓寶寶哥來救人啊!

他心裏念念有詞。

魚二又開口審問了,道:「小子,你到底是受什麼人指使?要探聽咱們什麼,跟我好好說清楚。」

「不說清楚,馬上砍掉你的腦袋,叫你沒有吃飯的傢伙。」

小蝦米在旁邊恫嚇幫腔。

小皮球一急之下,靈機又來了,吃吃道:「我說,我說,其實我唱,一段給你們聽聽,你們就知道了。」

魚二皺眉道:「你要唱什麼?」

「你們聽着—一」小皮球放開喉嚨,大聲唱起來:「你就像那冬天的一把火,熊熊火焰照亮我心窩……」

他唯恐外面的喇叭花聽不到,引吭高歌討救兵。

躲在樓下院中的喇叭花還在痴痴地等,看小皮球動靜,一聽小皮球的歌聲,心中奇怪,這種時候,怎麼會唱歌呢?

心中倏地一動,想起上次自己唱這支歌是向他示警。現在他被人抓入房間,突然唱起歌來,莫非也在向我示警討救兵?

這一想,心中一片紊亂。再也等不下去了,一溜煙跑回龍門客代。

※※※※※※

夜已深,燈光通明。

一股難以言喻,令人嗅起來極不舒服的氣味充斥空中。

這是迭峰縣的驗屍房。

清冷的風從門外吹入,吹動了燈光,卻吹不散那股令人極不舒服的氣味。

那個羅剎女鬼就放在房中的那張桌上。

明亮的燈光照耀下,那個羅剎女鬼渾身上下閃起了一種令人看來心悸的碧綠色光澤。

四顆獠牙在燈光下更白,血紅的兩顆眼睛在燈光下更紅。

紅得像要流血,猙獰、詭異、恐怖。

仵工王老二瞪着那個羅剎女鬼,一雙手不禁顫抖起來。

王老二是陶匠出身,二十年前卻已改作仵工。

他覺得做仵工比做陶匠舒服得多。

方才他已驗過那個羅剎女鬼腰腹中滲出的紅黑色液體。

他肯定那是人血,死人的瘀血,這證明人剛死不久。

王老二已肯定羅剎鬼女是一個瓷像,鐵鎚鑿子亦已準備妥當。

鐵鎚在右手,鑿子在左手,王老二的一雙手終於穩定下來。

「叮」一聲鐵鎚擊在鑿子上,「叮」地釘進羅剎鬼女的體內。

楊逍三人的心臟應聲一跳。

女鬼在劍下變成了鑿像,在鑿下又將變成什麼?

雖然已丟下二十年,王老二並沒有忘記他做陶匠時學到的技巧。

每一塊瓷土都有巴掌大小,裂而不碎。

第一塊瓷土落下,五老二不由脫口驚呼,道:「屍體?」果然是屍體。

那具女人的屍體一絲不掛,與瓷土緊緊相連。

瓷土脫落,屍體的肌膚亦有不少亦剝落下來。

王老二屏息靜氣,盡量使一雙手保持穩定,小心控制着每一錘每一鑿。

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滾落下,他汗流滿面,一身衣衫盡皆汗濕。

屍體的肌膚仍然剝落,王老二心力交瘁,始終不能夠制止屍體肌膚的剝落。

瓷土終於盡去。

一具女屍盡顯眾人面前。那簡直就不像一具屍體。

肌膚大半剝落,整具屍體看來,就像一團肉漿。

有些地方甚至是白骨。骨是白,肉是紅,燈光下,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恐怖之極的色彩。

王老二做了仵工二十年,未曾見到過這樣的屍體,楊逍更不必說。

一股似臭非臭,似腥非腥的氣味從屍體上散發出來,沖入眾人的鼻子、肺腑內。

瞪着屍體的眾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目光猶如在夢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四人才先後從夢中醒來。

王老二顫聲道:「我已經盡量小心了!」

秋莫離道:「我並沒怪你!」

頓了一頓,他又道:「依你看,怎會是這樣?」

王老二道:「屍體在塗上瓷土后,放進窟內火燒,時間火候都掌握不好,所以屍體的肌膚大半與瓷土緊粘在一起。」

秋莫離道:「人死了多久?」

「大概不超過三天。」

席如秀道:「這樣的兇殺案倒是少有?」

「聞所未聞!」

王老二道:「兇手殺人之後,為了將屍體隱蔽,就在屍體上塗上瓷土放在窟內燒成瓷像,又恐被人發覺,所以用馬車冥夜運走!」

王老二道:「這樣,即使被人看見,也只以為他搬上車的是一個瓷像,就不會想到瓷像內竟藏着屍體!」

楊逍忽地道:「這是什麼?」他指著死者的手腕道。

那屍體的手腕上套著一個手鐲,發出青綠的光。

王老二伸手摸了摸,道:「這是真的手鐲,並非瓷土!」

說罷,用刀在手鐲上颳了起來,不一會,露出一雙白玉手鐲。

那白玉手鐲色澤潔白,觸手冰涼,顯然價值不菲。

在手鐲之上,刻着一對小小的鳳凰。

楊逍頓時臉色大變。

席如秀注意到他的臉色變化,道:「怎麼,你認識這手鐲!」

楊逍似乎極度不安,頓了一頓才道:「我表妹珍珠也有這樣一對手鐲!」

眾人一驚。

秋莫離道:「這麼說,這屍體是你表妹?」

楊逍望着屍體的面龐道:「屍體面目全非,我無法確認。」

秋莫離皺眉道:「珍珠姑娘失蹤了四天,莫非真的遇害?」

席如秀道:「一對手鐲並不能說明一切,也許有人有相同的一對!」

楊逍嘆道:「不錯,我小表妹明珠也有一對。」

韓瑛道:「寒湘雲說『劫美案』是脫脫敏做的,他以前的案可沒有殺人啊!」

席如秀搖頭道:「他以前沒有,並不代表現在沒有!」

楊逍忽地道:「寒姑娘可曾說過這脫脫敏現在何處?」

韓瑛道:「她說聽脫脫敏說過,好像寄身在一個道觀或廟宇里!」

楊逍一怔,思索片刻,道:「可這附近並沒有道觀啊!」

秋莫離對周圍一帶也比較了解,道:「據我所知,確是如此。」

楊逍沉思片刻,道:「如果暫時找不到廟觀,我們可以從這瓷像入手!」

席如秀點頭,道:「這瓷像都做得如此栩栩如生,恐怕是一個很高明的陶匠吧?」

王老二點頭,道:「能將一個人烤成陶瓷,確是出自高明之手,就是我當年技藝最盛的時候,也做不到。」

秋莫離道:「那你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嗎?」

王老二點頭,道:「方圓百里,能有這樣技藝的,我看只有鬼庄的鬼先生了。」

「鬼先生!」

韓瑛道:「怎麼有人取個這麼怪的名字?」

李千戶道:「鬼庄在城東郊!」

「你認識他?」

李千戶道:「不認識,只是聽說過他!」

楊逍沉吟了一下,道:「我也確實聽說過這個人,聽說他憤世嫉俗,從不與人來往,他的莊園也佈置得很恐怖,因此平常從沒有人進去過。」

秋莫離長嘆一聲,道:「看來我們要去鬼庄一趟了?」

※※※※※※

清晨,柳林沉於迷霧中,而這迷霧深處有一幢莊院。

孤獨的莊院,凄迷的朝霧中,彷彿不是人間所有。

鬼庄果然名不虛傳。

古拙的莊院,滿布青苔的石階。就像是許久沒有人居住一般。

陽光斜斜透過柳林,照射在莊院大門之上。

黑漆的大門披着陽光,幾乎完全不起光澤。

門上有塊匾,刻着奇奇怪怪的三組花紋,卻像是三個字。

秋莫離看不懂,席如秀也搖搖頭,李千戶道:「看不懂!」

楊逍道:「這是三個梵字!」

秋莫離不相信地道:「哦?什麼字?」

「捺落迦!」

「捺落迦是什麼意思?」

「地獄?」

「地獄?」其他幾人都是面色一變。

楊逍道:「在我的記憶里,『婆羅論』有這樣的記載,有地名捺落,迦即惡,惡人生彼處,故名捺落迦,另有一說落迦是快樂的意思,捺是不的意思,不快樂的地方,故名捺落迦!」

李千戶道:「你倒懂得不少。」

席如秀道:「你怎麼會懂得這些梵文呢?」

楊逍道:「我這次出遊,就是遍訪名山大川,名剎古寺,也曾向得道高僧討得不少佛經研讀,因此略懂一二!」

李千戶道:「你又不是去當和尚,研究佛經幹什麼?」

楊逍微然一笑道:「佛學博大精深,有很多處世的學問,不一定非要當和尚才去研讀?」

李千戶笑道:「我看你是風流事做得太多了,才研究佛學,怕佛祖怪罪!」

韓瑛在旁看了他一眼,似乎也同意此點。

楊逍倒不生氣,道:「就算我腦筋出了點毛病吧,不過,想不到也不是完全無用!」

李千戶道:「如此說來,這幢莊院竟是惡人之地,不樂之所。」

秋莫離道:「地獄本來就是充滿了痛苦,懲誡惡人的地方!」

席如秀道:「老前輩雖然心狠手辣,殺的卻是邪惡之人,看似惡,卻並不惡。」

李千戶笑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眾人大笑。

席如秀道:「這裏似乎很久沒人住了,也沒人出入。」

席如秀道:「一般人也沒膽量接近,哈哈,這個鬼先生倒像個謎!」

李千戶笑道:「他就是死了,相信也沒人知道。」

楊逍手執門上獸環敲擊了半晌,見仍然毫無反應,就伸手推去。

門竟然虛掩,一推即開,「依呀呀」怪響一聲,聽得人毛骨悚然。

門內是一個院子,長滿了及膝的野草,野草之內,站立着幾十個羅剎惡鬼。

宵男有女,有紅有綠,七彩斑斕,雖不是個個青面獠牙,但猙獰而恐怖。

每一個都是栩栩如生,那些手執兵刃的,兵刃閃亮奪目,竟然都是金鐵打成。

幾十個羅剎惡鬼都是面向大門一動不動,但又似蠢蠢欲動,隨時都像要撲過來噬你的肉,吸你的血。

觸目驚心。

楊逍心想:「這羅剎鬼做得這麼像,會不會也裹着屍體?」

想到這裏,他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轉眼再看眾人竟然都是面色煞白。

但現在他們都沒有時間一一查看。楊逍則手握腰聞的明珠寶劍。隨時準備應付突來的襲擊。

他們終於來到大堂。

大堂上有燈,一盞血紅色的蓮花燈從正梁吊下來,蓮花燈燃燒着的火焰是碧綠色。

在火焰的前面放着一張形式古怪的雲案,雲案後面有一張形式古怪的椅子,椅子上左右坐着兩個身穿王袍、頭戴主冠的閻王。

一男一女,男的猙獰,女的美麗。

幾個人不約而同都把目光停留在兩個閻王之上,齊齊生出一種渺小的感覺。

但只是一剎那,李千戶就笑起來,道:「真是奇哉怪也!」

楊逍一怔,道:「有什麼奇怪?」

李千戶道:「閻羅王我見過許多次!」

秋莫離道:「那你死過很多次了?」

李千戶道:「去你的,我是說廟宇里供奉的閻羅王!」

「那又怎樣?」

李千戶道:「我這麼多年所見都是男閻羅,想不到這裏還有女閻羅!莫非閻羅王的老婆也擺到這兒了?」

楊逍笑笑搖搖頭,道:「這不是他老婆,而是他妹妹。」

秋莫離道:「閻羅王還有妹妹?」

楊逍道:「佛經上記載,閻羅亦是梵語,或作閻魔、羅魔、閻羅之義,實為雙王,乃是兄妹二人,只是世俗都將閻羅當成一人了!」

秋莫離笑道:「看來我要向你借幾冊佛經看看!」

楊逍一笑道:「開卷有益!」

席如秀忽地道:「你們看!」

他戟指向女閻羅的右側,碧紗帳之後,一副棺材正在那裏。

楊逍和秋莫離剛才被書案擋住了,因此並沒有發現棺材的存在。

他們橫移幾步。終於發覺了,急忙趕過去。

漆黑的棺材,放在碧紗帳后的兩張雲凳之上。

棺蓋已蓋上,在棺材前面,刻着一行五個字。

「鬼先生之靈柩!」

秋莫離笑道:「這個鬼先生果然已魂歸地府!」

李千戶笑道:「這才是名符其實!」

席如秀道:「但線索卻斷了!」

楊逍道:「沒有斷!」

「哦?」

楊逍目光一掃,道:「這個地方甚至這副棺材之上盡皆一塵不染,必定不時有人加以打掃拭抹!」

秋莫離道:「不錯!」

席如秀道:「鬼先生也該有個鬼夫人才像樣!」

秋莫離道:「也該有個鬼童子!」

李千戶道:「不管怎樣,我們全都將之找出來?」

秋莫離道:「好!」

兩人一唱一和,舉步方待搜查一番,楊逍忽地止住道:「且慢!」

李千戶道:「事不宜遲!」

秋莫離道:「遲恐生變!」

楊逍嘆口氣,道:「那麼最低限度也等我將這副棺材打開看看!」

李千戶瞪大眼睛,道:「什麼?」

秋莫離道:「也許他已死了許多年,變成一個骷髏。」

楊逍道:「這些,等我將棺蓋打開才好說話?」

他小心翼翼,一點也不敢大意,李千戶手握刀柄。站在楊逍旁邊,瞬也不瞬,唯恐有變。

棺蓋一打開,眾人目光一落,齊皆怔住。

棺材中空無一物。

楊逍也是一怔,到現在為止,很多事情已超出常理之外,已不是立刻能夠找出道理來。

席如秀道:「好一個狡猾的小子,若不是將棺材打開,還真以為他已經死掉!」

秋莫離道:「那麼殺人兇手一定是他,想必他發現那個瓷像失落,恐怕我們找到這裏,所以先裝死,使我們不再我尋他!」

楊逍道:「但他殺人後盡可以將瓷像放在莊院內,似乎用不着東搬西運!」

席如秀道:「但你卻疏忽了一點,也許他本是將瓷像從外面搬到這裏。」

秋莫離變色道:「院中那些瓷像,可能都是屍體外塗瓷土燒成!」

楊逍聽說不由面色一變。

李千戶笑道:「他哪來的那麼多的屍體?」

秋莫離道:「去殺就有了!」

李千戶哪裏還笑得出來,而且他聯想到自己的女兒,更是冷汗直冒。

席如秀道:「這真是駭人聽聞,我活到這把年紀,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麼可怕的事!」

楊逍緩緩道:「這一切,目前仍是推測!」

秋莫離道:「要證據卻也簡單,我們將院中的瓷像敲碎是了!」

秋莫離方要舉步,楊逍連忙叫住道:「瓷像之內若是沒屍體,而鬼先生是清白的,你們怎麼處理?」

李千戶道:「大不了賠他錢!」

楊逍道:「他若不要錢,只要瓷像怎麼辦?」

李千戶一道:「還他瓷像就是!」

嘆息道:「天下間只怕還沒有第二個人能夠造出這的瓷像!」

李千戶一摸腦袋,亦自嘆息道:「說句良心話,這的確是一流的技巧結晶!」

心情平靜下來,道:「萬一這老小子真是清白的,要他一個瓷像也困難。

秋莫離道:「還是去找一找他吧!」

名符其實,這個地獄簡直就像個真正的地獄。

十王殿,奈何橋,傳說中地獄里應有的地方,應有的鬼,應有盡有。

莊院相當大,卻只有一處沒有地獄中的鬼差遊魂。

那就是用來製造瓷像的地方,燒窯,瓷土,種種材料工無不齊全。

這不奇怪,因為迭峰縣本來就盛產釉藥。要購買瓷土,不成問題。

奇怪的是,誰替他採購這些材料?

他們搜了一圈,又都轉了回來,秋莫離道:「鬼先生不在我看我們還是不要在這裏等了!」

李千戶道:「不錯,也不知女兒這時回家沒有?」他很擔心。

秋莫離也道:「我看還是從道觀廟宇着手,看看附近有沒有廟觀!」

楊逍點點頭。

秋莫離道:「你不走嗎?」

楊逍道:「我想留在這裏!」

「為什麼?」

楊逍道:「鬼先生也許只是出去了,我等他回來!」

李千戶笑道:「他的兩個女娃子都不見了,自然擔心得很,我們還是先走吧!」

秋莫離道:「如果有什麼情況,請到迭峰縣的捕房。我在那裏!」

楊逍道:「一定,多謝你了,秋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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