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張庭玉指著几案上的地圖,十三以手托著下巴看着,輕輕點頭道:「皇上口諭『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我們派的人只是去提醒鍾岳琪,具體到指揮調譴,還是他自己拿主意。」

兩人過於專註,竟沒有注意到我們兩人站在門口。我滿心悲痛,眼淚唰地落下,身邊的胤禛眸中沉痛,對我輕輕搖頭,緊握了我的手一下,然後放開,走到兩人前面站定。

兩人抬頭一看,慌忙撩袍行禮,胤禛托住十三道:「慧之出事了。」張庭玉一呆,瞅了眼十三,十三凝目望着胤禛,忽地面色煞白,愣了一瞬,拔腿向外狂奔而去。胤禛大聲喝道:「高無庸,跟着怡親王。」門口站着的高無庸應了聲,飛也似是的去了。張庭玉躬身退下,我們兩人默站在原地,久久都沒有一句話。

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覺得綠蕪過不了這一關。我心中傷痛,無聲的哭了半晌,衝過去摟着他,臉貼着他的後背:「我現在就去交暉園,我有些不放心十三弟。」他身子輕顫一下,啞嗓道:「讓小順子跟着你。」

我哽咽著點點頭,轉身向門口走去。跨出門檻,回首一看,他依然身子僵直默立在原地,他心中清楚如果綠蕪出了意外,對十三是怎樣的一個打擊。所以此時,他心中的悲痛憤怒並不亞於十三。

默看着他的後背,我心中似有絞痛,難受的不能自己,閉上眼,撫住胸口猛地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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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暉園,靜月小築。

綠蕪躺在榻上,臉色臘白、雙眸無神,榻前的錦凳上坐着一臉凝重的太醫,十三坐在榻過緊握著綠蕪的手,眉頭緊鎖盯着綠蕪;承歡和佐特爾站在我身邊,承歡咬着下唇兩眼含淚,佐特爾面色凝重,滿面擔憂;兆佳氏等福晉們圍在榻前,有的輕拭淚水,有的面色淡然。

我抑住心痛,拍拍十三的肩頭道:「慧之不會有事的,……,慧之不會有事的。」嘴裏雖這樣說,但心裏卻清楚的知道這只是自己騙自己,看着綠蕪胸口只露出刀柄的匕首,我的嘴唇有些抖,說出來勸慰十三的話,也結巴的不成句。

承歡猛地拽住我的衣袖,滿面淚水,下唇已咬得滲出絲絲血跡,無聲的望着我。佐特爾握住承歡的手,輕搖頭低聲道:「承歡,不可如此,你這樣王爺會更加難過。」承歡一閉眼,淚珠順臉而下。

太醫切了會兒脈,沉聲問十三:「王爺,福晉失血過多,現在拔刀,臣恐福晉勢必昏厥。如果昏厥時間過長,腹中的孩子恐怕不保。」

十三面色一松,介面大聲道:「保大人。」綠蕪眼睛微微睜開,嘴角現出一絲笑:「爺,你不要如此難過,慧之不會有事的。」她雙目盯着十三,卻對太醫道:「請太醫一定在保住孩子。」

承歡盯着綠蕪,抽泣著道:「額娘,雖然你已有了承歡在身邊,但你為了弟弟或是妹妹,一定要挺過這一關,你只有康復了,他才可能健康生出來。」綠蕪眼中的淚簌簌落下,向承歡伸出手:「承歡,你再叫額娘一聲。」

承歡『撲通』跪於榻前,緊握著綠蕪的手連聲叫:「額娘、額娘,……。」綠蕪握著承歡的手放於十三的掌中道:「太醫,拔吧。」

十三吩咐眾人退下,解開綠蕪的褥衣,太醫握著刀柄,猛地拔出,血隨着刀噴涌而出,我一下子呆在原地,承歡歷嚎一聲:「額娘。」綠蕪竟抿嘴微笑着暈了過去。太醫迅速包紮過傷口,坐下凝神切起了脈。

我心提了起來,手心冷汗直冒。承歡已忘記了哭泣,三人六雙眼睛緊緊盯着太醫。

太醫閉上眼,面帶憂色輕輕搖了搖頭,切完脈后迅速自藥箱中拿一小瓶,拔開塞子,一手掐著綠蕪的人中、一手執瓶放在她的鼻前。

半晌后,綠蕪還是緊閉雙眼,承歡拉着十三的袍角哭道:「阿瑪,我們一起開口叫額娘,她會聽到的,她不會捨得離開我們的。」十三緊握著綠蕪的手,嘴唇顫抖著柔聲訴說:「我不是答應過你嗎,我們再等三年,到雍正十年,我們帶着小兒子隱身於江湖,想承歡了就去蒙古看看她,看了承歡后,然後我們游遍大清版圖的山山水水。」

太醫搖搖頭,我一下子呆在原地,難道綠蕪竟是……。太醫已是『撲通』跪下來:「老臣能切到福晉的心脈,可福晉始終醒不過來,即便用藥,福晉也喝不下去,老臣無任何辦法。」我抑住淚,輕斥大醫:「想法子,儘快讓福晉醒過來。」太醫輕嘆口氣,搖著頭退了下去。雖知這是強他所難,可我現在能做的卻只有這些。

默站一會,十三仍柔聲對綠蕪訴說,承歡輕叫着『額娘』,一遍又一遍。我心中一酸,轉身走到門口,高無庸已快步走過來:「娘娘,可是有吩咐?」我扶著門框,只覺得身上無一絲力氣,道:「把園子裏、宮裏的太醫都叫來。」高無庸忙回道:「奴才已命人去叫了,這會工夫園子裏的應該到了才是,奴才這就前去催催。」我點點頭,他已快步離去。

一直候在房外的兆佳氏走過來,關切地問:「娘娘,慧之怎麼樣了?」我搖搖頭,道:「還未醒過來,你們一直待在這裏也與事無補,還是回去吧。」兆佳氏拭拭眼角的淚:「王爺呢,他怎麼樣?」

我拍拍她的胳膊,安慰她道:「他現在沒事。」兆佳氏苦苦一笑道:「如果慧之這次真出了什麼意外,爺怕是……。」

我心中一沉,她卻身子一晃,腳下有些不穩,她身邊的奴婢急忙扶住了她,她雙眸含淚:「我們對爺的情意都不及慧之妹妹,爺在養蜂夾道腿疾突發時,只有她一人悉心照料著爺,更是不計名份陪伴爺十年,而我們卻衣食無憂的生活在王府。等皇上登基,爺封了王,她又意外離開幾載。但老天總算有眼,她又回到爺身邊,總想着由她照料著爺,爺會心神舒暢的專心於政事,可究竟是誰這麼狠心,一心想要慧之的性命。」

一心只是擔心着綠蕪的傷勢,聽了她的話,我心裏突在一陣發涼,一時之間竟覺冷意透骨。我身子依著門框,腦中想起了弘曆的話『雖然十三叔沒有查出來什麼,但是這幾起事都是圍着皇阿瑪轉的。……,但此人一天查不出來,阿瑪身邊最近的人都應小心。』

默立着,越想越怕,究竟是讓弘曆猜對了,有人藉助此事打擊十三,也就是又一次對胤禛身邊的人下了手。還是根本就是自己的聯想過於豐富,把事情想複雜。

待兆佳氏腳步蹣跚的離去后,我靜下心神暗自琢磨,自來此間,也耳聞目睹過女人爭寵的事,不外乎是裝聖賢或是裝可憐,以此獲得自家相公的關注寵愛,但是用這種殘酷手段傷人,應該不是針對綠蕪,打擊十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想到這裏,我腿一軟,心裏竟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不知道這個隱於暗處的人到底是誰,究竟有什麼仇恨,居然將手伸向綠蕪這柔弱善良的人身上。

轉念又一想,如果自己猜對了,這讓十三情何以堪,他又怎能面對自己。外面悶熱難當,我卻冷冷的打了個寒戰,只覺得手腳俱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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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漫舞,悠悠灑脫,跌落在樹枝,象一朵朵潔白純美的鮮花。我和胤禛立於窗前,靜靜的向外望着。

綠蕪昏迷了四個月,終就還是帶着已經足月的孩子走了。自此之後,十三猶如變成另外一人,他沒有像綠蕪出走時那樣失去理智,也沒有借酒消愁,甚至是沒有流一滴淚,但自此之後,他卻是再沒說過一句話。如痴人一般,整日裏只是侍在綠蕪的靜月小築。

胤禛每隔幾日必去交暉園探望,可十三卻沒有一絲起色。胤禛頒旨,大意是怡親王一心為國,以至於操勞過度,病倒在床。並囑咐眾大臣『如無必要,不要打擾王爺靜養。』

風涼得透骨,默站一會,身子冰涼。

聽身邊的他微不可聞嘆口氣,我心中哀痛,這個生逢盛世的皇子『生秉粹質,至性過人』、『詩文翰墨,皆工敏清新』、『精於騎射,發必命中,馳驟如飛。』,並且深得康熙鍾愛,但卻為了他不得不在極度的落魄與孤寂中度過了14年的圈禁生活。此時,他心中的自責、痛苦是沒有人能體會的到的。

風自窗灌入,他擁我入懷,悶聲在我耳邊輕語:「十三自律很嚴,即便權傾朝野,也從不迷失自己,眾大臣有的稱頌他,有的咬牙切齒的恨他。但我心裏清楚,他不在意這些,這也不是他想過的日子,他只是為了我,不忍我獨自面對這一大攤子的事。如若不然,他早就隱身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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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驚心續(步步驚心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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