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張家兄弟進入森林已經很深,可使趙家的人居然還是跟了進來,在這樣的大雪封山的環境中跋涉絕對不是件容易和愉快的事情,家丁們一邊尋找一邊都是罵罵咧咧的,威脅著找到以後要把兩兄弟怎樣怎樣。可是上面下了嚴令,他們卻不敢這樣伙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回去。由此也可見找老爺對於張二狗的「喜愛」,不惜勞師動眾的來尋找他。

張家兄弟就躲在那個樹洞中,好幾次那些家丁已經近在咫尺,卻偏偏沒有發現這個被大雪掩埋了大半的樹洞。當天色漸漸暗下來,天上的烏雲再次聚集起來,聽到遠遠傳來的野獸咆哮之後,這些家丁們紛紛議論著張家的一個少年帶着一個小孩進到這樣大雪封蓋,野獸出沒的山中,身上又帶着傷,一定早不是傷重而亡,就是凍餓而死,再不然葬身獸腹了,再找下去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領頭的人漸漸控制不了大家的情緒,他自己似乎在大家的咕噥下也失去了繼續搜索的興緻。帶着人又在林子中撥草打樹的胡亂找了一陣子,便索性斷定兩兄弟已經被野獸吃掉了。

相互串通了回去對老爺的說辭后,這些家丁說着一些類似於著連累他們冰天雪地的受苦的兩兄弟一定已經被狼群分屍,吃得連骨頭都不剩惡毒的預言離去了,卻不知道,張家的兩兄弟就近在可以聽見他們交談的地方。

張二狗長長鬆了口氣,那些人放棄了尋找他們。是不是就表示他從此擺脫了那個地獄般的地方了?是不是以後他就可以和哥哥兩人自由的生活,再也不受那些人的欺負了?

他只顧著在那裏興奮地想着未來,卻沒注意到張大狗在聽到了那些人的聲音,嗅到他們的氣味之後,喉嚨就開始不自覺地吞咽著,發出低低的吼聲。要不是害怕地發抖的二狗從背後抱着他的腰,他一定已經忍不住撲了出去,撲向那些鮮美的血肉,可口的食物,不讓他們逃走……

「哥,咱們自由了,不用再給人家做奴才了!」張二狗拉着哥哥的手,幾乎要跳起來的歡呼著。

張大狗雙目中閃爍著紅色的光芒,喉嚨中不明意義地低低吼叫着。這時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飢餓和本能使他掙脫了張二狗,走向了樹洞外的茫茫森林。他向著遠處擺動頭部嗅聞着,然後用極快的速度消失在積滿了白雪的樹叢後面……

「哥……你去哪?哥……」張二狗驚慌失措地在後面趕上去,可是他怎麼追得上速度極快的張大狗,不一會便失去了對方的身影。他坐在雪地上茫然失措,不知道為什麼哥哥會突然不要自己了。難道是因為自己太沒用了,哥哥已經厭倦了拖着自己這個累贅?

他茫然的在雪地上坐了很久,就在雪花再次從空中飄下來的時候,張大狗手中拖着一條死鹿走了回來。

「哥,你千萬不要丟下我……」張二狗哭着抱住哥哥,「哥,從小你就對我最好了,爹娘沒了,你不能不要我……哥……」

張大狗什麼都沒有說,一隻手扛起張二狗,一隻手拖着死鹿走回樹洞,把張二狗放下來,死鹿向他的腳邊一扔,然後坐到樹洞角落中,閉目不動了。

「哥哥……」張二狗抽抽搭搭地哭着,但是明白了哥哥的意圖,自己出去撿柴、生火、烤肉……要自己照顧自己才行,哥哥一定也是故意要這樣磨練自己的。

我要學着自己做事,不能什麼事都只想着依靠哥哥。張二狗邊啃著半生不熟的肉,邊在心中這麼想着。直到現在,他還是沒有認為哥哥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是想着,以後兩兄弟一起生活的日子該是多麼幸福自由……

張家兄弟就這樣在林子中住了下來。

白天的時候因為張大狗害怕光線,他就躲在樹洞中,而二狗在附近搜尋乾柴、枯枝。晚上大狗出去覓食,張二狗就點起火堆低於那些覓食的野獸。

冬季森林中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他們的一日三餐全部來自張大狗捕殺夜間捕獵的野獸:狼、狢猁、豹子……凡是落入張大狗眼中的「肉食」,他會用一種近乎瘋狂的方式去捕捉它們,然後吸干他們的血,剩下的皮肉便歸張二狗所有。他們沒有剝皮的工具,不過張大狗醒來之後變得力大無窮,不但徒手博狼,而且雙手抓着狼屍輕輕一分就可以撕開。張二狗就把那樣撕下來的獸皮胡亂的纏在身上禦寒。他也想給個個穿上一些獸皮,可是都被張大狗用很粗暴的方式從身上扯了下去。日子久了,見哥哥是真的不冷的樣子,張二狗也就聽之任之了。

有一天,出外獵食的張大狗與一頭兇猛的豹子不期而遇。一番激烈的搏鬥之後,他把豹子當作了食物,自己卻也斷了一條手臂,只好一隻手抱着死豹慢慢地往回走。

哥哥已經去了很久,卻一直沒有回來。眼看天色開始泛白的張二狗焦急地跑出數洞四處尋找了。他沒找到哥哥,卻在無意中發現了一座被廢棄的林間小屋。屋子的屋頂已經半塌,屋子中滿是積雪,裏面有一些破草席,一把有缺口的斧頭,還有一個簡易的灶台和一些瓶瓶罐罐。屋子側面堆了些木柴,看樣子是一間被遺棄了的獵人們進山時歇腳的小屋。

等到張大狗回到樹洞扔下豹子,又出來尋找弟弟,兄弟二人在半路上相遇之後,張二狗抱着張大狗高興得又蹦又跳:「哥,你快看看,咱們有屋子住了!咱們有屋子住了!」然後就拉着他來看這座廢屋。

既然是無主的房子,張家兄弟便毫不客氣地在其中安頓下來。

張二狗清理屋子裏的積雪,爬上高處修補屋頂,用斧子砍來粗糙的木材補牆壁……以前的他在家裏的時候是最受一家人寵愛的老小,在趙府的時候是被刻意培養的孌童,所以從來沒有干過這樣的粗活。他一邊用袖子抹著凍出來的鼻涕,一邊奮力想用藤條把木板捆在一起,卻腳下一滑,直接從屋頂上的那個窟窿里掉了下去,當他閉着眼睛等後背挨那重重的一摔時,卻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接住。

張大狗不知什麼時候從他坐那個角落中過來,用一隻手穩穩地抱住了他。

「哥,我沒事,你再等等,我馬上就把屋頂修起來。」張二狗抹抹臉上的汗水鼻涕說。

張大狗折斷垂在身側的手臂已經被他用木板固定好,那麼重的傷,哥哥一聲疼都不喊,還要給自己帶獵物回來。張二狗在心裏為哥哥難受,都是因為自己這個沒用的弟弟連累了他,他才會受這麼多苦。現在身上的傷都沒有好就整天忙着為自己打獵,結果弄得傷上加傷。他看到哥哥蒼白的臉色,越來越消瘦的身體,就很更恨自己是多麼沒用。所以他拚命地想自己多做點事,讓哥哥能夠休息。

張大狗只是躲在那個陽光照不到的角落中,看着弟弟用弱小的身軀扛木板,掃積雪,擋窗戶。他很難使用思考這個手段,對於他現在的頭腦來說,唯有的念頭就是生存和吃,眼前這個叫他哥哥的人擠進來,已經使他的思維運轉的超出負荷,常常覺得難以忍受了,所以他不再理會對方在做什麼,養精蓄銳修養好自己的手臂,晚上還要去尋找食物。

張二狗忽然歡呼起來:「哥,我找到一把小刀,我們可以剝獸皮,切肉塊了,呵呵,我去找塊石頭來磨磨它!太棒了!等我剝下豹子的皮給哥哥做件袍子……」看着他歡快的從屋子裏衝出去,張大狗的咽喉中又發出呼嚕聲,卻不由自主地點着頭。

張二狗把手中的活計做得差不多了,拖着他要收拾得獸皮挨到張大狗的身邊坐下:「哥,咱們這也總算是有個家了吧……我真高興……真的,從那年咱們出門乞討的時候,我就盼著,什麼時候咱們能再回家……」說着眼淚開始滾下來,「哥,我真高興……」

春來冬去,夏至秋來,兩兄弟就把那座廢屋當家,在這征莾莾的山林中已經生活了將近六年。

此時的張二狗已經十四歲了,他的身材長高了不少,由於整日勞作,體形也變得健壯起來,穿着一身獸皮的衣褲,倒有幾分威風凜凜的滋味。如果此時有人看見他,一時半會是聯想不到這個強壯的少年正是當年趙府的那個低眉順眼、怯聲怯氣的小孌童的。

張大狗的模樣變化更大。六年來應該已經十九歲的他絲毫沒有長高,反而還變得消瘦了許多。原本強健的體格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現在這副皮包骨頭的模樣,遠遠看去活脫就是一個活動的骷髏。他的膚色變得更加的蒼白,雖然他天天以生血為食,可是臉上卻一絲一毫的血色都顯現不出來。如果有熟人看見他,怎麼樣也不會認出來他就是當年趙府那個健康能幹的奴僕來。可是他的力氣卻變得大得驚人,一條大狼他一隻手就可以掐死,一棵碗口粗的樹木他一拳就可以打折。

正因為張大狗的強壯,兄弟兩人住在深山老林中,不僅不怎麼懼怕出沒的野獸,反而能把它們都變成可口的美餐。

那棟原本破舊不堪的小屋已經被二狗收拾得利利索索,漏風透雨之處也都加了木板,屋裏的床鋪鋪着厚厚的獸皮,門口的土地被開出了一小片菜畦,裏面住了幾種蔬菜——他們本是農家子弟,最善長的正是種地種菜。

兩年前,張二狗第一次壯著膽子帶着許多皮毛、虎骨,嘗試着到附近的村莊去兜售。他心裏對於趙府那個人間地獄怕到了極點,生怕會被他們認出來,再抓回去。要不是山裏實在缺少東西,而哥哥的身體自從那年受傷之後一直不好(張二狗自己猜的)。自己生活上什麼委屈也可以受,但是至少需要去購買一些藥物回來給哥哥治病。

張二狗就是這樣抱着視死如歸的心情,扛着大捆的獸皮下了山。可是與他保持的小心相反的是,那個小村子的人對他這個自稱是獵戶家的小孩的少年一點也沒有懷疑。小山村本來就遠離縣城,城裏是不是有個趙大戶他們還不知道,怎麼會把一個少年聯想到多年之前趙府的那個逃奴身上去?

村人們對於張二狗自己編造的來歷深信不疑,認為他就是一個世代居住在山的獵戶人家的孩子。村中的人也很樂意從張二狗手中購買那些便宜的皮毛,因為只要轉手賣給來村中收購的商販,立刻便是幾倍的利潤。而張二狗從村人們手中買藥材、糧食、食鹽、工具和一些種子帶回山裏。有了這樣一個渠道,他倒是更加安下心來與哥哥在林子裏過現在的這種日子了。

「哥,我到村子裏把這些獸皮賣了,多買些糧食回來。我看這天氣越來越冷,恐怕就快下雪了,等雪封了山就出不去了,我這次多買些糧食備用,也需用的時間長些,反正晚上一定回來。」張二狗挎著獵刀,背上一張獵弓走向門口說。這些武器都是他從村人手中買的,披掛起來倒真的象個獵戶。

張大狗依舊躲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中,含糊不清地應了聲:「嗯。」

這幾年來他倒是依稀可以吐出幾個字眼來,例如「好」「行」「不」等等。張二狗對此倒是大感欣慰,他一直認為哥哥口不能言是因為受傷的緣故,現在漸漸可以說話,自然是病體正在康復的原因,看來是那些昂貴的藥材起作用了。這次到村中除了藥材要再多買些雞蛋、白面,為哥哥增加營養。

張二狗一面這麼打算著,一邊背起那積攢了很久的一大堆獸皮,走向山頭另一邊的小村。

村莊位於山岰之中,只有四十幾戶人家。村子雖然依山而建,可是村人們多以種地打柴為生,倒是讓張二狗想起了自家的家鄉。

這個村子裏並沒有獵人,所以張二狗的到來很受歡迎,那個常常與他交易的曹大遠遠看見他到了門口,已經迎了出來:「韓小哥,又來賣皮子了。」

張二狗擔心府依舊在追捕他們兄弟,所以不敢說出自己的姓名,一向謊稱自己姓韓(他們兄弟母親姓韓)。他沖曹大點點頭:「曹大叔,這是這次的貨色您看看。上次請您幫忙準備的東西……」

「都有了,都有了……二丫頭,快把東西給韓小哥拿出來看看行不行。」

隨着他的話,一個與張二狗年紀相仿的女孩子跑了出來,看了看張二狗,脆生生地答應了,又跑進屋裏,不一會兒抱出了一些糧食、棉衣之類的東西。最後她拿着一件新做的棉衣,臉紅紅地對張二狗說:「韓大哥,這,這是我特別為你做的,你試試合身不……這,這可是我爹讓我給你做的,不是我自己要做的。」最後這句欲蓋彌彰的話讓曹大哈哈大笑了起來。

張二狗此時才十四歲,他對人自稱十五。農家的孩子,十四、五歲也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張二狗相貌秀美,氣質也不象一般的農家子弟,而且更具備了農家人看重的「能幹」這一項長處,曹二姐對他倒是頗有些意思。

曹大對於女兒的心思不但沒有阻止,反而對張二狗在心中衡量了良久。這個少年只有一個父親——張二狗為了不讓人懷疑,對外謊稱自己家中只有父親,長兄如父,其他在他心目中,張大狗與他而言確實象父親一樣——而且聽說還身體有病,深山老林的,也許挨不了幾年了,這對只有三個女兒的曹大來說是很有吸引力的,何況這個少年又機靈能幹,一定是個持家的好手。如果他肯入贅的話,倒是可以考慮把二丫頭嫁給他。

張二狗當然不知道這對父女心裏的算盤,他終於沒有好意思當着曹家父女的面試那件衣服,把它和別的棉衣一起放在了背筐中。翻看了一下他為哥哥買的一些滋補品,滿意地點着頭。他到現在還是認為張大狗的異樣是由於傷病造成的,可是張大狗就是不肯吃藥,一年來的努力之下,也只是讓他吃熟食而已。只是每次抓到獵物,血他照樣還是要吸干,張二狗只好多買些滋養品和藥物一起摻雜在肉粥里,希望哥哥多吃一點,早些恢復健康。這幾年來哥哥把自己養的又高又壯,他自己卻瘦得皮包骨頭了。想到哥哥的樣子,張二狗就一陣心疼。

「韓小哥,開了春我想去拜訪一下你爹行嗎?」曹大把旱煙袋在籬笆上敲敲,笑嘻嘻的問。

「啊?」張二狗不解地抬起頭。

曹大笑呵呵地說:「我想去看看你爹,談談子女們的事,呵呵呵呵……」他這就是明確地表示了要上門提親的意思了,曹二姐連忙捂著臉跑進了屋裏。

張二狗心裏卻首先想到了自己家的實際情況,手足無措地說:「嗯,嗯,到時候再說,到時候再說……」他慌慌張張地逃了出去,沒走幾步又回來取他忘了拿走的東西。曹大看着他的背景大笑了起來。等到張二狗的背景消失,曹二姐才從屋裏出來,凝視着他的背影,玩弄著自己的髮辮,臉頰泛紅,不知道在想什麼。

「哥,你說咱們家裏要是有個女人,會不會好一點?」張二狗做好飯擺上桌後向張大狗紅著臉問。

他幾番思考,覺得如果家裏有個女人收拾做飯的話,自己就可以跟着哥哥去打獵,減輕一些哥哥的負擔。而且洗衣做飯,縫縫補補這些事女人做總比自己好些,也可以更好地照顧哥哥。雖然對於娶媳婦這樣的事在今天之前他想也沒想過,可是思來想去,心裏開始覺得也許在旁邊加蓋一間小屋,迎來一位賢惠的女人,並不是一件不好的事。

張大狗抬頭,喉嚨中發出一陣咕嚕聲,聽不出他是表示讚賞還是反對。

推開飯碗,張大狗打開屋門走出去,對着無星無月的黑夜深吸口氣,發出一聲舒意的咆哮。對他而言,陽光灸熱的白天就象是一場漫長的拷問,只有夜晚才是屬於他的天地。他伸展四肢,骨骼間發出「咔咔」的聲響,整個人看起來都頓時高大了一圈。

「哥,等會我也跟你去。」張二狗揮舞著新買的弓箭,獵刀跳了出來。他最近苦練射術刀法(因為沒有人教,也只是自己對着山雞野獸胡亂揮舞而已),就是希望可以與哥哥並肩做戰,一起去獵殺那些兇惡的野獸。

張大狗看着他,嘴唇蠕動着,艱難地吐出一個字「不。」

「哥,你就讓我去吧,我已經長大了!」張二狗知道哥哥一心想保護自己,可是他也很想成為獨擋一面的男子漢,不能一直被哥哥護在身子低下。

「不,許,來。」張大狗一字一字艱難地吐完這幾個字,然後轉身就走。他的速度在黑夜中是那麼的快捷,張二狗剛追了幾步,他的身影便已經消失在茫茫的樹林之中。張二狗無奈地跺着腳,可是居住了這麼久他很清楚黑夜的山林的危險性,所以不敢獨自追入林子中,只好悻悻地走回去。

小屋中,張二狗挑燈與一件舊衣服奮戰着。衣服雖然已經是千瘡百孔了,可是總覺得再補補還能穿一陣子,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縫補著。只是一個大男人(他自己這麼認為)實在不適合做針線,這不,手指頭又被扎了一下冒出了血珠。他把手指含在嘴裏吮吸著,心中的念頭又轉到了「那件事」上。如果迎接一個女人回來的話,倒是可以幫上兄弟倆不少忙。

曹家的那個女孩說是和自己同齡,其實是大了自己一歲,雖然並不美麗,但是健康能幹,是村子理家的好手……他的思路不知不覺得開始沿着這個想法一直漫延開去,漸漸地開始不聽所云,意馬心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腦子裏在咕嘟着什麼想法,手中的活計更是早就放下了。

「砰砰」,門口傳來輕輕的敲擊聲。

正陷於胡思亂想中的張二狗好不容易收回紛亂的思維,獃獃看了一眼門口。

門板上又傳來「砰砰」兩聲。

「哥?」張二狗試探地問。

張大狗一般不會這麼早回來,他回來時一般也不會敲門,而是會一手抱着獵物,用肩膀重重地撞擊門板,使門板發出沉悶的一聲。然後在張二狗吆喝着:「哥,你回來了!」的聲音中停止撞擊。他的力氣那麼大,以至於張二狗常常會擔心,會不會有一天門板也會被哥哥撞破。

張二狗問了一聲,門外沒有聲響,他心生警惕,抓過桌子上的獵刀拿着又問:「誰?」

過了半晌,門外傳來一個嬌滴滴怯生生地聲音:「小哥兒,我是個在林子裏迷了路的人,你能不能行行好,讓我進屋裏住一夜,這林子裏是什麼野獸都有,我實在太害怕了。」

原來是個女人,張二狗下意識地便想伸手去拉門,可是馬上又停在了門邊。深更半夜,深山老林,方圓數十里沒有人煙的地方,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個女人敲門?迷路?她一個人跑到這虎狼出沒的山裏來幹什麼?怎麼會在這裏迷路?

張二狗年紀雖小,卻不是個容易輕信的人,站在門后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方便,請你等等我哥哥回來再說吧。」

「小哥兒,難道你要見死不救?」門外的女子似乎急了,用力拍了幾下門,帶着哭腔說:「這裏都是吃人的野獸啊,你要等著,不就是要我等死嗎?你忍心看我一個小女子死在你的門口,你卻不伸出拉一把嗎?小哥兒,救人一命勝似七級浮屠,小哥兒,你行行好,不要見死不救……」

張二狗聽着她的聲音,心裏也覺得自己身為一個大男人不應該讓一個女人在外面擔驚受怕。可是對於外面的女子他畢竟還是不敢相信,畢竟在這樣的深山這中,什麼樣的怪物都可能出現。張二狗就曾經親眼看見過一隻在樹蔭下睡覺的白免,在張二狗慢慢走近,想要「收穫」這頓可口的美食時,白兔突然化作一個白衣男子站了起來。抬手把目瞪口呆的張二狗一把推倒,拍打着身上的灰土草葉揚長而去。也曾經看見過一個女子站在樹下掩面而泣,走近后卻是古樹上長著一張人臉而已。更曾經看見一隻麋鹿捕食老虎的恐怖場景。

有過這樣的經歷的張二狗,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這山林中的危險僅僅來自那些虎豹狼而已。所以他對這個不應該出現在森林中的女子也是一百二十個不相信。他手中緊緊握著獵刀,準備外面的人一旦想要闖進來,他躲在門后就是一刀。

門外的女子還在苦苦哀求着,聲淚俱下地訴說她有多麼害怕,多麼無助。聽着她孱弱的哭泣聲,張二狗也幾度覺得自己的心腸太硬了,居然會做出見死不救的事情來。可是理智很快就戰勝了一時衝動,他還是堅持着不肯鬆懈。

女子在門外乞求一陣,哭一陣,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聽得出來她的聲音已經沙啞、虛弱了很多,這麼冷的天氣,只是一個弱女子的話,不用什麼野獸,僅僅是一夜的嚴寒就足以要了她的命了。

就在張二狗的心中極為矛盾,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遠處隱隱傳來了野獸的嚎叫。開始還只是在林中被風聲遠遠送來,後來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慢慢接近了這座林中木屋。

是狼群,已經在這裏住了近一年的張二狗一聽就知道這是狼的長嚎。

這種動物平時還好對付,但是到冬天,食物越來越難尋覓之時,原本單獨出沒的狼就會集合成群體,一般是二十幾隻一個團隊在山林中縱橫往來,這樣的成群餓狼極為可怕,即使是大熊如果不慎,也會被它們一擁而上撕成碎片。

張二狗不明白狼群為什麼會來木屋這邊,自從兩兄弟在這裏住下之後,張二狗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大膽的野獸到這附近來了。可能是由於怕了張大狗的瘋狂捕食,也許是那些野獸似乎也本能地恐懼力大無窮的張大狗,不管他的外表是多麼的乾瘦衰弱,搖搖欲墜,反正野獸就是怕他,從來不靠近這裏,不過從張大狗獵殺的野獸數量來說,它們的害怕並不是沒有理由的,這也就是張二狗開始為什麼讓那個女人在外面等著的原因,可是現在,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了。

「狼哪……狼……有狼……」女人的聲音尖利起來,用力拍著門:「狼來了,狼來了,救命啊……救命……」她的指甲在門上發出吱吱的抓撓聲,可見她是用了大么大的力氣在拍着眼前這道可以救命的門。

隨着狼叫聲的接近,張二狗再也顧不上別的了,手忙腳亂地打開門,一把把門口的女子拉進來,再重重把門關上。因為就再開門的這一剎拿,他已經看見一群不下三十隻的、眼冒幽光的餓狼正伸著紅紅的舌頭,小跑着到達了距離小屋不到十步的地方。

它們撲上來的話會不會把木門撞碎?張二狗的擔心地這麼想着,哥哥不在,自己就應該保護自己,還有要保護剛才獲救的那個女人。他這麼想着,一手抓過獵刀,一手抓過頂門棍,對身後的女人說:「你別怕,要是狼群闖進來,我就擋在前面跟它們拼了,我,我哥哥就快回來了。」他對於自己的能力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所以把哥哥推了出來,只要哥哥一回來,這些餓狼必然會狼狽逃竄的。

「小哥兒,你的心腸倒是好。」女子輕輕地走到張二狗的身後說。她吐氣如蘭,弄得張二狗的脖頸痒痒的,那傳來的陣陣幽香更是令他的心裏也象有什麼東西在輕輕抓撓。

「小哥兒,你為什麼不回頭看我啊?」女子有些嬌嗔地聲音說。

「外,外,外面有,有狼……」張二狗結結巴巴地說。

「難道狼比我好看不成?」女子的聲音更加地溫柔了,化作了一抹輕輕的春風一樣,鑽進了張二狗的耳朵。

張二狗回過頭,蠕動着嘴唇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只是把手中的東西都掉在了地上。他獃獃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越來越迷茫,終於連最後的一抹靈智都失去了,只剩了對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的常常迷戀。

「居然在我連用兩次的法術后才中招,不愧是與殭屍住在一起,卻沒有被吃掉的人。」女子「咯咯」地笑着,「還是我的運氣好,一下子就找到這麼可口的『東西』,小傢伙,來,讓姐姐嘗嘗你的味道怎麼樣……」說着她舒展雙臂摟住了張二狗,另一隻手開始除下自己以及少年的衣物……

張大狗吼叫着與一頭黑熊搏鬥,他們一次次地碰撞著,咆哮著,把周圍的樹木象柴火桿一樣地打折。剛剛吃足了食物準備冬眠的熊十分地肥胖可口的模樣——張二狗就是這麼形容這種食物的。對於張大狗而言,他也更喜歡強壯一些的食物,它們的血液包含的「營養」更多,味道也更可口。黑熊雖然是林中的一霸,可是它的對手偏偏是個怪物,當黑熊的力氣慢慢地耗盡的時候,對方依舊精力旺盛的撲斗著,力量、速度與一開始的時候沒有多大區別。

「哦……噢噢……」張大狗嘶吼著,一拳把黑熊甩進了灌木叢中,並且準備撲上去給對方最後一擊。

「喂,殭屍……」一個聲音從灌木叢下傳來,細聲細氣的,根本沒能引起張大狗的注意。

張大狗揮舞著雙手向狗熊撲去,這時從灌木叢下鑽出一隻白兔,推推那隻熊口吐人言說:「滾開,你擋着我了。」那隻狗熊似乎如蒙大赦,爬起來轉向逃走了。

張大狗沖這個破壞了他的捕獵的白兔發出威脅的咆哮聲,他雖然可以說幾個簡單的字眼,但是卻更願意用吼聲、咆哮聲來表達自己的情緒。這個小東西太小了,不知道夠不夠吃一口。

白兔向他過來,揮動着一雙長耳朵說:「你的弟弟快要被狐狸吸幹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裏追熊玩兒。」

張大狗一時沒有領會他的話,喉嚨中繼續發出那種聲音。

「一個狐狸精看上你弟弟了,正在勾引他,準備拿他來採補呢,你聽明白了嗎。」白兔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殭屍的智力低下的表情。

「嗷……」雖然白兔說了許多他理解不了的名詞,但是張大狗終於聽明白了一點——他的弟弟現在有危險,所以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咆哮之後,大步向木屋的方向奔去。他的速度非常之快,轉眼之間便成為了白兔眼中一個小小的黑點。

白兔伸伸後腿自言自語:「特地來報信,居然連個謝字都沒有……」它眯着眼睛蜷起身體,「這個殭屍不知道能不能在她的手下支撐一陣子?他們也是兩兄弟……也是兩兄弟啊……」他喃喃自語着,向著張大狗消失的方向蹦跳着而去。

張大狗一腳踹開房門撲進屋裏時,女人與張二狗剛好雙雙躺在了床上,兩具赤裸裸的身體正相互糾纏在一起。聽到張大狗發出的吼叫,女子從訂上坐了起來,揮開還想摟抱住她的張二狗,根本不顧自己全身赤條條的,她站起來,款款地向張大狗走去,彷彿一位迎接丈夫歸來的妻子一樣,笑盈盈地說:「你回來了。」

張大狗對於她視而不見,雙眼只是盯在床上那個正在蠕動,口發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的張二狗身上,口中的低吼越來越憤怒,雙眼變得血紅,雙手張握間,十指長而鋒利的指甲發出淡淡幽光。

女子上下看看張大狗,沖着他嫣然地笑着說:「我可以在你們家裏住一夜嗎?我不介意咱們三個人睡在一張床的喔。」她的眼神柔軟的如同無數的絲線,向著張大狗圍繞過去。她很有信心地相信這個低等的沒有什麼思考能力的殭屍,會在一秒鐘內成為自己的俘虜。雖然對這樣的低等妖怪沒有什麼興趣,可是她卻很喜歡兩個親兄弟圍繞着她的感覺。

「嗷……」張大狗對於她的媚眼根本視而不見,沖着她當頭一爪就抓了下來。狐女身體輕輕地飄開,使張大狗的攻擊落空。張大狗鍥而不捨的追着打了過去。

「無知的低等妖怪!」狐妖不屑的撇著嘴,張大狗的攻擊力氣很大都全無章法,對動物們而言可能威力巨大致命,對於妖怪,卻確確實實不值一提的。「連顆內丹都沒煉出來,還敢管老娘的閑事!」她冷笑着推開張二狗,向張大狗走過去。

張大狗咆哮著一掌一爪地向好招呼著,可是每一下都被狐女用輕逸的身法躲過,她的嘴角始終掛着那種譏諷的笑容。在她眼中看來,與這種對手的爭鬥跟貓戲老鼠著不多,對方根本沒有與自己斗的資本,他什麼時候失敗,什麼時候死亡,全看自己什麼時候有心情而已。

狐女一邊閃躲張大狗的攻擊,一邊看向張二狗,這個清秀的小男孩她是十分喜歡的,不僅僅因為相貌好,而且由於久居山林的緣故,他的精氣也十分充足,狐女估計他可以供自己玩弄很長一段時間。現在的張二狗還沒有從她的迷惑中走出來,獨自縮在屋角,面對面前的搏鬥,一臉的渾渾噩噩。他現在的神志受狐女媚術的困撓,只有與狐女親熱這一個念頭,當然,為了這個念頭他也什麼都會去作,現在已然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誰,自己的親人,自己的生活,一言一行,一心一意地只掛着那個狐女而已。

狐女看看他,再看看焦急的張大狗,生中忽然生出了一個有趣的主意。

「給我殺了他!」張二狗正着迷地看着狐女的一舉一動的時候,心中忽然響起了她柔柔軟軟的「聲音」,彷彿是一隻小手在輕輕搔動着他的心扉。

「如果你殺了他,我會很高興的……好不好嘛……」

張二狗被她撒嬌的聲音刺激的全身一顫,下意識的便把牆角的獵刀握在了手中。

那個正在與狐女搏鬥着,卻一直被他忽略了其存在的身影漸漸清淅起來,他看着這個可惡的,與他心目中的神女爭鬥的男子,手中的刀越握越緊,只要砍中他,自己的女神就會高興,自己也許可以得到一親芳澤的機會,只要自己能作到……

張大狗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狐女身上,絲毫不知道身後弟弟的種種異樣的舉動,而張二狗手中持刀在他身後比比劃划的樣子,也被他單純地認為是弟弟想要上前幫自己的忙。他在向狐女攻擊的間隙,忽然回頭一把抓住張二狗,狐女一驚,以為他發現了自己的打算,想要除掉張二狗以絕後患,在張二狗還沒有被自己盡情地玩弄之前,狐女捨不得他受到什麼傷害的,所以立刻衣袖,袖子擊在張大狗的身上,發出了擊打硬皮革一般的「砰」的聲響,雖然狐女的本意是抓人,直到張大狗的身體擋上來才改為了攻擊,雖然張大狗現在的身體十分的強壯,這一擊還是令他發出了痛苦的低吼,他一邊向狐女憤怒地吼叫着,一邊一把把張二狗推出了小屋,然後才再次惡狠狠地向狐女撲了上去。

原來他只是想要保護弟弟,還真是手足情深呀。狐女的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

張二狗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心智還是一團迷亂,這時,狐女的聲音又從心底響起:「哼,他到是手足情深……喂,好弟弟,你就眼睜睜地看着他欺侮我,不來幫我嗎?你要看着我死掉嘛……倆你都不管我了嗎……」

張二狗看着屋內,張大狗虎虎生風的雙爪不住地襲向那個妖怯怯的身子,那張桃花般的臉上微微滲出了香汗,張二狗頓時感到怒火中燒,手中握著砍刀,騰地站起來,在步向屋中走去,張大狗在感知到弟弟又走了回來之後,發出不滿地咕噥聲,但是別有用心的狐女開始出手攻擊,拖住了他的注意,使他不能分心去兼顧自己身後的弟弟,一隻愛護親人的殭屍?這真是個笑話,如果他一心要保護的人揮刀砍在他身上,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吧,狐女看着張二狗的雙手握刀,眼中沸騰著怒火,一步步地向張大狗身後逼近,她的臉上綻放開了燦爛的笑容,一雙眼中的波光更是如同春水般蕩漾開去。

張二狗一步步逼近,對方的脊背就在眼前,此時他抬頭,看見了心中女神那嫣然的一笑,頓時熱血沸騰,高高地舉起刀,對準了這個膽敢欺負自己的「女人」的人。

可是就在他將要砍下去的剎那,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哥哥做的事都是為我好!他是為了我好。

張二狗困惑地搖頭,不明白自己腦子裏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古怪的念頭來,哥哥又是什麼……張二狗此時已經把世間的一切都忘記了,心中只剩下那個狐女妖媚的身姿,即使是關於哥哥的念頭,也只是在他的心頭一晃而過。狐女見他猶豫不定,便連連對他發出催促,在她的聲音「呼喚」之下,張二狗再次揮刀走向自己的哥哥。

「你,出去!不用你!」張大狗如同在喉嚨深處滾動般的獨特聲音響起,他看到了弟弟持刀而來,再次把他當作了是來幫助自己的。張二狗本來還要攻擊他,聽了他的吩咐一呆,下意識地便要遵照他的吩咐,這幾年日日生活在哥哥的庇護下,聽從張大狗的安排,已經變成了他生活的一種本能,即使狐女強大的媚惑之術也沒能使之消失。

「你在幹什麼?給我砍他!」見張二狗三番兩次的臨陣退縮,狐女有些沉不住氣了,一時竟然忘記了用心靈之術操縱張二狗,而是脫口喊了出來。

張二狗聽到她又氣又急的聲音,打了個機靈,馬上對着張大狗便是一刀。

張大狗聽到了狐女的呼喊,心中已經有了準備,輕鬆地閃過他這一刀,向張二狗暴吼了一聲。張大狗的心中充滿了不解,為什麼向來與自己在一起的弟弟,會突然聽從這個妖怪的話,會突然向自己襲擊?

但是狐女並不給他機會去詢問或者反擊,狐女用自己的衣袖飛舞出一張「羅網」,把張大狗圍困在裏面。以她與張大狗的力量上的差距,如果想要處置張大狗,根本就是隨時都可以輕鬆的下手。可是出於心中的惡意,她非要張大狗被自己弟弟張二狗砍中不可,如果這個殭屍死在了他一心保護的弟弟手中,那個時候一定會極度的憤怒,不甘與絕望吧,那將是非常精彩的一幕,狐女可不想錯過了。而如果張二狗手刃了自己的哥哥,他的心智勢必更加的迷亂與脆弱,自己也將可以更好的控制他。

張大狗連連吼叫着,張二狗的砍刀卻絲毫也不遲疑地一刀一刀接連向他劈砍,張大狗的動作完全被狐女的衣袖擋住,那雙手臂揮舞的是那麼的柔和優美,但是不論張大狗用多大的力量,卻只能被對方帶着走,只能被困在對方的衣袖飛舞間所形成的空隙中。張二狗的攻擊總是從他的背後襲來,張大狗發現自己在狐女的牽制下,對來自弟弟的攻擊失去了防禦的能力,不一會已經被砍中了好幾刀,幸虧他皮肉結實,張二狗的這幾刀只是傷了他的外皮,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可是來自弟弟的攻擊本身比攻擊造成的傷害而言更能使他不解。氣憤與傷痛使得他隨着張二狗的刀起刀落,發出一聲高於一聲的吼叫。

張二狗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砍中對方的時候,手上的力氣總會不知不覺地消散一部分。他明知道自己給對方的傷害越重,自己的女神就會高興,可是卻總在最後一刻,身體彷彿不聽命令一樣地收回部分的力量。他對自己很生氣,尤其是女神用悲傷埋怨的眼神一次次地看着自己的時候,他會認為自己沒有為了女神的意願拼盡全力,那是一件多麼羞恥和不可原諒的事情。他拼盡了全力的與自己的潛意識搏鬥着,終於在狐女又一次向他下令:「我好害怕呀,你快為我殺了他,我會好好服侍你的。」這們媚態橫聲的神情與語調的激勵之下,張二狗大喝一聲,跳起來雙手握刀,刀刃重重地劈進了張大狗的腰部。

「嗷……」張大狗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他不顧狐女甩來的衣袖,扭頭怒視着張二狗,喉嚨中「咯咯」作響了片刻,終於鹼出了一句:「二狗,你為什麼傷我……」按著狐女的衣袖捲住了他的腿,把他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了木床上。

張二狗手中持着砍刀,獃獃地站在屋子中央,剛才張大狗的喊叫象是當頭給他倒了一盆冰水,令他的神智稍稍有了一些恢復。他大口喘著氣,心中各種念頭七上八下,可是當目光落在狐女艷麗的面龐上,周圍的一切好象又漸漸失去了色彩,只剩下了她的容顏。

狐女的衣袖一揚,張大狗又被從床上捲起來扔在了地上,她接下來卻笑盈盈地沒有上攻擊,直到張大狗張牙舞爪地向她撲上去時,她才再次擺動衣袖,並且向張二狗嘆氣說:「好可惜啊,你差一點就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了呢,來,再象剛才那樣給他一刀,狠狠地給他一刀。」

張二狗立刻又提着刀,向在狐女行動流水般的攻擊下跌跌撞撞地張大狗走去。

「二狗……二狗……你竟然……」語言能力一直沒有完全恢復的張大狗從喉嚨深處一聲聲地叫着,用他能發出的不多的詞句來表達心中震驚與不甘。

張二狗的目光閃爍不定,這時的狐女忽然感到,這個少年在從自己媚惑之術中一點點掙脫,就如同網中魚的還在奮力擠出已經破了一個洞的漁網,雖然艱難而緩慢,但是卻充滿了希望,因為這張網上的洞正隨着他的掙扎逐漸擴大,讓他的掙脫不斷地加快著步伐。

怎麼可能!狐女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

自從她修成媚術以來,被她誘惑採補的男子不計其數,其中有人有妖,甚至還不乏一些大有根基的修道之士,從來沒有一個男子可以在落入她的魅惑之中后還能掙脫。從她的手中逃離的方法只有兩個:一是精氣被聽盡而亡,一是她玩之生厭,將對方象件破衣服一樣的丟棄。可是現在這個小小的少年,竟然出現了將要擺脫她掌控的跡象,怎麼能不令她驚訝。

狐女挑上張二狗做目標,首先是因為他在山中生活鍛鍊出來的強壯體格,充佩的精氣。其次是心裏喜歡他英俊的外表,在山林中住了一段時間的狐女已經有一段時間身邊沒有玩偶男子存在了——這裏的妖怪們不是她惹不起的,就是深知她行位躲著防着她的,而附近的村民都是愚笨之輩,她又實在看不上眼,所以才會在看到張二狗之後馬上把他定為目標。她雖然觀察到張二狗身邊那個奇怪的「兄長」,可是絲毫沒把對方放在眼中,沒想到正是這個她認為手到擒來的少年,現在竟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小哥哥,你怎麼不幫奴家了……」狐女加倍媚柔的聲音在張二狗的耳邊響起,她伸展玉臂擁住張二狗的脖子,吐氣如蘭地對着張二狗的耳朵說話,嘴唇輕輕觸碰着他的耳垂,帶來又酥又癢的感覺,令張二狗的眼神馬上又迷亂,深濁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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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妖奇談外傳三個故事之行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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