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6章

第85——86章

等到了南市,趕到醫院,劉父已經從麻藥中醒過來了。傷口很疼,他臉色不怎麼好,不過看到女兒這麼快就從上海飛來看他,他十分高興。等到看到跟着女兒走進病房的那個男人,劉校長呆住了。

張其瑞倒是落落大方,「劉老師,師母。我陪靜雲來的,師母您坐,不用麻煩了。我不渴,您歇息著。」

劉靜雲覺得要解釋起來實在太麻煩,她也不想讓父母知道她和孫東平再鬧矛盾,於是乾脆閉口不提。張其瑞也配合她,只幫忙做事,從來不多話。

倒是劉母實在忍不住,打水的時候拉住了女兒,問:「你怎麼換人了?」

劉靜雲哭笑不得,「沒換。東平有事忙,其瑞又熱情,就跟過來了。」

「你騙誰呢?」劉母說,「這種床前孝子,是普通人可以做的嗎?你們本來就是……你們又好了?」

「沒有的事。」劉靜雲低頭淡淡道,「朋友嘛。爸又是他老師,他來幫忙沒什麼。」

劉母仔細打量女兒,「你都瘦了,沒精打採的。你和孫東平的婚事怎麼樣了?我說要去上海幫你,你原來答應得好好的,後來又不要我去了。萬一孫家人欺負你……」

「媽,你想得太多了。」劉靜雲安慰母親,「我是看你身體不好,才不要你去上海的。你看爸現在也病了,你也要照顧他不是?」

劉母探頭望了一眼正在和醫生說話的張其瑞。她當年還是挺喜歡這個孩子的,只可惜和他們家沒緣分。再看看女兒蒼白疲倦的臉,想起本該在而不在的未來女婿,劉母嘆了一口氣。

天黑了下來,劉靜雲他們被母親趕出了病房,這才有空去吃飯洗臉。張其瑞就在醫院對門的旅館定了房間,劉靜雲很不好意思,謝了又謝。

「先找個地方吃飯吧。」張其瑞望了望兩旁街道。這城市變化太大,曾經熟悉的地方現在也挺陌生的了。「我記得過去一個路口有個小商業中心,應該可以找家好點的館子。」

劉靜雲累得很,一切聽從張其瑞指揮。兩人挑了一家本城連鎖、口碑也不錯的飯店,點了幾個清淡的菜。劉靜雲草草吃了幾口,又掏出手機打孫東平的電話。

張其瑞觀察她的臉色,問:「還是沒人接?」

劉靜雲失落地搖頭,又有點怨憤,「到底在搞什麼?即便是出意外死了,警察也會來告訴我一聲吧。」

張其瑞笑。他還挺懷念劉靜雲這直爽的性子的。

「或許是手機沒電了。」

劉靜雲冷笑,「說開會,那是安慰我,也安慰他自己的。徐楊都不知道他的行蹤,他能去哪裏開會?」

張其瑞心理也暗罵孫東平。人也不能蠢到這個地步,撒謊也要找個可靠的理由吧。

劉靜雲神色凄楚,「自從和他顧湘重逢以來,感覺一切都變了。也不是說他對我不好,只是說話做事,感覺都已經和以前不同了。」

「他怠慢你?」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劉靜雲沖張其瑞苦笑,「其實他現在的表象,放在別的女人那裏,都會覺得再正常不過。我朋友也和我說,男人總是粗心大意的,男人總是很懶的,男人總是容易心猿意馬的。但是我總覺得這些不會發生在孫東平身上。」

張其瑞笑了,「你太看好他了。他也只是個普通男人。」

「不是我看好他,是他以前一直做得太好了。」劉靜雲說,「他以前細心體貼又勤快,家裏的家務大部分都是他做的,他和我交往五年,也從來沒有和別的女人有過什麼糾葛。好吧,現在回來了,顧湘出現了,他就像西遊記里的妖怪遇着了孫悟空,一下被打出了原型。」

「這麼說,還是他怠慢了你。」

劉靜雲憂心忡忡地說:「怠慢倒是其次的。我總覺得,他以前對我這麼好,就是把我當做顧湘了……」

「靜雲?」張其瑞皺眉。

劉靜雲沒理他,繼續說:「他把要對顧湘的好,都放在我身上了。現在正主出現了,他的熱情終於找到了正確的方向。我這個臨時寄託品,就再沒了用處。」

「靜雲,」張其瑞語重心長地說,「感情不是死物。孫東平對你的感情,和他對顧湘的感情,是兩回事。」

「那我就是他一根救命的稻草。」劉靜雲笑,「在英國,我出現得太及時了,又對他太好。」

「靜雲,你想太多了。」張其瑞勸道,「孫東平也是一具肉身,一顆肉心。他當然會有掙扎的。」

「你也在為他說話?」

「我們都是男人,我理解他。」張其瑞老實說,「我曾想過,如果我處在和他同一情況下,我會怎麼辦?我覺得我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你在為他開脫。」劉靜雲沒好氣。

張其瑞倒是隨和一笑,「靜雲,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完美的。事業、感情、家庭、朋友,都有不盡人意的地方。你從小什麼事都求百分百的好,到現在還不肯妥協嗎?」

「什麼妥協?」劉靜雲不解。

「孫東平對你和顧湘都有情,也有責任心。你必須要知道,他雖然已經決定和你共度餘生了,但是顧湘還是會永遠在他心裏有一塊位置的。」

「所以說,顧湘才是他的真愛。」劉靜雲直直盯着張其瑞。

張其瑞嘆氣,「如果孫東平不愛你,不會想和你結婚。」

「我真不明白了。」劉靜雲搖頭笑,「你們男人是怎麼了?既然都要結婚了,那為什麼不全心全意去愛那個女人呢?」

「孫東平會愛你,對你好的。」

「顧湘也會始終像一根刺一樣扎著的。」

「靜雲,天下又有多少人那麼走運,和自己的真愛結婚呢?」

劉靜雲搖頭苦笑,「那說白了,還是我的完美主義在作怪。」

張其瑞口乾舌燥,只好說:「孫東平沒有把你當替代品。他對你是有真感情的。」

「可是遠不及對顧湘深,是不是?」

張其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也不知道孫東平到底怎麼想的。不知道那人現在這麼失常,只是因為他對顧湘憐愛,還是因為他對劉靜雲真的無情。

劉靜雲斟酌了片刻,終於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不知道?」

「我知道知道一個大概,就是顧湘失手殺了人。我每次問孫東平,他臉色都難看得像是要死了一樣,後來我就不敢問了。那其中的細節,我一直不知道。」

張其瑞放下了筷子。

「你還記得葉文雪和姚依依吧?」

「記得。」劉靜雲點頭,「都是孫東平以前談過的女朋友。葉文雪還被姚依依找人打過,那事鬧得挺大的呀。」

「葉文雪轉學的時候你還在的。姚依依是一直和孫東平談到高二下學期,孫東平和顧湘好上了,就果斷地和她分手了。」

「姚依依會甘心嗎?」劉靜雲還記得那個女生心機十分深沉。

「的確不甘心。」張其瑞說,「姚依依後來找過顧湘幾次麻煩,但是孫東平都把顧湘保護得很好。高三前半年大家都相安無事的。下半學期的時候,顧湘她家的房子面臨拆遷。葉文雪的父親是官員,收了賄賂,要求居民低價把土地賣了。顧湘家裏和鄰居們都不同意,居民和拆遷方起了衝突。姚依依不知道怎麼知道了這事,就去找了葉文雪。兩個女生具體怎麼說的,倒是不清楚。只是葉文雪後來坦白,說她私下給了那拆房子的包工頭一點錢,要他故意去找顧湘家的麻煩。」

「什麼麻煩?」劉靜雲急忙問。

「還能是什麼麻煩?」張其瑞苦笑,「幾個大男人衝到人家屋裏,打砸搶,還把顧湘的外婆打傷了。顧湘情急之下從廚房裏拿刀子要保護外婆的,不知道誰在背後推了她一把,刀子插在一個人的胸上了……後面的事你該知道了吧?」

劉靜雲臉色煞白,點了點頭,「居然……是這樣的……」

「這案子判下來的時候,葉家還沒倒台,所以判得也重。不然放到現在,或許根本用不着坐牢的。後來葉家垮了,孫東平雖然人在國外,卻還是花錢僱人找到了葉文雪,要問個清楚。」

「我從不知道這事!」劉靜雲驚呼,「她怎麼說?」

「她說,當時推顧湘一把的,就是她。」

劉靜雲驚駭,「那姚依依呢?」

「姚依依非常精明,整件事都是她慫恿策劃的,可是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高中一畢業,她就去美國了。」張其瑞冷哼一聲,「她最精明油滑的。跑那麼遠,孫東平想報復她也沒辦法。」

劉靜雲察覺不對,「難道孫東平報復了葉文雪。」

張其瑞的眉毛一挑,轉眼笑起來,輕鬆道:「你別想多了,我就是隨口說說的。不過葉文雪自己墮落了,下場也不好。前陣子得到消息,說她……生病去世了。」

「已經不在了……」劉靜雲怔了一下,「顧湘知道嗎?」

「我沒同她說過。不過我想孫東平應該會告訴她的。當年那事,他也要負很大的責任。如果不是他當初沾花惹草,欠下那麼多情債,顧湘也不會被牽連了。」

劉靜雲還在震撼之中,喃喃道:「想不到其中居然這麼複雜。」

她神色更加黯淡了。她原來以為孫東平那麼痛苦,只是因為顧湘的不幸。現在看來,那份感情里還夾雜着愧疚和悔恨。

感情越複雜,就越難了解。愛情容易消逝,包含着內疚的愛,卻往往隨着時間的推移而積累地越深。

一頓飯吃得寡然無味。劉靜雲也急着回醫院照顧父親,於是兩人早早結賬,出了飯店往醫院走。

走進醫院,正要往住院部走,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護士小姐,請問照片是去幾樓啊?」

劉靜雲和張其瑞同時轉過頭去。醫院大廳的問訊處,孫東平金雞獨立,半個身子都靠在顧湘身上。顧湘扶着他,眉頭緊皺着。

小護士玉手一指,「上電梯,三樓A區。」

兩人道過謝,轉身往這邊走來。

顧湘低着頭,是孫東平先看到劉靜雲二人的。他的腳一下就像生了根一樣,再也走不動了。

顧湘納悶地抬頭,先看到了張其瑞,然後才認出來旁邊那個人是劉靜雲。

劉靜雲臉上的血色一下褪得乾乾淨淨,眼睛幽暗彷彿一個無底洞。她渾身冰涼,心痛如絞。孫東平張口要喊她,她抬腳轉身就進了電梯。

「靜雲!」孫東平一急,顧湘沒拉住他,他撲通跌到了地上。而電梯的門已經合上了。

顧湘去拉他,她那點縛雞之力根本不夠用。還是張其瑞大步過來把人扶了起來。

孫東平一把抓住張其瑞的胳膊,焦急得滿頭大汗,「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劉老師病了,劉靜雲聯繫不上你,找到我這裏來了,我就陪她過來了。」張其瑞面無表情道,「你這又是怎麼了?」

「某人走路走得好好的,偏偏要去踢木頭樁子。」顧湘忍不住數落孫東平,「你說,你到底幾歲了?」

孫東平垂著頭,一聲不吭,像是被霜打蔫了的葉子。顧湘看着他陰沉的臉色,眸子也越發黯淡了,抿著的嘴角帶着說不出的意味。

「是先拍片還是先去看看劉老師?」張其瑞問。

「看劉老師吧。」孫東平說,「麻煩你扶我一下了。」

三個人來到病房門口。張其瑞敲了敲門,劉靜雲挽著包開門出來,反手又立刻把門關上了。

她臉色還是很難看,眼神如冰,渾身繞着一股寒氣。她假裝沒有看到顧湘,低頭俯視着坐在長椅上的孫東平,說:「我和爸說你開會去了。你現在這個樣子過來,要我怎麼和他們解釋?」

孫東平的肩膀顫了一下,低聲說:「對不起。」

張其瑞心虛地把臉轉向一邊,看到了顧湘淡漠如水的面容,心裏一驚。

劉靜雲繼續說:「這裏的事,回了上海后再解決。你不去看腳嗎?」

她的聲音本來冷得像塊冰,可是說到最後一句話,還是軟了。孫東平的腳腫得挺厲害的,誰都看得出來。她說不心疼那是假的。

男人是自己的,至少目前還是自己的。算不算出軌,現在也還不好定論。她十五歲認識孫東平,到現在快十二年了。哪個男人在她生命里佔據了那麼長的時間、和那麼重要的位置?

張其瑞說,她對愛情期望太高了,這時間上沒有什麼是完美的。她一向完美慣了,這個時候還是第一次想,她要不要

劉靜雲真覺得自己是個戀愛中的蠢女人。這個蠢女人走過去,扶起了孫東平。

「我爸其實已經睡了。你不是要去照片嗎?我陪你去吧。」

孫東平鬆了一口氣。

張其瑞走過去把照片單交到劉靜雲。劉靜雲抬頭,終於看向一直靠牆站在旁邊沒出聲的顧湘。

這其實是她和顧湘分別八年後的第一次重逢,誰都沒想過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空氣里還瀰漫着濃郁的醋意,而當事人之一的顧湘則面無表情,置身事外,彷彿她不過是一個路人。

劉靜雲面對着顧湘,也不知如何是好。她想了半天,只好說:「謝謝你照顧他。」

孫東平眉頭皺了起來。

顧湘依舊神色淡漠。她眼神往孫東平那邊一瞟。孫東平覺得她似乎是看了自己,又像沒看自己,那眼神里有着說不出的冷淡和疏離。

他想說什麼,可是顧湘已經站直了,朝他們點了點頭,施施然轉身離去。

張其瑞有點不放心,沖孫東平擺擺手,追了過去。

走廊里很快就只剩孫東平和劉靜雲兩人。冷風沖走廊盡頭破了的窗戶吹了進來,在走廊里呼嘯而過,就像一個幽靈一樣,繞着這兩人打圈。

「靜雲,」孫東平沉着氣開口,「你怎麼這樣和她說話?」

「我怎麼了?」劉靜雲轉頭看向他,一臉莫名其妙,「我就是向她道謝而已。」

「你那語氣……」

「我語氣怎麼了?」劉靜雲還是不解,隨後她抽了一口氣,明白過來,隨即怒火中燒。

孫東平覺得她在欺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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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如指間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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