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海邊故事

第十六章 海邊故事

放假已經十天了。

五公主把心思都放在了休假上,因為是學生時代的最後一次避暑,她們大為興奮。在黃金年代的最後暑假裏,總不能在公寓裏打牌,或在院子裏玩耍來打發時間吧。

在碧波蕩漾的海邊穿着比基尼炫耀自己的身材,那才叫刺激呢!在月光皎潔的夏夜裏,偶遇帥哥也不一定,海水浴場的所有男人都會被她們迷得失魂落魄,說不定還有白馬王子向她們伸出手呢!

選擇避暑地點的時候,她們發生了分歧。

她們好不容易定好了日程。7月12日從漢城出發,至少在那兒呆上三十天。

一開始,她們邀我同行,我拒絕了:「我回鄉下做運動,讀書。」

「如果沒有你,我們的聚會就是清湯。」英蘭的強硬表態煽動了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騷擾我的耳朵。

「仙郎,一起去吧,去那兒也可以運動,書可以帶去啊!」賢珠也勸我。

在五公主的圍攻下,我只好盛情難卻地接受了。如果沒有男人陪同,避暑總是伴着危險。我有義務保護她們,而且讓我跟賢珠分開一個月,比什麼都難受。

「不過,我有幾個條件。」

「什麼?」

「第一,叫我名字的時候必須加『君』。」

「知道了,仙郎君!第二呢?」

「不要背着我交男朋友。」我總擔心她們。因為在男女交往中,吃虧的總是女孩。

「我們不是拒絕男人嗎?仙郎君。」英蘭和仁淑故意發嗲。

「第三——」

「第三呢?」賢珠笑吟吟地問,我們用目光交流了一定保持秘密的決心。

「無條件服從我的命令。」大家擊掌表示同意。

這時,我才知道我在她們當中這麼有人氣。

目的地也定好了,是全羅南道新安郡安佐面的一個叫「北地」的小島。

五公主為長期野營做了充分準備,家裏最富裕的允京磨着她爸爸,要來了一輛現代汽車。

五公主的友誼乍看起來像血盟關係,但也有看不見的裂痕,尤其是在關係到彼此自尊的時候。這些問題到現在還沒有浮出水面,所以她們還在維繫「忌男主義」聯盟的關係。但是一不小心,她們的這種關係就會變成一盤散沙。

出發前幾天發生了意外,賢珠的父母不同意她的長期野營。五公主都很惋惜,對我來說,更是天崩地裂。但是我還是決定,即使她不能同去我也不變更計劃。那天晚上,賢珠給沮喪的我打了電話。

「仙郎君,怎麼辦呢?」

「什麼怎麼辦啊?」我說得很粗暴。

「我也想去啊。」

「平時怎麼做的?連這種事都得不到

同意?」

「仙郎君,你真要發火嗎?」

「那讓我怎麼辦?一開始說不去的話,我也可以不去啊!」

「要是我是你啊,就去請求我爸爸放人,說自己會負責。」

「哪有工夫說風涼話,我都快瘋了。」

「仙郎君,我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嗯……我自己來好了。」

「什麼意思?」

「你們先出發,我過兩三天就到。」

「真的嗎?」

「真的。到了之後,每天給我打一個電話,響三聲就掛掉,然後再打,那樣我就知道是你的電話了,明白嗎?」隨着關係的深入,賢珠似乎很在意我直接給她打電話。

我興奮得快要飛上天了。讓我在沒有賢珠的海邊度過一個月,思念姑且不談,讓我終日活在五公主的惡作劇里,就已經吃不消了。況且,我們已經計劃好了,在度假的時候舉行人生大事,賢珠已經答應把自己最珍貴的純潔交給我。

「好,每天打兩次,你一定要來啊。」

晨曦撒在允京嶄新的轎車上,發出熠熠光輝。

五公主個個都忙於打扮。畫了又擦,戴了又摘地亂成一鍋粥。

搬行李乾脆成了我的差事,預感告訴我苦難當頭了。

我樓上樓下跑得不亦樂乎,揮汗如雨。

賢珠提著錄音機下樓,遞給我一條濕毛巾:「很想給你擦,就怕被她們看見。」

「我知道。」我邊擦邊說,「只可惜不能一起去。」

「我後天去,別太擔心,」賢珠沉下臉說,「不過心情不好。」

「為什麼?」

「你沒有看出來?」我心裏知道,但不能指明是誰,有一個人很高興賢珠不能同行,連京姬也不怎麼在意賢珠的心情,只熱心於化妝。

「你理解就行了,賢珠是好樣的。」

「我也有情緒。」

「我能理解,你快上去,我們倆呆久了她們會起疑心的。」

「小心英蘭,她看你的眼神不尋常。」

「你只觀察英蘭姐嗎?」

「總讓人擔心嘛。」

「別擔心,為了說這個下來的?」

「是下來給你送毛巾的。」

「別裝蒜了。」

「我嫉妒別人喜歡你,連京姬也是,聽懂了嗎?」

「知道,快上去。」

「膽子比我還小呢!」賢珠莞爾,然後上樓了。

不一會兒,五公主鬧哄哄地下來了。每個人都戴着有個性的帽子和怪怪的太陽鏡,這讓人不禁聯想起海邊的旖旎風光。

允京跟賢珠道別後,坐進駕駛座發動了汽車。

「走好,我後天去。」

「好,到時候再見。」

「姐姐,我先走了。」我向賢珠揮了揮手,坐進車裏。

賢珠也笑容可掬地揮着手,但是臉上卻寫着不能同往的遺憾。

我們出發了。

允京的駕駛技術總讓人覺得不放心。

「開慢點。」我說。

「別擔心,我不會讓賢珠守寡的。」後座上的三個女孩拍手大笑。允京是在開玩笑,不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我的臉頓時燒得厲害。

仁淑問我:「你們最近不見面嗎?」

「什麼見不見的!」

「喂,賢珠可是想着你呢!」允京握著方向盤看我一眼。

「姐姐,你只管開車吧。」

她們又咯咯地笑開了。但是一提起賢珠,英蘭就默不開腔了。可能是我太在意她的一舉一動了。

直到天安加油站,我一直在想着賢珠和英蘭。我跟惠京見過面后,英蘭就沒有再提過與此有關的事情。

總有一天她會說起的,我非常擔心這件事。

英蘭換下了允京。開到全羅北道的時候,仁淑和京姬睡著了,允京也在打着盹。

「困了就睡吧。」英蘭說。

「沒事。」

「是不是不放心?」

「有點。」

「別小看人,我兩年前拿的駕駛執照。」

「跟允京姐比是有安全感。」

「是嗎……你有沒有想過再約惠京?」我擔心的事情終於來了,我料到她會提起這個。

「我配不上她。」我只能這麼說。

「聽說你告訴她你有女朋友?」

「嗯,是說過。」我不想找借口,不過也不能坦白我和賢珠的關係。

英蘭開門見山地問:「是賢珠嗎?」

「我還跟賢珠姐約會,整理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還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呢!」要不是跟賢珠說好了,我肯定會告訴英蘭我要跟賢珠結婚。

「你知道賢珠為什麼不能跟我們一起

去嗎?」

「不是為了說服伯父伯母嗎?」

「是,不過不完全是……可以說嗎?」她看着我臉色笑了,我心裏非常緊張。

「她今天跟家人看中的男孩相親,現在應該見過面了。」

太意外了,賢珠為什麼沒告訴我呢?而且,我們已經私定終身了,她怎麼還跟別人相親呢?我雖然不了解內情,不過她的背叛着實讓我心急如焚,怎麼也不能理解。

「是那個醫大的學生吧?」感到意外的應該是英蘭,因為我說得很平靜。

「你也知道啊?她父母允許她度假的條件,就是跟那個男孩相親。」

「頭一次聽說。」

「大概是怕傷你自尊,所以沒告訴你吧。不要說是我說的,好嗎?」

「我為什麼要說?」

「我不提好了,你是不是受了刺激?」

「刺激?真是的。」我裝得若無其事,但卻心亂如麻。真想馬上給她打電話問個究竟。

「即使賢珠真和那人訂婚,也不用擔心。愛情和結婚是兩碼事,我倒是擔心你把愛情和婚姻混為一談。」

我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賢珠和那個醫大生的問題上。他們真的跟英蘭說的那樣,會訂婚嗎?絕不可能。但是我怎麼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難道我對賢珠的信任還不夠嗎?還是我看錯了她?

英蘭又給我增添了新的心事:「仙郎,我有個秘密。」

「秘密?」

「嗯,現在是。」她沒有說出那個秘密。

我有種奇怪的預感,我和賢珠的關係上籠罩着陰影。

英蘭不是自尊心特強嗎?但是當她連自尊都不要的時候,會不會苛求得到回報?

英蘭說現在是秘密,這表示她還保留着最後的自尊,但是又在暗示我不久的將來會公開。現在最關鍵的是趕緊公開賢珠和我的婚約,但恰恰在這個時候,聽說賢珠跟別人相親,而且是瞞着我的!

在光州京姬家住了一宿之後,我們一行人來到了鄉下的我家。

晚上,賢珠打來電話:「為什麼沒給我打電話?」

「情況不允許,姐姐。」因為爸爸在跟前,我恭敬地說。

「旁邊有人嗎?」

「是的,姐姐。」

「知道了。你聽着,我今天坐夜車去。凌晨五點半,到木浦接我。」

「是特快嗎?」

「嗯。你不想見我嗎?」

「明天凌晨五點半去接,是吧,姐姐。」

「知道了,看樣子伯父在旁邊,明天見。」

「是,姐姐。」我撂下電話。

旁邊,爸爸在看報紙。晚上,我挨訓了,假期不老實呆在家裏,去度什麼假?因為京姬在一旁,火氣不是很大,但是明顯不滿意我去度假。

「是京姬姐的朋友,說坐夜班車來。」

「去告訴她吧。」

爸爸的視線一分鐘都沒有離開報紙。他家教很嚴,所以我們四兄妹在爸爸面前總是提心弔膽的。賢珠的電話給我吃了定心丸,我們的關係不會起什麼變化,不過對我保密的事,卻不能就此罷休。

第二天一大早,我叫醒允京去木浦接賢珠。賢珠被夜車折騰得很憔悴。她穿着套裝,與五公主的野性打扮截然不同。那是因為在乎我們的關係,為了給我父母留下好印象。

賢珠是那麼善解人意。儘管如此,我還是甩不掉心中的惋惜。為了去度假,她跟別的男孩相了親,縱然是出於無奈,我還是無法容忍。

賢珠和我父母見過面后,我進了廚房。

「媽,姐姐的朋友中你最喜歡誰?」

「喜歡又怎麼樣?都是你姐姐的朋友。」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覺得誰最不錯?」

「那當然是我們的京姬了。」

「當然了,是親侄女嘛。」

「說實話,哪有像咱們京姬那麼學習又好,又漂亮的孩子啊?又不讓父母操心。」

「剛來的那位姐姐呢?」

「挺文靜的,像是大家閨秀。怎麼問起這個?」

「如果不是姐姐的朋友,可是很好的妻子人選。」

「你才多大,就想娶老婆?爺們兒進廚房出笑話,去外面掃掃院子。你爸啊,一天要掃兩遍呢!」

我覺得有些對不起媽媽,她老人家做夢都想不到未來的兒媳婦,就是剛才這個女孩,只可惜現在還不能公開。媽媽對賢珠的印象還不錯,我在心裏安慰著自己走出了廚房。

太陽爬上了前山坡。

五公主把我媽的手藝捧上了天。尤其是第一次在我家吃飯的賢珠,奉承得連我都有點難為情了。

「伯母,真的很好吃。」

「沒什麼像樣的,鄉下只有這些東西,多吃點兒。」

「不,頭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菜,還是全羅菜肴屬第一。」

我們在大興長橋坐「向南號」,去了北地村。船非常大,連轎車都可以運載。船上有兩三百人。大都是到木浦辦事回家的島民,偶爾也有像我們這樣去休假的旅客。

過一個半小時后,我們終於擺脫了暈船的折磨。

北地是京姬極力推薦的目的地,那裏有她一個叫鄭麗珍的高中同學在當小學老師。

麗珍跟五公主同歲,但是比五公主顯得成熟。

「帳篷不適合長期度假,對健康和安全都不好,這地方缺少警力,晚上比較危險,有男人也一樣。所以我在學生家裏給你們租了一間屋子,把那裏當做總部會方便些。京姬,沒問題吧?」

「麗珍,不,鄭老師,真謝謝你。」京姬代表我們表達了謝意。

我們的總部在村裏惟一的瓦房裏,這是一個比較富有的農家,我們在他們家的龍鳳胎兄妹鍾伯和淑姬的房間里住下來。那間屋子靠着大門,跟內宅是隔離的,所以對愛嬉鬧的五公主來說是再好不過了。屋子很大,也很乾凈。

北地村是尚未開發的海水浴場,景色比我們想像的還美,海邊到處是光滑的小石子和美麗的細白沙,柏樹也很多。

大海離我們的總部只有三百米左右。吃過早飯,麗珍帶着我們去了海邊,她的兩個學生——鍾伯和淑姬也跟着。

「這麼好的海水浴場,為什麼人這麼少?」允京看着海,感慨地問麗珍。

「大概是沒有電的原因吧。漁民們都很貧苦,又沒文化,但是很純樸。我是被這裏濃郁的自然美和人性美吸引住的,這些在城市裏是無法想像的,所以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這裏。」

「真羨慕啊,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

賢珠伸手去撿一塊漂亮的小石頭,但又立刻把手縮了回來,因為石頭被炎熱的陽光曬得滾燙。我看着她那個樣子偷笑,賢珠避開別人的視線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們在海邊的第一天過得飄飄欲仙。搭好帳篷,整理好炊具,五公主去海邊漫步。

晚上,我們燃起篝火圍坐在一起,在賢珠的結他伴奏下唱起了歌。不知道是從哪兒學來的,我們唱了很多歌。我們大韓民族不愧是世界第一尚歌民族。沒有歌聲的聚會等於行屍走肉的聚會,再五音不全的人也有三四個保留曲目。聽說,培養國際音樂家的茱利亞音樂學院裏,一半以上的學生來自韓國。何止,卡拉OK起源於日本,卻在韓國得到發展。韓國民族是卡拉OK民族。只要是提到唱歌,就無條件地說OK的民族。

從仁淑開始獨唱,賢珠、允京和京姬依次唱過了。我緊張起來,因為我有恐歌症。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京姬唱歌的時候,我就暗自練習著。

終於輪到了我。看我要溜,英蘭死死地抓住我的褲腳不放。

「快唱。」

「求求你,我真的不會唱。」

允京帶頭唱起揶揄我的歌,大家都拍着手跟上:

不唱歌就討不到媳婦,啊!可惡的人。

娶了媳婦是石女,啊!可惡的人。

石女不能生兒子,啊!可惡的人。

生了兒子是陽痿,啊!可惡的人。

陽痿不會生孫子,啊!可惡的人。

不生孫子……

「我唱我唱。」

我怕再撐下去就絕後了,我可不能讓賢珠變成石女。我清了清喉嚨唱起歌,調子跑得面目全非,我只顧專心地填詞:

在柳枝婀娜的井邊

洗衣服的允京啊,聽我說:

十七、十八,你這個年紀最美好。

要是乳房脹了,××長毛了,

來找我仙郎啊。

丁丁當當……

我唱完了,五公主擊掌叫絕。允京氣呼呼地站起身來,要抓我。

我邊逃邊說:「是姐姐先讓我變成陽痿的。」

「你不是陽痿嗎?」

「我為什麼是?」

「如果不是請證明。」

「去那邊,准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何必挑地方,就在這兒吧。」允京脫掉運動服,五公主笑得前仰後合。

我也不認輸,脫掉襯衫和背心。

「幹嗎呀?」允京捂著臉坐回篝火旁。

「嘿,辣味雞湯來了。」這時,有人喊了起來。

麗珍領着兩個學生,端著一堆東西向我們走來,八成是來送吃的。

我火速穿好衣服。五公主看着我,又笑開了。

英蘭取笑道:「這孩子也要臉啊?」

「你們以為我對誰都耍寶啊?只跟姐姐們才這樣。」我回敬她們一句,然後向麗珍跑過去。

「辛苦了,我來拿吧。」我從麗珍手裏接過鍋和盤子,濃濃的辣味撲鼻而來。

「謝謝,玩得開心嗎?」

「是啊,正在唱歌。反正我比唱歌更喜歡喝酒。這是什麼魚啊?」

「鯔魚,是我爹打的。」小男孩搶著回答。

麗珍笑道:「他媽媽做了生拌魚片和海鮮湯。」

「饞死我了,那個就是生拌魚片吧?」我問小姑娘。

「是,是我娘做的。」

「麻煩你父母了,怎麼報答呢?」

「沒關係,老師已經給我娘……」小姑娘一看麗珍的臉,捂住了嘴。

「是鄭老師給的錢吧?」

「不是,他們也沒要,只是意思一下,讓她給孩子們買文具的。這是燒酒,聽說吃生拌魚片的時候,喝燒酒最好了。」

酒宴開始了。還沒倒酒,她們就拿起了筷子,動作快的京姬和仁淑已經夾到了生拌魚片。

「羅京姬小姐,許仁淑小姐,喝酒也得講酒德。先把筷子放下,不是先動筷子就能多吃。」京姬和仁淑紅著臉放下筷子,大家都笑了。

「別不好意思,我知道兩位小姐是好心給我夾的。對吧?一會兒我用親吻來報答兩位小姐的愛心。」女孩們又咯咯地笑起來,於是我也來興緻了:「首先,感謝來觀看我們表演的各位嘉賓。」

我望着麗珍,幽默地說:「呀,鄭麗珍老師也來了?最近性生活和諧嗎?什麼,餓了?對不起,那就繼續餓著吧。孩子,這時候你們應該捂著耳朵。你們學校連這樣的基礎知識都不教嗎?你們班主任老師叫什麼名字?鄭麗珍?因為她不在這兒,所以我也敢說,她長得也太丑了吧,還沒本事。你們可別告訴她啊,我給你們兩塊錢,別搶別搶,一人一塊……」

酒席變成了歡樂的海洋,大家都捧腹大笑。

我面不改色地繼續:「文明國家的觀眾對司儀的出色表現都會給予熱烈的掌聲,謝謝大家!今天到場的各位嘉賓除了一個人,都是來自文化村吧?金賢珠小姐,你手上長腳氣了嗎?什麼,得了痔瘡?所以說方便之後一定要洗手。啊,啊!不要老打京姬小姐的背,傳染給京姬小姐就麻煩了。」賢珠是因為笑得一塌糊塗,所以才顧不上鼓掌的。

「諸位,餓了嗎?」

大家都說餓了。

「首先要感謝今天給我們提供這次會餐機會的鄭麗珍老師,還要感謝為我們準備這些美味佳肴的鐘伯母親和淑姬父親。來,給點掌聲。」大家都鼓起掌來。

我端起杯子剛要喝第一口酒,仁淑拿着生菜包飯走到我身邊:「仙郎君,先吃這個。」

「怎麼回事?」

「仁淑,你太會拍馬屁了。」京姬一邊往嘴裏塞著東西一邊嚷嚷。

「謝謝。」

而仁淑的下一句話讓我悲傷:「仙郎君,不好意思。我吃不慣這個醬,屋裏有醬油和芥末,可以幫我去拿嗎?吃完這個再去,嗯?」

「行,應該是膳食侍候口味,不是口味侍候膳食。」

「對不起,仙郎君,快點回來。」

我拿着醬油和芥末從屋裏出來的時候,鍾伯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叔叔,不好了,快點!」

「出什麼事啦?」

「一幫男的跟老師們搗亂呢!」

「為什麼?」

「不知道,快點過去吧。」

「你拿着這個,跟我來。」我把醬油和芥末塞給他,跑向海邊,平生第一次跑得那麼急。

五公主們發現我,一窩蜂地擁過來。五個小子已經霸佔了酒席,麗珍正在跟其中的一個理論。

「別擔心,三分鐘就搞定。」我安慰著五公主走進帳篷。

一個急性子揮着拳頭向我撲過來,我眼明手快地躲開,反手抓住他胳膊,用力一拉一推,那小子在空中漂亮地翻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其餘的傢伙都看傻眼了。

「拜託,我想省點力氣。去學習吧。」

「一起上。」其餘四個人一起撲了上來,三個被我用腳踢中了小腹和臉,一個被我用手砸在脖子上,小子們都尖叫着倒下了,躺在地上撫著痛處呻吟。其實,對付那種傢伙,一隻手就足夠了。

「都給我起來,快點。」

小子們戰戰兢兢地站起身,先動手的小子撲通跪下討饒,其他人也跟着跪下了。

「師兄,饒了我們這次吧。」

「知錯嗎?」

「是。」他們都點頭,即使心裏憤怒難平,也只能那麼回答。

「沒必要向我道歉,我理解你們,不過那邊的女孩們不能理解,知道錯了就得道歉,有勇氣道歉嗎?」

「有。」

「那麼出發,邊走邊唱。唱『男兒當自強』,齊步——走。」小子們唱着軍歌,踢著正步走向女孩們,不僅是五公主,連麗珍和兄妹倆都鼓掌歡呼。

「你!」我指指先動手的那傢伙。

「到!」他的喊聲差點兒沒震破我的耳膜。

「你代表他們道歉。」

「是。各位姐姐對不起,請原諒。」

我們一行滿意地鼓掌。

「現在開始喝酒,每人三杯,喝完了就回去,明白嗎?」

「是——」聲音很響亮。

他們回去了,我們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燒酒和歌聲點綴了我們度假的頭一天。

凌晨,我在海邊的帳篷里等賢珠。

昨晚,五公主在總部跟麗珍談論夜校的事情。我在旁邊呆得很無聊,也不好意思一起睡,所以打算在帳篷里過夜。賢珠說過等五公主睡著了就過來找我,可是等到午夜,還不見她的蹤影。我急了,就去小屋探個究竟。五公主房裏的燈還亮着,門縫裏傳來她們的嬉鬧聲。賢珠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溜出來。我回到帳篷躺下,把頭伸到外面望着天上的星星。

盛夏的夜空!我沉湎於繁星營造的神秘氣氛,對時間的流逝渾然不覺。不知過了多久,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是賢珠,穿着短褲與便服。

「你還沒睡啊?」

「嗯,幾點了?」

「兩點,不冷嗎?」

「還行,到這邊來。」我扯扯被子,給她騰出地方。

賢珠猶豫着:「我有預感,總覺得有人在跟蹤,待久了會有麻煩。」

「沒關係,快進來。」

「咱們出去吧,嘗嘗凌晨的約會是什麼滋味。」賢珠很不安。

「隨便,你冷是嗎?」我望着縮成一團,使勁搓著胳膊的賢珠笑了。

「雖然是夏天,可凌晨還是有點兒冷。」我給她披上我的夾克,走了出來。

周圍很安靜,只有三四個帳篷亮着燈,黑暗中只有濤聲依舊。我們沿着海岸散步。

「她們都睡了?」我擁着她的肩膀,打破了沉默。

「嗯。」賢珠偎着我點點頭,不知怎麼顯得很疲憊。

「有心事嗎?」

「沒有。」她的回答有氣無力。

我感到她心境的變化,於是問:「你有事瞞着我?」

賢珠停下腳步,緊緊地盯着我。

「我不喜歡有秘密,哪怕是很小的事情。」

聽我的口氣不對,賢珠咯咯笑了,然後問我:「你聽誰說的?」

「什麼?」

「我相親的事。」

「彆氣人,有婚約還和別人相親。要是喜歡那個人就說啊,我隨時放你走。」我雖然相信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還是控制不住沒來由的憤怒。

「仙郎君!」

「說吧。」

「現在可以理解我吧?」

「我跟別人相過親嗎?」

「跟英蘭介紹的惠京見面,也算是相親。」

「當時,我壓根兒沒想跟她約會。」

「那誰是為了結婚相親的?」

「那幹嗎還見面?」

「你真是……」

「哪個傻瓜知道自己的女朋友跟別人相親了,還美滋滋的?」

「你以為我在瞞着你?」

「不是,不過是沒有跟我提過。」

「怕你傷心,所以沒跟你說。」

「放着和自己有婚約的人,幹嗎還去見別人?」

「別那麼激動,聽我說啊。」

「快說。」

「你一激動,我還挺高興的。」

「快說。」

「我要跟他結婚。」

「隨便,咱們走着瞧。」我明知道她在氣我,還是發火了。因為,我是那麼地愛她。

「仙郎君!我不喜歡你有低俗的表現。而且要分清楚哪些話是撒嬌,哪些話是不敬。我也是有人格的。」

我也覺得自己過分了,但是道歉的話說不出口,於是緘口不言。

賢珠接着說:「我尊敬仙郎君,勝過愛你,可你……」

「對不起,我只希望我是你的惟一。」

「仙郎君,我經常覺得你太霸道了。你雖然主張男女平等,但骨子裏還是大男人,女人不應該無條件地服從男人。而且你表面上大方,心眼兒卻很小,連句玩笑都開不得。要我怎麼說呢?我希望你是我的大人。」

「真對不起,我以後會努力成為你所希望的人。」我向她道歉。

「我承認你和一般人不同,你識大體,懂得顧全大局。我還知道你是因為把我們視為一體,所以說話才沒有顧忌。但是我們都是獨立的人,各自的成長環境和意識形態都不一樣。你要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而不是你的附庸。我想我們應該尊重彼此的人格。」

「我那麼不在意你的人格嗎?」

「不知道,我有時會有那種感覺,對不起。」

「不管怎麼說,我道歉。」

「仙郎君,知道這是什麼嗎?」賢珠摘下自己的項鏈遞給我,墜子是一枚金鑰匙。

「這?」

「還記得金佛珠嗎?我把它重新打成幸運鑰匙送給你,它可以打開我的純潔,你是我身體的主人。」賢珠把項鏈掛在我脖子上。

我記得曾經在賢珠的日記中看到過,這個鑰匙是賢珠的姐姐送給她的,姐姐的用意是讓她把這個信物交到心愛之人的手上,讓她守住婚前的純潔。當時,她以為順兒是我女朋友,把它打成佛珠送給順兒,而現在佛珠又變成鑰匙掛在我的脖子上。

賢珠看着我,繼續說道:「我發過誓要成為你的女人。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的誓言都不會改變。仙郎君,和別人相親沒有任何意義,而且也不會影響我們的關係。我只是拗不過父母,才去的。你現在能理解我嗎?」

「能。」

「沒有告訴你,是因為不想讓你為這種毫無意義的事不開心,我對你的愛始終不渝。你不是很了解我嗎?」

「賢珠!」我緊緊地擁抱她,我的唇堵住了她的。

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們在離帳篷較遠的地方並肩躺下。天空中,無數星星在眨着眼睛。

「仙郎君,你的宇宙使命是什麼?」

「問得好,從創造宇宙的人眼裏看,我們兩個人現在背着整個地球。」

「有意思,背着地球的一對男女。」

「聽好了,我是為了拯救地球而降生在地球上的,這就是我的宇宙使命。太陽系裏,給地球帶來光明的兩個星球是太陽和月亮,太陽出現在白天,月亮出現在夜裏。我想做太陽,不僅是賢珠的太陽,而且是給地球帶來光明的太陽。」

「那我得做你的月亮,照亮地球黑夜的月亮。」

「對,我們作為太陽和月亮,給這世界送去光明。記不記得我說過的『明』字,我的那個青春美學。」

「想起來了,三月份,還是把你當成弟弟時,你給我們講過的青春定義。仙郎君,這地球很輕啊,是我們一起扛着的緣故嗎?」賢珠感慨地拍手,我們躺在地球上,但是反過來講,我們正背負着地球。

「我現在想擁抱你跟地球。」

「仙郎君很宇宙啊!我想在地球和你之間當三明治。」賢珠閉上了眼睛,我壓在她身上,雙臂支撐在地上,把賢珠和地球一同擁進了懷裏。

地球的清晨來臨了,我們渾然不覺,一直保持着那個姿勢。我沒有進一步行動,在約定宇宙使命的儀式中,加入性愛的成分是作踐自己的行為。

我堅信可以升華我們愛情的機會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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