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水玄術

第二章 風水玄術

袁淺析沒有說話,本能地再次抬頭看天,正好看到在漫天的繁星中,北斗七星發出近乎妖異的紅光……他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棺木,從剛剛打開的棺材縫隙內,一股子淡紅色的氣體衝天而起,飄飄渺渺,直奔天際,與天空北斗七星的妖異紅光連與一線。

袁淺析深深地吸了口氣,倒退了一步,顧不上理會紅衛兵廖隊長,從大牛的手中接過手電筒,對着棺材的縫隙內仔細地看了看——那探出棺材縫隙的東西,似乎就是一隻人手,由於天已經黑了,實在看不清楚。

他心中狐疑,一般來說,死人入殮,都是平躺在棺材內,雙手放在身子兩側。當然,葬姿也有別的,側卧、俯卧都有可能,但不管是什麼方式,都絕對不會讓死人的手高高地舉著,與棺蓋齊平。

如今這隻手隱隱就要伸出棺材,那就只有一個解釋,是在入殮以後才造成的。人死以後,怎麼還會有伸手舉動的動作?袁淺析倒抽了一口冷氣,三月的天並不熱,尤其是山間的晚上,冷風一吹,雞皮疙瘩直冒,可是他的背心卻已經被一片汗水濕透。

"快打開,磨蹭什麼?"紅衛兵廖隊長點起一支大前門香煙,狠狠地抽了一口,吐出煙霧,毫不客氣地說道。

袁淺析心中暗惱,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賬,難道他非要害死幾個人不可,心中一邊詛咒著廖隊長的十八代祖宗,一邊轉到棺材的另一邊,發狠思忖著:"開就開,誰怕誰來着?就算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我還有袁家的祖傳玄術鎮壓,到時候,最好那玩意找你姓廖的麻煩,那才叫報應。"

一邊想着,袁淺析將鐵鍬伸進另一邊的棺材縫隙內,用力向上一撬,頓時只聽着"咯吱"一聲大響,厚厚的棺材蓋就被整個地挑開稍許。袁淺析唯恐有屍毒,早在棺材蓋打開的瞬間,人也倒退了好幾步,他心中惱恨紅衛兵廖隊長,後退的同時,正好讓出空間給廖隊長。

廖隊長哪裏有他的顧忌,當即從旁邊一個紅衛兵的手中接過手電筒,就湊了上去,想要看個究竟——

別看這紅衛兵的廖隊長平時胡作非為,逞強鬥狠,可是他舉着手電筒對着棺材內一照,忍不住就驚叫一聲,同時嚇得手一軟,"啪"的一聲,手電筒就掉在了棺材內……而他本人卻兩腳發軟,連連後退,可是附近的地面上全部都是土,他一個不注意,腳下被土塊一絆,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有幾個紅衛兵拍他的馬屁,七手八腳地就去扶他,可是廖隊長雙手冰冷,口角流着口水,目光獃滯不動,似乎已經被嚇傻了。

這個時候,已經有着幾個大膽的村民與紅衛兵,舉着手電筒湊了過去看,袁淺析也在人群中湊了過去掃了一眼。

棺材是死人的專利,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這個很普通的棺材內自然躺着屍體。袁淺析看得分明,這具屍體頭朝着東面,腳在西,雙手平舉著,指甲足足有三寸長,身上穿着的似乎是清代的官服,只是也已經腐朽不堪——當然,若是如此,還不至於會嚇得紅衛兵廖隊長失態。

屍體的頭部,密密麻麻地被暗紅色的頭髮覆蓋着,可是,頭臉卻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呢?袁淺析實在無法形容,只能用恐怖兩個字——整張臉上,都是暗紅色澤,屍體並沒有怎麼腐爛,但原本的肌肉卻全部乾枯,如同是風乾了一樣,偏偏,這樣的一張臉上,眼睛居然是睜著的……

一雙眼睛瞳孔也是紅色的,漲得老大,似乎要凸出眼眶,死死地盯着外面,滿面猙獰,說不出地詭異莫名。袁淺析不明白,為什麼這屍體的雙手直直地伸著,這樣的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人是被活埋的,它在棺材內掙扎,想要推開棺蓋!

一股隱晦的驚恐,悄悄地爬上他的心頭,同時袁淺析心中暗自叨咕,難道說,這屍體居然是血屍?活埋的屍體,確實有可能產生這樣的屍變,想到這裏,他正欲湊近一步看個明白,突然,背後有人殺豬似的叫了起來:"不好了不好了,隊長出事了……"

袁淺析吃了一驚,轉身看去,只見剛才還囂張無比的廖隊長,如今已經形同痴獃,雙目圓睜,死死地看着前方。雖然他非常討厭這個廖隊長,但還是一步搶了上去,翻開廖隊長的眼皮看了看,卻發現他的瞳孔已經擴大,且呈現出暗紅色……

他心中知道不妙,只怕廖隊長是凶多吉少,可是懼怕紅衛兵的權勢與霸道,當即只說廖隊長是受了驚嚇,趕緊送鎮上衛生所是正經。紅衛兵頓時也亂了手腳,七手八腳地將廖隊長抬了起來,匆匆地下山而去。

村民眼見紅衛兵都已經散了,天色漆黑,大家還都餓著肚子,當即一鬨而散,各自回家,有與禿頭二狗相好的親鄰全都過去幫着阿秀操辦喪事,袁淺析心中雖然擔心那具已經見了天日的屍體,可是眼見眾人都已經散去,無奈之下,只得自己動手,欲將屍體再次埋了。

剛剛挖了幾鍬土,原本他已經走了大舅子大牛匆匆地趕了過來,見着袁淺析,不容分說,拉了他就跑。袁淺析不明緣故,跟着大牛邊走邊問緣故。大牛告訴他說,他女人要生了,讓他趕緊回去。

原來,袁淺析的女人,就是大牛的妹妹,已經懷胎十月,如今直嚷着肚子痛,想是要生了,讓大牛趕緊將他找回去。

袁淺析聞言大喜,哪裏還顧得上那具已經見天的屍體,忙跟着大牛就趕回了家。

當天夜裏,他女人就給他生下了一個胖小子,第二天一早,他起了個早,準備去山下小鎮上買點豬肉回家給女人補補身子,可是,他買了二斤豬肉剛剛回家的時候,還沒有到家門口,大牛滿頭大汗,神色慌張地跑了過來,一把拉着他,喘著粗氣說:"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袁淺析初為人父,正自高興,心情好得不了。

大牛急了,一把將他手中的豬肉搶了過來,扔在地上吼道:"你家被那些紅衛兵包圍了,說你搞什麼反革命迷信邪術,還害死了廖隊長。"

"什麼……"袁淺析一聽,頓時眼前一黑,心中發酸,他雖然昨天就知道廖隊長活不了,可是怎麼都沒想到,這些萬惡的傢伙,居然硬把這筆賬栽到了他的頭上,這時候也顧不上別的,拔腿就向家裏跑。

"你等等我……"大牛見狀,也忙着追了過去,心中納悶,袁淺析什麼時候跑得這麼快了,一眨眼的時間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袁淺析一口氣跑到家門口,果然,三間草棚早就被一群紅衛兵里三層、外三層地包圍着,家裏的一切能用東西,全部被砸得粉碎。幾個紅衛兵昨天來過陳家村,認識袁淺析,一見到他,就忍不住嚷了起來——那個反革命分子來了,大家趕緊抓住他。

頓時就有幾個人上來想要扭他的手臂,袁淺析放心不下女人與老父,雙臂一震,頓時就將四個身強體壯的年輕紅衛兵震到在地。這些紅衛兵平時雖然囂張,但也都是欺軟怕硬的角色,袁淺析這麼一手,頓時就震撼全場,沒有一個人膽敢再放肆向前。

袁淺析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抬腳就向家裏走去,擋在他面前的紅衛兵被他的目光所攝,竟然沒有一個人膽敢過來阻攔,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袁淺析走進裏屋。

袁淺析剛剛一腳跨進屋子裏,頓時就一股怒氣直衝鹵門,差點就要控制不住,原本家裏雖然窮一點,可是也有桌有椅,但如今,所有的東西都被砸爛,老父佝僂著身子,手中舉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一手抱着剛剛出生還不足一天的孩子,一手持劍,守在他女人的床前,而在小小的房間內,擠著五六個穿着黃色軍衣的人,為首的一個,手中還帶着槍。

"我想要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袁淺析知道,這次老父動了真怒,連一直不為人知道的七星劍都取了出來,老父說過,七星劍出鞘,不見血不還,顯然他已經動了殺機。

為首的那個紅衛兵冷冷地看了袁淺析一眼,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而旁邊的一個人囂張地怒道:"你就是袁淺析?你趕緊交代,你用什麼妖法害死了廖隊長,政府從來都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告訴你,你別想要頑抗,否則,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對於你這樣的迷信妖人,殺了你都不用打報告!"

袁淺析聞言不禁冷笑道:"我用妖法害了廖隊長,誰看到的?你嗎?昨天晚上在山神廟的人多得是,你盡可以去問問,廖隊長是受了驚嚇被送去衛生所搶救的,與我何干?"

"你還敢狡辯?"為首的那人說,"你家老頭如今手持兇器,公然與人民政府對抗,不是反革命,那又是什麼?而且,我調查過,昨天夜裏你是最後一個離開山神廟的,你說,你都做過什麼?"

袁淺析一呆,他都做過什麼?他不過想要把那具不祥的屍體埋了而已,所以他老實地說:"埋屍!"

"埋屍?"為首那人冷笑道,"我們剛才已經去山神廟看過了,你們對他說說,那具屍體呢?袁淺析,我勸你還是儘快做出交代為好,與政府為敵沒有什麼好處?趕緊說——山神廟下面的密道,到底通向什麼地方?"

山神廟下面有密道?袁淺析糊塗了,他怎麼知道山神廟下面有密道?猛然他一驚想起,這樣的地方,絕對有大型古墓,不是一具普通的棺木這麼簡單。大概是這些人胡亂挖掘,不小心挖開了古墓的入口。

想到這裏,袁淺析心中明白,只怕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紅衛兵已經進入了密道,而那要是真是墓室入口,只怕所有進入的人都是有去無回。果然,眼見他不說話,為首那人又道:"怎麼,你沒有話好說了,讓你交代,不過是政府寬大給你一個坦白的機會,政府已經派人進入密道查詢,不怕你抵賴,哼!"

袁淺析暗嘆一聲,連話都懶得說,突然想起一句古話,無知者無所畏懼,還真是如此,這樣的墓道,他們居然敢莽撞進入!

眼見袁淺析不說話,為首那人冷笑一聲,只當他已經默認,當即就喝令幾個人動手,強行就要將他們一家帶走,一直持劍而立的袁老先生冷冷一笑,目光中閃現出一抹精光,長劍一抖,出手如電,奔過來的幾個紅衛兵只感覺手腕劇痛難當,低頭一看,手腕已經高高地腫了起來。卻是在一瞬間,袁老先生已經出劍拍在每一個人的手腕上,由於他是反著拍過去的,僅僅只是紅腫,如果他有意傷人,只怕這些人早已殘廢。

"站住!"袁老先生手中的七星劍微微抖了抖,寒光閃過,攝人心魄,"我可不忌血腥,不怕死的,大可試試。"說着,他又冷冷地對着為首那人道,"既然你已經派人過去查探,那就等你的人回來再說。"

為首那人也不想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他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來,袁老先生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可不是好對付的,雖然自己手中有一把槍,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時候,他也不敢貿然,無奈之下,只能同意袁老先生的要求。

可是,他派過去的人,卻是一等沒有來,二等還沒有來,從早上等到天黑,他派過去的那些人,依然一個也沒有回來,為首那人隱隱知道情況不妙。如果這麼多人都從此失蹤,或者是死在了密道內,那可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無論如何他可承擔不起這個罪名,而目前最好的替罪羊就是這個袁老頭一家子,當即他又想發難。

袁淺析眼見這麼僵持着也不是法子,而自己那個剛剛出生不到一天的孩子,哇哇地哭着讓人心痛,當即跨前一步,實話告訴為首那人,山神廟下面的密道,不是什麼反革命分子的組織,絕對是某個朝代的古墓,如果他不相信,他可以帶他過去看個究竟。

為首那人一聽說是古墓,居然就動了心,沒有別的原因,因為他常常聽得人說,古墓中多寶貝,要是山神廟下面真的有古墓,豈不等於是一個偌大的寶藏?當即他故意裝着思考了片刻,又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官腔,這才同意帶他去山神廟的古墓。

袁老先生原本是不同意袁淺析去山神廟下面的古墓的,可是,不用這個法子,這些紅衛兵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打發才好。他本人是道行很深的術士,在陳家村多年,又怎麼會不知道山神廟有古怪?

當即他將手中的七星劍交給了袁淺析,囑咐他一定要小心。

袁家人與紅衛兵對峙了一天,已經從他們的口中套出紅衛兵來他家的緣由,原來廖隊長的死相與禿頭二狗一模一樣,都是臉皮紫漲、七竅流血、雙目圓睜而死。而這群紅衛兵今天早上趕到山神廟的時候,卻發現昨天那具被挖掘出來的屍體已經不翼而飛,只有空棺材還放在當地。

為首的紅衛兵當即就命令人將棺材挖出來燒了,可是,沒有想到將棺材挖了出來,卻發現下面一塊石板,上面還寫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為首的紅衛兵當即就吩咐人將石板撬開,但怎麼都沒有想到,下面居然是一個黑黝黝的洞穴……

這下這個紅衛兵首領可來了精神,當即就令人下去搜尋,一打聽,得知昨天最後一個離開的是袁淺析,而這個袁家人來歷不明,原本屬於是外地人,沒有人知道這戶人家原本是做什麼的,所以,他借題發揮,當即就帶人過來抓人。

但怎麼都沒有想到,袁家人果真不簡單,袁老頭居然是一個深藏不露的武功高人,這樣的人潛伏在一個小小的陳家村,勢必有什麼企圖。所以,為首的紅衛兵立馬發揮了他豐富的想像力,說什麼也得將袁老頭拿下。

這個為首的紅衛兵要是沒有一點點的貪慾,也許袁家父子還真的拿他沒有法子,可是他一聽到古墓,居然立馬答應過去看個究竟。袁老先生囑咐兒子袁淺析一切小心。

袁淺析謹慎地答應,為首的那個紅衛兵留下幾個人看着袁老頭與袁淺析的女人和孩子,就跟着袁淺析去了山神廟。

當天半夜,袁老頭猛然聽得門外傳來一聲異樣的悶雷,心中一驚,知道不好,忙着闖了出去,仰首看天,只見北斗七星的七處星光連成一線,正是啟動七星陣的七星連芒——只是開陽星的光芒顯得弱了許多,可就是如此,一道寒光直衝山神廟奔去。

"轟隆……轟隆……"接着,原本星光燦爛的天空居然烏雲密佈,電閃雷鳴……

袁老先生知道不好,當即就欲趕過去助兒子一臂之力,再不濟,也得將兒子救出來。

他那個可憐的兒媳婦,由於剛剛生產就遇到這樣的事,這一天來連續驚嚇,如今更是一口氣上不來,當即就死於非命。

袁老先生既是心痛兒媳婦,又擔心兒子,眼見兒媳婦已經死在炕上,顧不上那麼多,抱着孫子,飛快地沖向山神廟,可是等他趕到的時候,原本顯露出來的墓室通道已經徹底地坍陷下去,無處尋覓,天上大雨傾盆而下。

我聽到這裏,心中已經很是明白,原來我就是那個倒霉蛋——剛剛出生,父母就雙雙亡故,用民間迷信說法,我這樣的人是不吉利的,命硬,剋死了自己的父母。當然,現在人是不怎麼講究這個的。

爺爺抬頭看着我,我也正好看着他,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對爺爺升起了一股從來都沒有過的敬畏,就連他那張骷髏般的臉上渾濁的眼睛似乎也不再那麼難看。

爺爺冷冷地開口,如同是述說着一個毫不相關的故事,渾然讓人感覺不到故事內的主角就是他的兒子兒媳婦:"你的母親就是這麼死的,你的父親……也是那個時候失蹤的……"

失蹤?我呆了呆,這算什麼意思,難道說,父親——也是我爺爺口中的袁淺析,當年居然沒有死?

爺爺冷冷的聲音再次傳來:"不錯,這麼多年,我原本也以為你父親已經死了,可是,七星幡卻再次出現,那就只有兩個可能。"

我一呆,不解地看着爺爺,總感覺眼前的這個老人有着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讓人很是看不透,不知道為什麼,我甚至感覺他的身上纏繞着一股子的鬼氣,森森地透入人的骨髓。從我上初中開始,我就本能地避開他去學校住校,那時候說不出什麼緣故,如今才隱隱地覺得……我真的非常非常不了解我這個爺爺。

爺爺見我不說話,似乎是自言自語,又向是刻意地提醒我:"第一種可能,安徽琅琊山陳家村下面的墓室,被某個高人倒了出來,而你父親遺留在裏面的七星幡,也成了他的戰利品;另一種可能是當初你父親沒有死,如今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出賣七星幡。"

"爺爺,難道七星幡只有我們袁家有嗎?"我問道,這樣的小小三角旗,只要我想要,隨隨便便就可以仿製個幾百面出來,實在不是什麼稀奇事情。潘家園裏各式各樣的高仿物品層出不窮,想要製造幾面小旗,實在是太容易了。

袁老先生我的爺爺聞言冷哼了一聲,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麼,陰沉沉地說道:"假的就是假的,魚目混珠,總是會被拆穿的,而且這事情關係到你的父親,你還是收收心,好好地把這本書看看,去安徽跑一趟吧。"

說着,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順手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將我與一個陳舊的死人骷髏關在一起。

任何一個正常一點的人,對死人都用着一種敬畏,本能地認為這是不祥與不幹凈的東西,儘管將來我們自己也會有變成死屍的那麼一天,但我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恐懼感。除了我那個有點變態的爺爺外,只怕誰會喜歡骷髏?

我轉過臉去,再次看着擺放在地上的那個白色的骷髏頭,爺爺剛剛雖然對我述說了關於我的身世,可是對於他自己的事情,他卻一點都沒有提,比如說,這個骷髏頭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要在房間內的床底下"收藏"一隻骷髏頭?

一個活人面對着一隻骷髏頭,只要是正常的人,都會不舒服,所以,我儘管非常的討厭與死人骷髏接觸,但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我還是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心中默念著"得罪得罪",小心地再次將骷髏頭捧了起來,準備放入描金紅漆箱子內。

但天知道是什麼緣故,骷髏頭上那雙黑洞洞的眼窩子,似乎正冷冷地盯着我,尤其是他的嘴巴,兩排猙獰的牙齒,似乎正在沖着我笑着,我心中一驚,手一滑,一個哆嗦,骷髏頭"啪"的一聲,就掉在了水泥地上,已經被爺爺"收藏"了好多年的骷髏頭,就這麼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啊……"我大驚,本能地驚呼出聲。不管這個骷髏頭是什麼人的,打碎人家的骷髏頭總是大不敬。人死升天,死者為大。我的心不爭氣地"怦怦"亂跳,難怪爺爺說,我的膽子不夠大。

我腦子裏瞬間一片空白,爺爺既然將這人的骷髏頭保存了這麼久,必定有着什麼特殊的意義,也許,還有可能是我的奶奶?我該怎麼辦?向爺爺坦白嗎?不——爺爺的脾氣我是知道的,這麼多年我就是在他的棍棒教育下長大的,要是讓他知道我打碎了他珍藏多年的骷髏頭,只怕非得將我打個半死不可。

想到這裏,我急中生智,當即手忙腳亂地將所有個骷髏頭碎片收集起來,放在紅漆描金箱子內,然後將箱子推進床底下。只要能夠瞞過爺爺這三天,等到三天過後,爺爺不是要我前往安徽嗎?如今,能拖一時是一時。

說不準,等我從安徽回來,爺爺就忘了要揍我,別看我長這麼大,但本質上,我還是比較敬畏那個一手將我帶大的爺爺。

想到這裏,我忙着回到桌子邊,就坐在剛才爺爺坐的椅子上,又看了看那小小的三角旗——"開陽"七星幡,把玩片刻,實話說,我關心的絕對不是這玩意和我那從來沒有見面的老子有什麼聯繫,而是想着這玩意送拍賣會可以換多少人民幣。

同時順手操過那半卷《七星陰陽秘笈》,原本看着似乎沒有異樣的半卷七星陰陽秘笈,好像與所有的古書都是一樣。可是,當我徹底地摸在手中的時候,我才發現,這書本身也不簡單,紙張質地光滑異常,我竟然無法分辨這是什麼紙張,但又不是絲綢絹帛之類,真是奇怪。

而著書的搬山道人,更不知道是什麼人……是何年代的。中國歷史上似乎並沒有這麼一號人物。但我心中也清楚,中國歷史悠久,素來草莽之中出英雄,市井多奇人,這搬山道人名不見經傳,倒也正常。

反正,這搬山道人和我非親非故的,咱也不需要追究他的十八代祖宗和來由,這本書看樣子像是有了年代了,想必放到潘家園,也值幾張紅皮,想到這裏,我就忍不住開始偷笑了。

值錢的東西總得小心一點,免得碰壞了,所以,我小心翼翼地翻開了第一頁——

引言就是隱晦的繁體文字,還是豎排,看着我忍不住頭昏,但終究還是耐著性子看了下去。正如我所料,這書中所記載的,不過就是如同易經上面一樣的玩意兒,什麼堪輿相地、乘風點穴等等,說好聽點就是風水玄術,說不好聽一點,就是江湖騙子、市井神棍的專用術語。

就如同現在的一些機構糊弄人一樣,非得制定一堆的隱晦術語,要不似乎就不能顯示自己的博學。

想想也對,不弄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術語,江湖騙子怎麼騙吃混喝?

想通了這點后,我搖頭晃腦地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經地學着小學生開始背起書本來,一邊背,一邊心中還想着——藝多不壓人,將來要是我的私人偵探所開不下去,還可以和陳瞎子合夥去裝神棍糊弄人,不至於餓死街頭。

當然,要是我爺爺知道我現在的想法,只怕當場就會給我幾個老大的耳刮子。

直到半夜,我也沒有能夠學到一點什麼東西,只是像小學生一樣,能夠將書里的內容背下了一點點。爺爺實在拿我沒有法子,就說,算了,一時三刻要你記下這麼多,也有點為難你了,我們出去走走,現場實習一翻。

我聽得呆了,爺爺不會是老糊塗了?這裏可是北京城,而七星陰陽秘笈上面記載的,都是風水玄術、墓葬知識,他準備帶我上什麼地方去實習?不會是去八寶山挖骨灰盒吧?如果真是這樣,他老人家自己去玩吧,請恕我不孝順,不奉陪了。

雖然我心中叨咕著,可是,爺爺已經閃身走了出去,我無奈,也只能將半卷七星陰陽秘笈與那面小小的七星幡貼身收好,這玩意可是古董,自然馬虎不得,然後跟隨在爺爺的身後出了門。

由於已經到了半夜,雖然北京是中國的首都,繁華的程度不是普通的城鎮能夠比擬,可是,半夜的時候還是人影稀少,適合作姦犯科或者遊魂活動,所以,爺爺幾乎是毫無顧忌地展開輕功身法,如同一溜煙樣飛快地向前飛馳,也不怕驚世駭俗。

我不顧上想什麼,慌忙展開輕功,跟了上去。出了潘家園,原本以為爺爺會帶我去什麼荒蕪的地方,可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爺爺居然帶着我跑到了市中心的一家醫院。我不解地看着爺爺。

爺爺明白我的意思,陰沉沉地開口道:"醫院,自然是病人彙集的地方——生病,難免痛苦、傷心,由於痛苦傷心以及無奈之下,自然會生出許多幽怨之氣,凝聚與上空,久久無法散去,越積越重,形成了無形的幽怨彙集之地。而人死之後,原本存儲在身體內的天地之氣,卻並沒有散去,一旦屍體中的天地陰氣與幽怨之氣彙集在一起,你說,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雖然不怎麼懂風水玄術,當然,在我心中,那就是江湖騙子術語大集,可是,我的記憶力卻驚人得很,七星陰陽秘笈上有着這麼幾句——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我當時不怎麼明白,如今被爺爺一說,心中霍然開朗,一個人已經死了,可是,那只是他生命一部分的終止,另一部分卻未必就全部死去,比如說,細菌、微生物、甚至一些匪夷所思的東西,卻因此而活了過來。

按照七星陰陽秘笈上的說法:人死,事實上是一個生命的終結,也是另一個生命的開始或者是延續,但不管怎麼說,在某種特定的條件下,也許就會產生很多我們現在科學還無法解釋的事情,比如爺爺剛剛說的幽怨之氣,凝聚不散。

若是說出去,只怕會被現代的科學家們視為無稽之談,更會被人認為是瘋子行徑,但我心中卻明白,這股幽怨之氣,是真的存在的。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

人生——不過就是一口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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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山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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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風水玄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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