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怪物

1

深秋,午夜,高高的蒼穹里掛着一輪冷冷的、白白的月亮,慘白的月光把這條模糊不清、像謎一樣崎嶇的山路照得就像是一具正在慢慢腐爛的屍體。

四周圍太寂靜了,連動物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也沒有一絲夜風,一切都像死了一樣。這樣的徵兆讓人感到危險不安。樹木陰森的雜草叢中,似乎有無數雙眼睛正在閃著幽幽的綠光。

這些眼睛,不是人的。

一個穿着白色運動裝的女子像幽靈般出現在這條荒無人煙的山路上,白色的衣服上沾滿了骯髒的泥水和大片殷紅的血漬,那些血漬在月光下是那麼的觸目驚心。凌亂的長發散下來,遮住了她的臉,乍一看,就像是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女鬼似的。她的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的兩側,跌跌撞撞地往下走,整個人像是一束緊繃的琴弦,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

月亮躲到一片雲層裏面去了,夜,模糊得有些不正常。

白色的運動裝像某種生物的眼睛一樣忽閃忽閃著奇怪的光,不知道是什麼動物輕輕咳嗽了一聲立刻閉上了嘴,似乎怕驚動了什麼。

遠處,漸漸出現了一個小鎮,小鎮在沉睡中,所有的窗戶都沒有光,也沒有一個人。

天地間,一片死寂。

女子的腳步更加踉蹌了,渾濁的氣息在喉間虛弱的翻滾,她停在了一間電話亭旁邊,滿是鮮血的左手顫抖地抓起了聽筒,伸出手指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聽筒里響起了一個女子清脆的聲音:「您好,這裏是110報警中心,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幫忙?」

她囁嚅著嘴唇,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對方的聲音再次響起:「喂?你好,這裏是110……」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驟然劃破黑夜,帶着一種無法想像的恐懼,在一瞬間穿透了整個世界……

2

市醫院裏的某一間病房裏,一個女孩子蜷縮在床角,她用被單把自己緊緊裹住,看樣子就像一隻受了傷的小動物。在那張沒有任何血色的臉上有幾道很明顯的抓痕和瘀青。她失神地看着沒有窗帘的窗戶,臉上是一片全然的麻木。

她叫王越,是橫宇一中高三的學生。

坐在病房裏的兩個警員面面相覷,無奈地聳了聳肩,他們問了一個上午了,可王越就是不言不語,也不動,跟塊木頭一樣。他們嘆了一口氣,走出了病房,在醫院門口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警員小劉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遞給羅天一根,皺着眉頭,一臉的茫然:「怎麼辦?羅隊?」

羅天接過煙點燃了,慢條斯理地說道:「先別急,慢慢來,任何人經歷了那麼恐怖的事情都會承受不了的,何況是一個女孩子,我想,她需要時間。」

小劉還是皺着眉頭:「你覺得從她那裏能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嗎?」

羅天笑了笑,抬頭看了小劉一眼,過了一會兒,才說道:「至少能知道那六個學生的真正死因。」

這時候,小劉忍不住疑惑著:「不是說被巨大的動物咬死嗎?難道你懷疑……」

羅天看了看他:「在沒有找出真相之前,我暫時不做任何推斷。」

小劉嘆了口氣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羅天搖了搖頭,用手玩著打火機,心裏湧出了一絲讓他不堪忍受的壓抑,儘管他看過無數具不同慘死的屍體,但一想到在山洞裏看到的那六具屍體仍然讓他不寒而慄。那已經不叫屍體了,全身被咬得稀爛,整張臉血肉模糊得近乎無法辨認,最恐怖的是每一具屍體胸前碗口大的血窟窿,心臟已經不翼而飛。巨大的動物咬死的?獅子?老虎?還是熊?天知道還有其他什麼更可怕、更巨大的動物。

從案發現場回來以後,羅天就一直想着一個問題,為什麼六個學生都死了,唯獨王越活着?他開始想過,也許是他們在遭遇到襲擊的時候,王越正巧躲了起來,可是,從王越身上的傷痕來看,明顯有搏鬥過的跡象,因為王越不讓任何人靠近她,所以目前還無法確定她身上的傷是人還是動物留下來的,如果是動物……那六名學生都無法抵抗,何況王越一個弱小的女孩子?這也是讓羅天感到最恐懼的一個疑點。

他深吸了一口煙,看自己吐出來的煙圈,百思不得其解,王越究竟是怎樣死裏逃生的?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個粗聲粗氣的男聲:「喂,你們把她怎麼樣了?」

羅天的思路被打斷了,他抬起頭來,只見一個穿着黑西裝的中年男人正吹鬍子瞪眼地看着他跟小劉。羅天一下被問得莫名其妙,站起身,不確定地問:「我們把誰怎麼樣了?」

中年男人沒好氣地說道:「就是王越啊!我是她叔叔!」

羅天淡淡地說:「我們沒有把她怎麼樣,我們只是在例行公事。」

中年男人叫起來,一副要衝上來打架的樣子:「例行公事?你們對她用刑了?」

小劉介面道:「你真幽默,這裏是醫院。」

中年男人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警察動用私刑還管什麼場合嗎?我不相信你們,我要把她帶走。」

羅天大皺眉頭,眼前這個男人穿得像個紳士,怎麼舉止說話這般蠻不講理?他輕咳了一下,說:「王越現在的狀況不適合出院,而且她受到了絕非一般的驚嚇,我們準備對她進行心理治療,我想……」

中年男人狠狠打斷了羅天的話:「我本身就是一名相當優秀的心理醫生,我比誰都清楚該怎麼做,我現在就把她帶走。」

說完,他不管羅天、小劉二人有什麼反應,轉身走進了醫院,走了兩步,他停下來,挑釁地看着羅天:「你可以去問問你們劉局長,他知道我秦樹是個什麼樣的人!」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往病房區走去。

小劉懊惱地咕噥了一句:「切!什麼人啊!認識咱們頭兒了不起嗎?」

羅天若有所思地咀嚼着他跟王越的名字:秦樹,王越,秦樹,王越……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可是又說不上來具體是哪兒不對。他重重地甩了一下頭,對小劉說:「回頭查一下王越跟秦樹的資料。」

小劉見狀,追問道:「羅隊,你是不是又發現了什麼?」

羅天大步走了出去,嘴裏邊說着:「在沒有找出真相之前,我暫時不做任何推斷。」

暈!又是這句話!小劉只好追了上去:「咱們去哪?羅隊?」

「橫宇一中!」

3

病房裏,秦樹試圖著靠近王越,但王越就像見了鬼,沒命地往床角縮,眼睛睜得特別大,眼珠子彷彿都要蹦出來似的,喉嚨里發出陣陣怪異的叫聲。

秦樹柔聲說:「小雨,別怕,我是秦叔叔,你看清楚了嗎?來,到秦叔叔這兒來,在這沒人會傷害你,小雨乖……」

王越驚恐至極地看着他,渾身劇烈的戰慄著。

秦樹的心裏湧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他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間紅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小雨,你還記得嗎?昨天是你十八歲生日,叔叔知道你想要一台筆記本電腦,叔叔已經給你買好了,就放在家裏,小雨,跟叔叔回家好嗎?」

秦樹的話音剛落,王越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頭撲進了秦樹的懷裏,語無倫次地喊著:「死了,他們都死了……秦叔叔,我怕……好多血,血……」

秦樹緊緊地抱住王越,他不知道怎樣安慰她,心裏被一種巨大的痛楚絞扭著,眼淚終於不可抑制地順着臉頰落了下來。

王越仍然在他懷裏哭喊:「他們全都被吃掉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要去看媽媽!去問問她!現在就去……」

秦樹拍著王越的後背,說道:「好,好,我們現在就去,去看媽媽,我們……」

話音未落,王越突然掙開他,光腳跳下床,瘋了般又喊又叫地往外面跑去,被聞聲趕來的醫生攔住。

她的情緒有些歇斯底里,醫生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她拖回到床上,被強迫着注射了一針鎮靜劑以後,她終於安靜了下來,闔上了眼睛。

4

羅天疲憊不堪地靠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屋裏煙霧繚繞,桌子上凌亂地放着一堆鮮血淋漓的照片,是那六個慘死的學生,旁邊的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

他用力地摁著太陽穴,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困惑過,雖然法醫斷定那六個學生是被巨大的動物咬死的,已經排除了人為的謀殺,但他總覺得這件事情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樣簡單,沒有任何憑據,就憑着他多年斷案的直覺,可是,直覺是什麼?有用嗎?破案講的是證據!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羅天的思緒,他頭也沒抬,懶懶地說了聲:「進來!」

小劉一進來,趕緊走過去推窗戶:「哇!羅隊,幹嗎抽這麼多煙?」

羅天微閉着眼睛,什麼話也不想說。

小劉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王越跟秦樹的資料查出來了。」

羅天立時睜開了眼睛,說道:「哦?說說。」

「王越是轉學到這座城市來的,她原來一直住在農村,父母都是農民,她的父親在五年前突然死了,她母親也在當年瘋了,後來她就轉到了橫宇一中……」

「她父親是怎麼死的?還有她母親是怎麼瘋的?」羅天睜開眼睛,打斷了小劉。

「不知道,這個還待進一步調查。」

「嗯,秦樹呢?」羅天又閉上了眼睛。

「這傢伙的資料也很簡單,他原名叫秦港文,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離婚了,他一直跟着奶奶過,無不良嗜好,大學讀的是考古,畢業以後沒多久他就出國了,在國外呆了四年,回來后就改名秦樹,開了一家私人診所,跟考古完全沒有了關係,而且,他一直沒有結婚,就這些。」

「那他跟王越……」

「從資料表面上來看,他跟王越一家絲毫也搭不上邊,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是王越的叔叔。羅隊,你是不是懷疑這裏面有什麼?」

「目前我也不能確定,王越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可惜她什麼都不說,而且她現在被秦樹接走了,所以這件事有點麻煩……嗯,你先把王越父親的死跟她母親的瘋查出來。」

「五年前的事情跟這次的……有關係?」小劉有些不解。

「應該沒關係,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這個女孩子的背景。」

5

精神病院裏,一個蓬頭散發的中年婦女正坐在窗前,她的神情獃滯,眼睛裏沒有任何色彩,彷彿連眼珠都不會轉動了一樣,整張臉白得出奇,是那種久居暗室,常年不見陽光的慘白,十根手指緊緊地絞扭在一起,絞得太緊,有些扭曲。

王越輕喚一聲:「媽。」

母親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沒聽見一樣,雕塑般的坐在椅子裏。

王越再喚了一聲:「媽。」

她走到母親身邊,從包里拿出一把小梳子,一邊輕柔地給母親梳頭髮,一邊說着:「媽,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見我變成了一隻風箏,線在你手裏,我飛得好高好高,我看見你在地上一邊跑一邊叫我的名字,我還聽見了你的笑聲,不知怎的,線突然斷了,我直直地飛了上去,越飛越高,然後,我看見了爸爸……」

說到這裏,王越停了下來,她感覺到母親的身體很明顯地戰慄了一下。她蹲下來,握住母親的手,深呼吸了一下,說:「媽,你告訴我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好嗎?」

五年了,王越從來沒有問過母親當晚的情形,她怕母親承受不了,但現在,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她如果不把那件事情弄清楚,她肯定會瘋掉的。

母親的手指動了動,臉上漸漸出現了一種不安的情緒。

秦樹看在眼裏,慌忙阻止王越:「小越,別刺激你媽。」

王越哪裏聽得進去,她見母親有反應,馬上接着問:「媽,你告訴我好嗎?那天晚上你到底看見了什麼?我爸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媽……」王越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她搖著母親的手臂,哭着說,「他們都死了,跟我爸一樣,媽,我也快死了,我知道你看見了,你告訴我好不好?媽,媽……」

「別再說了!小雨!」秦樹厲聲打斷她,走上來一把抓起王越,「不要再說下去!我們回去!」

王越掙扎著:「不!我一定要知道,我一定要知道,為什麼他們跟我爸爸死得一模一樣?為什麼?」

「聽話!小雨!什麼事回去再說!」他正要強行着把王越拉出去,王越的母親突然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尖叫,緊接着一張椅子砸了過來。頓時,房間里能扔的東西全都如槍林彈雨般向秦樹跟王越飛了過來,秦樹因為顧及王越而閃躲不及,被一個杯子砸中了額頭,鮮血直流。

幾個醫生沖了進來,但是王越的母親完全失去了理智,像一頭無法馴服的野獸,抓住其中一個醫生,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他立刻發出一聲非人般的慘叫,整個房間亂成一團。

王越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她沒想到提及父親的死會帶給母親那麼大的刺激,她看着母親那張完全扭曲變形的臉,母親的嘴還死死地貼在那個醫生的耳朵上,鮮血淋漓。王越的心臟突然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吞噬了,這種恐懼超出了面對那六具屍體。父親死的時候,母親到底看見了什麼?

母親終於被拉開了,但是那個醫生的半隻耳朵沒有了。

母親嘿嘿地笑着,咀嚼著嘴裏的那半隻耳朵,鮮血從她的嘴角處慢慢流了下來。

王越只覺得眼前一黑,軟在了秦樹的懷裏。

7

王越忘不了五年前那個可怖的夜晚,她不知道悲劇是怎樣發生的,她只知道醒過來以後就看到了那鮮血淋漓的一幕,屋子裏就像經歷了一場大戰一樣,母親滿身是血地跪在父親的屍體旁邊,父親的屍體慘不忍睹,心臟不翼而飛。半晌,母親驟然爆發出一道尖聲的嘶吼,母親就這樣瘋了,她的眼裏那種無法想像的恐懼直到現在還像烙印一樣清晰的烙在她的記憶里抹之不去。

如果這次不是那些學生的慘死,或者他們的死法不是這樣,王越可能這一輩子也不會問母親關於父親的真正死因,至少在母親沒有康復之前,她是不會問的,但是當她看清那幾具屍體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崩潰了,他們的死狀與父親的死狀一模一樣,難道是巧合?動物吃人的方法都是一樣的?還是同一種動物?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那些傷是怎麼來的。

一種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和恐懼緊緊地纏繞着她,她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父親和那些學生的屍體,還有那頭不知名的巨大動物,她感覺自己就快要瘋了。

秦樹輕輕推開了王越的房門,幾天來,他眼睜睜地看着王越迅速地憔悴下去,尤其是那天在精神病院看到王越的母親發瘋,他的心裏除了痛,還有一種不為人知的懺悔。他坐在王越的床前,疼惜地看着王越,一如父親凝視孩子一樣,是的,從王越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把王越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秦樹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小雨,能跟秦叔叔談談嗎?」

王越看看他,點了點頭,從父母出了意外以後,秦叔叔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秦樹微微一笑,問道:「那麼,能告訴秦叔叔你們哪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王越的身體就像被電擊中了一樣,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那些屍體翻江倒海般在她的腦子裏翻滾,然後以最清晰的姿態在她的眼前定格。她抱住腦袋,痛苦地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本來好好的,我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那樣,我自己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秦樹道:「別急,小雨,你先冷靜一點,來,跟秦叔叔一起做一下深呼吸,對,再來,是不是好些了?」

幾分鐘后,王越的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她說:「我們一共七個人,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說周末一起去野營,因為大家快畢業了,以後很難有機會再聚在一起,所以我們就去了,傍晚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們就跑到那個山洞裏去避雨,晚上就住在了山洞裏,我們當時那麼多人,所以也不覺得害怕,本來什麼事都沒有的,睡覺前他們還給我唱了生日歌,可是……可是等我半夜醒來的時候,卻發現他們……他們都已經……我嚇瘋了,我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我甚至沒有聽到他們叫,他們就睡在我旁邊,我……」

說到這裏,王越抓住了秦樹的手:「秦叔叔,為什麼他們跟我爸爸當年死得一模一樣?他們是被什麼動物咬死的?為什麼我沒事?為什麼?」她看起來是那樣的痛苦和無助。

「因為……你現在還小,有些事情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的。」

「我已經十八歲了,再說這件事情跟我長大有什麼關係?秦叔叔,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你知道我爸爸是怎麼死的對嗎?你告訴我,告訴我呀!」

「我……」

「你告訴我呀,秦叔叔,我求求你了,我再不知道的話,我會死掉的……」

秦樹從兜里掏出煙點燃,他狠狠抽了一口,起身到窗前。

夜已經很深了,漆黑的夜空中掛着一輪冷冷的月亮,似笑非笑。

昏暗的路燈里就像隱藏着許許多多的秘密,秦樹知道,是時候向王越說出真相了,因為,她已經十八歲了。

8

「二十五歲之前,我最大的夢想是當一名考古學家,我對考古有着一種別人無法想像的狂熱,我一直相信,總有一天,我會聞名天下的,於是我帶着自己的夢想出了國,但是一次機遇改變了我整個人生,也改變了我的目標,我認識了一個生物學家,從此,我放棄了考古,開始研究生物,我是個天才,真的,四年的時間,我研製出來了一種生物,這種生物就是可以注射到女性的身體里,然後孕育出一個超人,也就是所謂的生化戰警,明白嗎?他可以保護我們的地球,去跟外星人作戰,但是這個偉大的研究成果卻沒有得到國外那些專家的認同,他們認為太危險,不僅不認同,還把我趕出了生物所,所以,我把這個研究成果帶回了國,我知道,只要開始實驗,一個真正的生化戰警站在了世人面前,他們就會對我刮目相看的,可是我一直沒有找到實驗的機會。

「一次的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一對農村夫婦,他們是來城裏看病的,結果這個男的出了車禍撞斷了腿,肇事司機逃之夭夭,他們沒有錢醫治,我不知道當時是出於一種怎樣的心態,我幫那個男的治好了腿,沒有收他們一分錢。他們後來把我當成了救命恩人,對我也無所不談,原來他們到城裏來看病是因為結婚五年沒有孩子,檢查結果出來,發現是那個男的沒有生育能力。這時候,我產生了一個想法,那就是把我辛辛苦苦的研究成果注射到他的妻子身上,我成功了,他們生了一個女兒。孩子出生以後,我對她的血液進行化驗,可是卻發現這個孩子跟正常人一模一樣,她的血液里根本沒有生物的成分,於是我又開始了漫長而辛苦的研究……」

聽到這裏,王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秦樹,聽到這裏,再傻的人也能猜出來這個孩子就是王越,她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她只覺得這一刻,秦叔叔是那麼的陌生,她完全不認識他了。

秦樹抽了一口煙,繼續說着:「我用了十三年的時間,又研製出了一種催化生物,可以催化變異,但這種研究只針對原來的研究成果才有效,於是,我趕到了那個農村,在她生日的頭天晚上偷偷注射到她的身體里,然後再抽了她的血液,連夜趕回來化驗,結果第二天晚上這個孩子成功的變異。我從血液里化驗出來,這次變異以後,這個孩子要到五年後再變異一次,那麼接下來,她就會在七天變異一次,變異的時間是在午夜十二點整,雖然我找出了她變異的規律,但我還是失敗了,因為我找不到克制她變異的方法,我控制不了她,她也控制不了自己……」

秦樹回過頭,一眼看見王越的神情,他止住了後面的話:「小越,我……」

王越獃獃地看着他,喃喃地說:「我就是那個變異的孩子?我殺了我爸爸?我殺了我的同學?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爸爸媽媽?我一直把你當成我最親的人,為什麼……」

秦樹連忙說:「小越,我正在研究,你相信我,我沒想到不能控制,這麼多年我一樣很痛苦,如果成功了,你就能隨時變異,而且能成為生化戰警,從你身上能發掘出更多的能力,你知道嗎?我一定會研製出來的,你相信我,這是一項偉大的科學研究……」

王越把臉埋進了被子裏,她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想再聽了,她甚至流不出眼淚,她無法想像自己變成一頭怪物咬死自己最親的人,她要怎麼才能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母親還在精神病院裏……

秦樹看着王越,他知道此刻說什麼也沒用了,他只能抓緊時間把控制王越變異的藥物研製出來,沉吟片刻,他慢慢走出了房間。

就在他剛走到門邊的時候,他突然聽見了一種讓他心悸的聲音,就像有人在拚命地想咬碎一塊根本嚼不爛的骨骼一樣,這種聲音對於他來說太熟悉了。

這一刻,他的心臟被狠狠地抽了一下,他的目光沒有任何預兆地落在了牆上的日曆上,今天,距離王越十八歲生日那天到現在,剛好是整整七天。

隨着一聲狼叫,秦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桌面的鬧鐘上。

午夜十二點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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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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