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漢陽街頭的表演

第二章 漢陽街頭的表演

漢陽。

市集繁華、車水馬龍。雖然長生的性格非常樂觀,也有迎難而上的精神,可是在面對漢陽城的時候,也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絲沮喪之情。漢陽不愧為國之京城,遠遠地,就已經聽到熙熙攘攘的人聲。初到寶地的他們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有些瞠目結舌了。

那一眼望不到頭的牛車、各色各樣的包裹、讓人看上去就姦猾非常的商販……,無不使孔吉和長生覺得新奇無比,初到漢陽城的他們,就似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啥都新鮮。

雖然長生和孔吉也曾隨着雜技團走南闖北,但和漢陽城的宏大相比,他們還真有點小巫見大巫的感覺。只是看到畫在城門天花板上華麗的丹青,就已讓兩個初來漢陽的小丑有些氣餒和畏縮了。天花板上那華麗而複雜的圖案,讓他們兩人都產生了一種眼花目眩的錯覺。

好不容易通過了城門,隨即展現在他們面前的就是漢陽的全景。之前一直都聽傳聞說漢陽是如何如何地熱鬧非凡,富足氣派,等到現在真正親眼看到的時候,兩個小丑的心更是變得激動萬分。他倆紛紛睜大了雙眼,看着眼前這震撼人心的景象。

誠然,孔吉和長生的足跡之前一直都局限于山區或一些露天宴會,哪曾看到過如此多的瓦房集中在一起的景象。尤其是孔吉,雙目竟然當場不由自主地發出驚訝的光芒,裂開嘴獃獃地站在那裏。長生似乎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但他畢竟比孔吉要成熟和老練一些,興奮歸興奮,使他臉上的陰影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消除。

可是,小丑畢竟是小丑。一進集市,長生就立即找回了平時在山區宴會表演時的那種自信和調皮,只見他緊緊地跟在那些妓女身後,模仿她們走路的樣子。那些妓女們戴着一個蝴蝶紋理的草帽,走路的時候屁股左右扭動,煞有看頭。長生微微轉身,把一截腰帶輕輕地含在嘴裏,向孔吉投去充滿魅惑的一瞥,令人啼笑皆非。孔吉微笑地看着他,目光彷彿在說「真是泰山易改本性難移」。

除了妓女外,漢陽的集市中還有很多值得一看的景觀。孔吉因為長時間扮演女性角色,因此喜歡飾品和鮮艷的顏色幾乎成了他的本能。這時,那些用琥珀和明珠裝飾而成的飾品和布店裏的那些各色綢緞已經把他迷得七葷八素了。在他的意識里,根本就沒有想到世上竟然還會有這麼美麗的顏色。

可是,對於這個時候的長生和孔吉來說,有一些東西的吸引力卻明顯比妓女的腳步和綾羅綢緞更大一些。那就是那些剛剛出籠的各式糕點,糕點彷彿散發着絕世佳肴的香味,更讓他們心癢難耐。更要命的是,漢陽街頭的小吃攤點還格外地多,白白的月亮松糕,黑黑的芝麻粘糕,青色的棕葉糕,黃而脆的油餅和松子餅,一條街滿滿當當,十有七八是賣吃的。

聞到這些香味,肚子裏彷彿翻江倒海一般涌動不停。長生和孔吉不約而同地吞了一大口口水,可是他們身上卻翻不出一分錢。因為是半夜倉皇出逃,因此他們身上也根本不可能帶着錢。長生拚命裝出一副慷慨的樣子,向孔吉問道:

「是不是很想吃?」

孔吉被他說出內心的想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長生就像是一個大哥哥一般,輕輕地拍打着孔吉的肩膀,說道:

「我們先去找找哪裏有空地讓我們表演,只要表演結束我們就回到這裏敞開懷大吃一頓!」

可是,孔吉卻不敢把事情想得太樂觀。人生地不熟的他們可能會那麼一帆風順嗎?雖然心中有一絲疑惑,可是孔吉卻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反而精神百倍地點了點頭。

說話過程中,長生的目光竟莫名其妙地一直沒有離開過賣糕點的老太,見孔吉點完頭,他竟獨自向老太忽然走過去,問道:

「明天您也會在這裏的吧?」

老太太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點了點頭。長生得意地向孔吉看過去,伸手摟住了他的肩膀。

這個時候,忽然有人在他們身後叫道:

「喂!」

喊話的原來是一個算命的相士。那相士正瞪大眼睛,聚精會神地看着孔吉。他的雙手都收攏到袖子裏,委瑣地蹲在那裏。面前放着從中國流傳過來的《周易八卦》等書籍,還有測八字和畫符時所用的筆墨紙張。另外,身邊還放着一個算命用的竹籤筒。可是,這些東西卻亂七八糟地擺放在那裏,給人以一種雜亂無章的感覺。與孔吉的目光相遇的時候,相士立即對他點頭示意他過來。

「對,就是你這個傢伙。」

像孔吉和長生這樣普通的小丑,是根本就不可能有閑錢去算命測字的。因此,孔吉不禁一陣猶豫。可是,長生卻好像很感興趣一般,拉着孔吉向相士那邊走去。趁著這短短的幾步路,長生那黑黝黝的大手趁機掠過糕點攤,已經偷偷拿了兩個糕點。動作之隱蔽,就連在他身邊的孔吉都沒有發現。長生先蹲到了相士面前,然後又拉着孔吉讓他也蹲下來。就在這個時候,算命的相士忽然從袖口中伸出手來,一把抓向了孔吉的跨間。長生彷彿就像是孔吉的老公一般,勃然大怒,粗暴地推開相士的手臂。

「你在幹什麼?」

語氣里滿含着憤怒和兇惡之意,可是相士明顯沒有放在心上。他出神地望着孔吉,半晌后才惋惜地說道:

「哎,三神婆婆竟然戴了個棍子。」

孔吉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面紅耳赤,不知所措。長生插話道:

「這個老頭是不是吃錯什麼東西了?」

相士一臉奇妙的表情,仔細地觀察孔吉的臉相。

「觀你面相,只要你沒有戴這個棍子,那你還真可以讓大王養你。」

長生若有所悟地看着孔吉那纖細的側影,不過他不想讓相士繼續說這個話題,因此很快轉移話題道:

「不要再說廢話了,你還是直接給我看面相吧。看看我的命運又如何。」

相士的表情立即就變得冷淡許多,說道:

「算命費呢?」

長生被他說中痛處,臉上尷尬之色一閃而過。然後猛地把跨間向相士湊了過去,說道:

「喏,給你。你也摸一下我的,然後就給我算命吧。」

相士啞然失笑,隨即就正色看起他的面相來。

「來,給我瞧瞧。」

相士一邊把乾癟的雙手收回袖子裏,一邊仔細地觀察起長生的面相。忽然,他的臉色猛然大變,目光在長生和孔吉的臉龐上轉來轉去。

長生揶揄道:

「怎麼?是不是我的棍子也戴錯了呀?我叫長生,長——生!你就給我好好看一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會像名字說的那樣長生。」

相士沒有言語,手足無措地改變了下姿勢,隨即有些心灰意冷地說道:

「你們兩個可憐的傢伙,分手吧!」

長生和孔吉尷尬地對視了一下。隨即,長生的臉色僵硬了起來,不滿地說道:

「我們又不是夫婦,還談什麼分手。」

相士咬着嘴唇坐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忽然,他好像要準備開口一樣,輕輕張了下嘴,但他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什麼來。

這時候,不知從哪裏傳來了一陣熟悉的銅鑼聲。

一聽到這個遍尋不著的聲音,長生直接從地上一跳而起,敏捷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孔吉也緊跟着站起,發力向長生追了過去。孔吉的頭髮上雖然沾了一些灰塵,可是也難掩他本來就美麗的發梢。而且,他的頭帶也非常漂亮。

在他們的身後,老年相士用充滿擔心的目光目送着他們的背影。

雖然觀看的人有數十人之多,可是當他們排開人群時,卻發現總共只有三個小丑在裏面為眾人表演,這三個小丑看起來滿身污垢,髒兮兮的。可是長生和孔吉的興緻卻絲毫不減,欣喜地望着場中敲鑼打鼓的小丑,相視一笑,對於他們來說,這可是在漢陽見到的第一拔同類啊,因此他們覺得這三個小丑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顯得無比親切。

長生從懷裏拿出剛才偷來的兩張餅,分給孔吉一個,隨即自己也在剩下的那張餅上咬了一口。孔葉不禁微微一笑,他顯然不知長生是怎麼做到的,但不管怎麼說,嘴裏有糧,心裏不慌,兩人便站在場外悠閑的吃着手裏的餅,一邊快活地看着場上的小丑表演。

場上,正有一個小丑煞有介事地表演着自己的絕藝。長生猜測,那個人應該就是這些人的首領。

「哎喲,哎喲……」

忽然場上表演的小丑一屁股坐到了榻榻米上,連連發出呻吟聲。那個小丑不僅臉大,鼻子和嘴巴也是不小,惟獨那雙眼睛卻奇小無比。此人正是這些小丑的首領,名叫六甲。

「啊,大哥,你怎麼了?」

在一旁敲鑼打鼓的兩個小丑大驚失色地撲了過去。六甲艱難地爬起來,在榻榻米上伸直了雙腿。

「唉,肚子裏面空空的,我只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啊,我再也堅持不了了。」

七德是一個身材矮小,又有點禿頂的瘦子。此時,他接過了六甲的話頭,做作地說道:

「各位看官,這可如何是好?這沒出息的傢伙竟然還罷工,估計要各位扔幾個銅錢過來他才會繼續。不然,就這樣算了?」

「我們的才藝在漢陽是很有名的呀,你們就扔一點銅錢吧,哎喲,謝謝你們了。」

老么八福提着一個籃子,蹦蹦跳跳地向圍觀的人討要銅錢。雖然臉已經被曬得很黑,可是大而圓的眼睛卻也透著幾分伶俐,長得有些可愛。就在他快要走到長生和孔吉面前的時候,長生突然說道:

「哦呵,這算什麼絕技,竟然還敢討要銅錢?」

那三個漢陽小丑凶神惡煞地看着這個突然冒出來礙事的傢伙。可是長生卻彷彿沒有看到他們生氣的表情一般,自顧自地掏出髒兮兮的頭帶綁在了額頭上。

「哈,各位看官,要不要看一看真正的絕藝?」

長生在手心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後又使勁搓揉起來。雖然一直在山區里輾轉,可是長生卻是」南寺堂」中最厲害的小丑。剛才,那個漢陽小丑僅僅是像一個風車般在地上轉來轉去。可是,長生一出場便舉起雙手,奮力向前一跳,連打了幾個空翻。最後騰空一躍,穩穩地站在了場子的另一邊。?##餳父齦罰呦戮鴕訝幻髁恕V芪У墓惱粕耆荒芎透詹諾南嗵岵⒙郟斐H攘搖?/p>六甲的那小眼睛兇惡地盯着長生,彷彿要吃了他一般。

「雖然不知道是從哪個疙瘩里冒出來的臭小子,不過,還挺會做樣子的。看來,你小子應該是從山區里出來的,不過既然都來了漢陽,我就教你一手吧。」

六甲也把吐沫吐到了手心上,隨即抓過地上的一根長棍,說道:

「你就睜大眼睛,好好學學吧。」

「嘿喲!」

七德恰到好處地吼了一聲,以增加六甲的威勢。隨即,八福也開始拚命地敲鑼打鼓。六甲先目測了一下木棍的長度和地面的距離,隨即一棍子撐在地上飛身而起,在空中連續翻了三個身,然後竟然輕輕巧巧地落在對面的榻榻米上。他那黑黝黝的臉上登時出現了得意洋洋的表情。周圍人群的鼓掌聲也越發響了起來。可是站在一邊的長生卻仍然自信地笑着。

「有那樣的絕技,怎麼不早露出來。不過!這裏這些觀看的人眼光本來就高得很,你那種程度根本就不可能讓他們滿意的。」

長生大搖大擺地在塌塌米上走動着,頻頻向漢陽小丑們挑釁。六甲的相貌本來就在他們三人中顯得最為兇惡,此時變得更加兇狠起來,盯着長生的眼光中彷彿要噴出火來。

「哈,我這次就給各位觀眾露一手雙人跳,你們可千萬不要錯過了!」

孔吉本來像一個影子般站在人群中微笑着,默默地看着場中的熱鬧。可是聽到長生說出這句話來,就立即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沒辦法,孔吉只得施施然走進場內,站到了長生身旁。人們打量著身材修長的孔吉,頓時發出一陣讚歎的聲音,顯然,即便是在漢陽,人們也沒有見過如此標緻的男人,他們都靜靜地站着,等著看這兩個憑空冒出來的傢伙能給大家表演什麼樣的拿手好戲。

孔吉和長生在一起生活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了,長年的共同生活和表演使他們養成了非同一般的默契。雖然只是長生說了一句開場白,孔吉已經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了,他倆沒有說更多的話,只是眼神交流了幾下,已是心領神會,只見長生和孔吉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就開始連續幾個前空翻,等到站定后,孔吉一腳踏上了長生伸出來的手掌,借力一撐,已經高高躍向空中,越過周圍人群的頭頂,眾人驚訝地看着孔吉的身影當頭掠過,輕巧地落到地面上。穩穩噹噹地落在了地上。

落地之後,孔吉依然不忘調皮地回頭向長生那裏看去。他那漆黑的頭髮和白皙的臉龐,足以給人視覺上產生強烈的衝擊,再加上掛在那紅潤的嘴唇上的迷人微笑,孔吉的魅力幾乎無人能敵,周圍的人群紛紛向場內扔著銅錢。長生欣喜地向四面鞠躬,隨即就向人群外的孔吉望去。兩個小丑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出了興奮和欣喜之意。

忽然,人群中站出一個人,興緻勃勃地說道:

「傢伙們,我們可以把銅錢全都給其中一方,你們就來比試一下誰更厲害吧。就用那個火爐表演決定勝負。」

所有的小丑都一陣猶豫,可是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卻都紛紛附和著這個建議。現在,長生和六甲他們都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事已至此,更不能推辭下去了。

火爐表演是非常講究技巧的,而且很容易受傷。他們不僅要表演各種空翻絕技,而且手上還要舉著沉甸甸的火爐。空翻的速度也必須比平時快很多,不然的話,火爐里的火星就很有可能直接落到身上,輕則燒衣,重則破相。

周圍的人群非常熱心地從旁邊的旅店裏拿出兩個火爐,隨即把燒得正旺的木炭放到裏面。看到面前堆放的火爐,六甲滿臉毅然之色,彷彿像是一個出征在即的將軍一般。七德和八福各抓起一個火爐遞給長生和六甲,他們的臉色也無比僵硬。七德和八福輕輕地向後退去,開始敲鑼打鼓。曲調也逐漸地從緊張變成高昂,鼓聲也變得越來越激烈。六甲緊緊地咬住沾滿灰塵的嘴唇,一臉嚴肅地看着長生。可是長生不知道是出自真心還是裝模作樣,竟然充滿自信地向六甲點了點頭。相對於長生來說,反而是場外的孔吉看起來更加緊張一些。緊緊握在一起的拳頭上,平時難得一見的血管現在也已經爆出。

「嘿咿!」

七德大喊了聲,這也表示著比賽即將開始。話聲剛落,長生和六甲同時向後翻去。長生快速地連翻三個跟頭,驕傲地讓圍觀的人群看他手上的火爐。忽然,他聽到了六甲的一聲慘叫,急忙在場上找尋他的身影。六甲的上衣和頭髮沾上了火星,已經開始燃燒起來,他慘叫着在榻榻米上蹦來蹦去,而七德和八福則在他旁邊使勁拍打着衣服上的火星。猛然,有一桶涼水潑到了他們身上,火苗也立即熄滅了。六甲回頭望過去,才發現是孔吉伸出援手。孔吉的手裏提着一個小木桶,有些茫然地望着他。六甲現在的樣子有些好笑,他那燒了一半的頭髮被水淋濕后,極其可笑地貼在他的頭皮上。

場內冷清了片刻。忽然,孔吉眯起眼睛,臉上掛滿了笑容。周圍的人群也彷彿從剛才的意外中回過神來一般,紛紛大笑着把銅錢扔給長生。

片刻的功夫,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八福緊緊地抱着酒樓外的一根柱子,貪婪的目光望着裏面的餐桌,時不時地還會咽下一大口口水。那個餐桌上,不僅有熱氣騰騰的飯湯,中間還放着一大堆的南瓜餅。長生興奮地舉起面前的酒碗,喝了一大口。六甲一直在旁邊用手戳著七德,慫恿他上前。可是七德卻彷彿沒有領會六甲的意思,一直都沒有動靜。最後,六甲終於忍不住自己走上前去。

「喂,我叫六甲。這個是七德,那個是八福。「

八福仍舊抱着柱子坐在酒樓外面咽著口水,就連在餐桌附近的六甲都能清晰地聽到他發出的聲音。可是長生卻彷彿沒有聽到一般,沒有正眼看八福,滿不在乎地問道:

「在漢陽,哪裏有最大的場?」

六甲嘆了一口長氣,說道:

「漢陽已經很久沒有像樣的場了。」

長生先是疑惑,接着又有些生氣地看着他,問道:

「啊?為什麼?」

六甲隨手從桌上拿起一張南瓜餅,回答道:

「你不知道嗎?大王為了建起自己的狩獵場,把住在都城附近的人都趕走了。因此,在都城進出的人流至少減了七成,你說怎麼可能還會有大型的表演呢?」

當時的大王正是燕山王。燕山王擁有習武人的氣質和風流藝人的資質,他不像他父親那樣喜歡和文人學者為伍。他不僅把都城周圍的民居改成了自己的狩獵場,還經常帶着數百名妓女和宮女去附近的峽谷遊玩。

長生和孔吉剛離開山區不久,對這裏的情況當然也是一無所知,他們滿臉疑惑地對望着。

「不過,漢城還是有一個很大的場……」

六甲一口吞下嘴裏的南瓜餅,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長生用懷疑的眼光看着他。六甲沒有理會長生的目光,而是繼續用他那略有點狡詐的神情假笑着,手卻又伸向了熱飯湯旁的南瓜餅。

六甲帶着這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丑去的地方,其實是一個賭場,這就是他跟長生提到的所謂的「大場子」。

一進賭場,長生和孔吉都不禁目瞪口呆。他們發現裏面竟然異常熱鬧,賭客在這裏屢見不鮮,當然也少不了濃妝艷抹的妖嬈妓女穿梭於此。

六甲在裏面隨便找了一個賭桌湊了上去,興緻勃勃地賭了起來。

過了沒多久,六甲忽然興奮地笑了起來。

「哎喲,實在是對不起啊,我竟然是個九點。」

其他賭客罵罵咧咧地把幾串銅錢扔到六甲面前。一個穿着象牙袍的男子彷彿是要發泄心中的不滿一般,忽然說道:

「這個傢伙在賭桌上的表現,就像大王在搜刮朝鮮八島上的美女一般。」

另一個輸錢的男子問道:

「什麼意思?」

穿着象牙袍的男子難以置信地看了看他,彷彿對他不知道這個意思感到很困惑一般,隨即解釋道:

「不是到處都有傳聞嗎?大王派出采虹師,在朝鮮各島收羅美女。聽說,只要臉蛋俊俏,身材好的姑娘,就都很難逃脫的,最後都無可避免地要進宮。」

采虹師是一個官職名,主要職責就是周遊朝鮮各島,收羅各色美女。朝鮮歷史上,風流好色的大王也不在少數。可是,卻沒有一個可以像燕山王這樣明目張膽的。

六甲對於這些話語根本沒有興趣,仍然沉浸在賭博的興奮之中,連連催促他們繼續下注。

「要做到那種程度也很困難,應該是騙人的吧?不要再說這些了,我們繼續,繼續。」

六甲因為贏了錢,自然大包大攬地成了莊家,他積極地把牌收起來放到圓桶中,用力搖晃了片刻,隨即拿出來讓其他的賭客抽牌。其中有一個中年人,他雖然身着粉紅色道袍,可是滿臉橫肉的臉上卻寫滿了貪慾,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個天生的商販。此時,他正和坐在身旁的妓女一起看着抽出來的牌,嘴裏還說道:

「我來看看,看看我是不是也可以和綠水那個娘們一樣改變一下命運。」

長生本來就覺得這場賭博深奧難懂,滿心疑問,此時一聽,便再也忍俊不禁。猶豫了片刻,隨即問道:

「……那人是誰?」

「啊,你連綠水都不知道?她是一個宮女,連大王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

妓女揚起眉毛,瞪大了眼睛回答道,她的臉上塗滿了濃濃的胭脂,就連紅色的裙子跟她的臉蛋比起來都有些遜色,她驚訝地看着穿粉紅色道袍的中年人。中年人接着說道:

「綠水那個娘們還沒被大王看上的時候,就是一個有名的妓女。我在賭場贏的錢,全部都進了她的石榴裙下。」

坐在他身旁的賭客不由瞪大了雙眼,驚訝地問道:

「你認識綠水?」

身着粉紅色道袍的中年人一邊琢磨着手中的牌,一邊說道:

「當然認識。當時,我應該差不多算是她的准老公了。因此,如果按族譜來說的話,我和大王就是兄弟,兄弟你知道嗎?」

雖然是在賭場,可是中年人如此放肆的話語確實也有些過分,因此在座的那些人紛紛咳嗽起來。其中有一個人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道:

「喂,好好看你的牌!」

可是長生彷彿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一般,正欲繼續追問下去。就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忽然傳來了一陣抑制不住的笑聲。原來是六甲,他喜形於色地說道:

「哎喲,每次都是我得罪你們啊,我是八點。」

六甲目空一切,正欲橫掃賭桌上的銅錢。可是他的手卻被穿粉紅色道袍的中年人輕輕壓住了。看到他手裏賭牌的點數后,六甲的表情立即就暗淡了下去,彷彿快要哭出聲來一般。

「我是九點。」

穿粉紅色道袍的中年人得意地搖了搖自己手裏的賭牌,嘲笑地說道:

「呵呵,看起來你連本錢也沒有了,我們就……」

看到那些賭客想要收起賭桌,六甲怒火中燒地大吼道:

「喂,你們……!」

可是碰到的卻是那些人冰冷的目光,六甲的氣勢和聲音立即變小了很多。只是婉轉地說道:

「你們至少也應該給我分點提成吧。」

長生等小丑也都有些垂頭喪氣起來。手抓火爐冒着生命危險表演得來的錢,竟然眨眼間都落入了賭客的口袋裏。

吵鬧的街道此時也變得寂靜無比。長生嘴裏不停地嘟囔出咒罵聲,氣沖沖地走在前面。六甲有些尷尬的跟在後面,時不時地撓一下頭髮。

「我的那些錢你準備怎麼辦?」

長生終於開口說道。六甲彷彿一直在等著這句話一般,立即跑到長生身旁,殷勤地說道:

「哦,我們明天再重新來一次吧。我還像今天這樣表演,大哥您就……嘿嘿,我可以叫您大哥吧?」

長生沒有作聲,徑直向前走着,片刻后忽然回頭說道:

「如果我可以讓你賺得比今天還要多,那你是不是就會聽我的話?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六甲聽到這句話微微皺起了眉頭。

「啊,雖然是我先提出來的,可是你竟然還這麼大言不慚地說出這種話。不過,難道你已經想到什麼好辦法了嗎?」

「我們用大王做文章。」

「大王?」

七德和八福立即貼到六甲的背後大張著嘴巴,畏縮地說道。可是,長生卻一臉堅決,似乎不容反對。

「難道剛才在賭場的時候沒有聽到嗎?既然大王都和那些低賤的妓女一起生活,那他和我們又有什麼不同?難道大王就是一個特別的人?我們只有用大王做文章,才可以賺到更多的錢。」

六甲畢竟做了很長時間的頭目,眼睛一亮,彷彿聽懂了長生的意思。六甲一把攬過兩個還沒有回過神來的小弟的肩膀,跑到一旁開始低聲商量起來。

八福向六甲問道:

「可是,我們怎麼能用大王做文章呢?」

七德連聲附和,他也很納悶。

「我們連大王長什麼樣都沒有見過。」

六甲一想,這也是一個問題,不由回頭向長生望來。長生啞然失笑。

集市的一個角落,有一個小丑正敲鑼打鼓地吸引眾人的目光,邊上還掛着一個長幔。此人正是長生。漢陽人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像樣的表演了,因此還沒等小丑們開始表演,周圍的人群就已經鬨笑連連了。可是,躲在長幔后的六甲他們卻深感不安。八福哭喪著臉,不滿地說道:

「內侍?竟然要我這個正常的壯漢假扮內侍?」

七德就像是一個患了中風的老人一般,渾身顫抖著。忽然,他乾脆脫掉身上穿着的內侍袍,幾欲逃跑。

「我還是覺得,這樣做很不妥當。我要退出,我不幹了。」

「你們在幹什麼?快點出來,快點!」

長生連聲地催促道。六甲慌忙地一把抓住七德的脖領,把他推進了場內。

「總比餓死要好吧!出去,快點出去!」

七德被六甲一推搡,差點滾進場內。圍觀的眾人見到他們那副樣子就發出了陣陣笑聲。被推進場內的七德沒有辦法,只好戴上面具弓著腰,學那些內侍的樣子走起路來。緊接着,八福也戴着一模一樣的面具,從袖子裏抓出一個鈴鐺,一步一搖地走進了場內。七德回頭看去,八福仿如未見,直接蹲在地上學內侍小便的樣子。七德回過頭去,繼續弓著腰向前走去。八福看着他的背影,重新搖起了鈴鐺。

「喂,金內官,這麼急急忙忙地,是往哪裏去啊?而且,你的鈴鐺聲還這麼響。」

七德的心裏本來就有些不滿,語氣很沖地說道:

「啊,你這個傢伙!要有鈴鐺才會發出聲音!我連鈴鐺都沒有怎麼發出聲音啊?難道你想看到兩個沒有鈴鐺的人在這裏互相嘲笑嗎?」

八福睜大了雙眼,轉了轉眼珠,疑惑地說道:

「奇怪了,我明明聽到鈴鐺聲啊。難道是我發出來的?」

八福拚命搖晃着自己的臀部,彷彿在確認是否是自己發出來的聲音。他的臀部小巧而滾圓,再配上這般滑稽的動作,引得圍觀的眾人捧腹大笑,連連拍手叫好。

忽然,場內響起了極有韻味的鼓聲。

隨着這一陣鼓聲,孔吉穿着五顏六色的長裙,頭戴新娘面具,頭髮像那些後宮嬪妃們一樣盤起,婀娜多姿地走進場內。他的長裙是用各種顏色鮮艷的破布縫製而成,在場的每一個看到的人都開始捧腹大笑。場外的人群和場內的小丑們都被這場表演吸引住得如痴如狂,他們顯然沒有想到,幾個小丑拼湊的演出,竟然可以如此有趣。

當然,觀看者和表演者更沒人會想到,在不遠處的閣樓上,一個頭戴官帽、下顎無須的老人正若有所思地盯着這場表演,眼中發出冰冷的目光。

孔吉一邊走路,一邊誇張地搖晃着自己那圓潤而豐滿的臀部。周圍的那些已經被這場表演帶向高昂興緻的男人紛紛上來拍打着孔吉的臀部。七德和八福瞪大了雙眼,疑惑地望着他。

「那個人,不是淑容(朝鮮時,內名府的從三品官職)張氏嗎?」

「怎麼不是,就是她。不過她怎麼能做出那種丟臉的動作啊?」

「我聽說,綠水這個娘們因為是妓女出身,因此她只能這麼小便。每次都要先避開別人的目光以後,才可以小便。我當時還不大相信,沒有想到這個傳聞竟然是真的。」

原來,孔吉出場以後故意不雅的蹲在場中,掀起裙擺,貪涼似的用扇子對着裙下來回搧動,還不時的扭動着前後擺動着小便。

忽然,長生身穿一件破破爛爛的龍袍,戴着麻臉面具,以誇張的貴族步伐大搖大擺地走進場內,進場后在孔吉附近站定。隨着六甲「嘿咻嘿咻」助興的聲音,長生慢慢地把龍袍掀了上來。然後,竟然在他的跨間露出了一個葫蘆。長生緊緊抓着那個葫蘆,屁股一陣搖晃,然後做出小便的姿勢,從葫蘆里灑出清水。圍觀的人群見到此景,不停地捧腹大笑、拍手叫好。

「好爽啊!」

「哈哈哈哈!」

「好!太棒了!」

就在長生蹣跚後退的時候,孔吉也正好從地上站了起來,兩個人的後背大力地撞在了一起。兩人故作驚訝狀,彷彿怕被對方看清容貌,害羞般掩面而去。整個表演場內的氣氛已經被二人推向了高潮,觀眾們樂不思蜀地看着小丑們表演國王。可是剛才在遠處閣樓上觀察這裏的老人,卻不知何時已經混進了人群,臉色冰冷地盯着場內的那群小丑。

看他身着的絲綢質地優良,以及官帽上垂掛着的那一長串明珠,一看就知是個身居高位的達官貴人。事實上,此人就是燕山王的絕對親信,掌管大王衣食起居的「內官」金楚善。

金楚善默默地在場邊看着小丑們的表演,除了臉色有些陰沉,卻也沒有任何的表情,他認真地聽着長生和孔吉的每一句台詞,若有所思。

而那些被長生和孔吉撩撥得高潮迭起的觀眾們卻不管這麼多,他們只顧著貪看葷味十足的國王笑話,用一聲聲清脆的銅板落地聲表達着他們的快樂和對小丑們的認可。

六甲沒有想到,長生提出的這個大膽的提議居然能有如此效果。

當天晚上,五個人來到酒館準備慶祝一番。

七德和八福一邊接過店小二連續送上來的酒菜,一邊連聲笑着。就在幾天前,他們兩個人還餓得只能咬自己的手指。現在竟然能在這樣一間像樣的酒館里大吃一頓。桌上擺放着各種蔬菜和一盤炒牛肉,還有幾碗濁酒,看起來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一頓飯菜。可是對這些平常很難找到表演機會的小丑而言,這一桌無疑就是「山珍海味」。

「哇,這麼多食物啊,還有,還有!」

七德捧著剛送上來的鍋貼,欣喜地大叫道。八福接着喊道:

「把一整壇都拿上來,一整壇。我是說酒!」

不多時,七德和八福就已經有了八分醉意,當然六甲也不例外,醉意就算不到八分,也差不多六分了,他口齒不清但又興緻勃勃地對長生說道:

「大哥,大哥,我們乾脆每天都擺這樣的場子吧。最好是一天能擺三場!」

彷彿是幾十年的兄弟一般,六甲一邊殷勤地對長生說着話,一邊也給孔吉的杯里填滿了酒。

「以前看這位兄弟不怎麼說話,我還以為是個新手。沒有想到,身手竟然那麼靈活,明顯不是泛泛之輩。」

剛才散場后,孔吉就已經把頭髮束起。此時聽到這句話后,不由無聲而靦腆地笑了起來。

「大哥,我們應該早就開始演這個。」

八福彷彿還沉浸在發財夢中,臉色通紅,微帶酒意地說道。

再看七德和八福,他倆這會已是神采奕奕,興奮異常。之前在集市上場時的害怕神色早已跑到爪哇國去了。

酒席開始后,七德就已經把食物塞滿了嘴巴,六甲則酒不離手。不過聽到八福迷里糊塗說出這句話后,兩個人也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來。六甲乘着酒興,擊節長嘆道:

「啊,只要有觀眾就有錢,有了錢也就有酒啊!」

八福狠狠地一拍桌子,連聲附和道:

「就是,就是!」

長生也沒有覺得六甲他們的話語過分或是討厭,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們。六甲舉起了酒碗,說道:

「大哥,我們來一杯。」

五個粗糙的陶碗在簡陋的酒桌上空碰到了一起。

看到孔吉也一飲而盡,六甲故作驚訝地說道:

「唉?你的酒量好像也很大。來,再喝一杯,你再來喝一杯!」

孔吉無所畏懼地一連喝了好幾碗,長生在一旁面帶微笑地看着他。

不知這樣喝了多長時間,孔吉再也忍不住,疾步跑到後院彎著腰開始嘔吐起來。長生見此情形也疾步跟了出來,輕輕地拍打孔吉的後背。

「你剛才就不應該喝那麼多,怎麼可以給多少喝多少呢?」

雖然口中說着責備的話,可是長生望向夜空的目光中卻滿是笑意。孔吉弓著腰抬起頭,醉眼矇矓地回頭望向長生。雖然嘴角殘留着污穢,可是漆黑的頭髮和紅潤的嘴唇在黑夜中依然閃亮動人。

長生彷彿在哄兄弟一般,關心地說道:

「感覺好些了嗎?」

孔吉把剛才吃的食物全部吐了出來,然後才喘著氣直起了身體,回答道:

「嗯,好了。」

「為什麼好?」

「沒為什麼,就覺得一切都很好。」

孔吉那長長的眼睫毛漆黑如墨,在他如花般盛開的臉龐上隱隱地投下幾道陰影。

漢陽的夜空,繁星點點,一輪明月發出潔白的光芒。

翌日。

圍觀的觀眾比昨天還要多。孔吉穿着五顏六色、七拼八湊出來的宮服,蹲在地上假裝小便的樣子。長生也穿着破破爛爛的龍袍走進場內,搖著跨間的葫蘆假裝小便。

小丑們在這裏扮演「王」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集市。周圍觀看的人群,也大概猜到了場中的人接下來將要表演的內容。一個戴着草帽的商販微笑着對同伴說道:

「你知道那是誰嗎?」

看樣子,這些對話已經在百姓中流傳了很久。他的同伴故作驚訝地說道:

「又長又綠的水,難道不是張綠水嗎?」

這個時候,商販才問出了真正的謎題。

「那麼,你知道在那又長又綠的水中游泳的鴨子是什麼鴨子嗎?」

他的同伴不由瞪大了雙眼,疑惑地望着他。戴着草帽的商販咧嘴笑了一下,隨即揭開謎題,說道:

「貪官污吏!」(在韓語中,「鴨子」和「污吏」的發音相同。)

他的同伴和周圍聽到這句話的人,不由得都笑了起來。這時,場上的小丑又有了動靜。周圍的人群也集中精神望着場內,準備好好的笑鬧一番。

長生和孔吉小便完以後輕輕抖動了一下身體,一副舒爽的模樣。他們在不知不覺之間,兩個身子撞到了一起。隨即,他們不約而同地做出一副大吃一驚的表情。輕輕的轉頭看清對方以後,他們的疑惑彷彿更甚。長生做作地說道:

「啊,這不是淑容嗎?你在這裏做什麼?」

孔吉一副害羞的模樣,用扇子半遮新娘面具,忸忸怩怩地說道:

「因為有着急拋棄掉的東西。那殿下您呢?怎麼會在這裏?」

長生一低頭,發現跨間的葫蘆露出了一角,急忙用龍袍掩蓋住,說道:

「我嘛,在給後院裏的花草樹木補充養分呢。」

周圍的人群哈哈大笑,抱成了一團,大笑之聲不絕於耳……

緊接着,小丑們一陣敲鑼打鼓,開始了這段時間新編排出來的另一場短戲。

六甲穿着襤褸寬大的宮服,在胸口上塞入水瓢般大的棉花棄作乳房,扭著肥大的屁股,學着婦人的樣子慢慢地走進了場中。一個轉身,大得出奇的肚子前面竟然還掛着一個斗大的「奸」字。換句話說,他所扮演的角色是一個和別監(負責調查、監督、聚會等事的官吏)或內官有染的宮女。沒走到一半,他就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口,表情痛苦的大聲慘叫起來。

「哎喲,我的肚子呀!」

看到這裏,在場的所有人紛紛猜測他應該是即將分娩。七德和八福見狀立即就跑到他旁邊,手忙腳亂地讓他平躺在地上,隨即又把他的雙腿抬起來,儼然一副接生婆的架勢。六甲則是滿面緊張的躺在地上,手裏緊緊地抓着衣角。長生在場上一直和戴着新娘面具的孔吉玩耍,聽到這個動靜,不由分說地就推開孔吉,提着龍袍下擺,向六甲處奔去。

「用力!用力!」

六甲躺在地上,雙腿胡亂顫動着,不時發出陣陣尖叫,一副待產孕婦的模樣。周圍的觀眾看到這一幕笑聲更加劇烈。就連那些婦女也不知羞恥地捧腹大笑。

長生跑到他身邊,蹲坐在前面將手伸到六甲的衣服下面,做拉扯狀,六甲隨着長生粗魯的拉扯誇張地顫抖著分開的雙腿。突然,長生用力地從六甲的跨間拽出一物,拿出的竟然是和長生的面具一模一樣的木偶,就連穿着也完全相同。長生猛地舉起了手中的木偶,大聲說道:

「來,讓我看看。額頭也像我,這個大鼻子也像我呀!」

孔吉嫉妒地跑了過來,七德和八福兩人見狀慌忙逃跑。孔吉則壓在剛剛分娩的六甲身上,開始對他百般虐待。而長生卻熟視無睹,在一旁興緻勃勃地說道:

「我來哄哄看看。唉喲哈哈,我的兒,你是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從地上冒出來的,還是被北風吹來的呀,唉喲哈哈,我的兒。」

短戲演完以後,長生拿起了地上的銅鑼,其他的小丑則紛紛提着竹籃向周圍的人群走去。只見串串銅錢掉進竹籃當中,發出悶悶的響聲。對這些小丑而言,今天可以說是大豐收了。

細心人可能會發現,金楚善今天又來到場邊觀看演出了,他的臉色看起來依然冷漠冰涼,待得小丑們的表演告一段落,他就略帶詭異地轉身跨上了轎子。轎子周圍早已經有義禁府的軍士列隊守在一旁了。

鑼鼓喧天,五個小丑在場里又蹦又跳,笑語不斷。

「給我們來一段神明天地!」

圍觀的眾人彷彿也被這歡快的氣氛所感染,踏着長生的節拍也都紛紛地和著鼓聲跳起舞來。有的人則伸手去觸摸六甲的前胸,不知羞恥地戲弄他,也有的人難抑自己的興奮之情,學着那些小丑一邊跳舞,一邊唱歌……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正在這人人歡愉的時刻,兩列身着紅色軍服的義禁府軍士直接衝進場內,把長生等人團團圍住,打斷了這熱鬧的場面。

「來人啊,把這幾個傢伙全部押送義禁府!」

義禁府都事一個號令,周圍的軍士如潮湧般沖向長生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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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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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漢陽街頭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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