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五減三等於幾

第七章 五減三等於幾

36

關雨菲又瘦了一斤。

從我送給她體重秤到現在,她已經瘦了整整六斤。

看到她又拿出一條苦瓜啃,我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坐到她的身邊,輕聲說:「關雨菲,要不……換一種減肥方法吧?比如……」

還沒等我說完,她就打斷了我的話:「為什麼要換呀?」胖嘟嘟的臉上滿是誘惑。

我指了指她手裏的苦瓜,有些心疼地說:「這個太難吃了,我知道的……」

關雨菲再次打斷我:「什麼呀?一點兒也不難吃的,你看看,我都瘦了六斤呢,所以,我決定堅持到底,一定要瘦到八十斤!」隨即,她又歪著腦袋,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你該不會是看到我瘦得這麼迅速嫉妒我吧?」

我無奈地聳了聳肩,一點心情也沒有。

她以為我生氣了,立馬笑着攬住了我的肩膀:「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這苦瓜真的沒有你想像的那麼難吃的,雖然苦了點,有效果就好啊,不是有一句話叫『有得必有失』嗎?」

我覺得她話裏有話,是以轉過頭看了看她,她的臉上漾開着花兒般的笑容,可是她的眼裏卻是那般的荒涼。

她到底在隱藏什麼?

稍過半晌,我決定約她出去談談,因為我總覺得她心裏的秘密肯定跟那個叫庄妍的女孩子有關係,而且,絕不只是爭風吃醋那麼簡單。

想到這裏,我斟酌了一下詞句,剛準備開口,冷夢凡突然問了我一句:「古小煙,你有沒有注意宋靜茹死的那天,她手裏是不是拿了一張撲克牌?」

我愣了愣:「撲克牌?我不知道,好像……是吧,怎麼了?」

冷夢凡說:「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來覺得很奇怪,你說她拿張撲克牌幹什麼?」

葉寒插嘴道:「才不是撲克牌呢,我聽說好像是……塔羅牌,周子揚死的時候手裏也有一張。」

連城趕緊嚷道:「不對不對,應該是詛咒牌。」

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她:「詛咒牌?什麼是詛咒牌?怎麼沒聽說過?」

連城一下子站了起來,故作深沉地走到宿舍中央,一副準備長篇大論的模樣,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地說:「詛咒牌就是——我也不知道。」

話音一落,葉寒就抓起一本書向她扔了過去,冷夢凡也拿書扔她,宿舍里頓時亂作一團。

鬧夠了以後,葉寒去撿地上那些被扔得亂七八糟的書,邊撿邊說:「其實咱們也就是在這兒瞎猜,警察第一時間就把牌帶走了,誰知道那是什麼牌啊。」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蹲在那兒若有所思地說:「不過,我倒是相信連城所說的,那是一張詛咒牌。」

冷夢凡問:「為什麼?」

葉寒搖搖頭道:「不知道,感覺。」

她剛說完,我就有些恍惚了,她說這句話的語氣怎麼跟羅天那麼相似?

過了一會兒,葉寒站了起來,悠悠地說:「我覺得他們死得太慘了,尤其是周子揚和宋靜茹,一個雙腿被斬斷,一個腦袋被砸爛,想想都讓人發寒,你們說兇手為什麼會這麼殘忍?」

連城不假思索地說:「變態唄,電影里的變態殺人狂都是這麼殘忍的。」

冷夢凡說:「那是電影里演的,現實生活中這麼殘忍的殺人狂還是比較少見的,所以,我還是相信兇手是鬼魂。」

葉寒將手一揮:「管他是人是鬼,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接下來的三個人會是怎樣的死法。」

我忍不住問:「你想知道這個幹嗎?」

葉寒立即將食指豎在了唇間,神經兮兮地說:「因為……接下來要死的三個人很可能就是我們幾個。」

此話一出,便遭到全體的一頓白眼,尤其是冷夢凡,甚至拿拖鞋砸她,她一邊求饒,一邊解釋:「不是啊,你們先聽我說嘛,我的話不是沒有根據的。接下來的三個分別是『暴食』、『傲慢』和『嫉妒』,不用我說,『暴食』是關雨菲。」

關雨菲抖了一下,什麼也沒說。

然後,葉寒又指了指冷夢凡:「『傲慢』是你。」

冷夢凡瞪了她一眼:「不是我,我從來不傲慢……」

葉寒霸道地打斷她的話:「說你是你就是,不許抵賴!」隨後又看向我,「最後就剩下、嫉妒『了……」

我趕緊介面道:「不是我。」

還沒等葉寒看向連城,連城便叫了起來:「也不是我!」

葉寒突然指了指她自己,哭喪著臉說:「那就只剩下我了,其實我很早就犯下了嫉妒罪,我嫉妒你們每一個人,嫉妒冷夢凡漂亮,嫉妒古小煙有一個帥表哥……」說着,她乾脆趴在床上佯裝號啕大哭起來,「你們說,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倒不如一死了之,也好過落在兇手的手裏,你們千萬別攔我……」然後,她徑直奔到了窗前,做出一副要跳窗的模樣。

我們誰都不理她,任她跟神經病似的在那兒發癲。

一會兒,葉寒突然張大了眼睛,就像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一樣,直嚷道:「喂!你們快過來看,范老頭跟一個女的在一起啊!」

冷夢凡一下子就從床上彈跳起來,奔到了窗前:「在哪在哪?」

就連關雨菲也跑過去湊起了熱鬧,當然,也少不了連城。

見她們擠在那扇小小的窗口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我也忍不住湊了過去,心裏直納悶,不就是范老頭跟一個女的在一起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我順着她們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了范老頭,那個潔癖狂今天居然穿了一件大紅色的上衣,極為顯眼,只是因為距離太遠,所以看不見他身邊的那個女子是誰,不過看起來,他們像是在散步。

我無聊地打了個哈欠,散步有什麼好看的?

這時,葉寒嘆了一口氣,無限惋惜地說:「太遠了,要是能有個望遠鏡就好了,可以看看那個女的是誰。」

連城馬上說:「望遠鏡?我有啊,我現在就去拿。」說完,便一陣風似的卷出了門,這丫頭總是這樣,見風就是雨。

後來我才知道她們為什麼會對范老頭的私生活如此感興趣了,因為范老頭已經41歲了,可是至今卻仍孤身一人,關於他獨身的原因起碼有N個不同的說法,反正都是不好的,聽說他原來追過一個中文系的女老師,兩個人也交往過一段時間,甚至傳出他們要結婚的喜訊,後來不知怎的突然分手了,那個女老師也在跟他分手的第二天離開了學校。所以,只要看到范老頭再跟什麼女老師在一起,都會引起別人極大的好奇。

如此一來,我便覺得范老頭很是可疑了,一個41歲的男人至今仍獨身,這個問題的確值得研究。

37

連城去拿望遠鏡拿了半天也不見人影,於是我們紛紛離開了窗口。葉寒從枕頭下摸出一個筆記本,在上面畫了畫,抬頭問我們今天是幾號。

我說:「21號,怎麼,寫日記?」

她邊寫邊說:「才不是呢,不信你自己過來看嘍。」

我走過去,發現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記了一些像賬目之類的東西:

X月X日,SH68元(一套內衣)

X月X日,BX76元(洗髮水、沐浴露)

X月X日,CY50元(充值卡一張)

……

我詫異地問道:「你記的這些都是什麼呀?我怎麼看不懂?」

「這也看不懂?就是說哪一天在哪裏買了什麼東西嘛。」

「可是這個SH,BX,CY是啥意思?」

「哦,這個呀,就是每一條街的名稱縮寫,比如:SH是指桑和路,BX是步行街,CY是朝陽路,都是跟冷夢凡學的。」

冷夢凡笑了笑:「對呀,便於做筆記嘛,而且還比較時尚。」

正說着,連城拿着一個望遠鏡風風火火地進來了,幾個人又呼啦一下涌到了窗前,葉寒首先搶過望遠鏡朝外看了看,然後很沮喪地說:「人都走了,啥也沒看到。」

我也拿過來看了看,范老頭的確已經走了,不過我覺得望遠鏡挺好玩,於是便四處看着,邊看邊問:「你怎麼有望遠鏡的?」

連城說:「不是我的,是小惠的,她沒事就喜歡看來看去。」

我立即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難怪你那天說看見我一口氣吃了四個蘋果,敢情是用望遠鏡偷窺我呢。」

連城忙解釋:「不是啊,老大,我那天是看着玩的,我們宿舍就在對面嘛,而且又都是四樓,所以……我是不小心看到的。」

連城說到這裏的時候,我正好看到籃球場,在球場的長椅上,悠閑地坐着一個中年男人,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他是蒲鵬。

然後,我把望遠鏡塞給連城,走出了宿舍。連城以為我生氣了,追上來不停地道歉,說她不是故意偷看我的,我安慰了半天,她才聽話地返回宿舍等我,我可不想去找蒲鵬時她也跟着。

然後,我快步向球場走去,蒲鵬還沒走,仍然悠閑地坐在那裏。我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了下來,說了一句我想了很長時間的開場白:「蒲大叔,那天謝謝您。」我指的是那天半夜在荷花池遇到他的事,雖然他沒有為我做什麼,我實在用不着跟他說謝謝,但現在我想跟他套套近乎。沒想到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而且他的表情有點冷,還有點傲慢。

我一邊用餘光打量他,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繼續說:「您在學校呆了很多年吧?」

他仍然沒說話,不過這次的表情有了變化,不再那麼冷,而是饒有興趣地看着我。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跟他接觸,我立即發現這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雖然他已經四十多歲了,可是卻有着一雙極具磁性的眼睛——我只能這麼形容,因為我找不出比「磁性」更適合的詞了。那對眸子像浮沉在霧裏似的,充滿了吸引力,彷彿你只要與他對視,你全身的纖維都會被它所吸引。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趕緊將視線移開了,乾脆直截了當地問:「宋靜茹的屍體是您第一個發現的?」

他終於開口說話了,不過說的卻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知道五減三等於幾嗎?」

我愣了一下:「難道不是等於二嗎?」

他笑而不語,然後慢悠悠地伸出一隻手,用另一隻手收起靠尾指的三根手指,剩下大拇指和食指,笑着說等於八,而後又收起中間的三根手指,剩下大拇指和尾指,說等於六。我不解地看了看他,我問的是宋靜茹的屍體是不是他第一個發現的,他跟我表演這個做什麼?

他看出我的疑惑,緩緩地說:「我是想告訴你,任何事情都不是絕對的,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如果一味地鑽牛角尖,那你只會走進死胡同,沒有出口,也沒有退路。就像五減三一樣,人的正常反應它就是等於二,誰也不會細想它會等於八,甚至會等於六。有些東西其實是很簡單的,就看你怎麼去發覺。」

我聽得一頭霧水,他說這些模稜兩可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早已知道我對他起疑,所以用這些話暗示我,他不是兇手?我突然覺得他跟汪校長有點像,這不是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如果他不是兇手,又何必拐彎抹角地暗示我?

沒一會兒,他站了起來,輕輕摸了摸我的頭,說道:「你是個很有趣的女孩子。」然後,便轉身走開了。

我一時回不過神,呆愣愣地看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我是個很有趣的女孩子?什麼意思?

38

半個小時后,我跟羅天來到了一家小餐廳,因為我始終覺得蒲鵬很可疑,所以我想把剛才見到蒲鵬的事告訴羅天,聽聽他怎麼說。

剛走進餐廳,我就看見其中一張台位上坐着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帥氣男生,我認識他們,他們是一對孿生兄弟,哥哥叫顧言,是個電腦設計師,弟弟叫顧亮,是個白痴,但卻是個天才,對數字極其敏感,多難的數學題他都能隨口算,而且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一本再厚的書,只要給他看上一遍,他就能知道哪句話在第幾頁的第幾行。

顧言也看見了我們,立刻笑着跟我們打招呼,讓我們過去一起坐。我笑笑說不用,跟羅天挑了一張靠角落的台位坐了下來。

坐定后,他便問我:「找我出來有什麼事?」

我靠近了他一點,小聲說:「我剛才去找蒲鵬了。」

他一下子拉長了臉,很不高興地說:「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做事情不要那麼衝動,你這樣很容易打草驚蛇的。」

我頓時眼睛一亮:「這麼說,你也懷疑蒲鵬嘍?」

「當然,兇手沒有抓到之前,任何人都值得懷疑,不過我不像你,把什麼都表現在臉上,不問青紅皂白地就去找蒲鵬,還好你不是警察,一點組織紀律都沒有。好了,說吧,有什麼發現?」

我皺了皺眉:「發現?倒是沒有,就覺得他挺奇怪的,說話含含糊糊的。」然後,我把剛才跟蒲鵬的談話內容說了一遍。

聽完后,羅天也皺起了眉頭:「你當時問他是不是第一個發現宋靜茹的屍體?」

我說:「對他。」

羅天白了我一眼:「那你還不如問他是不是兇手來得更直接,你懂不懂什麼叫旁敲側擊?」

我氣得說不出話,這該死的羅天,我幫他他還損我。

正當我一頭惱火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是連城打來的,她還在為偷看我一口氣吃了四個蘋果的事耿耿於懷,真是個小孩子,我怎麼會為了這點小事生氣呢?又安慰了我半天,她才掛電話。

見我掛了電話,羅天問:「怎麼?連城用望遠鏡偷看你?」

我說:「不是啦,她是看着玩的,我們的宿舍正好在對面,所以她就不小心看到了。」

羅天揚了揚眉毛:「是嗎?不管是不小心還是有意,用望遠鏡偷看別人始終是不好的行為。」

我忍不住為連城辯解:「別這麼說她好不好?她很單純的,何況望遠鏡又不是她的,是劉小惠的,如果行為不好的也是劉小惠,而不是連城。」

說到這裏的時候,服務生把我們點的菜端了上來,我用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問服務生為什麼這麼熱,是不是沒開空調?她很抱歉地對我說空調壞了。

我有些鬱悶,什麼破餐廳啊,空調都壞了。我很不高興地說:「那你幫我們拿颱風扇來,這麼熱怎麼吃呀?」

這時候,我的手機又響了,不過這次是短訊息的聲音,我打開來看,一下就懵了,信息是一個叫王濤的人發來的,他說:在幹嗎呢,小煙?我很想你,你想我嗎?

我奇怪道:「這是誰呀?怎麼發這樣的信息?」

羅天自顧地吃着飯,頭也沒抬,含糊地問了一句:「什麼信息?」

我把手機遞給他,讓他自己看,剛遞給他我就後悔了,如此曖昧的信息怎麼可以給他看?儘管我不知道這條信息是怎麼回事,可是對方連我的名字都說出來了,而且在我的手機里也有顯示他的名字,羅天會怎麼想?

我支吾地解釋道:「我不認識他,羅天,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可能……可能是發錯信息了。」

羅天停下來不再吃飯了,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機屏幕,淡淡地說:「是嗎?」

我暗暗叫苦,真是百口莫辯:「我真的不認識他,我根本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存過這個人的名字,肯定是搞錯了。」

羅天沒說話,在手機鍵盤上按了幾下,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了起來,把手機還給了我:「你自己看吧。」

我納悶地接過手機,霎時,整個人如同遭悶棍一擊,因為我看見在發件箱裏竟然儲存了十幾條我發給「王濤」的信息,每一條都曖昧得不得了,而且,貌似是我在跟他對話。

鐵證如山,我只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哀怨地看着羅天:「你相信我,好嗎?」

羅天不說話,也不看我。我難受得想撞牆,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立刻撥通了王濤的電話,可是撥完電話以後,我才知道這個誤會可能永遠也解不開了,因為對方口口聲聲說認識我,甚至還理直氣壯地責罵我是不是認識了別的帥哥而想甩掉他,這叫什麼事兒?

這時,服務生搬了一台電風扇過來,張了張嘴,本來是想說什麼的,但一看到我跟羅天這副樣子,趕緊打開風扇走開了。

服務生前腳剛走,羅天的手機就響了,他從口袋裏拿電話時不小心帶出了一張紙,結果被電風扇一吹,那張紙便騰空翻飛了出去,飛到了洗手間門口,我趕緊過去撿,沒想到洗手間里有一個阿姨正在洗地板,一盆水就潑了出來。

我驚呼一聲,立即撲了過去,那張紙已經完全濕透了,洗地板的阿姨以為潑到了我,連連賠不是,我搖搖頭說沒事,把那張紙湊到嘴邊吹了吹,隱約看到裏面有字,也不知道重不重要。

我小心翼翼地攤開來看,這一看不打緊,我驀地張大了眼睛——這正是從宋靜茹牛仔褲口袋裏搜到的那張紙,原本是一首拼湊出來的古詩,而此刻,紙張遇水之後,字跡全都淡沒了,只在每一句裏面留下了一個異常清晰的字:勝、京、四、頁、十、五。

我驚得失聲叫了起來:「羅天,你、你快來看!」

羅天馬上奔跑過來,眼睛一下子張大了:「勝京四頁十五?」然後,我們又對看了一下,異口同聲地問:「什麼意思?」

這時候,坐在旁邊不遠處的那對孿生兄弟中的弟弟顧亮突然傻獃獃地說:「《聖經》4頁15是說……」

他還沒說完,羅天已經箭步飛奔過去,興奮而緊張地問:「說什麼?」

我陡地想起來顧亮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他很有可能看過《聖經》,是以知道4頁15說的是什麼,而這張紙上面的「勝京」應該就是「聖經」的諧音。

沒想到顧亮被羅天的樣子嚇倒了,一下子躲到了桌子底下,顧言趕緊去拉他,可是他卻牢牢地抓住桌子腳,直嚷着羅天是壞蛋,死活也不肯出來。

我也跑了過去,跟顧言連哄帶騙了半天,才得以將顧亮從桌子底下弄出來,最後羅天還跑到隔壁去給顧亮買了一個雪糕,顧亮這才說出《聖經》4頁15說的是——耶和華對他說:「凡殺該隱的,必遭報七倍。」耶和華就給該隱立了一個記號,免得人遇見他就殺他。

羅天將這段話抄了下來,反覆地看了幾遍,問顧亮:「就這些嗎?還有沒有?」

顧亮一邊吃雪糕,一邊恨恨地說:「沒有了,壞蛋!」一臉的敵意。這傢伙,嘴裏吃着羅天給他買的雪糕,還對羅天這麼凶。

羅天專註地看着那段話,眉頭越鎖越緊,喃喃地說:「『凡殺該隱的,必遭報七倍』。什麼意思呢?」然後,他又抬起頭問顧亮,「該隱的故事,在《聖經》裏是怎樣記載的?」

顧亮的確是一個令人咋舌的天才,他甚至想都不用想就說出來了,但他的語言表達能力不行,就跟背課文一樣:「有一日,那人和他妻子夏娃同房,夏娃就懷孕,生了該隱(就是『得』的意思),便說:『耶和華使我得了一個男子。』又生了該隱的兄弟亞伯。亞伯是牧羊的,該隱是種地的。有一日,該隱拿地里的出產為供物獻給耶和華,亞伯也將他羊群中頭生的和羊的脂油獻上。耶和華看中了亞伯和他的供物,只是看不中該隱和他的供物。該隱就大大地發怒,變了臉色。……該隱與他兄弟亞伯說話,二人在田間,該隱起來打他兄弟亞伯,把他殺了……」

羅天把這些話也都一一抄了下來,可是他的表情卻越來越茫然:「難道……他把自己當成是該隱?凡得罪他的人都會遭到懲罰?」

我忍不住介面道:「不可能的,如果說現在出事的這四個人是因為得罪了他,那10年、20年前呢?而且出事的這些人分別都是不同系的,他們甚至不認識,怎麼可能會同時得罪一個人?」

羅天不理我,迅速地將那幾張紙裝進了口袋裏,向顧言兄弟倆匆匆地道了聲謝謝,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廳。

我呆愣愣地坐着,我知道他是在為信息的事生氣,可是我……那個該死的王濤到底是誰?

顧言輕輕碰了碰我:「怎麼了?他欺負你了?」

我搖了搖頭,淚水在眼眶裏打着轉。

顧亮也湊過來安慰我:「姐姐不哭,我們不理他,他是壞蛋。我把雪糕給你吃吧。」

我緊咬住嘴唇,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哭,不能丟臉,可我終究還是沒能忍得住,哇的一聲,趴在桌子上放聲大哭了起來,邊哭邊喊:「拿酒來,服務員!我要喝酒……」

39

我喝醉了,醉到怎麼回宿舍的都不記得,但是有一件事情我還是記得的,那就是在餐廳里又哭又鬧,甚至狂歌亂舞,簡直出盡了洋相。都怪羅天,他怎麼可以不相信我呢?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換成是我,我也不會相信的,說來說去,還是怪那個王濤……一想到那些莫名其妙的信息,我就忍不住悲從中來,趴在枕頭上哭得稀里嘩啦,就此睡了過去。

一直睡到下午放學,她們回宿舍才把我吵醒,關雨菲拿了一條濕毛巾給我擦臉,奇怪地問我為什麼跑出去喝酒?我不知道怎麼跟她說,因為她們都不知道我跟羅天的關係,如果純粹為了和「表哥」吵架而出去喝悶酒,這個理由太過於滑稽,所以我什麼都沒說,從床上坐了起來,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酒精還沒有散去,有點反胃。

關雨菲體貼地洗了一個蘋果給我,問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我謝過她,笑着說沒事,只是想喝酒,沒別的原因。

一會兒,她們嚷着要出去逛街,冷夢凡的涼鞋壞了,想去買一雙新的,不由分說,也把我拉了去,我本來是不想去的,被那些信息一攪和,什麼心情都沒了,無奈拗不過她們,只好一起去了。

我心不在焉地跟着她們一起瞎逛,起初冷夢凡每試穿一雙鞋子都會問問我的意見,我都點頭說好,但後來她拿了一雙長筒靴問我:「這涼鞋好看嗎?」我仍然木訥地說好,她便再也不問我了。

我是真的一點心情也沒有,滿腦子全是那些信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手機里為什麼會存有「王濤」這個名字?又為什麼會在發件箱裏存了那麼多發給他的信息?最奇怪的是,我打電話給他,他竟然一口跟我是老相好的語氣,但我的記憶中卻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個人,而且,我查看過他的號碼,對於我來說是完全陌生的,為什麼會這樣?

經過一間藥店的時候,葉寒要進去買「板藍根」,說最近老上火。付完錢以後,正要走時,葉寒突然看到了擺放在門邊的體重秤,便趕緊站上去秤了一下,又嚷着讓關雨菲也秤,我正處於恍恍惚惚之際,等到想要阻止時,關雨菲已經滿臉是笑地站在了體重秤上。

我知道,在站上去的前一刻,關雨菲肯定是極其高興的,因為她對自己瘦了整整六斤深信不疑,可是,下一刻……隨着她站上去的同時,我暗叫一聲:「不好」。呆愣地杵在原地,等待着一場將至的暴風雨。

果然,關雨菲的臉刷地一下,變青了,她轉過頭,目光像箭一樣地射向了我。我想向她解釋,我只是不人心看她每天為肥胖而焦慮不堪,所以才會在送給她的體重秤上做了手腳,每天半夜爬起來把體重秤調輕1-2斤……可是面對她如冰的目光,我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無力地與她對視着。

葉寒不明所以,湊過去看了看體重秤,一把捂住了嘴,驚呼道:「怎麼還是118斤?古小煙,你……」

關雨菲仍然一眼不眨地盯着我,那眼神里的憤怒與失望交織成一堆火,就快要將我燒着了。

關雨菲,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的心裏一酸,又要哭了。

半晌,關雨菲從體重秤上跳了下來,直直地從我面前沖了出去,很用力地撞了我一下,我踉蹌了幾下,差點摔倒。

葉寒追了出去:「關雨菲!」可是關雨菲早已跑得不見蹤影。

淚水終於不可控制地滾落下來,我輕聲地問自己:我做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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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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