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債血償

第四章 血債血償

紫珠將飯碗重重的放下,轉身便走。

梅靚依不等她走出房門,已叫道:「等一下!」紫珠停下,氣更不打一處來,怒道:「你以為你是誰呢?公子讓我拿飯給你吃,是瞧你可憐,你別領會錯了意思!」

梅靚依勉強笑了笑,蒼白的臉上並沒有多少血色,眼眶發青,想來一夜沒睡,她身上穿的衣服還是紫珠的,略嫌小了些。雖然如此,她仍是不卑不亢,隱現出的高雅氣質一點也沒有因為此刻的狼狽而退減分毫。

「姑娘,麻煩你代我謝謝你家公子。」她頓了頓,沖紫珠行了個禮,「我還有件事想勞煩公子打聽一下……」

紫珠見她溫溫柔柔的,一時即便想惡言相向也發作不得,只得訕訕的道:「什麼事?公子……他很忙的,未必有空。」梅靚依苦笑道:「是我害苦了那些小姑娘,我只想知道她們現今都如何了?」

紫珠冷笑道:「若只問這個,大可不必問公子啦。我此刻便可告訴你……雀翎班的姑娘們昨兒個都已經下山去了。」梅靚依「啊」的聲,顯得很是驚訝:「那……那我……」紫珠一翻白眼:「你若是要走,腳長在你身上,可沒人攔你。」

話才說完,江颯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紫珠一愣,梅靚依已行禮道:「如此……小女子就此別過了!」江颯看了眼梅靚依,面無表情的開口:「宮主下令封山,此刻你便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梅靚依心頭一跳,「啊」了聲,獃獃的愣道:「那……那可……」正吶吶的不知所措,忽然迎面風動,江颯一掌電掣雷鳴般的朝她劈來。眼看掌勢逼近,梅靚依倏地身形一轉,閃了過去。雖然步法生澀,卻終使得她避過一劫。

江颯冷笑着伸指疾點她肩井穴,梅靚依呼地又是一閃,哪知江颯指勁古怪,她沒能閃過去,被他點個正著,哎呀一聲倒地。江颯居高臨下的冷眼睥睨,譏諷道:「梅班主好俊的身手!」梅靚依又羞又憤,慍道:「江公子,你這是何意?」江颯冷道:「以梅班主的武功,昨兒個不至於落得如此狼狽罷?」

梅靚依聞言反倒平靜下來,說道:「修覺宮好大的氣派,若是我稍加反抗,昨兒個的下場怕就不是『狼狽』二字這般簡單了罷?」她無懼的直對他的目光,「我在戲班裏打滾了那麼多年,身上若沒有些防身的淺末功夫,能安然活到今日,說出去恐怕也無人信罷?」

她說話雖仍斯斯文文的,但每一句話無不咄咄逼人,問得人啞口無言。紫珠旁眼見江颯面容僵硬,擔心他惱怒之下,一掌竟將梅靚依打死。忙打岔道:「公子,宮裏是否發生了什麼事,否則宮主怎會下令封山?難道……」她打了個冷顫,「是我哥他……公子,你實話告訴紫珠,是不是我哥出事啦?」

江颯冷哼一聲,避開梅靚依無懼的眼神,足下輕踢,立時解了她的穴道。說道:「乖乖的待在房裏,你很聰明,毋須我提醒——你若是踏出這個房門,我不敢保證你還能不能見到明日的太陽。」

梅靚依知道他並非無端恫嚇,從地上爬起,默默的點了點頭。

紫珠見他並不回答她的問話,愈加心急如焚,便在這時,屋外嗚嗚嗚的響起一陣號角聲,紫珠一愣——那是摩天崖有敵來犯,或是修覺宮內發生大事時才會吹響的螺號。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眼前一花,江颯已然不見。

修覺宮正殿內一片狼藉。

江颯趕到的時候,正殿的大廳里已經先他一步趕到天絕堂堂主和刑事堂堂主沈崢燮,緊接着地絕堂堂主也匆匆趕到。

四個人站在門口,看着廳內的驚怖情景均倒抽一口冷氣——從門口延伸至里堂的一路上,被淋淋洒洒的殷紅鮮血覆蓋,四根蟠龍擎天柱上各被人印了個血手印,手印不大,卻深嵌柱內一寸有餘。要在蟠龍柱上印下手印,原也不難,在場四人都能辦到,但是像這般印得四周一點裂紋也無,就好似這手印如同那蟠龍一樣是天生就雕刻在石柱上頭一般,就難上加難了。

四人互望一眼,點點頭,同時跨過門檻。腳下的血跡並未乾透,黏糊糊的踩在鞋底,與地面摩擦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七八名婢女橫七豎八的倒在血泊里,沈崢燮上前翻過一名婢女,卻發現她死不瞑目的瞪大了一雙驚恐的眼,泡在血里的肌膚白得已經有些泛青。饒是他膽大過人,見多識廣,仍是嚇出一身冷汗。

他面無血色的放下那名婢女,又連續查看了另外幾名,發現死狀大同小異。

「如何?」

沈崢燮僵硬的站起身,黯然道:「她們先被人拗斷了手腳,然後身上被割出許多細小的血口子……」天絕堂堂主奇道:「做那麼多複雜的事情幹麼?要殺她們一掌打死不就好了么?」江颯嘆道:「那自然有他的用意了。」地絕堂堂主問道:「那是何用意?」

沈崢燮道:「要殺她們易如反掌,兇手卻選了個最最髮指的法子。她們都是活生生的被放盡全身血液而死的,按時間推算,該是在今晨醜末寅初。」

天絕堂堂主與地絕堂堂主陷入恐慌之中,都說道:「宮主昨日起便閉關啦,這……這可如何是好?」

江颯沉吟不語,沈崢燮像是故意要將難題丟給他般,試探道:「不知右護法的意思如何?」天絕堂堂主和地絕堂堂主聞言頓時省悟,宮主不在時,護法的職權最大。這種傷腦筋、擔干係的重責自然是丟給江颯處理最為妥貼。

江颯冷笑,穆從白偏偏在這個時候選擇閉關,實在動機可疑。他環顧四周,發現正面一堵牆上的粉體有些剝落,他凝神查看片刻,突然出手一掌拍在牆面上。掌勁一觸即收,牆的外表卻開始稀里索落的剝落。

如此一來,牆面又起了微妙的變化,外牆后,逐漸顯露出的暗黃色土坯牆上赫然用鮮血寫了血淋淋的兩行大字:血債血償!娑婆魔羅……

「啊——」驚怵的血字透著陰森森的強烈怨氣,鮮活的似乎欲從牆上掙下,撲將撕咬過來。

沈崢燮白著臉色道:「沒可能的,前日……才收到消息說娑婆魔羅在渝州……」江颯冷冷的道:「那只是十日前的消息……」沈崢燮爭辯道:「半月之內,無論走水路還是陸路,除非她會天行地遁術,否則決無可能趕得到摩天崖!」他說的也是實情,江颯無語。

地絕堂堂主卻指著那面血牆突然大聲驚呼起來,他們應聲回望,只見寫有「娑婆魔羅」字樣的右首兩尺開外尚孤伶伶的從牆體內伸出一隻手掌,那手掌掌心向外,五根手指箕張,肌肉已經萎縮,像極了風乾的一朵殘敗花朵。

江颯瞥見那隻手的同時,心猛地一悸,像被人狠狠的剜了一刀——那隻右手……他認得!

驟然爆出一聲怒吼,他一掌擊向血牆,排山倒海般的氣勁瞬間將牆體轟然摧垮,斷壁殘垣下,露出一具已經呈現腐爛的屍首,散發出陣陣的惡臭。眾人不禁齊聲驚呼,那屍首正是失蹤了三天的藍泉!

藍泉的屍首發現后五天,摩天崖上再次發生死人事件,雖然在江颯的嚴令下,整個修覺宮已處於嚴密的戒備中。

但是地絕堂堂主仍舊死了,死於自己的房內,右腕被生生剁去,死狀恐怖。天絕堂堂主心生恐懼,害怕下一個目標便是自己,連夜卷了細軟預備逃下山去,結果觸動機關,萬箭穿心。

馬蜂窩般血肉模糊的屍體被人抬回來的時候,梅靚依正好站在井旁打水洗衣服,遠遠的看着,她臉上漸漸流露出難言的抑鬱神情。

「不是告訴過你,呆在房裏不要出來的么?」

她一驚,旋身看見江颯正瞅着她,像是在看一個稀罕東西,那種目光太直接,毫無遮攔的……瞅得她心裏一陣慌亂,面上一熱,忙分心去擰才洗乾淨衣服,口裏只道:「呆在房裏也是要換洗衣物的,總不能老是穿紫珠姑娘的衣服,也不太方便……」

江颯覺得她粉撲撲的臉頰說不出好看,心中一軟,竟放下身段,接過她手裏洗凈的衣服。梅靚依一驚,慌忙道:「我來就好……」

江颯不理會,只顧埋頭將衣服擰乾,水濺了他一身,他卻渾然不覺。梅靚依正覺古怪,他卻忽然沉悶的開口問道:「你信不信報應?」她一愣,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他沉默良久,才幽幽的嘆了口氣,梅靚依覺得那聲嘆息彷彿發自他的內心深處,充滿了濃重的無奈,好似這一口氣隱藏了許久,只想借這一嘆之隙,把那種難言的情緒發散出來。

梅靚依心頭湧起一陣莫明的悲哀。

「你……」她試探的開口,「是否時常感覺害怕呢?」

江颯一驚!他在心底埋藏已久的東西竟被她一眼看穿!

梅靚依卻自言自語般幽幽嘆息道:「我不信報應,因為老天是瞎的,我信我自己……」她用力甩開衣服,一股腦的塞進盆里,匆匆回房。

江颯愣住——老天是瞎的……這是什麼意思?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分明從她眼裏看見了悲慟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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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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