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沙里飛龍

二十三、沙里飛龍

打開車門,我頓時驚訝,不,應該說是「震愕」萬分——我們乘坐的兩輛悍馬,竟落在了「拉噶爾」的數百里重重沙山之中!

「怎麼會這樣!」我說着就要下車。「別動!」溫八喝道,「這裏到處是沙眼,你敢下腳,小心沒命!」

我急忙收腳坐回車裏,「咱們怎麼到這兒了?」

夏文海說:「還用說?沙暴給吹的唄!」

溫八又補充道:「一般的沙暴都能捲走數噸重的沙子,再說咱們這次遇上的可是超級大沙暴,捲起兩輛車算得了什麼?」

我往車外看看,四面八方都是沙海沙山,根本分不清原來的方向。我說道:「我們『飛』了多遠?」

「那可不好說。」夏文海道,「你知道有關夏威夷土壤來歷的種種說法嗎?其中很有影響力的一種就是美國聖巴巴拉加利福尼亞大學的土壤學家奧利弗-查德威克的『考愛島』說。夏威夷群島是旅遊勝地,島上土壤肥沃,植被茂盛。但是按照地質成因,那裏根本無法產生如此豐厚肥沃的土壤。查德威克選擇了夏威夷群島中的考愛島,進行了十多年的考察研究。在1999年的時候,查德威克宣佈了他的研究結果:經過對土壤樣品的比較研究,考愛島上的土壤來自塔克拉瑪干大沙漠!你想想,塔克拉瑪乾的沙塵被狂風吹起,『飛』過了6000公里,越過了半個地球,不亞於唐僧取經了。所以說,就咱們這兩輛車,吹的再遠也有可能。當然了,這回咱們走運,落在了沙山裏,說明沒吹出去太遠了。」

我正要說話,鄭楚生突然道:「那、那一輛車呢?」

我們這才發現,那輛H2不見了!我們打開所有車門看去,四面茫茫黃沙之中,根本就沒有另外一輛車的蹤影。

「該死!還是不管用!」夏文海狠狠地一捶腿,「剛才沙暴來到之前我們三個專門鑽到車底,把主軸用繩子拴在了一起,就是怕被吹散。誰知還是不行!」

「啊……!」這時鄭楚生失神地望向遠方。我一下子想到,他是在擔心陳妍。可真是的,這全無蹤跡的,也不知被卷到什麼地方。

這時畜生已經嘮叨開了:「萬一落入了沙眼,怎麼辦?萬一吹到了沙漠中心,沒水怎麼辦?萬一吹回了苦樹提,遇上了石韃兒怎麼辦?萬一……。」

「你萬一什麼!」夏文海喝止他道,「萬一多著呢,有一萬種,你都嘟嚕一遍又有什麼用?」

鄭楚生定定神,「哪兒啊,我、我才不擔心哩……。」

我心說你裝什麼呀,瞧你那眼神凄楚的,套用句老歌詞,叫「你的眼睛出賣了你的心。」這時夏文海緩緩語氣道:「你也別太擔心,五哥和老陳在那車上,一般有什麼情況,應付得了。」

鄭楚生悶悶地低下頭,看不到表情。我知道他不可能真的不去擔心,但這時也沒什麼話可以勸慰他,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問夏文海道:「咱們怎麼辦?」夏文海和溫八、陶子業交換了一下眼神,對我說:「得走出去!如果不爭取時間迅速離開這裏,到時糧食和水耗盡,咱們死路一條。」

「自己走出去?」我看看外面的無邊沙海,心裏直打怵。

夏文海說:「當然了,難道還指望沙暴拐回頭,再把咱們吹回去?」

陶子業接着道:「而且得快,太陽一下山,更找不着方向了。」

「可是這裏到處是流沙和吞人的沙眼,咱們怎麼走的出去?」我不禁問道。

夏文海和溫八聞言都看向陶子業。陶子業也看了看我們,說道:「大家信得過的話,我來引路!」

「你?!」我脫口道,「你到過這裏?」

「沒有!」陶子業直截了當地回答道:「別說塔克拉瑪干,我連沙漠也從來沒有來過的!」

「那你怎麼引路?」我不禁氣結。

陶子業擺手道:「盧哥你別急,聽我給你說。」說着他看了看大家,「我們被吹出很遠,現在方位難定,但我估計,大約是距咱們原來的地方西北方向一百到一百五十華里。」

我奇道:「你怎麼知道的?」陶子業用手指往天上指了指,「憑太陽。」他接着道:「我剛才就留心了咱們和太陽相向的角度,現在憑藉角度的變化我推算出了咱們移動的方向和距離。」

我想起來陶子業在龍虎山地宮裏默記路徑的本領,但還是有些擔心,又問:「咱們被捲起來沒有多少時間,怎麼就走了這麼遠?」

溫八道:「小盧,小陶說的差不離兒。這就跟坐飛機是一個道理,你在空中覺著才一會兒,可已經飛出去很遠了。」我說:「可那是在萬米高空啊,咱們才多高呀?」

陶子業笑了,「盧哥你可能真是不了解沙暴,沙暴能將沙子揚起上千米。我同你講,你可別說我嚇唬你,咱們剛才最高時,足有七八百米了。」

我表情一下僵住了,乖乖,還真了得!原來剛才這麼兇險,上不著天下不着地的。

陶子業沒有繼續說下去,只見他雙手撐住車框,一隻腳輕輕踏出車外,在沙上一點,然後慢慢踏實。

溫八道:「小心點兒!」陶子業點點頭,又輕輕踏出另一隻腳,但雙手仍牢牢撐著車框。停了數秒,陶子業慢慢鬆開雙手,蹲到了沙地之上,單掌按住沙面,凝神良久。

我在車裏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心裏十分着急,不知道情況如何。

足足十分鐘之後,陶子業緩緩直起身子,回頭道:「這下糟了……。」

TMD!等了半天,我就怕他來這句!

陶子業慢慢坐回車裏,說道:「幾位,這地方的沙子……在動!」

「什麼意思?」夏文海問。陶子業說:「這整個區域的沙子在很慢地移動。很奇怪,真可以說是太奇怪了。如果是流沙的話應該只有一小片地方的沙子在動,可是……。」

溫八說:「怎麼這樣啊?即使是流沙也是在一定條件下才會動的啊。」陶子業說:「你說的對,可是剛才我明明感覺到沙子在動……。」

我說:「這根本就不合邏輯啊!沙子怎麼可能自己移動,而且是這麼大的一片區域?」

夏文海說:「除非是沙下發生明顯的地質活動。」我說道:「塔克拉瑪干下面不是有石油和各種礦藏嗎,會有關係嗎?」

夏文海搖頭道:「那不可能,石油礦藏不會使地面上的沙子如此大規模的移動。」我說:「那現在別管它為什麼能動了,就說咱們怎麼辦吧!」

陶子業對夏文海道:「咱們是繼續走,還是折回頭?」

夏文海不假思索地道:「當然是繼續走!」陶子業瞅瞅我們幾個,「大家沒別的意見吧?……那好,從現在起,大家都聽我的,咱們要是不能同心協力,那是肯定走不出這沙海的。」

我們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夏文海說:「成,小陶你就吩咐吧,別客氣!」

陶子業說:「那幾位老哥可別見怪。」

溫八道:「那是,誰還跟自己的性命置氣啊?在這兒鬼地方,我們都是睜眼瞎,你好比就是我們的導盲犬……。」說着溫八意識到不對,忙糾正道:「不對不對,我這個比喻不對,我收回!」

陶子業也沒表示介意,接着說:「不管往哪走,咱們都離不開糧食、水和那些必要的裝備,所以車必須一起走。沒有車,咱們沒法帶足夠的口糧和淡水。」

夏文海讓我檢查一下車上的物資,我便叫畜生幫忙。

鄭楚生一邊幫我一邊兩眼往車外逡溜,好像陳妍能一下子從沙子裏冒出來似的。我見他心不在焉的,就勸道:「畜生,別上火,吉人自有天相……。」

我話沒說完,鄭楚生擰著脖子道:「得得得,你別勸我,我沒事兒!」我心說,還真嘴硬。

物資清點完畢,車上載有礦泉水一箱半,葡萄糖一箱,壓縮餅乾一箱,罐頭半箱。

夏文海說:「夠我們堅持五六天的……。」

陶子業說:「哎,夏館長,你不用算上我,我有這個就行了。」說着拍了拍胸口,裏面發出了液體在容器里咣當的聲音。我知道是噬筋散,暗想這傢伙也許多少天都不用吃喝。

這時鄭楚生低聲嘀咕道:「東西都在這邊兒了,那邊怎麼辦?」

陶子業說:「接下來這樣,我在車頭前面,八哥你開車,咱們試着一點點兒往前走。現在距離天黑還有不足十個小時,得抓緊行動了。」他接着又對我們三個說:「麻煩三位,上車頂呆會兒。」

「幹嘛?」鄭楚生說,「我不曬日光浴。」

陶子業道:「你們別誤會,上車頂是為了你們的安全。我也是頭回進沙漠,流沙又是第一次碰上,難保沒個差遲。所以萬一有什麼意外,車子不要了,可人還得保住是不是?幾位在車頂上,就算車子誤入沙眼,比起在車裏也能更快脫身。」

夏文海問:「你怎麼探路?」陶子業伸出手道:「憑我的掌紋。」

掌紋?真是聞所未聞!陶子業攤開手掌說道:「我這雙肉掌,自小就在『熟水』里浸泡,比常人敏感數十倍以上,沙子的細小變化運動我能感覺出來。其實就是空氣中的一些微粒變化,有的我也能察覺。」

我聽了咋舌道:「那、那若是受了外傷,比如說是針扎了,豈不也比常人要疼上數十倍?」

「沒錯。」陶子業又拍了拍胸口的口袋,「所以我得喝這個,把忍痛能力也練習到勝於常人數十倍。」

陶子業說完鑽出車外,先攀上車頂,然後踏上車頭。我問夏文海:「什麼是『熟水』?」

夏文海說:「就是熟石灰水。」我聽了都覺着手上刺刺的疼,心說陶子業的爹媽太令人敬佩了!中國的父母教育孩子要是都能有這樣的決心,那80后、90后的意識形態就不會成為社會問題了。

這是陶子業招呼我們各就各位。溫八坐好等著發動汽車,我們其餘三個也上了車頂。海哥又讓我和鄭楚生把水和吃的,還有兩包裝備都抬上來,以防萬一。等都弄妥當了,陶子業道:「我先下去,等我指示。」說完坐在車頭前端,慢慢伸下腳去。

過了一會兒,可能覺著穩妥了,陶子業從車頭下來蹲下,雙掌按住沙面。我心想,現在我們幾個的性命可真是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大約兩三分鐘,他往前挪了一米多,又往右前挪了一兩米,然後扭頭道:「八哥,發動車子。」

溫八依言將車子打着。陶子業又往前動了兩米左右,竟站起身,很輕盈地向前走了幾步。他回頭招招手,示意車子跟着他走。

溫八便極小心地緩緩開動H3,「蠕動」到了陶子業身後。悍馬H3是六氣缸多點電噴,雖然是在沙子上,但起步還挺好,沒有明顯阻滯。

陶子業接着又蹲下,選好方向,再引導車子前進。如此這般的約摸反覆數十次,耗費了近兩個小時,卻只曲曲折折前進了不到一公里。

這時太陽已經老高了,我在車頂上被曬的早脫了皮。可我身上卻一點汗沒出,乾巴巴火辣辣的。其實這不是沒出汗,而是因為空氣溫度太高,濕度又太低,所以汗剛一出毛孔就被蒸發掉了。

好容易挨到一座沙山的側面,陽光暫時被遮住。我把礦泉水的紙箱蓋撅下一節當扇子,邊搧風邊氣喘吁吁地說:「唉,我說……,這麼個走法哪有個頭啊。再曬下去,我可要不行了……吁!」

陶子業仍舊在地上蹲著,一動未動。溫八覺察出不對,從車內探出頭來道:「小陶,怎麼了?」

陶子業沒回答,仍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我也感覺不對頭,又不好問,便伸頭去看。

這時鄭楚生沖我道:「哎,給我瓶水!」我正探頭看陶子業,隨口答道:「你不會自己拿?」

鄭楚生嘟囔著挪動身子,伸手去夠礦泉水箱。就在鄭楚生一動之時,陶子業突然喝道:「別動!」

可鄭楚生已經抓着了紙箱,往懷裏一拽,不料箱子一歪,一瓶礦泉水正好從我撕掉的一塊紙箱缺口中滾了出來。鄭楚生一把沒撈住,水瓶咕碌碌從車頂滾了下去。

鄭楚生叫道:「水太寶貴了,一滴也不能浪費!」喊著探頭到車外,咦?!礦泉水不見了!

「滾到車底去了?」鄭楚生趴到車邊,使勁伸出大頭往下看去。

「別動!」陶子業大吼道,「那瓶子不是不見了,是被吸進沙眼了!」

「什麼?!沙眼!!」我和鄭楚生驚呼道。

「別再動了!」陶子業暴喝道,「誰也不能再動一下!」

我們頓時嚇得不敢再作任何動作,只好用恐懼的眼神互相看着。

過了一會兒,陶子業以極小心的動作站起來,說道:「這下子壞了。我剛才沒發現這一塊兒,這下面是個沙眼,而且還很大。」

「那……可是這車,沒沉下去啊?」我說。

陶子業說:「那是因為車子底盤面積大,而且輪胎又是256的,受力均勻,所以暫時沒陷進去。可是礦泉水瓶細,一下子就被吞了。」

我一聽更不敢動了,生怕稍微一晃,車子角度發生傾斜,就會馬上被沙子吞沒。

溫八在車裏道:「這麼大的沙眼你剛才沒發現?」陶子業道:「剛才沙下有一種類似共振的響動,影響到我了。」

「沙下還有共振?」夏文海問。陶子業說:「是的,剛才沙下有數次產生蛙鳴樣的聲響和震動,你們聽不到,但我能察覺。這些聲響和運動干擾了我的判斷。」

「這怎麼可能?」鄭楚生嚷嚷道,「沙子下面還有蛙鳴?你少給我鬼扯!」但嚷歸嚷,他身子卻不敢動彈分毫,仍舊頭伸在外面趴在車頂上。

陶子業說:「我聽祖輩人說,沙子下面的事就是古怪。至於為什麼有沙鳴這樣的現象我也說不清。」

這時夏文海慢慢從車頂站起來,我慌道:「海哥……。」他沖我一擺手,「別慌,死不了!這車是長行程雙硬度螺旋彈簧套減振器,你就是真跺上一腳也未必就陷的下去!」接着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香煙,先抽出一支點上,很過癮似的嘬了兩口,然後蹲下敲了敲車頂的天窗。

溫八從車裏打開天窗,夏文海丟進去一支香煙,然後起身喊陶子業,沖他揚了揚手裏的煙盒。

陶子業搖搖頭。夏文海便收回來,又自顧吸了幾口,看他動作慢條斯理的,我也稍稍放鬆了一些。過一會兒,一根香煙抽完,夏文海扔掉煙屁股,慢悠悠地說:「小陶,你別急,再好好探探,看看有什麼出路沒有?」

夏文海的反應起到了一些安定作用,陶子業穩了穩情緒,長吁了口氣,又重新蹲下。他用手在沙面上摩挲了一陣,搖頭道:「奇怪,這一會兒沙下的動靜一直不停,要找到沒有流沙的方向太不容易了。」

夏文海說:「沙下的動靜究竟是什麼造成的?」我這會兒沒有剛才那麼驚慌了,沉下心來想了一會兒,說道:「我記得05年時候去內蒙學習,當地有個響沙灣,那裏的沙子會發聲,時如蛙鳴,時如發動機轟響,有時甚至像唱歌。小陶說的響動和這個會不會是同一回事?」

夏文海說:「我也去過,鄂爾多斯的達拉特旗,叫銀肯響沙,就在庫布其沙漠東邊。那裏的沙子一碰就響,有人從地形學上尋找解釋,有人提出靜電學說,還有人提出壓力說,但沒一個能完全解釋得通。」

我回憶著說:「我想前蘇聯的馬里科夫期基提出的『共鳴箱原理』最合理。他認為沙丘的內部有一個又密集又潮濕的沙土層,深度隨着水份的多少而改變。越乾燥這個潮濕層就比越深,被上面的沙土層全部覆蓋了起來,而潮濕層的底下又是乾燥的沙土層,這就構成了一個天然的共鳴箱。當沙丘移動或者沙粒沿着斜坡往下滑動的時候,乾燥沙粒的振動波傳到潮濕層的時候,就會引發共鳴。沙粒的聲音被『共鳴箱』以幾何倍數放大,就形成巨大的聲響。」

陶子業說:「可是現在不是沙丘內有聲音,是沙地下面。而且聲音還在不斷發生變化。」

我說:「馬玉明的《響沙》一書里有分析,由於沙層表面的空氣濕度、溫度和風速經常變化,不斷影響着沙粒響聲的頻率和『共鳴箱』的結構,再加上策動力和沙子本身帶有的頻率的變化,響沙的響聲也會經常變化。另外他還提出過響沙的『共鳴箱』不在地下,而是在地面上的空氣裏邊。響沙之所以能發出聲響,應該具備三個條件。第一個是沙丘高大陡峭;第二個是背風向陽;第三個是沙丘底下一定要有水滲出,形成泉和潭,或者有大的干河槽。咱們現在不正符合馬玉明列舉的三個條件嗎?一是高大陡峭的沙丘,二是背風向陽,三是沙下要……」說到這兒我停住了,是啊,第三個條件是沙下要有水滲出,並能形成顯水域,活水成泉,死水成潭,至少也得形成規模較大的乾涸槽形河床。而我們現在所處的環境之中,恰恰就沒有第三條!

我泄氣地說:「這裏沒有地表水,也沒有河床,這理論解釋不通。」

鄭楚生把頭慢慢退回車頂內,小心地翻身坐起,揉着挺的酸痛的脖子道:「那些就別分析了,還是琢磨怎麼走出去吧。」

夏文海問陶子業:「就沒有一點辦法了?」陶子業說:「我再尋尋看。」說着又開始按掌到沙面上。

不料他這一碰沙面倏地又將手拿起,就像被針戳了一樣。

「怎麼了?」夏文海問道。

「咦……?」陶子業自語道,又把手放回沙上。這次也只幾秒,陶子業驟然站起,口中驚呼道:「不好!」他話音未落,我在車頂上陡覺腳下一空,整輛H3悍馬呼哧一下沉了下去!

陷進沙眼了!我心中驚怖到了極點,可幾乎是同時,只聽嘭地一聲,車子像是落到了棉花袋子上一樣又停住了。

這……?!我足足愣了十秒才反應過來,扭頭看看,夏文海和鄭楚生也面面相覷。我顫聲問:「怎麼了?沙子陷空了?」

陶子業頭上現出豆大的汗珠,他說:「得快脫身!沙子突然都跑了!」

「什麼?!」我們四人幾乎異口同聲。

陶子業四下一看,一步蹬上車前蓋,略後退助跑兩步,猛然發力,噌地一下躍出,撲到了斜向的沙丘之上。

陶子業落定,回頭喊道:「都過來!趕快!」

這時車子哧地又陷下去一截,整個輪胎都陷到了沙子裏。我們情知勢不容緩,眼下惟有棄車保命了。夏文海讓我先走,然後和鄭楚生一齊把水和糧食、裝備扔過去。

我站在車頂比較高,相對容易一些,拼盡全力正好跳到沙丘上,接着水和糧食也丟了過來,然後是夏文海三人。

「怎麼會這樣?」我問陶子業,「你剛才說沙子突然都跑了?」

陶子業說:「是的,咱們車子下的沙子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似的。」我再看悍馬H3,心想這麼好的車,恐怕幾秒鐘之後就會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可是說來也怪,足有五分鐘過去了,車子卻紋絲未動!

夏文海看看陶子業,「怎麼回事?」

陶子業也很奇怪,再蹲下去撫摩沙子。他剛一碰到沙子,一下子跳起來,「下面有東西!」

就在此時,從車底傳來「哐!」地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鉗住了車底似的。緊接着車子的后屁股嚯地猛然下沉,車頭一下子被翹起,與地面成了一個30度的角。

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到嘎嘎大響,那車尾被什麼力量拽著直往沙底陷,沒幾下就把車子整個倒豎了起來!

難道又是蜃?可是它能有這麼大的力氣嗎?我正驚訝,車子唿地又被扯下去一截,後車窗被壓力砰地擠碎,玻璃碎屑激地亂飛。

我心想,老天爺,這究竟是什麼力量!如果說要把陷入沙子中的一隻腳拔出來需要吊起一輛轎車的力量,那把一輛2.6噸的悍馬吉普車生生扯入沙子裏該要多大的力量?這下面他媽到底有什麼!

但此時不容我細想,沙下發出一陣喀嚓喀嚓的金屬亂響,就好像H3的車尾被送進了軋廢鋼的粉碎機一樣。

不過聲響很快停止,沉寂了幾秒,只聽砰地一聲巨響,H3被什麼東西從沙下陡然頂起,竟直直向上衝起了兩米多高!

萬分震愕之中我們看着悍馬「飛」起,從破碎不堪的車尾唰唰灌下大股黃沙,不知是不是因為摻了碎玻璃而閃著光點,好似一道燦爛的沙瀑。

就在此時,陶子業驚叫道:「出來了!那東西出來了!」話音未落,沙下忽然隆隆作響,自沙眼之中驟噴出一道如井噴般的強勁沙泉,。一個巨大的黑色柱體從沙泉中轟然衝出沙面,在空中一頭將悍馬哐地撞的飛了出去!

這輛身披鋼甲的H3悍馬被撞地嚴重變形,如同一隻被全力擊打的棒球一樣唿唿飛出十幾米外,嗵地墜入沙坑!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那悍馬已開始下沉,只眨眼工夫,就被完全吸入了無底的沙眼之中!

我再回頭看那沙下衝出的黑色巨物,伸出沙面的一截足有六七米長,正如巨蟒般在空中翻扭。待掀起的沙浪落盡,我終於清楚地看出,這是一隻形如森蚺的巨型怪物。

只見它的頭如石龍子,身形卻與蚺蟒無異,粗如大鼓,通體漆黑,遍披銳鱗,呈一環一環的外表。這怪物伸出沙子的一段已有六七米長,從頭部的比例來看,沙下至少還有同樣的長度。

我們驚恐萬狀,卻無處可逃。這怪物翻扭了一陣,動作漸漸平緩下來,頭頸四面轉動,似乎在搜尋着什麼。

我只覺渾身篩糠,顫聲道:「它、它不會看到我們吧?」陶子業瞅了一會兒,低聲道:「我看它好像是瞎子……。」

「你確定?」我問道。陶子業說:「如果它真的生活在沙子底下,要眼睛是沒用的。」

我正想再說,這時怪物唿地一昂頭,噗噗地又倒縮回了沙眼之下。

「它、它走了……?」鄭楚生問。陶子業說:「現在沙下儘是剛才那樣的響聲,我判斷不出來……啊!小心——!」他暴喝一聲,猛然向一邊側翻出去!

我們幾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只覺整個沙丘劇震,只聽耳邊轟隆一聲,那怪物竟從沙丘之中貫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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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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