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序章

那個陌生人身上散發出色彩斑斕的能量,它們華麗地旋轉着,飛舞在他背後,好似一件斗篷;環繞在他強壯的頭顱上,如一頂皇冠般閃耀着光芒。他的聲音在耳中和腦中都能聽得真真切切,這聲音在血液中流淌,就像一首遺忘已久而又突然憶起的甜美的歌。

他承諾的東西很誘人,令他激動,讓他的心止不住地渴望。但是,但是……什麼地方仍然有些……

當他離開之後,艾瑞達的三位領袖轉向彼此,輕柔地開口說出僅在三人之間分享的話語。

"和他承諾給我們的相比,他要求的確實很少,"第一個說。他的聲音在物質世界和精神世界中同時回蕩著,顯示着他的力量。

"這樣強大的力量,"第二個喃喃地說,陷入沉思之中。他是優雅的那個,美麗的那個,輝煌而光彩照人。"並且,他說的是實話。他給我們看的一切會成真。沒有人可能在這一點上說謊。"

第三個沉默著。他知道,第二個說的是真的。那個強大的生物展示那一切所用的方法是不可能造假的,他們都知道這一點。可是,這個存在,這個……薩格拉斯……他身上有些東西,是維倫所不喜歡的。

維倫的兩位同僚領袖也是他的朋友。他與基爾加丹,三人中最強大、也是最果斷的人,尤其親密。在不知不覺流過的時間中,他們成為朋友已經有好多好多年。現在基爾加丹傾向於接受薩格拉斯的提議,而對維倫來說,基爾加丹的話比阿克蒙德的觀點更加有分量;阿克蒙德的想法雖然大多很好,偶爾卻也會因他的虛榮而略顯偏頗。

維倫的思緒又轉向薩格拉斯展示給他們的影像。無數的世界等待他們去征服,當然,更重要的是,去探索和發現;畢竟,首先,艾瑞達人對知識有着無盡的渴求。對於像他們這樣強大的物種來說,知識就像低等動物眼中的食物和水一樣重要。薩格拉斯給他們展示的前景挑逗着他們的神經。那一切都會是他們的,只要……

只要他們對他宣誓效忠。

只要他們承諾他們的人民也忠於他。

"我們的維倫每次都是那麼謹慎,"阿克蒙德說。這話本可以理解為一句誇獎,但維倫卻從中聽出了諷刺的味道。他知道阿克蒙德想怎麼做,他也知道現下他的猶豫在阿克蒙德眼裏僅僅是個妨害自己野心的障礙而已。維倫微微一笑。

"沒錯,我每次都是謹慎的那個……並且有時我的謹慎為我們保存下來的,就像你基爾加丹的決心和你阿克蒙德的衝動一樣多。"

兩個人都大笑起來,那一刻,維倫真心為他們的感情而感到溫暖。接着他們都安靜了下來。維倫知道,他們二人早已下定決心。他看着他們離去,心情愈發沉重。他希望自己能做出正確的決定。

三個人的合作一向完美無瑕,他們迥異互補的性格造就了一種平衡,為他們的人民帶來和睦安定的生活。他知道基爾加丹和阿克蒙德確實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他也一樣。一直以來,對於像這樣的事情,他們總能達成一致。

維倫皺皺眉。那個自信、引人注目的薩格拉斯為什麼會令他如此不安?另外兩個人很明顯傾向於接受。薩格拉斯告訴他們,艾瑞達人就是他一直所尋找的:一個強壯、熱情、驕傲的種族,他們將為他服務,實行統一所有世界、整個宇宙的事業。他說,他會改變他們,讓他們變得更強大,賜予他們整個宇宙都未曾見過的禮物;確實,整個宇宙之前從沒有過像薩格拉斯擁有的那種力量和艾瑞達這樣完美物種的結合。薩格拉斯承諾的一切必會成真。

但是,但是……

維倫去了神殿,他有煩惱時常去的地方。今晚有幾個人在那裏,在放置珍貴的神器阿塔瑪水晶的支柱四周繞圈而坐。這神器非常古老,古老到沒有一個艾瑞達人能說出它的起源,就像他們也記不得自己的起源一樣。傳說這是很久很久以前某種至上之力賜予他們的禮物。這顆水晶拓展了他們的精神力量,讓他們懂得更多宇宙的奧秘。人們用它治療傷者、施放咒語,以及窺探未來——這也是維倫今晚來此的目的。他充滿敬意地上前觸摸這顆三角形的水晶。它的溫暖,像一隻小動物棲息在掌中,令他的心情平靜下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讓熟悉的能量滲透他的身體,然後放下手回到了圈中。

維倫閉上雙眼,將自己的每一個部位都向水晶敞開。一開始,他看到的景象似乎恰恰證實了薩格拉斯的承諾。他看到他與阿克蒙德和基爾加丹並肩而立,他們不僅僅是高貴驕傲的艾瑞達人的領袖,也是無數其它世界的君主。他們周身閃爍著強大的能量,維倫知道,那力量比任何美酒都令人陶醉。一座座閃耀的城市都屬於他們,城中居民拜倒在三人身前,歡呼著喊出他們的崇拜與忠誠。一部部陌生語言寫就的巨著都為他譯出,揭示著無法想像的隱秘魔法。

一切都如此輝煌,他的內心充滿愉悅。

他轉向基爾加丹,他的老朋友給了他一個微笑。阿克蒙德友善地拍拍他的肩膀。

維倫低頭看了看自己。

然後驚恐地喊叫出聲。

他的身軀變得龐大,但卻扭曲變形了。平滑的藍色皮膚變得棕黑粗糙,像一棵染病的老樹。能量的光芒從他體內湧出,沒錯,但那不是純潔的正能量,而是一種病態的綠色。他狂亂地看向他的朋友們,他的同僚領袖們。他們也一樣改變了。他們也一樣,失去了一切曾經的美好品質,他們現在是——

曼阿瑞。

艾瑞達語中形容可怕的錯誤,形容扭曲、邪惡、骯髒的事物的那個詞語像一柄利劍般刺進他的腦海。他再次痛苦地叫喊起來,雙膝一彎跪倒在地。維倫把視線從自己畸形的軀體上移開,尋找著薩格拉斯許諾的和平、繁榮與知識。他所看到的只有暴行。剛才他身前拜伏着一群崇拜者,而現在他只看到殘缺不全的屍體,和像他、基爾加丹和阿克蒙德一樣被變成怪物的軀體。在這慘像之中,一群維倫從未見過的生物歡呼雀躍着:後背伸出觸角的怪異的狗;蹦蹦跳跳、對着屠殺場景歡笑不已的畸形小魔物;還有伸展雙翅、擁有虛假美麗的生物,帶着滿意驕傲的神情掃視四周。他們的偶蹄踩過的土地紛紛死去,不僅僅是草木枯萎,土壤本身也難逃一劫;生命的一切源泉都被徹底抹殺,吸得一乾二淨。

這就是薩格拉斯對艾瑞達的計劃。這就是他用如此冠冕堂皇的口吻說出的,所謂"讓他們變得更強大"。如果維倫的人民與薩格拉斯聯合,他們就會變成這些怪物……這些曼阿瑞。不知怎麼,維倫知道,他所看到的事情絕對不是偶然。將要陷落的絕對不止是這一個世界,而會是幾十個、幾百個……甚至成千上萬。

如果他支持薩格拉斯,一切都將被毀滅。這支曼阿瑞軍團會一往無前、所向披靡,而它的背後,將會是基爾加丹、阿克蒙德,以及——願一切純潔美好的事物救救他吧——維倫。他們永不會停歇,直到一切的存在都像他面前這片土地一般焦黑無物。薩格拉斯瘋了嗎?或者更糟——他明明白白地知道這一切,卻仍然如此追求?

血與火傾盆而下,砸遍他的全身,燒灼着他、捶打着他,直到他撲倒在地,痛哭失聲。

映像這時仁慈地消失了。維倫眨眨眼,全身顫抖。神殿裏只剩他一個人,水晶閃耀着撫慰的光芒。他很感激這種安慰。

那一切還沒有發生。現在還沒有發生。

薩格拉斯承諾他們的的確是真。艾瑞達會被改變,三位領袖會得到力量、知識、權利……近乎於神。

他們也會失去珍愛的一切,背叛他們誓言保護的一切。

維倫舉起一隻手擦臉,看到手上沾的僅是汗水和淚水而不是映像中的血與火,他不禁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現在還沒有發生。還有可能阻止這一切嗎?或者至少,減輕這支軍團所帶來的傷害?

他知道答案,就像沙漠中一瓢清涼的水一樣甜美:可以。

他們感受到他焦急的精神呼喚,立刻來到了他的身邊。維倫馬上與他們建立了精神連接,讓他們看到他看到的一切,感受他感受到的一切。有那麼一瞬間,他感到他們流露出與他相同的情感,不禁充滿了希望。仍然還有機會——

阿克蒙德皺了皺眉。"這不是未來。這只是你個人的預感罷了。"

維倫無法相信地看着他的朋友,又轉向基爾加丹。基爾加丹從不像阿克蒙德那樣愛慕虛榮。他總是果斷而睿智……

"阿克蒙德說得對,"基爾加丹平和地說,"這沒有真實性可言,只是你腦子裏的想像而已。"

維倫看着他,無法抑止的痛苦淹沒了他。緩緩地,悲傷地,他切斷了他們之間的精神鏈接。從這一刻開始,他將心中一切的想法都默默封存,再也不會與這兩個曾經親密得如同他靈魂的延伸的人所分享。

正如維倫所希望的,基爾加丹把他的退卻看作是妥協。他微笑着把手放在維倫的肩膀上。

"我不會僅僅因為擔心某種不愉快的發生而放棄我確信是好的、正確的事情,"他說,"我想,你也一樣。"

維倫無法逼自己撒謊。他只是低下頭,嘆了口氣。若是在平時,基爾加丹肯定一眼就能看穿他無力的偽裝,甚至阿克蒙德也可以。但是現在,他們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他們在想着即將屬於他們的無窮的力量。想要說服他們,已經太遲了。這兩個曾經的偉人已經變成了薩格拉斯的玩物;很快,他們就會變成曼阿瑞。維倫知道,如果他們發現他不與他們同路,他們就會與他反目成仇,讓他萬劫不復。但他必須活下去,盡一切微薄的力量,把他的人民從詛咒和毀滅中拯救出來。

於是他點了點頭,但一句話也沒說。三位艾瑞達領袖與薩格拉斯的聯合就這樣敲定了下來。阿克蒙德和基爾加丹迅速離去了,去為迎接他們的新主人做好準備。

維倫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悲傷。他想要拯救所有的人民,他發過誓要拯救所有的人民,但他也深知那是不可能的。大多數人會相信基爾加丹和阿克蒙德,最終跟着他們走向毀滅。但仍有一小部分人與他有着相同的思想,會為他的一句話而放棄一切。他們也必須如此;他們的家園阿古斯很快就會被惡魔軍團的瘋狂徹底毀滅。他們想要活下去,就必須逃跑。

但是……他們能逃到哪裏?

維倫盯着阿塔瑪水晶,絕望湧上心頭。薩格拉斯就要來了。這世界上沒有任何地方能讓他躲過這樣強大的存在。他怎麼可能逃得了?

淚水湧進了他的眼眶,模糊了他的視線。一定是他的淚水使得水晶看起來像是在閃爍,在脈動……維倫眨眨眼。不,不是眼淚在作怪。水晶真的在發光,在他震驚的注視下,它緩緩從底座上升起,浮在空中,停留在他的面前。

觸摸它,一個聲音在他腦海里輕柔地說。維倫顫抖著,敬畏地伸出他強壯、藍色的手,期望能感受到水晶那熟悉的溫暖。

能量瞬間流遍了他的身體,他倒抽了一口氣。這能量幾乎和映像里他體內涌動的黑暗能量一般強大。不同的是,那能量有多污穢,這能量就有多純潔;那能量有多黑暗,這能量就有多光明。維倫心中突然充滿了信心與希望。

阿塔瑪水晶周圍奇異的、閃耀着的力場擴大了,拉長了,顯出一個形體。它發出的光芒使維倫幾乎睜不開眼,但他不願移開他的目光。

你不是一個人,艾瑞達人維倫,那個聲音對他耳語。那聲音既甜美又溫和,撫慰着他,就像是流動的水,又像是夏天的風。光芒稍稍減弱,維倫看清了飄浮在他眼前的形體。他從沒有見過像這樣的存在。它似乎是由有生命的光所組成的。它的中心是柔和的金色,外圈的光芒則是一種閃耀的紫色。好似金屬雕刻的奇異符文散發出絢爛的色彩和光輝,環繞着中心旋轉着舞動。它繼續在他的腦海中說話,對維倫來說,那就像光本身被賜予了聲音。

我們也感到了這個世界和其它世界即將發生的災難。我們致力於維護宇宙的平衡,然而薩格拉斯的計劃將毀壞一切。徹底的混亂和毀滅即將降臨,善良、美好、純潔的事物將一去不返。

誰……什麼……維倫被這個存在的壯美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我們是納魯,光輝的存在說。你可以叫我……克烏雷。

維倫的嘴唇蠕動着,輕聲念著,"納魯……克烏雷……,"這兩個名字是如此的悅耳,似乎僅僅念出這兩個名字,他就從它們身上得到了一絲光耀。

這裏就是一切開始的地方,克烏雷繼續道,我們無法阻止,因為你的朋友們都有自由的意志。但是你用你苦惱的心向外界探求,想要盡你的一切力量去拯救。因此,我們也會盡我們所能幫助你。我們會拯救你們之中不願接受薩格拉斯所帶來的恐怖的人。

我應該怎麼做?維倫的眼裏又盈滿了淚水,不過這次是寬慰和喜悅的淚水。

聚集那些肯聆聽你的智慧的人。在一年最長的的那天,去到這片大陸最高的山上。帶着阿塔瑪水晶。很久、很久以前,是我們把它贈與你們;也正是通過它,我們才能再次找到你們。我們會來帶你們走。

有那麼一瞬間,一絲懷疑攫住了維倫的心。他從未聽說過納魯這種光明的生物,而現在這個存在,這個克烏雷,卻要他偷取他族人的聖物。他們甚至聲稱是他們把它送給艾瑞達的!或許基爾加丹和阿克蒙德是對的;或許維倫所看到的影像,只是他自己的恐懼在作怪罷了。

然而在這病態的想法閃過他的腦海時,他已經非常清楚地知道,這只是他心中最後一點殘存的渴望,渴望一切都能回到從前,回到事情無可挽回地改變之前……回到薩格拉斯的出現之前……

他知道他該做什麼。在那壯麗、舞動着的光之存在面前,他尊敬地低下了頭。

維倫召來的第一個盟友是塔加斯,一個曾經幫助過他的老朋友,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一切都要指望這位朋友了,因為他能不受監視地行動,而維倫不行。塔加斯一開始有些懷疑,但當維倫通過精神鏈接為他展示了那些黑暗的影像之後,塔加斯很快同意了。維倫並沒有提到納魯和它們提供幫助的事情,因為他也不知道那會是怎樣的幫助。他只是向塔加斯保證,只要塔加斯相信他,他們就可以逃出生天。

一年最長的一天越來越近了。在阿克蒙德與基爾加丹全神貫注於迎接薩格拉斯的這段期間,維倫小心翼翼地給他信任的人們送出訊息。其他人逐漸被塔加斯聚集起來,抱着保衛自己和人民的信念來到維倫身邊。隨後維倫着手在那兩個他曾經最親密的朋友、現在的叛徒周圍編織精巧的魔法網,讓他們注意不到這場就在他們眼皮底下發生的騷動。

錯綜複雜的網編成了,速度快得驚人,對他們來說,卻又是折磨人地緩慢。那一天終於來了。選擇跟隨維倫的艾瑞達聚集在他們古老的世界那最高的山峰上。數目少得令人痛苦。只有幾百人,這些是維倫唯一相信的人了。他不敢冒險去聯繫那些可能出賣他的人。

幾分鐘之前,維倫取下了阿塔瑪水晶。他用最近幾天的時間造了一塊贗品,以防有人發現水晶丟失而引發警報。他用一塊普通水晶精心刻成阿塔瑪水晶的形狀,給它施了一個咒語讓它能夠發光。但它無法回應碰觸。一旦有人摸摸這塊假水晶,維倫的偷竊行為就會暴露無遺。

真正的阿塔瑪水晶現在握在他的手裏,緊貼在他的心口上。他看着他的人攀上山峰,強壯的腿和堅實的蹄子輕巧地抓着地面。很多人已經到達了目的地,期待地望着他;疑問清楚地寫在他們的眼中,儘管他們沒有問出口。他們該怎麼做?他們的眼神在說。他們究竟要怎樣逃走?

是啊,究竟怎樣逃走?維倫想着。有那麼一刻,他感到一陣絕望,但接着,他回憶起那個曾連接他意識的光輝存在。他們會來。他知道。

然而現在,每多耽擱一秒,他們被發現的危險就增加一分。還有那麼多人沒有來。連塔加斯也沒有到。

雷斯特蘭,另一個他信任的老朋友,向維倫微笑。"他們很快就會來的。"他安慰地說。

維倫點點頭。雷斯特蘭應該是對的。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曾經的朋友、現在的敵人基爾加丹和阿克蒙德得知了他膽大妄為的計劃。他們太專心於期待他們即將得到的力量了。

但是,但是……

他的直覺,那令他不相信薩格拉斯的直覺,現在煩擾着他的大腦。有什麼事情不對勁。他發現自己在來回踱步。

這時他們來了。

塔加斯和其餘幾個人越過一個山頭,微笑着向他招手。維倫舒了一口氣。他正要走下去迎接他們,手中水晶卻猛地向他體內放出一股能量。藍色的手指握緊了水晶,維倫聆聽着它的警告。污濁的氣息沿着精神鏈接襲來,維倫雙腿一軟。

薩格拉斯早已經開始了。他早已開始創造他那可怕的軍團,早已把那些或愚蠢或信任地聽從了基爾加丹和阿克蒙德的艾瑞達收歸麾下,早已將他們扭曲成了維倫在映像中見到的曼阿瑞。成千上萬的曼阿瑞就潛伏在他的視線之外,都用某種方法偽裝了起來。如果不是他拿着阿塔瑪水晶,他可能根本無法發現他們,直到一切已經太遲……

也許,一切已經太遲了。

他震驚地看向塔加斯,突然發覺那種污穢的氣息——山下潛伏的那些軍團怪物身上的氣息——也從他的老朋友身上發出。絕望之中,他從靈魂深處擠出了一聲禱告:

克烏雷!救救我們!

曼阿瑞軍團開始爬山了,他們感覺到自己已經暴露,像渴望殺戮的掠食者一般逼近。但維倫知道,那些墮落的艾瑞達為他和他的追隨者準備的,比死亡要可怕得多。走投無路之中,維倫握緊阿塔瑪水晶,將它直指向天空。

一霎時,天空似乎裂開了,一束純凈的白光從天而降,徑直照在水晶上,在維倫震驚的注視下分成了七色;突然,手中的水晶破碎了,尖利的邊緣割破了他的手指,一陣刺痛,他倒吸一口氣,本能地鬆開手;碎裂的水晶飄浮在空中,每一塊碎片都變成了完美的球形,分別帶上了那束純潔的白光分成的七種顏色。維倫狂喜地看着這一切。七塊水晶——紅、橙、黃、綠、藍、靛、紫——射向天空,即而旋轉起來,形成了一圈光之牆,環繞着維倫和他身邊那些驚恐的艾瑞達。

就在這個時候,塔加斯向他沖了過來,毫不掩飾眼中的憎恨。他一頭撞在那圈七彩光芒上,頓時像撞到石牆一般彈了回去。維倫旋身,看到曼阿瑞已經追了上來,他們咆哮著,流着口水,爪子抓撓著這堵牆——這堵牆僅僅由光組成,卻保護著維倫和他的人民。

維倫聽到了一個深沉的聲音,不,應該說是感覺到了這個聲音。他仰起頭,看到了比七塊寶石更不可思議的奇迹。一開始,它像是一顆墜落的星,亮得無法直視。它越來越近,他看清了,那不是一顆星,而是……一座建築,它的中心是一個圓球,四周裝飾著突起的水晶。一陣精神訊息傳入他的腦海,他忍不住掉下淚來。

我來了,如同我承諾的一樣。準備放棄這個世界吧,先知維倫。

維倫像是向父母乞求擁抱的孩子一般,高舉起雙臂。他頭頂上的圓球動了一下,然後維倫感到自己輕柔地升上空中。他越飄越高,在空中,他看到其他人也一樣飄向了那個……容器?維倫只能如此認為,儘管它有一種他無法理解的生命力量。在安靜的喜悅中,維倫聽到了曼阿瑞的尖叫和咆哮聲:他們的獵物逃走了。飛船的底部敞開了,幾秒鐘之後,維倫發現自己的腳踩在了實地上。他跪在地板上——如果那可以被稱作地板的話——看着他的人民飄向他們安全的庇護所。最後一個人終於到達了,維倫期待着艙門關閉,這艘飛船——它的材料像金屬又不是金屬,像血肉又不是血肉,維倫懷疑,那就是克烏雷本人的一部分——能夠起航。

他卻聽到腦海中傳來一個聲音:那些水晶——曾為一體,現分為七。帶上它們,你會用到它們。

維倫傾身向著出口,將雙手伸了出去。七塊水晶疾速沖向他,重重擊在他的手掌上,他不禁吸氣。他把它們攏在一起,不管它們滾燙的熱度,然後猛然抽回身。立刻,出口消失了,好象那裏從來沒有過一扇門一樣。維倫緊握著七塊阿塔瑪水晶,他的大腦飛快地轉動,他覺得自己快到了瘋狂的邊緣。他的思緒懸在希望與絕望之間,那一秒似乎永無止境。

他們做到了嗎?他們逃出去了嗎?

處在軍隊領頭的位置,基爾加丹擁有絕佳的視線。他看着山峰被他的僕從淹沒,那一刻,他嘗到了勝利的滋味,幾乎像薩格拉斯賜予他的饑渴感一樣甜美。塔加斯的工作做得非常好。維倫恰巧拿着那塊水晶,那只是運氣罷了;如果水晶不在他手裏,他的屍體早已倒在地上被撕得粉碎。

但是水晶確實在他手裏,他也確實收到了警報。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奇怪的亮光在那叛徒的四周升了起來保護着他,還有什麼東西來迎接他們。現在,就在基爾加丹的眼皮底下,那個奇怪的容器閃爍著……消失了。

他逃走了!天殺的,該死的,維倫竟然逃走了!

幾秒鐘前還歡騰著的曼阿瑞軍團現在滿是驚愕和失望。他連接了他們每一個的思想;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那個把維倫從基爾加丹掌中搶走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基爾加丹突然感到一陣恐懼。他的主人不會高興的。

"現在怎麼辦?"阿克蒙德問。基爾加丹轉身面對他的盟友。

"找到他們,"基爾加丹咆哮道,"找到他們,摧毀他們。即使花費千年,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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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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