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因為看着這樣的他,她會有種心痛的感覺。痛得幾乎快要……不能呼吸。

他怔怔地看着她,「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呢?」理由,他需要她給他一個可以去相信的理由。

「因為……」因為什麼呢?因為她……因為她已經……「我喜歡你。」嘴巴張得很大,但是發出口的聲音,卻近乎於喃喃。

白天,他問了她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可是現在,她的整個腦海卻異常清晰地告訴著自己這個事實。

漸漸地,一句話,卻讓霧夕奇迹似的平靜了下來,「我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他的聲音,像在回憶,像在述說,「從小,我的母親告訴我不要去相信任何人,可是,她卻為了保護父親,而送上了自己的一條命。然後,我一直視為姐姐的侍女小桃,為了得到更多的好處,又把我推下了懸崖。所以,從那天開始,我告訴自己,不可以再相信任何人了。」

赫天香靜靜地聽着霧夕的話。從來不曾想過,他那張稚氣的面容之下,卻隱藏着這樣的過去。

「所以我不斷地練武,不斷地在家裏培養著自己的勢力,不斷地告訴自己,天下間,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自己而已。可是當我知道,我的八哥竟然想殺了我的時候,我發現,原來我還是會有心痛的感覺。」明明是冷的血,為什麼會有溫度呢?

「你八哥派的人,是上次我看到的那批黑衣人嗎?」她不覺問道。原來他今晚的異樣,是因為這事嗎?

「是不是很可笑,最想要我命的人,竟然是我的兄弟。」他的嘴角像是在笑,但是表情卻像是在哭。

那是因為,他還珍惜著這一份兄弟情誼吧。她順了順他一頭微亂的發,「若是你想哭的話,可以哭出來。」

「我不會再掉眼淚了。」為母妃,為小桃掉的那些眼淚,是他最後的眼淚了,「天香,我可以相信你嗎?」他的頭,埋在了她的秀髮中,幾近無聲地問道。

「可以的。」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如是說着。然後,她感覺到了,她的發……有着暖暖的濕意。

想要擁你入懷,

靜靜地聽着你心跳的聲音,

用着最堅定的聲音,

告訴你我的真心。

她喜歡他,她赫天香,喜歡著這個連來歷都不清楚的霧夕。

昨晚的話,不是一時的衝動,更加不是純粹的安慰。可是,她的這份喜歡,有深到可以嫁給他的那種地步嗎?

她不知道,而且腦子好亂,似乎怎麼理都無法理清自己的思緒。

涼亭之內,熏煙裊裊。本是一派平和之色,卻因坐在亭內的女人使得平和不復。

「啊!」受不了了!赫天香大吼一聲,然後整個像沒有了力氣一般地趴在桌上,苟延殘喘。

「赫小姐,你沒事吧。」丫鬟喜兒被這吼聲嚇了一跳,顫巍巍地問道。

「沒事。」她回答得有氣無力。

「天香妹妹可是有心事?」正綉著方帕季雨柔放下了手中的綉帕,關心地問道。

「我……」她一怔,隨即打着哈哈道,「不是啦,不過雨柔姐,今天你可開心了,不用擔心進宮的事了。」

僅僅一天,就聽到季世伯大聲嚷嚷着,說是雨柔姐可以不用進宮參加選綉了。

霧夕究竟是什麼人?竟然可以說到做到。

噢,不行了。一思及此,她的頭更大了。

「是啊,我都說了我們家小姐的福氣好。」一旁的喜兒笑着搭腔道。

「哎,你們……」季雨柔面露羞澀,卻也是笑了。不用進宮,自然去了她的一塊心病。

「小姐啊,這下子你就不用急着嫁人,可以再繼續和赫公子……」喜兒歡喜道。

提到赫天楓,本來嘴角掀起的季雨柔不覺斂下了眸子,「可是赫大哥他……他對我根本無意。」若是有意,又怎麼會不來參加那次招親?

「別這樣,雨柔姐。」赫天香安慰道,「我不是說了我會幫你的嘛!」

「赫小姐真的打算幫我家小姐?」介面的不是季雨柔,而是喜兒。

「那是當然。」說了幫,自然會幫,「不過就我所知,楓哥向來是比較欣賞堅強的女子。」赫天香想了想道。在她的印象中,大堂哥對那些性格剛烈的江湖俠女比較讚賞。

「堅強……」季雨柔喃喃著,那似乎正是她所欠缺的。

「不用那麼快灰心,反正現在既然不用急着嫁人,自然可以有時間來改變了。」

「改變?」是指她嗎?

季雨柔垂下眼眸,盯着石桌上的綉帕。她可以為了赫大哥而有所改變嗎?她做得到嗎?

「小姐,赫小姐,喝點茶去去熱氣吧。」喜兒打破沉默,手腳麻利地端上了兩杯清茶。

赫天香無異議地接過,抿了一小口,「對了,雨柔姐,我有件事想問你一下。」過了一會兒,她語帶支吾地說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你想問什麼?」季雨柔抬起頭,有些詫異。

話還未說,赫天香的俏臉先紅了一紅。

「怎麼了?」

「是……是喜歡一個人,喜歡到想嫁,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紅著臉,赫天香很小聲地問道。

「啊?!」這一問,不光季雨柔的臉跟着紅了,連喜兒的臉,也煞紅得像要滴血一般。

「天香妹妹,你這是……」

「說嘛!」她撒嬌似的扯了扯對方的手臂。因為她想要知道自己對於霧夕,究竟是份什麼樣的感情?

「小姐,我瞧著赫小姐是真的想知道,不如小姐……就說說。」喜兒道。

季雨柔輕輕頷首,過了好半晌,才像螞蟻叫似的說着:「其實喜歡一個人,喜歡得多了,自然就很想要和那人在一起,想要時時刻刻地可以看着那人,一顆心,也就會時時刻刻地惦記着對方。」

是這樣嗎?喜歡到想嫁的心情,就是這般?赫天香摸了摸懷中的玉佩,她對霧夕,也有這樣的感情嗎?只是喜歡,卻有喜歡到想要廝守一生嗎?「那你對楓哥就是這種感覺?」她朝着她擠眉弄眼。

「哇,你取笑我!」季雨柔的臉更紅了。

「我……我哪有啊,我只是……」

「天香!」

一道男聲的插入,使得打鬧中的兩個女子停下了手。

「楓哥!」一見來人,赫天香一蹦一跳地跑到了赫天楓的跟前,「你也是來這裏納涼的?」

「我是特意來找你的。」他習慣地揉了揉她的額頭,「既然你現在沒事,那我會儘快安排你回蘇州,家裏人都很擔心你,早些時候,我已經修書回家了。」

回蘇州?「我不要!」想都沒想,她直接拒絕道。

「不可以這麼任性!你知道你的出走,讓多少人擔心嗎?」赫天楓沒好氣地道。

「可是我才不要繼承家業啊!」她離家出走,可是有理由的啊!

「咳!」赫天楓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這個事兒,老爺子說會再考慮考慮。」理由之一,是天香自己不願意,而理由之二,則是以天香的武功,真要繼承了,只怕會砸了赫家的招牌。

「真的?」赫天香詫異地咋咋舌。會有那麼好的事?

「是啊,真的。」他有些無可奈何地看着被眾人寵上天的小堂妹,「所以你快些回蘇州,對老爺子多說上幾句好話,沒人會捨得罰你的。我還有事要去洛陽參加這屆的武林大會,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不過我會派親信和你一起上路。」

「嗄?」說到武林大會,赫天香的腦子裏才想起自己一路走來,會到安陽縣的原因,「我也去參加武林大會。」這可是今年的頭等大事啊!

「你也要去?」赫天楓一愣。

「對啊。」點頭如搗蒜。

「胡鬧!」若是讓赫家上下知道他讓天香去參加武林大會,只怕他幾層皮都不夠剝的。

「有什麼胡鬧的,又沒人規定不能參加武林大會的,況且,我只是看看,又不是上台比武。」而且以她的武功,就算上台,也只有被打下台的分吧,「你們不是老說,要多增加一些閱歷嗎?我現在就是在增加閱歷啊。」

「那是……」赫天楓滯了滯,隨即又道,「總之不可以,你乖乖地回蘇州。」

「才不!」貝齒用力一咬,她努力地使自己的眼眶中逼出幾滴眼淚,「楓哥,我……我……」欲涕還休,此乃最高境界。

赫天楓頭皮一陣發麻。他就知道,這個小堂妹很懂得戳他的死穴,「天香,你……」才打算好好地教育一番自己的小堂妹,卻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赫大哥!」一直沉默在旁的季雨柔,突兀地站起身子。

「季姑娘?」轉頭看着季雨柔,赫天楓有些詫異對方此刻臉上的表情。

「我……我也要去。」手指緊緊地捏著綉帕,她像是鼓起了一輩子的勇氣說道,「對,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參加武林大會。」既然上天又給了她一次機會,那麼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不會像之前那樣只懂得接受而已。她也要……也要用自己的努力去爭取,爭取著一份她所渴望的愛。

什麼?!「你也要去?」語不驚人死不休,赫天楓和赫天香異口同聲問道。

「嗯,我想去。」柔美的臉龐閃耀着堅定的光彩。季雨柔直直地望着自己的心上人。

即使是再柔弱的女人,也可以因為這份堅持的愛,而變得堅強。

雨柔姐也說要去參加武林大會。這一點,着實出乎赫天香的意料。不過,這也好,趁著楓哥和雨柔姐彼此大眼瞪小眼之際,她脫身而出。

看來,今天的雨柔姐變得不一樣了,而這份改變,是因為楓哥吧。

從懷裏掏出了一直帶在身上的玉佩,赫天香第一次仔仔細細地瞧着它。

瑩綠的玉佩,剔透得清明。圓形的玉佩,最外圍的一圈是精緻的紋飾雕刻,而內則刻着一隻四爪龍,龍的一隻前爪似抓着一枚珠,珠上刻着「晨霧」二字

晨霧……霧倒說得通,霧夕的名字中本就有霧,那晨呢?

掂量着手中的玉佩,她不覺皺起了眉頭。若是當初她沒有向他拿這塊玉佩,他們二人是不是一下了山,就會分道揚鑣呢?

玉在人身,有着一絲暖意。

他要她好好保護這塊玉,把它當作比她生命更寶貴的東西來保護。可是這塊玉……

不行,她得去問明白,他究竟是什麼身份,為什麼他昨天才說可以不讓雨柔姐進宮,今天季世伯就真的說雨柔姐不用進宮了。

也許他的身份,比她所想像的更加……

才想抬腳走到霧夕暫住的香閣,身後便揚起了一陣風動聲,然後下一刻,一股刺鼻的味道湧入了她的鼻子。

赫天香手一軟,玉佩無聲地跌落在了一旁的草跺上。

旁邊,則有着陌生的聲音如是說着:「沒逮錯人吧。」

「應該沒有。」

逮人?他們是誰?她挪了挪唇,努力地想要開口問個明白,可是眼睛卻越來越疲累,疲累得幾乎睜不開,最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的漆黑。

好睏,好想睡,好想一直這樣地睡下去……

不過,周圍好像有人在說話,而她……她應該是急着去找霧夕,急着想問清楚他,他究竟是什麼人啊?她怎麼會睡著了呢?

她只記得,有着一股藥水的味道,然後……

「啊!」猛然地睜開眼眸,赫天香望着周圍陌生的環境。

陰濕的小茅屋,一簇火苗隱隱地照亮着茅屋內的情景。兩個人,一胖一瘦,圍坐在火堆旁。胖子聽着動靜,向著赫天香望來,「你總算醒了。」而瘦子,則依舊只是給火堆添著柴火。

「你們抓我……呃,有什麼目的?」鎮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赫天香開口問道。

「哪那麼多廢話,抓你自然是有目的了。」胖子說着,站起身來,走到了她的面前。

目的?兩隻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赫天香在心裏暗自嘀咕著,目的,抓她這樣的人有什麼目的?為了美色?不太可能吧,若他們是採花賊的話,怎麼都該先挑雨柔姐下手啊;若是為了錢的話,好像應該抓的不是人,而是季府里的金銀珠寶吧。

等等,若是錢財的話,她記得她之前曾經價值過一千兩黃金,「兩位大爺。」赫天香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角道,「如果兩位是為了得到一千兩黃金的賞金的話,那遲了一步了,我大堂哥已經找着我了。」唉,只希望他們能夠和平地接受事實,放了她。

「一千兩黃金?哼!」胖子的鼻間爆出一聲冷哼,「區區一千兩黃金,在我們主子的眼中,又算得了什麼。」

主子?敢情綁匪還不止他們兩個人?「那你們想幹嗎?」縮了縮腦袋,她很識時務地裝膽小。

「我們當然是……」

「小三,和她那麼多廢話做什麼?」始終沒吭聲的瘦子終於出聲道。

胖子摸了摸鼻子,「反正我們都已經把這女人弄到手了,只要交給主子,日後還怕享不了榮華富貴嗎?」

「那也得看那人,是不是真的重視這個女人。」瘦子一雙冷眼掃了掃赫天香,淡淡道。

這是一個賭注,而賭的則是這個女子在十三皇子心中的重要性。

兩人的對話,聽得赫天香一頭霧水,「你們……沒有抓錯人嗎?」她懷疑。

「我想——他們應該沒有抓錯人吧。」清越的聲音,如同絲線一般,悄然地在殘破的茅屋中響起了。

一抹身影不知何時站在了茅屋門檻處,跳躍的火光,藉著夜色,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霧夕!」赫天香叫道。整個人又驚又喜,想站起身跑到他的跟前,可是才一動身子,卻覺得渾身酸軟,四肢無力,「這是怎麼回事?」

「應該是他們所用的迷藥藥效還沒過吧。」望着赫天香,霧夕輕語道。

「你……你怎麼會找到這裏?」胖子此刻正手持着兩把大刀,面色之中,帶着一絲驚恐地看着霧夕。他們明明擄人擄得天衣無縫啊,根本沒有被任何人發現,沒道理他會一路追蹤到這裏?!

「你不需要知道得太多,因為死人的話,知道得再多也無用。」嘴角似笑非笑,他那似真似幻得聲音讓人覺得有些不真切。

「小三!」瘦子沉聲道,「記住我們的使命。」既然十三皇子追到了這裏,那麼自然代表這個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瘦子的聲音,像是起到了安定的作用,胖子逐漸鎮定下來,「你別輕舉妄動,不然,這個女人就死定了。」把刀架在了赫天香的脖子上,胖子恨恨道。

不用……那麼玩真的吧。赫天香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大爺,有話好……好說啊!」她才十六,還不想死啊!

「小三,帶她去復命,這裏由我擋着。」瘦子命令道。

「老大!」若是他走的話,老大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擋得下京城中人人懼怕的十三皇子,「我留下,你帶這女的走。」

「說的什麼話,若是這次無法完成任務的話,你我都免不了一死。」能活一個便是一個。

「可……」

兩個人,似有爭論。被刀架在脖子上的赫天香,只有猛咽口水的分,而霧夕,則狀似悠閑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晶瑩剔透的玉佩,正是她被迷昏時掉落的。

嗚嗚嗚,他不是還說喜歡她嗎?要救她,好歹也多拿出點誠意啊!沒好氣地甩了霧夕一眼,赫天香暗自在心裏咕噥著。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霧夕終於懶懶地抬起頭,「我勸你們最好誰都不要走,因為一旦動了,便很可能屍骨無存。」

十指猛然一動,根根細瑩若無的絲線,紛紛纏繞着胖瘦二人的頸部,手腕,腳裸以及周身要害之處。火光之下,絲線發出一絲絲的冷光。

「你——」胖瘦二人一驚!這絲線是何時纏上身的,他們竟然一無所覺。

赫天香整個人呆愣著,看着那一根根的絲線,以及霧夕那張陰暗交錯的臉。他……他是怎麼辦到的?

在不知不覺中,僅僅只是在那短短的空檔中,就已經在三個人的眼皮低下,送出了最致命的武器。

身子一軟,她又癱回到了地上。

「你們說,我該怎麼處罰你們呢?」十指捏著天蠶絲,霧夕揚起著濃濃的笑意,「是把你們的肉一片片地割下來,還是就這樣先把你們肢解了?或者,你們有更好的建議?」溫柔的語調,訴說着悚人的字眼,只有知道他甚深的人,才明白,此刻他已是怒極。

沒有人可以在傷害了他所愛的人後,還能全身而退。

他們不能,他也不準。

胖瘦二人僵直著身體,不敢動分毫。這些絲線,看似輕薄,其實卻比鋼絲更加鋒銳。興許只要一動,下一刻便會屍首異處。

「十三皇子,你要殺便殺,無需折磨我兄弟二人。」瘦子抿了抿唇,直言道。只能怪他太過輕敵。

不曾想過,危機隨時會在。

「殺,我是會殺,不過不會很快便是了。」輕柔笑語,修長的十指在朦朧的火光中舞動得甚是好看。天蠶絲越收越緊,勒住勒兩人得皮肉,血已經一絲絲地滲出。

十三皇子,她沒聽錯吧。赫天香努力地消化着她剛聽到的消息。通常,只有一類人會被稱為皇子,那便是皇上的兒子。這兩個人叫霧夕十三皇子,是指……霧夕是當今皇上的第十三個兒子嗎?

十三皇子邵晨霧。是了,他給她的那塊玉佩上,不是有晨霧兩個字嗎?那就是他的名呵!

「唔……哇……」悶哼的聲音,夾雜着痛苦的呢喃,打斷了赫天香的出神。

此時,胖瘦二人身上已是鮮血淋漓。那本是白色的天蠶絲,已浸染成了緋紅之色。

「好髒的顏色呢……真的很臟。」冰冷的聲音,猶如針一般地扎進著耳里。

「求……求十三皇子給……給個痛快。」幾近破碎的聲音響着。

「我也想啊,只可惜,你們想傷的,是我最愛的人。」笑意不知何時斂下,他眸光中有着噬人的森然。

那種目光……那種目光……那是爹曾經對她說過,動了殺意的人才會有的目光!「別……別這樣!」掙扎著爬起身子,赫天香搖搖擺擺地朝着霧夕走去。

來不及消化他愛她的事實,眼前,她只想要阻止他殺人。爹曾經說過,一旦一個人有了殺意,那麼別人最好避得遠遠的。因為有着殺意的人,是最難琢磨的人。

可是他……他是霧夕啊……是她所喜歡的霧夕啊……

「別……別殺了。」踉蹌地走到他的身旁,她扯住了他的衣袖道。

「你要我放了這兩個人?」他轉頭看着她,神色莫名。

嗯。」她點了點頭,覺得雙腳發軟,「他們……其實也沒怎麼傷我,所以……放了他們吧。」

「我的手裏,從不放人。」一旦他想殺,那麼那人就不會再活着了。更何況,他們本就該死。

「可是殺了他們之後,你一定會傷心的。」

「傷心?你說我會傷心?」他嗤笑一聲,「你可知道我手中所殺的人有多少嗎?天香,我的手已經沾了好多好多的血,多到根本無法洗凈,所以,不會再在乎多上兩條命。」

他和她,有太多的不同,會被她所吸引,或許,是因為她太乾淨了……有着他所沒有的乾淨!

「才不是,你在乎的,在乎的!」她用儘力氣地喊道,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卻小得可憐,「我知道,你一定會在乎的。」

若是不曾在乎過的話,那晚他又怎麼會來到她的房裏,脆弱得宛若像個孩子一般,尋找著一個可以相信的人。

因為他還是在乎,在乎着他的過去,在乎着他所受的傷害,以及……那些在他手中所失去的性命。

明明是一句他不願意聽到的話,可是從她的口裏喊出,卻讓他無法去駁回,「我……在乎嗎?」喃喃低語,更像是自言自語。

「是的,你在乎。」她的頭重重地點了一下,「因為我知道,其實你根本就不喜歡殺人,其實你根本是害怕看見血的顏色,其實你根本……你根本就好善良的!」

善良!如果不是因為有人離開,有人背叛,也許他現在會是一個天真的少年。

淚水輕輕的,如斷了線的珍珠般從她的眼眶裏滾落。

「天香……」那眼淚,是為他流的嗎?好多人都在他的面前流過淚,有祈求,有痛苦,有哀悼,可是……她的眼淚,卻讓他痛心。

在痛心的同時,卻又覺得好舒服。彷彿乾旱了的田地,終於得到了雨水的滋潤。

「放過他們好嗎?」與其說同情胖瘦二人,不如說是因為她不想再看到他脆弱的表情。

「我……」他的聲音,首次出現了猶豫。

「霧!」她第一次喚着他的名。而眼,直直地望着他,像要望進他靈魂的深處。

長長的睫毛覆蓋住了眼帘,他的表情,像是在不斷地思慮著。

天蠶絲停止了緊縮,也使得胖瘦二人暫時得以喘息。

「不要再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了。」那聲音輕輕地,柔柔地在他的耳邊述說着。

他會後悔嗎?會嗎?垂首,他望着自己纏滿了絲線的雙手。如果他殺人從不後悔的話,那為什麼小桃死的時候,他依舊會淚流滿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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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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