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報道

新聞報道

1

「新聞報道:宋強,一名外籍男子,28歲,於昨夜三點在南賓大廈墜樓自殺,真正的自殺原因警方正在調查中……」

卧室里,我條件反射地轉過頭去,房間的門依然緊緊關閉着,電視的聲音是從外面客廳傳來的。

這時候,我的心臟莫名地抽了一下,電視機是誰打開的?自從父母離異以後,這套房子就只剩下我跟外婆住,難道是外婆開的電視機?但是……我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外婆在我八歲那年就已經雙目失明了,她從來不碰電視機,電視機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可是電視機是誰打開的?我情不自禁地豎起了耳朵,什麼聲音也沒有,連電視機的聲音也消失了。難道剛剛的新聞報道是我的幻聽?

不!不是幻聽!因為我已經從門縫下隱隱約約看到了忽暗忽明的光芒在跳躍着。

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懼迅速地爬上了我的脊背,蔓延至我的四肢。我站起來,走到門邊,閉了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拉開了門。

我頓時睜大了眼睛,失聲地叫了出來:「外婆?」

外婆沒有搭理我,她就那樣直挺挺地坐在沙發上,睜著一雙白色的眼睛,電視機屏幕切換畫面的光照在她滿是皺紋的臉上,使得她整張臉此時看起來完全是扭曲的。

不管她的樣子有多麼可怕,她始終是我的外婆。於是,我鬆了一口氣,打開燈,走過去關掉電視,坐在她的身邊,輕聲喚道:「外婆,電視機是您打開的嗎?」

外婆沒有回答我的話,我感覺她的身體不是很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她輕輕地拍了拍我的手,嘆了一口氣,好半天,她突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她從地下爬出來了……」

「誰?」不知道為什麼,外婆的話讓我打了個寒噤。

外婆不再說話了,她站了起來,慢慢地、甚是熟悉地穿過那些傢具往她房間里走,為了照顧外婆,從她失明的那一天開始,屋子裏的傢具就從來沒有搬移過地方。

走到門口的時候,外婆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看」着我,她的方向感是完全正確的。她說:「晚上有颱風,你早點睡吧,別寫了。」

「有颱風?」我有些納悶了,外婆怎麼知道?

外婆點了點頭,往房裏走去,嘴裏喃喃自語,不知道在叨咕些什麼。

我愣在那兒一時間回不過神來,外婆晚上太奇怪了,我從沒看過她那個樣子。忽然,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腦海,外婆她是不是預知到了自己的死亡?她已經快八十歲了。我思索著外婆剛才的那句話:「她從地下爬出來了……」什麼意思?誰從地下爬出來了?他?她?還是它?

沒多久,遠遠的天邊響起了一陣陰沉沉的悶雷,暗夜裏,驟然籠罩起了一層風暴的氣息。

我側過頭去看着電視,裏面映着我模糊的身影,為什麼惟獨讓我聽見那個新聞報道?

「咚!咚!咚!」一陣輕微而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路,我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鐘,12點37分!這麼晚會是誰啊?

我繃緊了神經,警覺地問:「誰?」

屋外無人應答,可是,敲門聲很快又響了起來。

窗外,一道電光閃過,暴雨刷地一聲,驟然而至。

敲門聲還在繼續著,我環顧四周,拿起電視柜上的一個小花瓶藏在身後,膽戰心驚地走到門邊,我想好了,如果是小偷或者流氓,我就用花瓶砸破他的腦袋。

我咬了咬牙,一把拉開了門。

我聽見花瓶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沒有破,在我的腳邊滾了滾。

門口站着的是一個血肉模糊的男人,穿着白色的襯衫,早已破爛不堪,身上佈滿了一條條鮮艷的痕迹。他的臉上也全是傷口,慘不忍睹。他慢慢地抬起了手,一封沾著斑斑血跡的信從他手中無聲地滑落,他看着我,他的眼裏儘是一片茫然。

啊!我整個人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心臟似乎也停止跳動了。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恐懼過,我一臉愕然地跟他對視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一會兒,他轉過身,跌跌撞撞地走下了樓。

一聲炸雷驚醒了我,我猛地關上了門,久久地靠在門后,能清楚地感覺到血液在脈管里的沸騰。

他是誰?為什麼會傷成那樣?他來幹嘛?我想到了從他手裏掉下來的信,信是送給我的嗎?為什麼是一個滿身是血的人送信給我?那封信里寫的是什麼?又是誰寫給我的?在這一刻,我似乎已經斷定了那封信是寫給我的。

我緊張得胸口窒息,最終好奇還是戰勝了恐懼,我迅速地拉開門撿起那封信,然後飛快地跑進房裏,鎖上門,鑽進被子裏。

信封上一片空白,什麼字也沒有,散發着一股粘稠的血腥味。拆開信封,從裏面抽出一張泛黃的信紙,上面寫着:

你讓他死了,子依,這只是故事的剛開始……

看到這裏,突然一片漆黑,停電了。

2

窗外的雨仍在瘋狂奔瀉著,閃電像龍舌吐信,雷聲震動了大地,呼號的風如同鬼泣神嚎。

我獃獃地愣在黑暗中,這封信的確是寫給我的,可是,我讓誰死了?什麼故事剛開始?

忘記過了多久,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我近乎麻木地抓起聽筒。

周言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般溫和、清晰,周言是我一個很好的朋友,在一家沒有名氣的廣告公司跑業務,單身,租了一間小公寓。

「晚上有颱風,馬上就要登陸了,你做好防範工作了沒?」

「周言……」我只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

「怎麼了?你在哭嗎?」

我控制不住,哭出了聲音。

他嚇了一跳:「出什麼事了?子依?」

我止住哭聲,吸了吸鼻子,哽咽著:「我晚上碰到了……」我欲言又止,我不知道怎麼跟他說,說了又有什麼用?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碰到了什麼?」

「沒,停電了,外面下好大的雨,我害怕。」

他在電話那頭輕聲笑了起來,柔聲說:「我還以為你從來不知道害怕的呢,我這兒也停電了,都是颱風鬧的。」

「颱風?」我驚訝地問。剛開始一直想着害怕,沒注意聽周言說到颱風。這時候,我皺了皺眉頭,今晚的颱風,外婆是怎麼知道的?

「是啊,你沒看新聞嗎?」

「沒有,周言,你相信人能預知即將發生的事嗎?」我從床頭柜上摸索著打火機,在抽屜里翻到一根蠟燭。

「唔,不知道相不相信,這是人的第六感,其實也有很多人成功地預言到了未來,你是寫小說的,這個你應該比我更懂啊,你……」

電話那頭出現盲音,周言的聲音消失不見了。

該死的颱風!該死的黑暗!我極其懊惱地掛了電話。

躺在床是,我用手圈住肩膀,一種不可救藥的孤獨就像毒汁一樣慢慢地浸蝕着我,我不知道今天晚上是怎麼了,還有一封可怕的信等着我看,我實在沒有勇氣把它看完。

我翻來覆去地抱住腦袋,完了,完了,晚上肯定睡不着了。我想去跟外婆睡,但只是想了一下就放棄了,她晚上的樣子讓我害怕,她渾身散發出一種陰森森的寒氣。稍過片刻,我重重地甩了一下頭,我告訴自己,不能再想了,然後深呼吸了一下,決定躺下去數山羊。

就在我側身的時候,耳邊傳來一個紙張受擠壓發出的聲音。我伸手摸索著,那是一封信,一封我還沒有看完的信。剛才打電話時,我明明把它放在床頭櫃的,現在,它居然跑到我的枕頭上來了。

我知道,我已經無路可逃了,於是我點燃蠟燭,拆開信紙,繼續讀著:

你讓他死了,子依,這只是故事的剛開始……他們沒有錯,我也沒有錯。我現在明白了,死神不是一定只帶走那些有錯的人。誰能與宿命抗衡?誰又能阻擋死亡?所以,我在這裏等着他們,直到莫子軍來。沒有人能夠阻止這一切,因為,你已經把武墓城堡的門打開了……

白月

看完信,我整個人都犯傻了,尤其是看到末尾的署名——白月。這是我剛剛開始寫的一篇恐怖小說裏面的女主人公,一個讓無數人都逃不脫死亡的女子,而我這時候卻看見她寫給我的信!這多麼荒謬!

是誰在跟我玩的惡作劇?不!我發現了,莫子軍、武墓城堡跟我的構思完全吻合,白月的冤魂將在武墓城堡裏面等着他們。

我突然想到晚上的新聞報道:宋強,一名外籍男子,28歲,於昨夜三點在南賓大廈墜樓自殺……

我昨天寫的小說,小說里的第一個男人,我沒有給他名字,也沒有給他思想,深夜三點從十二樓飛身而墜,而南賓大廈正好是十二層!

天!為什麼會這樣?

我的身體劇烈地抽動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時間,午夜兩點整。如果按照我的構思,在一個颱風的夜晚,將有一個姓李的大學生在家中割脈自殺。

今晚剛好有颱風!不!這不是真的!這不能是真的!我來不及多想了,驚慌失措地跳下床,打開電腦。

電腦沒反應,我愣了一下才想起停電了,於是我又手忙腳亂地從抽屜里拿出一本稿紙,順着燭光寫下了這樣一行文字:

一片漆黑,突然停電,他起身離開電腦摸索到床上,什麼也沒想,很快就睡了過去。

寫完這些,我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這件離奇的事情跟我的小說是不是真的有所關係,也許我該把構思全部改了,至少我不希望悲劇在現實生活中發生。

想到這裏,我把被子裹緊了些,閉上了眼睛。

3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颱風過去了,外面正下着毛毛細雨。我伸直懶腰,靜靜地看着窗外隨風斜飛的雨絲。

「新聞報道:李亞楠,大三學生,男,24歲,於昨夜在家中割脈自殺,早上八點發現他的屍體,死亡時間大約六小時,真正的自殺原因警方正在調查中……」

我一翻身坐了起來,腦子裏像有一顆炸彈轟然炸開了,我跳下床猛地拉開了房門。

電視機的音量已經被關掉了,播音員的嘴巴像魚的嘴巴一樣一張一合。

外婆又像昨天晚上一樣,直挺挺地坐在沙發上,那樣子看起來,就像、就像一尊石像。

突然間,我想到了什麼,跑回房裏抓起昨夜寫的那本稿紙。我的血液似乎就在瞬間凝固了,只見稿紙上清晰地寫着這麼一段話:

一片漆黑,突然停電,他起身離開電腦摸索到床上,他凝神片刻,從枕頭下摸出一把鋒利的刀片,沒有絲毫猶豫,狠狠地向手腕處的動脈劃去,他知道,她在等他。

這是我寫的嗎?不,我不是這樣寫的,不是這樣寫的!誰改了我的稿子?可是這段話上面沒有任何塗改的痕迹,而且,這是我的筆跡。我頹然地靠着椅背,想起昨晚白月信里的那番話:「我在這裏等着他們,直到莫子軍來。沒有人能夠阻止這一切,因為,你已經把武墓城堡的門打開了……」

莫子軍是我小說裏面最後一個死去的男人,他死了,小說也就結尾了,可是在他之前還有太多人莫名地自殺,如果這一切都會演變成事實,那麼我要怎樣改變?怎樣改變?

這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為什麼兩次新聞報道外婆都在?電視機是她打開的嗎?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我在一本書上曾經看到,說如果一個人不能看的話,那他的其他感官就會變得分外敏感。從外婆昨晚到現在的異常舉動來看,她就算不知道,也應該是感覺到了什麼,就像昨晚的颱風。

於是,我起身來到客廳,電視機已經關掉了,外婆並不在沙發上坐着。我推開她的房門,她正坐在窗戶旁邊發獃,滿是皺紋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幾綹銀白色的髮絲隨風凌亂地飄揚著。

「外婆。」我輕聲叫她,走過去蹲在她的身邊,問著,「外婆,你是不是感覺到什麼?你告訴我好嗎?」

外婆把我的頭攬在懷裏,又說了一句跟昨晚一模一樣的話:「她從地下爬出來了。」

我呆住了:「誰?誰從地下爬出來了?」

可是,甭管我怎麼問,外婆就不再說話了。

4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我去找周言,我本來想過要報警的,可是我不知道怎麼跟警察說,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只會讓他們以為我有神經病。

來到周言家的時候,他正在上網,他一見我便嚇了一跳:「老天!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撞到鬼了嗎?臉色太難看了。」說話間,他急忙沖了一杯咖啡給我。

「真的撞到鬼了。」

「男鬼還是女鬼?要是女鬼就介紹給我吧,我正愁找不到女朋友。」

我想對他笑,可是沒笑出來:「周言,我這段時間碰到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我快瘋了。」

「哦?什麼事?」

「我的小說變成了事實,而且這些事情正在發生。」

「哇!這麼玄?」

「是真的,我只是構思的,可他們一個個都死了,跟我小說裏面的死法和時間完全吻合,連名字都是一樣的,我已經停止沒寫了,可是沒有用,所有的事情還在按照我的構思繼續,最要命的是,我居然收到我小說裏面一個已經死去的女孩給我寫的信。」

他靠近過來,用手摸着我的額頭,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肯定是太壓抑了。」

我撥開他的手,說道:「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的,所以我把那封信帶來了,你看。」

周言接過信看了看,微微皺着眉頭:「什麼也沒有啊,讓我看什麼?一張白紙?」

「白紙?怎麼可能?」我叫了起來,拿過信一看,上面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見。我白了周言一眼,沒好氣地說,「你的眼睛呢?這不是字啊?」

周言再把信拿過去,倒過來、倒過去地看:「哪有字啊?明明就是一張白紙嘛。」

我倆為了這個問題結果爭執了半天,最後把信紙撕成了兩半也沒爭執下來,彼此都認為對方神經不正常。最後,我很生氣地把撕破的信紙塞進包里,站起身離開,周言沒有挽留我,顯然他也在生氣著。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本來在氣頭上不想說的,但再怎麼生氣我還不想失去這個朋友,也不想他有事。於是我轉過頭,冷冷地對他說:「如果有一天,別人給你一個武墓城堡的網址,你別進去,如果進去了,你千萬千萬別點開城堡的門。」

周言疑惑地問:「為什麼?」

我看了看他,語氣軟了一些:「因為……凡是進去城堡的人都會死,白月的冤魂在裏面。」我不知道周言會不會相信我的話,一個網站怎麼能引起生命危險?可是他卻不知道,整個網絡佈滿了死亡的氣息,源於我的一篇純屬虛構的小說。

周言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神情:「白月?」

我的心臟猛地一顫,輕聲道:「你是不是已經進去過了?」

他茫然地搖了搖頭:「白月是誰?」

我總算鬆了口氣,說道:「就是我小說裏面死去的那個女孩。」

5

恐懼和惡夢依然繼續著,我知道接下去就是莫子軍的死亡,他將被那輛飛馳的車碾過身體,他也是我構思裏面唯一不是自殺死去的人。這個在網絡上欺騙了一個女子的男人,沒錯,他是應該得到應有的懲罰,可是那些無辜的人呢?白月為什麼非要致他們於死地?這原本只是我的一篇小說而已……我一時不明白,到底是白月殺了他們,還是我殺了他們?

我蜷縮在床上,痛苦地思索著,白月,為什麼會是我?為什麼?

半晌,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我迷迷糊糊地抓起聽筒貼在耳邊,電話那頭出奇的安靜,什麼聲音也沒有。我對着話筒「喂」了半天,依然沒人說話。正納悶着準備掛掉,耳邊卻傳來一個飄忽而又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種空洞的迴響,彷彿是從墳墓里傳出來的一樣。我全身一震,是白月!

「子依……」

「白月……」我全身虛軟得無法動彈。

「為什麼小說不寫了?故事才剛剛開始……」

「白月,可以放了我嗎?」我的淚水順着眼角往外淌。

「誰放了我呢?」

「你想怎樣?」

「他們都會死,死……也包括你……」

那頭出現一陣詭異的笑聲,那笑聲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我的心臟。

「鈴鈴鈴……」一陣鈴身驟然響起,我尖叫着坐了起來,天已經大亮了,這次真的是電話鈴響。我乏力地接起電話,用手摁住太陽穴,只覺得頭痛欲裂。

電話是母親打來的,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你起來了?子依?」

「嗯。」

「外婆還好嗎?」

「還好。」我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想着那個夢。

「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

「這兩天變冷了,你多穿幾件衣服,我過幾天就去看你們,錢還有嗎?」

「存摺里還有。」

「沒錢就跟我說一聲,我昨天在雜誌上看到你的小說了,我……」

「小說?」我打斷她,猛地看了一下時間,9點42分,於是匆匆忙忙地說,「媽,我不能跟你說了,我必須馬上出去!」

還沒等母親反應過來我就掛了電話,然後迅速地換好衣服,瘋了似的跑出去,差點在樓梯上絆了個跟頭。此時此刻,我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希望可以阻止這場即將發生的悲劇。

在那條街上,我隔着車窗,看見一個神情恍惚的男人正從對面快速地橫穿馬路。我打開Taxi車門飛快地沖了過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輛車比我更快,像一頭髮瘋了的野獸般衝擊他的身體,鮮血呈噴狀型。我看清了他的臉,他就是那個在颱風的夜晚給我送信的男人。白月一直在折磨他,直到他死!

我看了一下時間,十點整,我頹然地蹲了下去,在我的腳邊,靜靜地躺着一封信,信封上沒有任何字跡,但我知道,這是白月寫給我的:

他終於來了,我等了他好久,謝謝你,子依。但是,這個故事永遠也不會結束,因為,結束就是一個新的開始!

白月

6

深夜一點,我接到周言的電話,自從那次鬧得不愉快以後,我們一直沒有聯繫。他說:「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笑了起來:「是啊,你都這麼多天沒給我打電話,這麼小氣的男人,難怪找不到女朋友。」

他笑開了:「現在不是在向你道歉嗎?」停了一下,他突然說,「子依,跟我說說白月的事吧。」

「怎麼了?」

「我想知道,你就跟我說說吧。」

沉吟片刻,我悠悠地說:「其實這件事情很不可思議的,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一個女孩,女孩跟我說了一個故事,她說她叫白月,她跟一個男人網戀了兩年,然後見了面,他們生活在一起,可是那個男人很快就冷淡了她,提出要跟她分手,但是白月很愛很愛他,無論如何也不肯跟他分開,然後他們就開始吵架,越吵越凶,最後那個男人把她殺了。夢到這裏我就醒了,然後我馬上開始構思一篇恐怖小說,但是沒想到居然變成了事實,我現在想,白月是個真實的人,她的故事也是真實的,那天晚上應該是她託夢給我。」

「那武墓城堡又是怎麼回事?」

「我瞎編的,本來是為了設置懸念的,只要誰打開城堡的門就會莫名其妙地自殺,這段時間自殺的那些人,我猜想真的是這個原因,白月在報復,她心裏的恨太深了。」

說到這裏,我想起了白月第一封信里的話:「因為,你已經把武墓城堡的門打開了。」我終於明白,從我構思武墓城堡的那一刻,這些死亡就已經是註定的。

「這麼說的話,她應該只恨那個男人才對啊,跟那些無辜的人有什麼關係呢?」

「也許白月跟我構思出來的性格是一樣的,她太極端了。其實,真正的愛不是一定要佔有的。但是她不這麼想,到死還這樣,所以,她才會讓那麼多人自殺,她恨所有的男人。」

周言不再說話了,我也沒繼續說,一時間,我們都彼此沉默著。許久,他嘆了一口氣:「我們是好朋友嗎?子依?」

「是啊,怎麼了?」

他喃喃地說:「我這一輩子,就你一個好朋友。」

「周言……」我心裏湧出一絲感動。

「好了,我睡覺了,你也早點睡。」

「周言,你怎麼了?」我隱隱感覺出了一絲不妥,「你怎麼突然問起……白月了?」

周言沉默片刻,輕輕的說:「我看見她了。」

「在哪?」我心裏一涼。

「武墓城堡!」

我剛想說話,「咔嚓」一聲,他已經掛線了。

這一夜我睡得不好,我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我打過去給周言,但他只是很疲憊的說想睡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我不知道故事是不是應該結束了,如果按照我的構思,莫子軍死了,也就等於結束,可白月為什麼說永遠不會結束呢?我在一種迷迷糊糊的狀態中睡了過去,一覺睡到了中午。

突然,我的耳邊傳來了電視機的聲音,我的心猛然像是掉進了地獄。

「新聞報道:周言,男,27歲,一家廣告公司的業務員,於昨夜在家中吞服大量安眠藥自殺,早上九點發現他的屍體,死亡時間大約七小時,真正的自殺原因警方正在調查中……」

周言?他死了?怎麼可能?不會的!他不會自殺的!耳邊響起周言昨晚在電話里說的話:「我這一輩子,就你一個好朋友。」我拉開門撲進外婆的懷裏泣不成聲:「外婆,這都是為……為什麼呀?」

外婆摟住我,她的聲音哽咽,但是她的眼睛流不出眼淚,她說:「這都是命!」

半響,我抬起頭看她:「你什麼都知道,是嗎?」

外婆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每次都夢到一個女人,夢到她從地下爬出來,她跟我說,有人死在電視機里,然後我醒來打開電視機,真的聽見有人死了……」

我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周言不在我的構思裏面,他不應該死!為什麼會這樣?

7

當天下午,我接到公安局的電話,他們說周言臨死前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我的,讓我過去作筆錄。

從公安局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毫無目的地在街上胡亂走着,心裏難受得不行,這麼好的一個朋友,就這樣突然沒了,生命真的是如此脆弱。

我想着白月的那句話:「結束就是一個新的開始……」

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我看着兩邊的車輛,奔跑着橫穿馬路。

一輛急速行駛的車砰地一聲把我撞翻了,我的腦袋一陣暈眩,掙扎著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暗暗咒罵那個該死的司機,幸好沒傷到哪裏。

在我身邊不遠處,我看見一個男人從地上撿起一封信,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後消失在車潮人群中。

回到家,我發現外婆還是直挺挺地坐在沙發上,我看了看她,沒說什麼,徑直走進了房間里。這時候,電視機的聲音驀地響起了:

「新聞報道:今晚7點35分,在永明路的十字路口,發生一起車禍,駕車司機由於酒後超速,撞到一名女子,女子當場死亡,經驗證,死者名叫陸子依,今年24歲……」

與此同時,一間單身公寓裏,一個男人,顫抖著拆開了一封信,信上僅僅寫着一行小字:

故事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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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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