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到現實

第二章 回到現實

回到現實世界,等待他的竟然是另一個噩夢。錦天行即使把自己的離奇經歷告訴警方,也難以取得信任的,這該怎麼辦?神秘人冒死搶奪筆記本又是何意圖呢?

路上無事,兩人閑聊起來,清清問錦天行,「你說我們要是出不去了怎麼辦?」錦天行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們一定會出去的!」

清清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問道:「你相信神仙妖怪嗎,我覺得把咱兩個神不知鬼不覺弄到這個鬼地方來的,不是神仙就是妖怪,我想大概我們是衝撞了湖神。」

錦天行想了一下說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在你的時代流行鬼神說,在我的時代,人們相信科學,把咱們弄到一起的,未必就是神仙鬼怪。」

清清接着問道:「那你說神戶丸是怎麼進來的?」

錦天行被問得啞口無言,洞穴有大有小,把神戶丸這種龐然大物完整無缺地弄進來,的確有些匪夷所思。

兩人繼續向前走去,洞穴又逐漸變得寬敞起來,大小可以容得下一架大型的飛機。

突然,錦天行的腳下傳來了異樣的感覺,清清似乎也有所察覺,兩人不約而同地將鷹眼對準地面。

一個直徑五米左右的巨大的暗紅色圓圈,錦天行還沒細看,有一點他已經十分肯定了,圓圈絕不是天然形成的。

錦天行蹲下摸了一下,不是用顏料畫的,觸手是陶瓷般的細膩,還有灼燒過的痕迹,錦天行推測地面岩石被高溫火焰融化,之後冷卻凝結形成了怪圈。這個念頭使他想起了火箭升空時的情景,他將鷹眼指向洞頂,洞頂佈滿了圓錐形的石鐘乳。不可能有火箭從這能飛得出去。

「你發現什麼了?」清清問道。

錦天行搖搖頭,「沒什麼。」最後看了一眼神秘的怪圈,將鷹眼指向前方說道:「不要浪費時間,繼續往前走吧。」

清清沒說話,只是大步跟上。

洞穴再次變小,錦天行已經沒心情在意天然洞穴怎麼會形成這樣的結構。這時,他聽到熟悉的咔嚓聲,不過這次不是從地下傳來的,是從前方。錦天行仔細聽了一下,是的,是前方。

真相離他很近了,觸手可及,錦天行加快了前進的腳步,以至於清清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前進一段路程之後,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地面和鐘乳石也變的與之前看到的大不相同,鷹眼照在上面反射出瘮人的綠光,多少有了點地獄閻羅殿的味道。清清緊緊地握住錦天行的手,她的手在微微的顫抖,手心裏全是汗。膽再大的女孩,對某些東西也有一種天生的恐懼。清清說話的聲音都有點走樣,「你說前面會有什麼?」

錦天行安慰道:「沒什麼好怕的,不管前面有什麼,就算是神仙,我先請他吃顆子彈再說。就算是有鬼我也先扒他層皮再說。」聽了他的的話清清好了很多,至少手不再發抖了。

前進了十幾米,兩人不得不停下腳步,一扇古怪的圓門擋住了兩人的去路。傻子也看得出來,圓門絕不會自然形成。門邊有由圓點和短線組成的神秘花紋,似乎是有某種規律,想要表達某種意思,不過錦天行看不懂,清清更別指望了。最詭異的是,在圓門的正上方有一個一米大小的眼球,不論錦天行轉到那個方向,他都有種感覺,那隻眼球像是活了一樣,在盯着他看,看的他心裏一陣陣的發慌。

清清走到門邊,用手摸了摸圓門,奇怪的問道:「你說這扇門是由什麼材料製作的,摸起來像是石頭,卻有金屬的光澤。」

錦天行被問倒了,自認見多識廣的他也無法確定石門的材質,他趴在門上聽到門那邊不停發出咔嚓咔嚓聲,不管門另一邊有什麼,圓門擋住了他探索的步伐。經過仔細的檢查之後,他發現在圓門中間有一道狹小的縫隙,「把你的匕首給我用下。」

從清清的手中接過匕首,入手感覺有些沉重,錦天行感覺有些意外,拿到眼前一看,一股殺氣撲面而來,刀刃反射的冷光有些耀眼,刀身上有古樸的「盈虛」兩字,錦天行費了一番工夫才認出這兩個字,就憑這點,這把匕首不是凡品。古代鑄造師有個習慣,只有他們最得意的匕首才會在刀身上刻上名字,帶名字的匕首無比會在歷史上留下濃重的一筆,例如鼎鼎大名的魚腸。錦天行自幼非常喜歡刀,禁不住贊道:「這是一把好刀啊,你從那得來的?」

清清說道:「是我爹送我的生日禮物,你要是喜歡我就送你了。」

錦天行自然知道這把匕首有多貴重,他雖然很想要,還是不敢隨便收下,「我只是隨便問問。」他將匕首沿着縫隙捅了一下,捅到一半就被卡住了,兩人一起用力才把匕首捅了進去,圓門沒有任何的變化。接着,兩人又費了九牛二虎的勁又將匕首拔了出來,錦天行氣得想罵人了。

兩人試了幾乎所有的辦法,圓門沒有絲毫的變化。

錦天行真的生氣了,他毫不猶豫地拿起三八步槍對着圓門扣下了扳機。

圓門的表面泛起了水波一樣花紋,子彈就像是投入水中的小石子,泛起一陣水花之花之後,圓門恢復原樣。「真他娘的見鬼了。」錦天行的髒話終於沒忍住,破口而出。

清清的表情變得很虔誠,「褻瀆神靈是要遭受懲罰的。」

「他娘的狗屁神靈。」錦天行的話剛出口,就像是為了驗證清清剛說過的話,圓門的表面又泛起了水波,他剛射出的子彈被彈了回來,正中他的右腿,錦天行摔倒在地,用手一摸,滿手的鮮血。

清清有點幸災樂禍,「受到神仙的懲罰了吧。」

「快點幫我處理一下,難道你想讓我流血流死。」

清清用力撕開錦天行的褲子,「還好,子彈陷得不是很深,這應該神靈對你的警告。」她將亂布條團成一團,塞進錦天行的嘴裏,「咬着。」清清拿着盈虛一挑,錦天行疼得差點暈了過去,他看到一個金屬物體帶着一股血箭,掉落在他的身旁。他伸手將子彈撿起來,握在手中。清清在傷口上撒了些金創葯,做了簡單的包紮,一瓶金創葯已經所剩無幾了,錦天行一瘸一拐站了起來。如果說剛才的他是滿腔怒火的話,現在他的火氣可以媲美爆發的火山了。

錦天行面無表情地把清清拉遠一些,清清有點莫名其妙,不知他要做什麼,錦天行接下的動作讓她大驚失色。他從身後的背包里拿出一枚手雷,拉下保險,用力再地上磕了一下,向圓門扔了過去。

「不要!」清清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轟隆一聲,土石飛濺,塵霧散去之後,圓門完好無缺。

錦天行往前走了幾步,他不相信圓門挨了這一下之後會沒有絲毫損傷。

清清以萬分緊張的語氣說道:「你快回來。」

「什麼?」錦天行一回頭,清清以最快的速度向他沖了過來。

圓門之上的怪眼睛發出了奇怪的聲音。他抬頭一看,怪眼旁邊多了一排黑洞洞的槍口。他來不及做任何的動作,一股大力將他推了出去。耳邊是震耳欲聾的槍聲,等他掙扎著站起來,槍聲停了,槍管又縮回到了圓門中,要不是滿地的彈孔證明,他會以為剛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猛然想起清清,鷹眼掃過地面,清清倒在血泊當中。

「清清。」錦天行不顧腿上的傷痛幾步衝到清清身邊,將清清抱了起來。

清清的秀眉糾纏在一起,臉色發白,用輕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道:「中槍……原來這麼疼。」

身上沒中一槍,都打在雙腿上,子彈透體而過,在清清的腿上留下五六個拇指大小的血洞,鮮血像泉水一樣咕咚咕咚的往外冒。

錦天行頓時慌了手腳,大聲喊道:「金創葯呢?」

「剛才……用完了……」話還沒說完,清清疼得暈了過去,再不止血,清清死路一條。現在他沒功夫深究清清為何會提前知道危險,也不在意清清到底是什麼人,他清楚如果不是清清剛才的那一推,他就變成一具死在亂槍之下血肉模糊的死屍。他現在心裏想的只有救活清清。

錦天行深吸了幾口氣,嘴裏念叨著要冷靜,靈光一閃想到辦法,他想起在神戶丸上看到有醫療室,那裏肯定有東西可以治療清清的傷。於是他將衣服撕成布條,扔下所有的裝備,只帶上鷹眼和筆記本,背上清清,全力向神戶丸跑去。

沒跑幾步,右腿傳來一陣劇疼差點讓他跌倒,他毫不理會繼續向前,豈知雙腿逐漸失去了知覺,左肩的傷口再次裂開。

跑了一段距離,錦天行體力不支,他咬牙堅持。清清在顛簸中悠悠轉醒,「我死了么?」

此刻清清的聲音對錦天行來說宛如天籟之音,「抱歉,讓你失望了,你還活在這個萬惡的洞穴里。」

清清想笑卻沒笑出聲來。呵了一聲沒了動靜,錦天行被嚇了一跳,「清清,你沒事吧?清清!」

「我……沒事,只是有點冷,並且好睏,想睡覺。」

錦天行直呼謝天謝地,「清清,你不能睡,你要和我說話。」

清清突然緊緊抱住錦天行,「我可以叫你天行嗎?」

「沒問題,你想叫什麼都行,只要你喜歡。」

「天行。」

錦天行答應道:「哎!」

清清像是要說一件難以啟齒的問題,終於鼓足了勇氣,「天行,你知道嗎,我喜歡你。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你。就算你有妻子,我也喜歡你。你告訴我,你喜歡我嗎?一點,就算一點就行。」

傳說中的一見鍾情?在這種情況下的表白讓錦天行不知該如何處理,看了一眼緊緊扣在自己胸前清清的雙手,因為嚴重的失血,手蒼白得有點嚇人,「我喜歡你,你是一個好姑娘。」

清清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清清你別睡,睡了就醒不了來了,就再也不能看到我了。」錦天行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終於看到了神戶丸龐大的身軀。

將清清放在神戶丸醫療室的床上,錦天行在柜子裏找到碘酒、紗布、酒精、止血棉,有了這些東西,清清算是有救了,轉身面對清清傷口,他又有點下不去手,清清的槍傷集中在大腿上,有一槍更是打在了大腿根上。清清毫無血色的臉上也有些紅暈。

錦天行用剪刀箭開清清的褲子,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對自己又像是對清清說道:「這是迫不得已,我是在救你。」

在昏迷和清醒中的清清突然開口說道:「你放心,羅伊不會有事的,你一定會再見到她的。」

錦天行很是詫異,沒記錯的話,他從未向清清提起過他妻子的名字。他想追問,清清閉上嘴將頭偏向了另一邊。

時間流逝,錦天行終於處理完清清的傷口,血止住了,清清的小命保住了,她睡著了,錦天行找出一條床單輕輕的給蓋上。

忙完一切,錦天行一屁股坐在門口的地上,不顧滿身的血污和汗臭,也不管地上的塵土,靠着牆,他就睡著了,他實在是太累了。

很快地他進了熟睡之中,在夢中他認識的所有人,羅伊、清清還有周瞎子全變成三隻眼的怪物,在追殺他,叫囂著要殺了他喝讓的血、吃他的肉。

錦天行一激動,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再次看到了無邊的黑暗。

等他打開鷹眼手電筒,向病床看去,眼前的一幕讓錦天行到了暴走的邊緣,清清的病床空空如也,以清清的傷勢,三個月之內她能自己走就不錯了,毫無疑問肯定是有人趁錦天行睡着之際帶走清清。

病床邊有些血跡,是剛剛留下的。

從船艙里找到槍支和手雷,錦天行順着血跡一路尋去,又回到圓門,血跡在門邊消失了,清清在圓門的另一邊。

錦天行雙目赤紅,怒髮衝冠暴走了,「逼我玩狠是吧,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管你們是神仙還是妖怪,這條命老子不要了,你們也絕不會好過。不把羅伊和清清交出來,我和你們一起玩完。」緊接着他像瘋了一樣,把手雷一顆顆地扔向圓門,彈片橫飛,揚起的塵土嗆得錦天行呼吸困難,他對流彈也毫不在意,後背小腿似乎被彈片所傷,直到扔完手雷、射光子彈他才停下來。

等塵土散去,錦天行走到圓門口,只見之前縫隙變得有一厘米左右,趴在門邊向裏面望去,同樣是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見。他嘲笑道:「你大爺的,我還以為你是刀槍不入呢,你給我等著。」他在神戶丸上發現整箱手雷,來回多跑幾趟,他有信心把圓門炸成碎片。

就在這時,地面突然劇烈顫抖起來,他感覺天地旋轉,從圓門裏發出一道耀眼的白光,這和他在長江七號上的遭遇如出一轍,稍有差別就是一個是在水面上,一個是在洞穴中。

錦天行閉上眼睛。等他再次睜開眼睛,到了水底,身邊是水草和各種魚類。

浮出水面之後,錦天行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在第一時間觀察四周,探尋自己身處何方。很快,他有了答案,他似乎又回到丹陽湖上。

在水面上遊了半個多小時,筋疲力盡的錦天行終於遇到一艘打魚的漁船,將他救了上去。

錦天行一上船就問船主,「今天是哪年哪天?」

「2009年6月24日。」船主雖然懷疑他被水泡傻了,但還是如實告訴他。

錦天行躺在漁船的船艙中,恍如隔世,就像是做了一個荒唐的夢。他問過船主,可惜船主是個漁民,壓根沒聽過長江七號。

片刻之後,錦天行只能在心中祈禱羅伊平安無事,其實在他的心中又多了一份牽掛——清清。

漁船靠岸之後,他再次看到清清了,不過她剪短了頭髮,穿着一身現代警察的制服。

「清清!」錦天行猛地站起身,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眼前一黑,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手卻按在對方的胸部。

「色狼!」錦天行昏迷之前聽到一個憤怒的聲音。

藍心琳是一名美女,讓人過目不忘。與其他美女不同的,她從小像個假小子一樣,上房、爬樹、掏鳥窩樣樣不輸於男孩子。高考考得全校第三的好成績,卻讓人大跌眼球地選擇警校。四年之後以優異的成績畢業,進入本市刑警大隊。今天她接到她人生之中的第一個案子。有漁民報告在丹陽湖水裏撈起一個重傷的人,血肉模糊。藍心琳不想自己一接手就是大案,滿心歡喜地到了現場。她一眼就看出傷者的傷口一處是槍殺,其他幾處是近距離爆炸的飛射物造成的,極有可能是手雷所致。她正要詢問案情,豈知傷者喊了一個名字之後,一手按在她的胸部,要不是看他昏了過去,肯定是一頓暴打。

錦天行被帶到縣醫院,醫生檢查之後確定,錦天行只是脫力昏迷,需要補充點能量,昏睡一段時間自然會醒來。藍心琳破案心切,就等在錦天行的床邊不肯離開。一名護士拿着托盤走進來,「這是醫生從他身上取出的彈片,讓我交給你們。」藍心琳的同伴邢勇是個軍事迷,接過來看了看,奇怪道:「是手雷的彈片,不過不像是我們的手雷,有點像幾十年前的軍用手雷。」

藍心琳興奮地說:「你快把彈片送回去化驗,把案情向韓隊長彙報一下。我有一種感覺,這個案子絕不簡單。」

邢勇猶豫道:「你一個人能行吧。」

藍心琳握緊了拳頭:「疑犯滿身是傷,還在昏迷當中,再說了,本姑娘又不是泥捏的,他的體格就算是沒受傷,也未必是本姑娘的對手。」

邢勇想想也是,藍心琳的拳腳功夫他是見識過的,立刻帶着重要證物轉身出了醫院。邢勇報告的案情引起了大隊領導的高度重視,命令藍心琳嚴密保護好傷者,並對傷者的身份立即展開調查。

藍心琳一直守在病床邊,看着昏迷不醒的錦天行猜測他在昏迷之前究竟經歷了什麼。

翌日清晨,窗外蟲鳴鳥叫,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錦天行的臉上。錦天行眼皮動了幾下,醒了過來。

「我這是在哪裏?」最先映入他眼帘的雪白的牆壁,沖入鼻腔的福爾馬林味道告訴了他答案,是在醫院。他想換一個姿勢,身體一動才發現右手被手銬拷在鐵床上,自己身邊還趴了一個女警,這完全是藍心琳的惡意報復。錦天行正要破口大罵,他看到了女警的側面,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女警長的十分像清清,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要不是一頭的短髮和嘴角邊一顆小小的美人痣,他就會認為是清清。沒道理兩個不相干的人會長得如此相像,還恰好被他遇到了,錦天行覺得自己掉入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剛才他那一動,就像是打開一個開關,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都疼起來,疼得錦天行的臉都變了形,忍不住呻吟起來。

藍心琳聽到聲音,立即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雙手抱拳,警惕地環顧四周,動作和清清出奇的像。確定沒有危險,才冷冷地對錦天行說道:「你醒了。」錦天行不記得他昏倒前做了什麼,藍心琳可記得很清楚。在錦天行昏迷中,她看過錦天行的資料,知道他是青島一家公司的老闆,背景乾淨得像張白紙,人也長得不像是壞人。可是韓隊長說過,越是狡猾的壞人,往往隱藏的越深,於是她在心裏就認定錦天行是個壞人,還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錦天行眼珠子一轉,試探地叫了一聲,「清清。」

這一聲就像是把鹽撒在藍心琳還沒癒合的傷口上,讓她又想起在在湖邊漁船上的一幕,臉上有了怒色,氣憤地說道:「我叫藍心琳,不叫什麼清清,你最好給我記清楚了。」

錦天行還沒追問為什麼他會被拷在床上,突然想起一直貼身藏着的筆記本,急忙摸去,筆記本不見了。

「你是在找這個吧。」藍心琳從身後拿出了一個證物袋,裏面裝的正是筆記本。「護士在替你換衣服的時候發現了它,隨手放在處置室。昨晚被換班的醫生髮現,認為極有可能是重要物證,交到我的手中。」

「還給我。」錦天行掙扎著坐起來,想要從藍心琳搶過筆記本,藍心琳說道:「你不用激動,筆記本我看過了,因為在水裏浸泡的時間太長,再加上血跡污漬,九成字跡根本無法辨認,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內容,需要通過儀器復原,我很好奇上面寫了些什麼,讓你如此激動,不會是你的犯罪證據吧。首頁上寫的『神仙』二字是你的代號嗎?這個代號可太有意思了,要是真有神仙的話,肯定一個雷劈死你。」

錦天行的大腦有些不夠用了,「代號?什麼意思?」

藍心琳調侃道:「就是你在犯罪組織中用的稱謂,你們老大不會叫玉帝吧?」

錦天行冷哼一聲閉口不語,藍心琳長得像是清清,可給他的感覺比清清差遠了。

清清以嚴厲的語氣問道:「你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既然不是清清,錦天行就沒什麼話想說,他將頭扭向窗外,看麻雀在樹枝上跳躍,不再搭理藍心琳。

藍心琳被錦天行的舉動激怒了,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地高了三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用再和你說一遍了吧。」

錦天行心裏早已有了主意,他的經歷就是全部如實說出來,警察也不會相信。他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警察的手中沒有證據,不可能因為他的一身傷就把他抓起來,逼急了他就說是失憶了,現代醫學還沒發展到能驗證他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的地步。

藍心琳氣得半死,咬牙切齒地看着錦天行,在心裏把他打了個慘不忍睹,意外的是錦天行又把頭扭回來,開口道:「想要我開口並不難,只要你幫我查一下長江七號怎麼樣了?」

藍心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錦天行重複了一遍,「我讓你幫我查一下長江七號怎麼樣了,它是丹陽湖邊的一艘遊艇,對你們警察來說找一艘船並不難吧。」

長江七號的事情藍心琳不僅知道:還十分清楚。這艘遊艇帶着一船的遊客離開碼頭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找遍了丹陽湖也再也沒有找到這艘船,長江七號就像夏日裏的一塊冰,消失了,連同船上三十多名遊客。韓隊長為了這事愁的兩條眉毛就快長在一起了。「你打聽長江七號做什麼?」因為某個原因,藍心琳也非常在意這個案子。

「我的新婚妻子在長江七號上,我就是從遊艇上掉入水中。」錦天行撒了個小慌,在他看來,遊人落水這樣的小事,警察是不會知道的。

「不可能!你在撒謊。」藍心琳是吼著說出的三個字。

錦天行就算是傻瓜,也看得出狀況不對了,「告訴我,長江七號出什麼事了?」

藍心琳根本就不相信錦天行是從長江七號上落入水中的,那艘船失蹤有幾天了,錦天行身上的傷口可都是新的,也沒多想就告訴了錦天行,「長江七號離開碼頭后神秘消失了,船上三十七名乘客,至今沒有找到任何生還者。」

「什麼?」錦天行瘋了一樣從床上躍了起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羅伊……羅伊你在哪?」手銬被他掙得卡卡直響,身上的繃帶又滲出斑斑血跡。

藍心琳被被錦天行瘋狂的舉動嚇壞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發瘋。這時候,一名男刑警推門而入,問著藍心琳:「心琳你沒事吧。」男刑警看到錦天行還帶着手銬,鬆了口氣,「這小子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和瘋了一樣。」

藍心琳獃獃地說道:「他問我長江七號的事情,我就告訴了他,他說他是長江七號上的乘客。」

「什麼?」男刑警驚得叫出聲,這事可非同小可,稍過數秒,他立即跑出病房對着走廊喊道:「醫生,醫生,病人情緒失去控制了。」

幾名男醫生沖了進來,合力將錦天行按在床上,他只覺屁股一疼,意識逐漸渙散,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慢慢地合上眼睛。

藍心琳從慌亂中恢復過來,看到身邊的男刑警,問道:「你怎麼來了。」她到刑警隊之後,追求者甚眾,剛才推門而入的李剛正是其中之一。

李剛說道:「你是真忘還是假忘了,韓隊長要把他接回刑警隊,我是奉命執行任務的。」

「就你一個人?」

「還有司機老王,他又不是重要人物,還要大隊人馬保護,現在看來這小子可真不簡單。」

藍心琳驚訝地問道:「你的話什麼意思?」

「他身上取出彈片的檢測結果出來了,是數十年前T國的九九式手雷。你應該在電視上看到過的,就是拉下保險之後再磕一下才能爆炸的那種。不過怪異的是,過了這些年,手雷絲毫沒有生鏽的跡象,嶄新得就像是剛剛出廠。還有他大腿上的傷,我拿照片給槍械專家看了,專家說這種貫穿傷口十分少見,只有少數幾種軍用步槍能造成這樣的傷口。對了,你是怎麼發現他是長江七號的乘客的?」

「他問我長江七號的事,說他的新婚妻子也在長江七號上。」

「你的發現很重要,我要向韓隊長彙報。」李剛轉身出了病房,打電話去了。

藍心琳走到病床邊,看着熟睡中的錦天行,之前的怒火消失得一乾二淨。類似的經歷一下拉近兩人的距離,此刻她很了解錦天行的心情。三年前的一天,發生了一件事後,她也差點要瘋掉,現在回憶起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那段日子的。在她的記憶中,那些天一切都是灰色的。她忍不住伸出手,撫摸了一下錦天行的臉龐,輕聲自語道:「在你失蹤的幾天中,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此時,李剛奪門而入,大聲道:「韓隊長非常重視你的發現,正吩咐人對長江七號失蹤前碼頭的監控錄像進行比對,很快就會有結果了。他還命令等到他醒了,立刻將他帶回刑警隊。」

藍心琳迅速把手抽回來,以責備的語氣說道:「你就不能小聲點么,這是醫院。」

李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藍心琳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再說話,心中想的是,從錦天行的身上是否能找出答案解開眾多失蹤之謎。

下午一點多鐘,錦天行悠悠轉醒,藍心琳還擔心他會再次發瘋,準備了很多話來安慰他。看到他的雙眼黯淡無光,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了,有過相同經歷的她知道:哀大莫過於心死,心都死了,人也就成了一具皮囊。

李剛對錦天行說道:「錦先生,我們奉命將你轉移到刑警大隊,希望你配合。」錦天行一句話也沒說,像一具木偶任憑人擺佈。藍心琳看在眼中竟然有些心痛。

在車上錦天行的無意中通過反視鏡看到了藍心琳的臉龐,目光就再也挪不開了。她的臉龐越看越像清清,他突然想起清清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羅伊不會有事的,你們一定會再見面的。」他無法解釋清清為何會知道羅伊的名字,但他開始相信這句話。

藍心琳早就發現了錦天行通過鏡子在觀察她,看他的雙眼逐漸有了色彩,。藍心琳還從未被一個男人這樣盯着看過,雖然是通過鏡子,她還是感覺有點不自在,臉頰微微有些發燙。

司機老王看了一眼後視鏡,嚴肅地說道:「後面有輛車從醫院出來就一直跟着。」

李剛回頭看了看,確實有輛黑色的切諾基,形跡有些可疑,「老王警惕性夠高的。」

老王笑道:「要不要叫增援?」

李剛奇怪道:「我們的車上沒什麼吧,老王你先試下能甩開它不。」

「沒問題,你就看我的吧。」老王幾次急轉彎之後,黑色的切諾基不見了。老王自誇道:「想要和我玩,還嫰了點。」

高興的有點早,另一輛黑色的切諾基沖了出來,狠狠地撞在警車左邊,警車的右邊與公路護欄擦出了耀眼的火花,車也被撞得熄火了。李剛和藍心琳同時抽出槍,李剛對天開了一槍做示警,切諾基上的人毫不理會,反而加大油門,警車被擠得嚴重變形,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路上的車輛聽到槍聲猛踩油門,頃刻間跑光了。

真的到了危機關頭,錦天行又想要好好活着了,他要死了就再也見不到羅伊,他把頭緊緊貼在座位上,說道:「我覺得你們兩個該做點什麼人,我可不認為敢故意撞警車的人會被你的槍聲嚇倒。」正應了他的話,從切諾基里伸出四支槍對着警車一頓狂掃。破碎的車窗玻璃劃破了錦天行的臉。耳朵里儘是子彈穿透車身聲音。這種場面他只在電影中看到過,從未想過會身臨其境。不管怎樣,切諾基上的人顯然不想要四人的命,不然一次掃射就可以把四人打成馬蜂窩了。

槍聲還沒停,被甩掉的切諾基開了過來。

槍聲停了,錦天行抬起頭偷偷看了一眼,從兩輛車上下來七個彪形大漢,其中一個光頭大漢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在光頭上文了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狼頭,一看就是領頭的。大漢手裏一色的M4A1,他對這種槍械多少有些了解,它是美國陸軍的主戰武器,彈容量三十發,口徑5.56毫米,后坐力小,可以進行精度射擊。這種槍就算是在美國,也不是能輕易弄到手的。

李剛對三人說道:「我掩護你們,你們從車窗爬出去,往後面的樹林里跑,附近的警察很快就會趕來的。」

藍心琳就當沒聽見,對着大漢首先開槍了。

頓時槍聲大作。

老王第一個從車窗爬了出來,錦天行緊隨其後。他一下想到周瞎子那句你會像個英雄一樣死在亂槍之下,他開始相信周瞎子的話了,搞不好今天就要應驗了。錦天行和老王互相扶持地跑出去五六米,錦天行回頭看了一眼。藍心琳和李剛也爬了出來,兩人的舉動惹火了彪形大漢,一顆手雷落在了藍心琳身邊。

清清將他從圓門推開的畫面閃現在錦天行的腦海中,他轉身沖了過去,一把將藍心琳推出去。

只聽耳邊轟隆一聲巨響,有什麼東西插入他的肚子裏,劇痛順着脊髓直達大腦,眼前一黑失去知覺了。

藍心琳從地上爬起來,看着血肉模糊的錦天行,她射出了槍中最後一發子彈。李剛很快也沒了子彈,被三隻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腦袋,坐在地上不敢動。光頭大漢並沒有將幾人怎樣,從警車中找出錦天行的筆記本,揚長而去。藍心琳抱着渾身是血的錦天行,心裏亂的像是一鍋粥,救護車很快就來了,她跟着去了醫院。

錦天行推進搶救室已經快五個小時了還沒出來,藍心琳在門口焦急等待着,她怎麼也想不到錦天行為了救她連命都不要了,她必須重新審視這個被他認為是罪犯的人。她站起來走到門口,這時有人在她背後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刑警隊的李剛。

「你怎麼來了?」

「我為什麼就不能來?」

藍心琳找不到反駁的理由,話鋒一轉,「韓隊長那邊情況怎麼樣?」

「隊長差點就把辦公桌拍碎了,你知道襲擊我們是什麼人?」

「什麼人?」藍心琳很好奇,七個彪形大漢訓練有素,武器也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絕對大有來頭。

李剛故作玄虛地說道:「領頭的是龍三,韓隊長的死對頭!」

「龍三?我怎麼沒聽過。」藍心琳有點意外,她到刑警隊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也是有段時間了,她從未聽同事提起過這個人。

「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有空我慢慢講給你。」

搶救室的門開了,一名醫生走了出來,藍心琳拉住醫生,「請問傷者怎麼樣?」

醫生摘掉口罩說道:「他身上有幾處傷,最嚴重的在腹部,所幸沒有傷到要害,剛脫離生命危險,因為失血過多處於昏迷之中。過段時間就會醒過來,他身上的彈片我讓護士一會拿給你。」

護士推了推兩人,「請你們讓讓,病人要出來了。」

兩人後退了幾步,藍心琳又推了李剛一把,「你還在這幹什麼,快點拿彈片回去化驗。」李剛收好彈片飛快地跑了,藍心琳則跟着護士去了錦天行的病房。

護士安頓好錦天行之後紛紛離開了,房間里剩下藍心琳一人。她走到錦天行的身邊,看着他的臉,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看到他的慘樣,被裹成木乃伊一樣,柔聲自語道:「你為什麼要救我,我認識你還不到一天,為什麼會有種老朋友的感覺?」

「羅……伊……」

錦天行突然開口,將藍心琳嚇了一跳。見他還在昏迷之中,是在說胡話,趕快掏出本子,將他說的話全部記錄下來,極有可能是破案的線索。

藍心琳等近一個多小時,錦天行才說出第二個模糊不清的詞語:「清清……快扔飛鏢。」藍心琳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多情的,一會兒羅伊,一會兒清清。」話音剛落,她猛然想起,羅伊這個名字她之前在哪裏見過,十分熟悉。

想了一會兒,卻又想不起來了。

等了很長的時間,錦天行終於開口說了第三個詞:「神仙……」

藍心琳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還是如實記了下來。

一個小時過去了,錦天行沒有再說一個詞語。

藍心琳收起本子,「看來你是花心大蘿蔔,在你腦中只會記得女人的名字,和一個莫名其妙的詞語。」

錦天行行突然又開了口:「神戶……丸……老爺廟……」一說完,身體劇烈抽搐起來,像是想起了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藍心琳喊來醫生,給他打了一針鎮靜劑之後,錦天行才逐漸平靜下來。

藍心琳長出一口氣,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病房之內一片安靜,藍心琳想了一下,撥通了李剛的電話。「麻煩你幫我查詢點東西。」

「樂於效勞。」李剛正缺借口接近藍心琳呢。

「給我查兩個詞,神戶丸、老爺廟。」

李剛聽得一頭霧水不解其意,「你從那聽來的?和案情有關嗎?」

「你管那麼多幹什麼,讓你查你就查,一有結果立刻告訴我。」說完就掛了電話,盯着錦天行喃喃說道:「你快點醒來,告訴我在你身上發生什麼事了,我還想從你身上找到線索尋找我姐姐的下落。」

錦天行繼續昏迷不醒,藍心琳坐在床邊守着他。

過了不到一個小時,李剛回了電話:「你讓我查的東西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的,你要怎麼謝我。」

藍心琳大喜:「回頭我請你吃飯好了,快點把資料告訴我。」

「太長了,說不清楚,我發給好了。」

掛了電話,一分鐘之後短訊來了,打開一看——

1945年4月16日,2000多噸的T國運輸船神戶丸號行駛到丹陽湖老爺廟水域突然無聲無息地失蹤,船上二百餘人無一逃生。其後,T國海軍曾派人潛入湖中偵察,下水的人除了山下堤昭外,其他人員全部神秘失蹤。山下堤昭脫下潛水服后,神情恐懼,接着就精神失常了。二戰後,美國著名的潛水專家愛德華?波爾一行人來到丹陽湖,歷經數月的打撈一無所獲,除愛德華?波爾外,幾名美國潛水員再度在這裏失蹤。

四十年後,愛德華?波爾終於向世人首次披露了他在丹陽湖底失魂落魄的經歷。他在回憶錄中這樣寫道:「幾天內,我和三個夥伴在水下幾公里的水域內搜尋神戶丸號,沒有發現一點蹤跡。這一龐然大物究竟在哪裏?正當我們沿着湖底繼續向西北方向尋去時,忽然不遠處閃出一道耀眼的白光,飛快向我們射來。頓時平靜的湖底出現劇烈的震動,耳邊呼嘯如雷的巨響隆隆滾來,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將我們緊緊吸住。我頭暈眼花,白光在湖底翻卷滾動,我的三個潛水夥伴隨着白光的吸引逐流而去,我掙扎出了水面……

藍心琳看完之後,陷入沉思當中,錦天行為何會對半個世紀之前神秘失蹤的神戶丸號念念不忘,在他失蹤的幾天裏究竟經歷了什麼,他一身重傷是如何來的,羅伊和清清是什麼人,她為什麼會對羅伊這個名字感到熟悉,寫在筆記本首頁的「神仙「二字又代表什麼呢?龍三等人為何不惜動用武力搶奪筆記本?長江七號遊艇也是在老爺廟水域神秘失蹤的,老爺廟水域究竟隱藏着怎樣的秘密。

直到換班的人過來,藍心琳才從沉思中回到現實,帶着滿腹的疑問回家了。

回到家后,藍心琳依然對錦天行的事念念不忘,她沒敢把白天發生的槍戰告訴父母,怕嚇壞他們。吃飯的時候依然心不在焉的念叨著從錦天行口中得知的幾個詞,「羅伊……清清……神戶丸……老爺廟。」藍心琳的爸爸藍天聽到了問道:「琳琳,你是不是想奶奶了。」

藍心琳一怔,「爸,你說什麼?」

「我問你是不是想奶奶了?」

藍心琳奇道:「沒有啊,老爸你為什麼這麼問?」

「沒想奶奶的話,你念叨你奶奶的名字做什麼?」

藍心琳有些困惑,「奶奶的名字?什麼意思。」

「你反覆念叨著清清,我以為你想奶奶的了,清清是你奶奶的名字。」

藍心林猛然想起,父親曾經說過,自己和姐姐長得很像去世的奶奶,她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測,錦天行一定見過一個跟她十分相像的人,不是她姐姐就是她奶奶,當然她最希望也是覺得可能最大的是前者。因為激動,身體微微的有些顫抖,「爸,我和姐姐長都很像奶奶么?」

藍天咽下嘴中的飯說道:「你和依依都很像你奶奶,長的最像的是你,你簡直和你奶奶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依依是性格像奶奶。」

提到依依,大家神色為之一暗,三年前藍心依乘坐的飛機神秘失蹤,家裏人逐漸很少提起這個名字。

藍心琳和姐姐是在奶奶家長大的,在她的記憶中爺爺去世之後,奶奶經常坐在丹陽湖邊,似乎是在等待一個人歸來。沉默很長時間之後,藍心琳率先打破沉默,「爸,你知道奶奶的故事吧,給我講講吧。」

藍天有點意外,「你怎麼想起聽你奶奶的故事了。」

藍心琳撒嬌道「我就是想聽了,老爸你給我講吧。」

藍天拿撒嬌的女兒沒辦法,輕輕撫摸了女兒的頭頂,「好了,你別鬧了,我給你講。你奶奶可是個傳奇人物,她的故事可多了,講上三天三夜也講不完。」

「那你就簡略的講一下。」

藍天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口講道:「你太姥爺是丹陽湖上最大一夥水匪老大,整天過着刀光劍影的生活,你奶奶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自然練就一身武藝和過人的膽量。她最拿手的是飛鏢,百發百中。最神奇的是,你奶奶似乎是有種預測未來的能力,每當有大事要發生,她就會提前做好準備。在戰爭年代,她數次孤身深入敵後,完成很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藍心琳打斷父親的話,「我記得奶奶結婚很晚,是為了什麼。」

「這個我也並不清楚。你奶奶也不願意提起,據說是在等一個人,只是最後沒有等到。」藍心琳從父親身上再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這才放過了她老爸。吃過晚飯之後,藍心琳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思索錦天行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藍心琳還在睡夢之中被刑警大隊的電話驚醒,錦天行做為長江七號目前唯一的倖存者受到高層的關注,這一事件被列為高度機密,除了目前的幾個知情者嚴禁對其他人提起,刑警隊的同事也不行,由藍心琳和邢勇負責錦天行的安全保衛工作,直到他醒過來。藍心琳對韓隊長的這個決定感覺到奇怪,要是說錦天行重要,為何只派兩人保護,還不許對同事提起,不知隊長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從此以後,藍心琳的工作地點由警察局改到了醫院,而錦天行一直在深度昏迷之中。

第四天的午後,藍心琳感覺有些睏倦,趴在病床邊上睡著了。在迷糊中她聽到有個聲音在時斷時續的呼喚,「清……清……」她立刻醒了過來,錦天行從昏迷中醒了過來。藍心琳立刻叫來醫生,檢查之後確定他的身體已無大礙,修養一段時間即可恢復正常,只是爆炸產生的衝擊波讓錦天行有着輕微的腦震蕩,有可能會忘記一些事情。

醫生離開之後,錦天行繼續叫道:「清清……」

藍心琳走到床邊,「我不是清清,我叫藍心琳,我是警察,我對你說過的,你忘記了嗎?」

錦天行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再睜開眼睛仔細地盯着藍心琳看了半天,才說道:「我沒有忘記你和我說了,你長的和我一個朋友特別像,請問今天是幾月幾號?」

藍心琳想不到錦天行會問這樣一個問題,還是照直回答了,「今天是2009年6月29日,星期日。」

錦天行猛然想起他6月20日剛舉行過婚禮,嘴裏嚷道著羅伊的名字掙扎著要從床上起來,被藍心琳按住,「你別亂動,你剛從昏迷中醒過來,身上的傷口都還沒拆線,傷口裂了就不好辦了。」

錦天行滿臉關切之色,「那你告訴我妻子羅伊怎麼樣了,她還好吧。」

藍心琳沒想到他把這事給忘記了。他早晚要面對現實,藍心琳也不想欺騙他,如實回答了,「6月22號長江七號觀光船在丹陽湖水域神秘失蹤,你是我們目前找到的唯一倖存者。」

錦天行只覺眼前一黑,胸口如遭重鎚一擊,呼吸變得十分困難,過了數分鐘才恢復正常。藍心琳這才繼續說道:「你的發現證明可能還有其他的倖存者存在,你要相信警察,和我們合作,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尋找到你的妻子。」

他根本就沒有認真地聽藍心琳講話,腦子裏想的是這幾天的離奇遭遇,新婚妻子神秘失蹤,而自己穿越去了一個神秘洞穴,結識了一位俠女,遇到一艘滿載着國家寶物的詭異船隻。要不是傷上加傷的傷痛,他會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夢。而發生的這一切,都於老爺廟這片水域脫不開關係。

藍心琳繼續說:「警方目前希望你解釋一下,你身上的傷口是從何而來,在你失蹤的幾天裏你經歷了什麼,長江七號在失蹤之前發生了什麼。」

錦天行心中明白,他的經歷就算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還會把他當成神經病,索性還不如不說。將頭扭向一邊,推脫道:「我累了,不想說了,你讓我休息一會。」

藍心琳知道他遭遇如此重大變故,心裏一定十分難受,需要一段時間他才能接受現實。「你一定口渴了,我給你倒杯水。」她倒了一杯溫水放在病床旁邊的桌子上,轉身出了病房給領導打電話,彙報錦天行醒了。

局裏的領導非常重視藍心琳報告的消息,放下手上的工作很快趕來了,問寒問暖關心備置。錦天行並不領情,依舊是不開口將頭偏向窗外。幾位領導感覺無趣,黑著臉離開病房。之後幾天,錦天行的身體狀況不斷好轉,就是不願意開口說話,只要求給家裏和公司打過兩個電話,他也沒多說什麼,大家都還以為他在蜜月旅行。

一天中午,藍心琳聽到錦天行在午睡時說夢話,嘴裏呼喊著,「清清快跑。」想到錦天行一直總是把她認做清清,她想用奶奶的照片試探一下他,也許有意外收穫。於是轉身回了家,把正在午睡的藍天從床上搖醒,「老爸,家裏該有奶奶的照片吧,在哪裏放着呢,我要用。」

藍天揉了揉睡眼,「瘋丫頭你抽什麼瘋,怎麼突然想要你奶奶的照片了。」

藍心琳將藍天從床上拖起來,「老爸我有急用,有的話快點起來幫我找。」

藍天拿他的寶貝女兒最沒辦法,「好了,在柜子最低下的老相冊里應該有幾張你奶奶的照片,我去幫你找。」

藍心琳在藍天的臉上親了一口,「老爸真好。」

藍天從柜子的最底層找出一本佈滿灰塵的老相冊,藍心琳迫不及待的接過翻開一看,裏面裝的都是老式的黑白照片,撲面而來的是歷史的滄桑感,經過歲月的洗禮,照片大多已經發黃了。很快她就找到了奶奶的照片,她驚呆了,奶奶和她長的太像了。她幾乎產生了一種在看自己照片的錯覺,她對自己的想法更有信心了。

「老爸,奶奶的照片我要借用一下。」

藍天不解,「你用奶奶的照片做什麼。」

藍心琳抱起相冊就跑,「高度機密,不能向你透露。」

藍天在後面喊,「別把你奶奶的照片弄丟了,這些照片很珍貴的。」

「知道啦!」藍心琳跑出家門。

回到醫院,錦天行早醒了,正躺在床上發獃,羅伊隨着長江七號的消失,讓他的生命失去了色彩。接着又被老天作弄,穿越認識了清清,第二個讓他心動的女人,不想相識不到一天……

眼前倒是有個女警長的像極了清清,他告誡自己,那不是清清。

藍心琳明白,總要有個人率先打破沉默,她開口說道:「你今天中午做夢的時候又喊清清了。」

錦天行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清清是你什麼人,你做夢的時候經常提起這個名字。」

「朋友。」

藍心琳在暗中觀察錦天行的神色,說道:「真是巧了,我的奶奶也叫清清,我爸說我和奶奶長得像極了。」

錦天行神色果然一變,過了幾秒鐘才恢復正常。他強裝平靜說了聲:「是嗎?」但是語氣已經掩蓋不住情緒的波動。

藍心琳扔出重磅炸彈,以自豪的語氣說道:「我奶奶可是個傳奇人物,是解放前丹陽湖上水匪老大的女兒,飛鏢的功夫是百發百中,在丹陽湖水域我奶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物。」

錦天行神色大變,他再也無法掩飾激動,掙扎著要從床上起來,「你說清清是你奶奶,你怎麼證明?」

「我頭一次發現你還挺幽默的,話可以亂說,奶奶怎麼可以亂認的。我怕你不相信,事先早有準備,我把奶奶的相冊拿來了。」

「快點把相冊拿過來給我看看。」

「相冊我可以給你看,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看完相冊之後,你要把你這幾天的經歷如實告訴我,不能有絲毫的隱瞞。」

錦天行迫切地想看到相冊,一口答應了,接過相冊,再次看到清清梳着麻花大辮,穿着粗布碎花小褂,只是模樣和他的記憶中有些偏差,女大十八變,他也沒放在心上,想到一起經歷的生死,錦天行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問道:「你奶奶現在怎麼樣了?」

「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她就去世了,在我的記憶中她沒事的時候經常在一個人坐在丹陽湖邊,似乎是在等誰歸來。」

「清清!」錦天行終於控制不了自己,眼角溢出淚水。

藍心琳默不作聲站在一邊,靜靜地等錦天行合上相冊,情緒逐漸平復下來,才說道:「現在你可以把這幾天的經歷如實地告訴我。」

錦天行深呼吸幾口氣,情緒平穩之後才說道:「我這幾天的經歷比較匪夷所思,與你的世界觀會有很大的衝突,關鍵是我沒有證據能證明我所說的話,你會相信嗎?」

藍心琳認真地思考一番,答道:「在警校我的一位教官說過,證據對一名刑警來說十分重要,刑警應當還具有一種可以通過手上的證據推演出事實真相的能力。除此之外,還應當具備大膽的想像力,你就如實說吧,我相信你。」

錦天行滿腔的苦楚正需要向人傾訴,就將這些天發生的所有事如實講述一遍,藍心琳聽得眼睛大睜,神秘洞穴、不知身份的骷髏、陰森的鬼船、詭異的圓門,聽起來十分荒唐,可正好可以解釋錦天行一身的傷是怎麼造成的。藍心琳對這個驚心動魄的故事着迷了,隨着故事的進展時而緊張時而開心時而感嘆時而驚訝。

「一陣白光之後,我失去意識,再睜開眼我就看到了你,剩下的事你都知道了,我現在想知道清清是不是沒事,神戶丸號最後怎麼樣了。」

藍心琳揉了揉眼睛說道:「你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我奶奶有事的話我還會站到你面前嗎?至於神戶丸號我從未聽我奶奶提起過,也沒有看到過這方面的報道。」

錦天行露出幾天來第一個笑容,「只要人沒事就好,是我犯傻了,這些天發生太多的事情,到了我一個人難以承受的極限,和你說完之後我輕鬆多了。羅伊失蹤,清清不知生死,感覺我的生命失去了色彩,活着也沒有意義了。」得知她是清清的孫女之後,兩人的關係一下拉進了,錦天行對她說出心裏話。

藍心琳在錦天行身邊坐下,「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有一名親人在一次神秘事件中失蹤了,開始幾天,我和你一樣,感覺無助沮喪,所以我很了解你現在的心情。後來我想明白了,我要好好的活着,查出事情的真相。」

錦天行很想知道失蹤是誰,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失蹤的是…………」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失蹤的是我的姐姐,她叫藍心依,三年前的南航519墜機事件你還記得吧。」

南航519墜機事件錦天行記得十分清楚。據說當時天氣晴朗,萬里無雲,墜機前五分鐘,駕駛員還與地面通過話,飛機運行一切正常,之後突然與地面失去聯繫。後來警方找到飛機殘骸和部分遇難者的屍體。沒多久,在網上傳出了罹難者的語音留言,留言中聽見低沉的哭泣聲與間歇的浪濤聲,很多聽過的人都說:「很可怕!」

留言內容一開始是留言信箱的報時:「送出,星期四,5點21分。」之後是長達十秒的哭泣聲,聲音聽起來應該是個男人,但咬字不清,之後再是長達十秒鐘的哭泣。最後十秒又繼續一段很模糊的男性聲音,「不要,我不要死,不要死在這裏。」一分鐘到了,語音自動切斷。錄音的時間,則是519航班突然與地面失去聯繫之後兩分鐘。這次墜機事件因此蒙上神秘色彩,炒得沸沸揚揚的,一時間全國的大街小巷都在談論此時,錦天行自然也知道此事。

藍心琳嘆了口氣說道:「我的姐姐就在519航班上,飛機的殘骸散佈在上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到現在我姐姐的遺體也沒找到,我相信我的姐姐還活着,我一定要找到她。」

「真是一場可怕的意外。」

「意外?之前我也以為是意外。有一天一個老者告訴我,519航難並不是意外,航班與地面失去聯繫時正在丹陽湖老爺廟水域上空,是水域裏發生了什麼令神仙發怒了,導致飛機墜毀的。我當時並沒有在意,之後不久有記者在老爺廟水域附近找到目擊者,飛機飛過水域上空時湖面掀起大浪。我再想找老者就找不到了。之後我就很關注那片水域,這也是我積極參與到長江七號案子的原因。」

「老者!」錦天行驚叫出來,他記起在他上長江七號之前,也有一名老者試圖阻止他上船,當時要聽他的話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了。以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似乎所有的神秘事件都是圍繞着老爺廟水域發生的。

「怎麼,你也見過他嗎?」

「在我和羅伊登船之前,有位老者試圖阻止我們,這不會是巧合吧。也和我們說了神仙之類的話。」

在茫茫人海之中,兩人遇到相同一個人的幾率不能說沒有,但也是微乎其微。可有老爺廟水域神秘事件作為紐帶,一切又都說不清楚了,只要和老爺廟沾邊的事物都變得神秘起來。

「那你要快點好起來,等你康復了,我們一起去找他。」

「沒問題!」錦天行立即答道。

錦天行的心情好了很多,繼續和藍心琳聊天。藍心琳的手機響了,是李剛打來的,「你先喝點水,我接個電話。」

「心琳,你沒事吧,還在醫院呢?我好想你。」

「你少噁心我了,誰允許你叫我心琳的,只有我家人可以這樣稱呼我,你有事快說。」

「我們的病人還好吧,你可要看好他,別讓他跑了。」

「出什麼事了嗎?」

「這是機密,不能說的。」

藍心琳以強硬的語氣說道:「你不說我就掛電話了,你以後再也不要給我打電話了。」

李剛求饒道:「別,我說還不行嗎。」

「那你就快說。」

「我們查到錦天行他妻子的身份證、結婚證等所有證件都是假的,我們根本查不到羅伊這個人,全國同名的還有幾個,不過老的老、小的小,唯一有個符合的已經死了。但還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我們查到他的公司近幾天和宗天集團有大量的資金往來,韓隊長懷疑他參與宗天集團洗黑錢,那個被劫去的筆記本可能有宗天洗黑錢的證據,韓隊長正在尋找證據。你看好他,不能讓這條大魚跑了。」

藍心琳並不相信錦天行與宗天集團有關係,「對了,麻煩你再幫我查個事,你把長江七號失蹤時碼頭的監控錄像調出來,看看是不是有個老者在碼頭上,最好能幫我查清老者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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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船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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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回到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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