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激流

第六章 激流

西元二五○四年十月,這是一個對賽安行星有非常重大意義的月份。經過一年之後,不只是賽安行星,從地球開始擴散,對全太陽系來說,這個月份是人類共同擁有的非常重要的一個月份。

到目前為止,在和地球軍有着如同新婚蜜月關係的聯邦會議上,拚命批評地球軍作風的勢力逐漸抬頭。那是因為火星和金星的自治政府注視到賽安獨立的失敗,所以計劃藉由言論活動,好將他們的主張讓地球政府知道。這就是他們努力實行后所得到的結果。

民主政治的精神是不會斷絕的。維持現狀真的好嗎?這種疑問的出現,也是來自民主政治的原點。因為可增加其他行星社會實況的報導,所以,地球市民的視野也開始擴大到地球以外的地方去了。

「賽安行星既然是地球國家的自治領域,又怎麼能說是地球軍的殖民地呢?這從法律制度上,還有民主政治的理念上來說,都是不合理的。我們目前應該要做的事是派代表出席會議,監視軍政的狀況才對。」

像這樣的聲音,不斷地從議會內、外湧出,連最初都無視於這些聲音存在的議會主流派和軍部也都無法再繼續佯裝不知情了。所以,就不得不表明「對於軍政的批判,大多數都是沒有理由的,但為了要解除市民的疑惑,會在近日展開調查。」總之,要利用各種理由阻止地球的記者群前往賽安行星。有人認為「隱瞞起來的事情會被發現,就是因為安排不妥。」而這也確實是個事實。在賽安行星上的地球正規軍會因為激進獨立派的游擊隊而面臨到什麼困境呢?這是軍隊完全無法得知的事。

在賽安的軍政總部里,思狄嘉長官用殺人的眼神盯着排排站,拚命強辯的幕僚們。

深紅黨的游擊隊襲擊宇宙港的時候,他們早就準備了非常完善的作戰計劃。

警備主任笛可森上校甚至提出了「我們完全被耍了。」這種可笑的報告,地球軍就這樣被游擊隊給玩弄了。

首先當誘餌的那一群人,先在宇宙港的大廳製造騷動。這非常簡單。連日來,警備兵的神經,好像被灑了胡椒粉一樣,處在非常敏感的狀態下。連安安靜靜的乘客,他們都懷疑那些人是不是有什麼企圖。所以,只要故意做一些慌張不安的動作,刻意地和警備兵的視線對上后,馬上再慌張地移開。警備兵一靠近的話,就加緊腳步裝作要離開現場的樣子。這樣就非常完美了。

接着,一邊逃脫士兵的追捕,一邊丟煙霧彈。在等候着他們的同伴則是逐一地來回按緊急鈴。在停車場尋找看起來非常高級的車子,然後用塑料炸彈將它們化為烏有。整個行動過程都安排地非常緊湊、分秒必爭,而每個步驟也都確實完成。在外亂內靜的情形下達成了這個目的。

在此,深紅黨的游擊隊同時採取了辛辣狠毒的策略。游擊隊的主力是搭上冷凍車潛入機場本部內。奈德和琉霖,以及另外選出來的五位精英——琉霖不算精英——穿着地球軍的極限環境防護衣之後,再讓自己進入紅外線反射膜內,躲在乾冰底下,就這樣突破了地球軍的監視網。地球軍根本想不到游擊隊會從運送食物的冷凍車裏跑出來。游擊隊控制住調理室,並將廚師們的識別卡奪走後,再將他們趕到罐頭倉庫裏面,接着再把自己喬裝成廚師或服務生的樣子。管制官的午餐是用四輪推車送上的,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白布底下竟然還藏有東西。

「……真是的,沒想到游擊隊的狡猾、惡毒、壞脾氣的程度,竟然比我想像的更過份……」

思狄嘉從口中吐出了他心中的那塊強烈的怒氣團。他將椅子踢倒,怒氣沖沖地站起來責備着部下們。

「不管再怎樣咒罵游擊隊的那些傢伙,也無法彌補你們的失誤。倒不如看看被打敗的自己有多糗,好好反省一下還比較實在一點。」

「你們的失誤」這句話刺激到幕僚們了。雖然他們確實失誤連連,但思狄嘉自己不也是一樣嗎?只是一味地想要責備部下,想把自己放在不可侵犯的聖域裏面嗎?本來思狄嘉的聲望已經降低了,現在更是墜落到地底下去了。連幕僚們對他的忠心也開始枯竭。軍政總部籠罩在一片灰暗,以及深刻不滿與不和的毒氣中。

另外還有一個令思狄嘉頭痛的問題。那就是拘留奇伊?里彼耶魯一事。

不可能永遠拘留着奇伊?里彼耶魯。本來是懷疑他和深紅黨的游擊隊有通謀的嫌疑,但並沒有找到任何物證。如果只是一般無名市民的話,還可以對他進行拷問。但是,奇伊是賽安的名門——里彼耶魯家的下任戶長,事實上他已經是代替父親路易?斯孟,成為里彼耶魯家的資產和事業的總指揮,所以對他不可怠慢。

「原本就不應該那麼草率地就將他拘留起來。因為和里彼耶魯家對立,其他的名家也不會感到高興。這是思狄嘉長官的錯誤判斷。」

這類的低語像毒針似地開始刺進思狄嘉的耳中。此時,有兩個人前來想要見奇伊?里彼耶魯。奇伊被關在軍政總部的地下三樓的單人牢房裏,當然也被禁止會面。不過,他被拘留這件事並沒有被公開,所以應當也不會有人來會面才對。但這次要求會面的是奇伊的父親路易?斯孟和他的弟弟亞魯曼。因為來會面的人都是有權有勢的人,所以並沒有拒絕他們會面的要求。

在單人牢房裏和弟弟會面的奇伊?里彼耶魯看起來並沒有很憔悴。只是沒能將鬍子修一修,所以和以前的那個時髦的他相較之下,馬上就降了兩級了。不過,他那看着來訪者的眼神,依然充滿傲氣與強勢。

「亞魯曼,你來幹嘛?雖然擁有權力,但卻無能力勝任,所以來找我哭訴嗎?」

奇伊淺淺地一笑,嘲笑着亞魯曼。亞魯曼受到這個先發攻擊后,稍微感到有點害怕退縮。本來奇伊只有被告知父親要來訪一事而已。亞魯曼只是想順便來跟他說句話的,不過,最後他還是放棄了。他只把要講的事都講完,那是僅有三分鐘左右的談話而已。

第二位訪客就是奇伊和亞魯曼的父親,里彼耶魯家的現任戶長路易?斯孟。已經處於半退休狀態的他,沒想到會再復出。當然這也不是他所願意的就是了。

「我真的是有兩個非常優秀的兒子呀。先是次男,這次換長男,兩個人都依序落入官憲的手裏。在同一代里同時出現兩個犯人,這在里彼耶魯家是前所未有的醜聞呀!」

路易?斯孟已經很久沒有說出像身為里彼耶魯家的戶長的話了。

「真是讓您操心了。」

奇伊只是形式上地回應父親的那一番話,不過,接着他又表明了自己的主張。

「不過,我是冤枉的。沒有事實的根據就將我逮捕,所以不名譽的人不是我,是地球軍才對。」

「可是事實就是你的自由已經被那些不名譽的地球軍剝奪了,想要像現在這樣,用評論家的語氣批評他們的話,就等你出了這牢房再說吧!」

「你會想辦法把我弄出去的,對吧!」

「這是當然的。不過,不會是馬上,或是今天。而且,關於這件事呢!」

父親的聲調稍微壓低了一些。

「奇伊,你知道一個名叫達尼耶魯?傑拉的男人嗎?」

聽到這個名字的長男,用一副懷疑的眼神看着父親,所以,路易?斯孟也不需要再問下去了。他小小聲地咳了一下,斜眼看着監視器繼續說明下去。

「那個男的,以前好像跟你在同一時期進入地球大學,在那邊留過學的樣子。」

「我哪記得了那麼多。」

「他現在好像是你弟弟的心腹部下。不過,在這之前他好像是跟着傑伯羅夫的。所以,在你沒注意到他的時候,他就先注意你了。這個時候,你要好好回想一下記憶中的這個人。」

總之路易?斯孟先離開了長男的地方,搭上電梯到十五樓去和軍政總部長官思狄嘉中將見面。路易?斯孟用上流社會人士最有水準的方法來威脅中將。

「沒有逮捕狀就拘捕里彼耶魯家的人,這讓我們的人格遭到侮辱,所以身為當代戶長的我當然無法漠視不管。我想你應該可以了解吧。」

思狄嘉用不高興地沉默回答了路易?斯孟。

「如果想要維持和里彼耶魯家到目前為止的友好關係的話,就請別讓我白跑一趟,讓今天的會面失去意義。我們是一個以維持信義和禮節為家憲的家族。」

路易?斯孟這番社交界的措辭,完全觸怒了思狄嘉。就單刀直入地說「把我兒子還給我!」不就好了嗎?真是受不了這些不懂情理的上流社會大人物的作風。思狄嘉的出身是個極為平凡的庶民。他已經習慣率直地有話直說。他打從心裏討厭里彼耶魯家的父子,但是又不能一直堅持己見。現在該是妥協,讓傷口漸漸癒合的最佳時機了。

奇伊?里彼耶魯的拘留,在這一兩天就會被解除。這是奇伊的弟弟最不想得到的結果。

因為他不知道等到哥哥恢復自由之身後,會用怎樣的手段來報復他。亞魯曼怯懦了。只要他一怯懦,就只能藉助於他人的智慧了。以前是接受哥哥奇伊的指示,接着又被魯西安?迪亞斯牽動着。然而,現在卻是讓純白黨的幹部達尼耶魯?傑拉在背後用看不見的繩子操縱着。

在惡人的謀策之上,善人的行動更能加快速度。亞魯曼將他那過剩的防衛心理,改變成對哥哥採取先發攻擊的合法行動了。而讓這個動作加速的也就是達尼耶魯?傑拉。傑拉有一段時期很想要將亞魯曼流放,然後自己再取代他的位置。但是,他馬上就改變想法了。他決定要在背地裏完全地操縱這個擁有絕佳好運的青年。亞魯曼就在毫無意識下,讓那些野心家們在自己的四周佈滿了陷阱。當他察覺到這些陷阱的存在的時候,幾乎已經陷入當中、動彈不得了。然而,傑拉也已經確定了自己所處的優勢地位,對於奇伊?里彼耶魯而言,他已經是個不可忽視的人物了。

「反正,現在還不需要把奇伊?里彼耶魯弄死。讓他再多活一下,應該對我也有所幫助。更何況亞魯曼?里彼耶魯也不是什麼可怕的人物。」

傑拉在心中如此低語着。他還沒滿足對奇伊?里彼耶魯的報復心態。另外一方面,他也看準了讓奇伊?里彼耶魯活下去的話,為了要對付哥哥的亞魯曼。就會更依賴他這一點。傑拉親自掌握住純白黨之後,要得到賽安這個星球,需要的就只是一點時間而已。所以,在這個時候,亞魯曼的存在對他來說是不可或缺的。

「喔!看看是誰來了?這不是斯格拉牡小姐嗎?真高興你特地來到這裏。」

依菩琳只是用形式上的微笑回應了亞魯曼?里彼耶魯的歡迎。雖然她完全感受不到亞魯曼的男子氣概,但是在賽安行星上,能幫她達到目的的,除了他沒有別人。所以不能讓亞魯曼感到有任何不愉快。

彼此在結束了一番社交上的話題后,依菩琳就進入主題。她把軍政總部的秘密告訴了純白黨的年輕總書記。那就是思狄嘉中將要殺害賽安市民后,再嫁禍給深紅黨游擊隊這個陰謀——這是思狄嘉在過於衝動的情況下所制定的陰謀。剛開始,亞魯曼只是熱情地盯着依菩琳的雙眸看,根本沒在聽她說話。不過,當他了解到事情的重要性之後,臉上的表情就變得非常痛苦。

「如果這是事實的話,就不能忽視它。可是,為什麼你要跟我說這些呢!」

「因為我想身為純白黨總書記的您應該可以制止這個愚蠢的行為。我可以對您有所期待,把事情交給您處理嗎?里彼耶魯先生。」

亞魯曼似乎接受到依菩琳那刺眼的強烈視線而眨了眨眼。然而他卻刻意地咳了一下,逃避正面回復依菩琳的問題。

「你這麼看得起我,真是我的榮幸,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達到你的期待?」

「你們純白黨是賽安人民的利益代表,不是嗎?能無視於這樣的暴舉發生嗎?」

「我又不是賽安人民的代表。」

亞魯曼十分小心謹慎地回答。事實上他很想拍胸脯立刻回答說「一切都交給我吧!」但積累了不少經驗的他,現在變得謹慎多了。或者,他也有此打算,因為他並不想讓依菩琳感到失望。他露出開朗地青年紳士的表情。

「對了,斯格拉牡小姐,不要說今晚,不知道近期內能否有機會與您一同用餐?」

「好哇!沒問題。」

依菩琳壓抑住內心的冷漠如此回答了亞魯曼。難道為了拯救賽安人的生命,就一定要取悅其他的賽安人不可嗎?只要她一想到這裏,內心就極為不高興。只不過,在她健全的精神方面,她主要是希望能阻止地球軍,應該說是地球人發動這種骯髒的謀略行動。可惜的是,因為自己的力量不夠,所以就算不願意,也一定得要藉助於他人的力量才行。

「我會儘力而為的。」

亞魯曼如此回復了依菩琳。在隔壁房間內控制整個局面的達尼耶魯?傑拉,通過桌子底下的麥克風也聽到了所有對話的內容。

「你聽到了吧?傑拉!」

傑拉聽到亞魯曼問他問題,就前往他辦公室。亞魯曼急着求解。

「那你覺得如何?」

「我有我的想法,但在說我的想法之前,我想先知道總書記的想法。」

「思狄嘉好像在發飆。應該是已經超出他能忍耐的界限了吧。」

「我也有同感。」

傑拉的回答比亞魯曼所期待的來得簡短單純。傑拉看着總書記那張似乎有些不滿的臉,繼續說了。

「那麼,我就表示一下我的想法。斯格拉牡小姐的要求是合乎正義和人道的,但可惜的是並不實際。」

「為什麼?」

傑拉做出說明。首先,如果亞魯曼到軍政總部去阻止他們殺害無辜的市民這個蠢行的話,這樣一來,地球軍一定會懷疑亞魯曼是如何得到這個消息的。就算亞魯曼拚命否認,但思狄嘉中將一定會認定是斯格拉牡泄的密。

「也就是說,不能讓斯格拉牡小姐遭受到任何危險。」

「這就暫時不管……」

此時傑拉用輕蔑的口氣回了亞魯曼帶有私人情感的發言。

「只要總書記反對這個陰謀的話,地球軍也不可能會強制實行。但是,他們對總書記您就不會抱有好的印象。所以,您也可以想想,如果遭到地球軍敵視也無所謂嗎?」

「……」

「另外,還有一點很重要的是,做這種事對純白黨根本沒有任何益處。」

「這、這話怎麼說?」

「總書記您該不會想要將阻止了地球軍的陰謀,因此解救了無辜市民一事公開吧?你真的認為可以做得到嗎?」

「嗯……」

亞魯曼無言以對。傑拉說的一點都沒錯。如果不一直緊緊抓住思狄嘉,並和他共存亡的話,以目前的情況來說,沒有了地球軍這個後盾,純白黨只是單純的看板而已。現階段是不可以和他們起衝突的。

「總之,這個時候,對犧牲某人之類的事,最好當做沒看到比較好。」

「嗯……」

「總書記,你記得我日前跟您說過的事嗎?」

「卡、卡洛斯?迪亞斯的事嗎?」

「沒錯,反正只是順水推舟。只要讓地球軍將卡洛斯?迪亞斯除去的話,這就可說是一石二鳥的事了。講求效率是最重要的。請您考慮一下。」

雖然亞魯曼被強逼着點頭,但是突然之間他又產生了一個疑問。反正是一石二鳥的計劃,那直接殺了哥哥奇伊的效果不是更大嗎?只是,不管再怎麼恨自己的哥哥,再怎麼希望哥哥沒落,一旦想到要承受「殺兄」這個罪名,亞魯曼自己又畏縮了。

「對了,傑拉!關於魯西安?迪亞斯的事,雖然把車炸了,也發現了被燒得焦黑的司機的屍體,但最重要的魯西安卻找不到他的下落。魯西安到底跑哪去了呢?」

「您擔心嗎?」

「當然擔心呀!」

於是,傑拉基於同情亞魯曼的膽小,就稍稍地將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笑臉給他看。

「假設魯西安還活着的話,不管他說什麼,都已經不會對總書記您造成任何傷害。因為他不但沒有任何證據,他也是歷史上一位失敗者迪亞斯老先生的孫子。在社會上早已經把他所有的一切都抹煞掉了。您就不需要擔心害怕了。」

「可是,萬一誰再利用魯西安的話……」

「喔!原來您是在怕您的哥哥呀!」

這一句話就像黑色魔術一般產生效果了。亞魯曼抬起他那似乎遭到羞辱般的臉,虛張聲勢地好像已經將理性和猶豫拋棄似的。雙眸中燃起強烈的憤恨和敵愾同讎的光芒。

「說什麼蠢話。我哥哥已經沒有任何力量,所以他早就不成問題了。而且……」

「而且什麼?」

「我不認為你會眼睜睜地看着我哥哥復活,坐視不管。你一定會幫我想策略的,對吧?」

「這是當然的。」

在回答的一瞬間,傑拉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擔心亞魯曼是否已經看透了自己內心裏的計劃了。不過,那只是個錯覺。亞魯曼只是一副甜蜜地在計劃着和依菩琳的約會。

總之,就當它是個好現象吧。只要讓奇伊和亞魯曼兩個互相怨恨的話,傑拉就可以握住這兩條線,好好操縱他們。同時,亞魯曼的父親馬上就要退居幕後,這樣一來他就可獨佔里彼耶魯家的所有資產和事業。只不過,不管是權力還是財力,都要通過亞魯曼才能滾入傑拉的手裏。所以,還不能說只差一步,應該說還差三步左右,傑拉的野心就要達成了。

在深紅黨的地下基地里,大家都為得到勝利而歡呼著。雖然琉霖說,這是繼「整垮約翰王子的羅賓漢和他的同伴」以來的第一次大騷動,但還沒有任何明確的事實證明他說的這句話是對的。

襲擊宇宙港和軍政總部一事,在戰術上是完全勝利了。深紅黨里也沒有任何犧牲者。更重要的是,所有的戰略都達到預期中的效果,因為宇宙港的管制機能被破壞,使得地球軍現在是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下。當然,地球軍在賽安上仍然是擁有最強大的武裝勢力,所以要將他們逼上絕境還差一步。

勝利就在不遠了。

……經過了興奮地一夜后,許多的事實正等着他們呢。負責竊聽地面上新聞內容的負責人,向大家作了一個報告之後,大家就彼此互看着,並想着其中的意思。

「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的兒子呀。之前是他的孫子。這應可說是野心的世代交替吧。」

迪伯亞校長語重心長地雙手交叉低語着。他那群活潑有朝氣的學生們,一時也露出佩服的表情。說到有什麼好康的話,那就是獨裁者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的孫子遭到傑伯羅夫投擲手榴彈而負傷,現在正躺在游擊隊的地下基地中等等,這些都是在一個星期前無法預知的事。

狄卡?菲絲說話了。

「那孩子背後的火傷,可能會留下一輩子的疤痕。雖然很可憐,但還好不是臉部……這樣說大概也不能算是安慰人家吧。」

「雖然把他送到設備比較好的醫院去會好一些,但卻無法這麼做。」

琉霖把雙手放在他那烏黑的頭髮後面。奈德靜靜地喝着罐頭啤酒。罐頭上印有大大的「地球軍特定官府交納物資(AS)」字樣。其實不只是啤酒,深紅黨最大的補給源地就是地球軍的補給裝備中心。

在奈德身旁也喝着罐頭啤酒的尼可拉?培特羅夫,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明明是高頭大馬的他,卻用輕盈的腳步走到了地下基地的一個角落去。他窺視了在岩壁邊的帳篷內部后,開口問,「我可以進去打擾一下嗎?」躺在帳篷內,以毛毯蓋住下半身的少年,用冷淡的視線回答了培特羅夫后,又馬上將視線移開了。那位少年就是魯西安?迪亞斯。

「你卻是有着過人的才能,但是平凡人的經驗也可能在天才的才能之上喔。你竟然逞強玩火,應該適可而止了吧!」

「你太愛管閑事了。」

「你真的這麼想呀?其實,我自己也這麼覺得。」

培特羅夫輕鬆地笑了一下后,就盤腿靜坐在傷患身邊。雖然魯西安露出不悅的表情,但培特羅夫卻一點都不介意。

「是誰讓你碰到這種事的呀?犯人是誰你應該心裏有數吧!」

提出這個問題的人有點壞。培特羅夫已經知道犯人是誰了,只是,他尚未完全確定是否要把這個資訊告訴被害者。他們只是想更能把握住魯西安?迪亞斯這個少年的個性而已。不管怎麼說,現在不得不再告訴他一個不好的消息。

魯西安將視線移開,往旁邊看。這樣的他看起來表情還很稚嫩,完全看不出是個會想出辛辣狠毒的計策來操縱別人的野心家。不管怎樣,他似乎打算以沉默來回答培特羅夫的問題。培特羅夫嘆了一口氣,敲敲下巴后,用儘可能嚴肅的口吻跟他說了一個惡耗。

「你父親死了。」

魯西安?迪亞斯沒有立刻做出反應,只是稍微睜開了雙眼,但依然將臉朝向一邊,當然也完全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殺害你父親的兇手說是我們,也就是深紅黨。當然我們知道事實並非如此,但是又很難證明不是我們殺的。」

卡洛斯?迪亞斯是在自家的庭院遭到射殺的,而且在屍體旁還有一份署名深紅黨的行兇聲明書。耍這種小聰明的作法,確實讓人覺得生氣。

魯西安低聲地開口說話了。

「我父親就算活着也只是個沒用的人。只會繼續靠着我爺爺的餘蔭,墮落地過日子。原本他就像個行屍走肉一樣。」

「你真的是這麼認為的嗎?」

培特羅夫的語調非常沉穩,但眼神卻很嚴厲。魯西安試着要虛張聲勢一番,但他卻沒有成功,只能默默地閉上眼睛。培特羅夫本來打算要說些什麼,但是最後還是閉口無語。因為他也感到很困惑。

「這樣呀!罷了。你已經十六歲了,也到了擁有自我想法的年齡了。」

培特羅夫用自言自語的語調和表情取代了批判魯西安。他輕敲著臉頰,正考慮該怎麼跟他說才好,結果還是決定明說。

「那麼,我想你是不是已經猜到殺死你父親的真兇了呢?」

培特羅夫接到無言的回應后,繼續說下去。

「我們確實恨你爺爺,但是沒能親手殺了你爺爺亞雷薩德羅?迪亞斯,只是因為時機不對、力量不足的關係。雖然這是不人道的事,但是這個時候隱瞞事實的話,什麼事都做不了。」

魯西安依然保持沉默。

「不過,我們從未想過要加害於你和你的父親。就算你不相信,我們也沒辦法,不過……」

培特羅夫並沒有提到他們救了魯西安一命。因為他並不想說一些強加於人的事情。

「如果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的話,就有辦法讓他們自己招供。如果你知道是誰的話,能不能告訴我們呢?」

老實說,培特羅夫並沒有抱太大的期望魯西安會告訴他實情。他並沒有期待能夠打開這個頑固少年的心房。只是,他沒有辦法繼續隱瞞着魯西安。

終於魯西安開口說話了。

「殺我父親的一定是亞魯曼?里彼耶魯。」

這句話讓十分沉穩的培特羅夫也感到愕然。他幾乎猜到了整個事件來龍去脈的一半左右。他猜到殺死魯西安父親的是地球軍,之後他們再嫁禍給游擊隊。但是,沒想到整個事件的真相比培特羅夫所預料的更醜陋。

「這樣總可以了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魯西安低聲地說完后,培特羅夫也靜靜地起身,輕輕地拍拍這個孤獨少年的肩膀后就離開了。他並沒有回頭看。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並不需要這樣做。

「……委員長現在就像騎着煞車線斷掉地腳踏車往山坡下沖,已經停不下來了。如果強制讓他停下來的話,他一定會摔倒。」

培特羅夫向同伴們如此解說。他完全理解魯西安那一句極為簡短的話中所含的意思。也就是說亞魯曼?里彼耶魯利用了思狄嘉中將的歇斯底里。恐怕是因為卡洛斯?迪亞斯知道了什麼內情,才遭到被人滅口的悲劇。但是,就算是這樣子,也完全無法相信亞魯曼?里彼耶魯會採取如此強硬的行動。

「應該是受到某種強烈的力量驅使吧!亞魯曼?里彼耶魯自己一定無法做到這種事。不管是里彼耶魯兄弟也好,我們也罷,只要照着我們自己的情感想法行事,一定會掉入一個令人感到意外的陷阱里。」

奈德的一席話並不是預言,大致上說來應該有警告的意味存在。只不過,這就是根據最後的結果,而忽視迫在眼前的歷史分歧點所作的預言。

全太陽系中,只有一部分的人不會為這件事而感到驚訝。二五○五年十一月十三日,雖然很不湊巧的不是星期五,但站在麥克風前,發表了「深紅黨殺了人,就一定要給他們一個正義的嚴厲教訓。」這個宣言的思狄嘉中將,回到自己的房間后,在倒著咖啡的同時,聽到了通信士官的慘叫聲。

「長官閣下,不好了!請快看從地球那邊傳來的新聞。」

他正準備要斥責部下的無禮的時候,腦筋里好像有信號燈在閃著。他忍住了怒氣,一邊瞪着一臉蒼白的通訊士官,一邊給副長官打信號。從地球傳來的立體電視影像出現在螢幕上了。

「……再重複一次。目前,上海市已經被軍隊完全掌握住了。在格林威治標準時間十點三十分,地球軍最高司令官迪林嘉元帥發表了以軍部掌握立法、行政、司法三權為主旨的宣言,併發了全太陽系的戒嚴令。同時,所有聯邦議會的議長等政府要員共四百名左右,都被地球軍逮捕。請各位不要轉枱,敬請等待我們後續的報導……」

「這指的是軍事政變嗎……?」

思狄嘉中將喘了一口氣。「軍事政變」這個名詞在他腦海中,像旋轉木馬那樣轉個不停。

地球軍最高司令官迪林嘉停止憲法和頒佈戒嚴,自己身兼了軍事評議和戒嚴司令官雙重身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並沒有將軍事政變的謀議一事交給思狄嘉,也就是說他已經完完全全將思狄嘉給排除在外。當思狄嘉還在地球上時,一直都是迪林嘉元帥的得力助手,沒想到現在卻變成這樣!

幕僚們將視線都集中在思狄嘉身上。

「長官,今後我們該如何是好?請給我們一些指示吧!」

「等、等等!等一下!」

思狄嘉腦中一片混亂。他已經無法判斷今後的發展對自己的立場是否有利可圖。如果擁有軍部的權力,就不一定要取悅於高級長官們。接着軍隊內部的人際關係和權力關係就可以漸漸擴大。但結果可能會讓思狄嘉的立場變得很複雜也說不一定。不過,到目前為止,思狄嘉在賽安上不斷地失敗,所以會遭到解任也不是意想不到的事。只是,如果迪林嘉元帥掌握了獨裁權的話,說不定他也企圖要將思狄嘉中將槍殺呢。今後該如何是好?連思狄嘉也想要問問別人的意見了。站在幕僚們視線圈中央的他,額上冒着冷汗,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另外一方面,在地底下也從通訊電台的負責人那裏,帶來了不輸於地面上那個令人驚愕的消息。

「怎麼啦,地面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是地面上發生的事。是地球上!在地球上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了。」

「是不是姆大陸浮上來了呀?」

沒有人對琉霖的笑話有所反應。因為連他自己本人都不清楚什麼是姆大陸,所以沒人聽懂也是沒辦法的事。介入地面上有線電視的迴路后,總算也有畫面出現在已經老舊的平面電視上了。

雖然畫面的品質無法讓大家滿足,但是通過它就可以知道距離在三億公裏外的地球表面所發生的事。夜晚的上海市,摩天大樓林立着,就像一片光之海。戰車和裝甲車在這個比賽安行星首都黑拉伯利斯市經過更巨大洗鏈的都市的市街上亂竄、行進著。拿着自動步槍和機關槍的士兵們也在各街區上排列站着。在畫面拍不到的地方,不時傳來了激烈的槍聲,有一群士兵正在跑着。畫面先出現橫線,變成灰色后,終於出現了其他的畫面了。那是聯邦議會的議事堂。在正面玄關,據說寬有二十五公尺的四十階的階梯上,埋伏了完全武裝的士兵群。窗明幾淨,從外面就可以看到轉換式的幻燈機,正播放着迪林嘉元帥發表說明他會保護正面臨着危機的地球國家的權威和統一,也為了能夠保護太陽系的和平與秩序,所以把獨裁權賦予給自己……

「整個情勢改變了。現在地球從壓制政策的加害者,漸漸地把自己也變成是被害者了。」

尼可拉?培特羅夫如此說明著。在地球上發生軍事政變,軍隊掌握了政權,地球上一直維持到現在的政治體制也改變了。迪林嘉元帥樹立了軍隊獨裁體制,那是經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才達成的吧。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地球以外各個行星的行動所引起的大浪,也助長了這件事。

「也就是說,我們的敵人是地球的強權支配體制,而不是地球人。我們只能利用這種論調了。在地球上也一定會開始有反軍隊獨裁民主化的鬥爭。我們可以不斷地讓它們產生連鎖反應。」

培特羅夫話才一說完,奈德就彈響手指頭以示了解。

「我們可以做個政治標語之類的吧!賽安的解放就是全太陽系的解放,地球本身也可以得到解放……」

「雖然是老掉牙的標語,但應該會引起政治的浪漫主義。」

琉霖這次點頭點得更厲害了。大家也都笑了。

「真是個愛幻想的傢伙。不過,當弱小的團體快要打敗強大的敵人時,所造成的效果是不容忽視的。軍事政變明朗化后,我覺得對軍隊會造成反效果。」

奈德嚴眼裏閃爍著黑色光芒如此斷言。

「我所擔心的是游擊隊里的每一個人。」

迪伯亞校長看着每位年輕人。當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迪伯亞校長身上時,校長的音調又提高了,並且還繼續說着。

「我們出到地面上去的日子就快到了。因為你們的活動,讓地球軍在這個行星上被孤立起來。然而,我們卻不孤獨。」

在大家安靜地聽着校長說話的同時,有一個強而有力的聲音劃破了這片寧靜。

「搞不好火星和金星也在準備着要發表獨立宣言呢。地球軍為了取得一時的權力而採取瘋狂的舉動,於是他們把一直帶着的那張和平與民主主義的守護者面具給丟掉。再過不久,在地球上也會有反對軍隊獨裁的人出來組織假政府吧。那他們就可以和各行星協定認同獨立和平等的政治權力后,結合在一起。地球軍休想把自己從歷史上的失敗者的位置上剔除。」

迪伯亞校長嘆了一口氣后,說了一句在歷史上留下的名言。

「今天全太陽系都在軍隊手裏,但是明天之後就會在你們的手裏了。」

大約過了兩秒半的沉默之後,奈德幹勁滿滿地站起來,並開始唱起歌。

「獨立賽安萬歲!」

其他成員也都跳起來,跟着唱起歌來。

「獨立賽安萬歲!」

大概距離他們約五十步左右距離遠的地方,頭上纏着繃帶的魯西安?迪亞斯孤獨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們興奮的樣子。

……西元二五○五年十一月。不只賽安行星,包括地球在內的全太陽系都被捲入巨大的政治動亂漩渦里。過了一個月,十二月的時候,在聖保羅市發表了樹立「反軍民主聯合政府」的宣言。歷史的流動加速混亂,無數的命運都將會結合在一起,成為同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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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熱的龍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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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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