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七

山下的司機當時已經踩下了油門，一見車前斜里衝出一個人來趕忙剎車。汽車有驚無險地緊挨着顧菲菲停了下來。這時不只是顧菲菲，連司機都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從車裏探出頭來喊道：「怎麼回事！」

山下也頗為詫異，擔心顧菲菲出什麼事所以專門下車來查看，當走到顧菲菲面前時，他越發覺得此人面熟，陡然想起自己在茶室見過她：「你是？琳達小姐的朋友？」

顧菲菲沒想到山下還記得自己，馬上向他作了詳細的自我介紹並說明來意：「我們已經和高木先生接洽了幾次，但是他說這件事必須由您來批准，所以我想聽聽您的意見！」

山下聽完他的話不禁訝異：「你就為了這個攔我的車？」這做法也太不要命了吧！

顧菲菲不好意思地笑笑：「因為我們時間緊迫，所以急於得到您一個明確的答覆，失禮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山下做事坦蕩，他直接對顧菲菲說道：「顧小姐，我遲遲不作答覆並不是故意拖延，而是因為有另一家地產公司也接觸了我們，他們提的條件非常優厚，所以我們現在正在評估。」

意料之中的答案，顧菲菲點點頭：「是這樣的山下先生，我們公司追這個項目很久了，現在技術在大野手上，我們真的是非常有誠意想和你們合作！我們也不要求您一定要跟我們合作，但我覺得我們至少應該有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其實這件事一直都是高木在操作，跟另一家公司接觸也是高木的意思，山下對此並不想過多參與，但是看着顧菲菲真誠的眼神，他覺得就算是為了這個女孩的努力付出，樂天至少也應該獲得一個競爭的機會。於是他點點頭，走到一邊給高木去了電話。

「顧小姐，我已經和高木通過電話了！」山下走回來說，「請你儘快提交一份詳細的企劃書，到時候大野一定在此基礎上認真公平地考慮這件事！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謝謝謝謝！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顧菲菲又是興奮又是害羞，整張臉一下子都紅了，說話也有點語無倫次，「您慢走，耽誤您時間了！再見！」

山下笑着看她：「嗯，希望下次再見到顧小姐不會是今天這樣的一種情境。」

顧菲菲被他一說更加不好意思了，連忙閃到路邊目送山下遠去。

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顧菲菲不能放過，所以當天晚上她就留在公司加班了，正對着電腦專註工作的時候，一杯咖啡放到她面邊。

顧菲菲也沒抬眼看是誰，隨口說道：「謝謝啊！」

後面好久沒傳來回話聲，顧菲菲略帶詫異地回頭，只見薛燦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你這麼辛苦為我加班，我可不能回家休息，還是在這為你端茶倒水揉肩捶腿共患難吧！」說着就拉了張椅子坐下，「我陪你吧！」

顧菲菲趕忙搖頭：「不行，你在旁邊我寫不下去！」

薛燦一笑，把椅子拉到了顧菲菲對面。

「你在對面我更寫不下去！」顧菲菲左右不自在，硬把薛燦轟出了辦公室。

好不容易忙完，顧菲菲疲憊地走出樂天大樓，一抬頭卻看見薛燦的車停在路邊。見顧菲菲出來，薛燦迎上來說要當免費司機送她回家，權當是慰勞功臣了，顧菲菲看看他一笑，就鑽進了車裏。

車開出沒多久顧菲菲就靠在副駕駛座上有點睡意朦朧了，薛燦看她一眼，清清嗓子說道：「咳……菲菲啊，我得批評你兩句！」

顧菲菲神志不清醒說話也有點含糊：「我對公司雖然說不上嘔心瀝血，但也算是鞠躬盡瘁了，你還要批評我什麼啊？」

「你對公司當然沒話說！」薛燦話鋒一轉，「我要批評的是你對我的態度，你最近可是冷談了很多，還學會跟我客氣了！」

顧菲菲只是哼了一聲作為回答，於是薛燦邊開車邊繼續念叨：「菲菲，我知道你怪我利用周惠明對付我表舅，但是我也沒辦法啊，表舅他步步緊逼破壞我的項目，我不反擊就會被他玩死。我也知道利用周惠明有點不近人情，但是我事後一定會鄭重向周惠明道歉給他平反的，你先原諒我好不好？菲菲，嗯？」

半晌沒得到回應的薛燦一轉頭，發現顧菲菲已經靠在副駕駛座上睡著了。看看熟睡的顧菲菲，薛燦心中油然生出一絲憐愛，他緩緩減慢了車速，盡量駕駛得平穩，好讓顧菲菲可以多睡一會兒。最終，這輛滿載溫情的汽車慢慢消失在了濃黑的夜色之中。

顧菲菲一覺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蓋着薛燦的衣服睡在車裏，她打開車門四下看去，只見薛燦正站在車外眼望着腳下燈火輝煌的城市出神。

聽到背後有響動，薛燦回身看她：「醒啦？」隨即抬手一指，「看，杭城！」

顧菲菲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籠在夜色中的杭城她是很少見到的，此時因為站得高，所以感覺就像是踩在星光之上。她走過去和薛燦並排站在一起，一時感慨良多。

「菲菲，」薛燦突然出聲打破靜謐，「等完成這個項目，嫁給我吧？」

顧菲菲一下傻了，薛燦如此直白的求婚令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你，你說什麼？」

薛燦盯住她，神情鄭重地說：「等完成這個項目，我要娶你！」

顧菲菲低下頭不說話，雖然滿心都是甜蜜和期待，但此時她還是覺得自己和薛燦之間依然隔着點什麼。

「菲菲，能答應我嗎？」薛燦柔聲又問了一遍。

顧菲菲又停了半晌才慢慢抬起頭：「燦爺，我們說好的，項目完成前不說其他！」

薛燦一時有點落寞，但還是遵從顧菲菲的意願：「好，聽你的，我們先把項目做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顧菲菲點了點頭：「不早了，送我回家吧！」最後看了一眼美麗的夜杭城，兩人轉身回了車裏。

薛燦開車回到家的時候，老遠就看到關雅琴的車停在門口，薛燦下車走過去一看，關雅琴正坐在車裏，面色有些難看。

「雅琴？來了怎麼不進去？」

關雅琴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有事……可是，可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和表姑媽說！」

「什麼事？」薛燦微微皺眉。

關雅琴這才一股腦把事情說了：今天財務部經理彙報說張誠信最近在大量轉移資金，還在北京融資，卻並不是為了樂天！

薛燦聽完眉毛皺得更緊了，這時關雅琴從包里翻出一張名片：「這是我在我乾爹的衣服里翻出來的！」

薛燦低頭一看：誠信地產？！

得知樂天在和大野合作的項目上還有競爭對手時，薛燦已經專門派人去打聽過了，對方是一家名叫誠信地產的小公司，難不成就是這家？

「小燦，我乾爹在挖樂天的牆腳，我該怎麼辦？」關雅琴言語間很是為難。

薛燦寬慰她：「雅琴，你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剩下的你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都交給我來處理吧！」

「乾爹他會有麻煩嗎？」雅琴還是不放心。

「不知道，」薛燦如實回答，「現在一切還不確定，我得和我媽商量一下。」

關雅琴不再說什麼，點點頭開車離開了。薛燦看着手中的名片，心裏怒火萬丈，他努力壓住火氣，揣好名片進了屋。

次日薛燦和顧菲菲一起到了高木的辦公室，既然競爭的事實已經捅破，高木也就不再隱瞞，直言樂天的企劃案沒有問題，但是另一家公司開出的條件卻比他們優厚很多。

薛燦對他的說辭表示不能信服：「我們的預算已經是最低的了，他們比我們還低，除非偷工減料！」

顧菲菲隨即補充說：「高木先生，樂天和大野在業界都是響噹噹的品牌公司，強強聯手的話前景是非常樂觀的！如果您只圖眼前小利，萬一工程出了紕漏最後影響的會是大野公司的聲譽！」

這條提醒可以說是一針見血，高木想了想，決定報請總部對兩家公司作最後的評估。

一聽又要評估，顧菲菲不禁頭大，畢竟他們的時間已經十分有限：「需要多長時間？」

在顧菲菲的步步緊逼之下，評估的最後期限終於縮短為七天。

臨出門時薛燦回頭問高木：「高木先生，方便告知我們的競爭對手是哪家公司嗎？」

見高木面露難色，薛燦又接着問道：「是誠信地產吧？」

「你怎麼知道？」高木驚訝地脫口而出，隨即馬上察覺自己失言，於是尷尬地偷眼瞄向薛燦。薛燦已經得到答案，於是不動聲色地伸出手：「高木先生，我等你的好消息！」

走出大野公司，顧菲菲追着薛燦問道：「誠信公司是什麼來頭？我做這行這麼多年怎麼沒聽說過？」

「是個不起眼的小公司，」薛燦並沒有打算瞞着顧菲菲，「不過它的老闆可是大有來頭，我們都認識的。」薛燦轉頭看着疑惑不解的顧菲菲，「是我表舅。」

「張副總？」顧菲菲不覺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薛燦苦笑着搖搖頭：「我可真是笨啊，讓人家借雞下了蛋，還回來跟我搶市場，真是傻得可以！」

雖然顧菲菲仍舊覺得難以置信，但還是開口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能給他出賣公司的機會，必須搶先動手！」薛燦說完給了顧菲菲一個寬慰的眼神，「菲菲，這事不用你管，你只要搞好項目就行！這次他出賣公司，自作自受，董事會也不會幫他了！」

看着薛燦大步走到前面，顧菲菲不由得頓住腳步，薛燦的背影看起來那麼決絕，他的心，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薛燦準備出手了，例會的前一天他專門約了周惠明出來直接跟他攤牌：「我已經查到了，上次泄露我們底價以及這次利用自己私下開的公司和樂天搶生意都是張副總的所為，我找你出來是想讓你幫我做個證人。」

周惠明還處於震驚之中：「我，我不能。」

薛燦了解他的苦衷：「我知道你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這樣做你會很為難，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我希望你可以認準立場。我並沒讓你作偽證，你只要說出事實就可以了，相反，你如果逃避，那才是違背良心。」

見周惠明還是猶豫，薛燦允諾給他一晚上的考慮時間，言語間還暗示到時候會空出來一個集團副總經理的位子。

周惠明左思右想還是沒辦法做出決定，最後他撥通了顧菲菲的電話。

顧菲菲得知這個消息也頗為驚訝：「他們怎麼說也是一家人，不至於吧？」

「金錢和權力面前，還有一家人嗎？」周惠明話語中滲出一股涼意，「薛總臨走前還跟我說，樂天姓薛，不姓張。」

顧菲菲也覺得薛燦這次逼周惠明逼得有點過分了，不由得同情地看着他：「那你明天打算怎麼辦？」

「明天我會把事實說出來！」周惠明說出了他的決定，「我知道我明天在董事會上出現，公司里的人一定會認為我是為了往上爬才去指證張誠信的，但這些我都已經無所謂了。菲菲，我告訴你這些只是希望你明白我不是那樣的人就夠了！」

顧菲菲不知道自己的認可對於周惠明來說到底會有多重要，但還是給了他信任的眼神，明天，希望不會成為大家的一場噩夢吧。

張誠信哪裏知道薛燦的計劃，此刻他還悠閑地在家看報紙，算著薛燦的期限馬上要到，他的計劃也即將成功，不由得十分得意。

關雅琴端著咖啡來到張誠信身邊：「乾爹，薛燦承諾董事會的最後期限馬上就要到了，如果完不成計劃他是不是就得離開樂天了？」

張誠信得意地冷哼一聲：「誰叫他不自量力，離開也是活該！」

「乾爹，能放他一馬嗎？」關雅琴開始懇求張誠信，「他當着那麼多員工說不完成項目就不和我結婚，萬一他真的就此離開樂天，那我該怎麼辦呀？」

「傻丫頭，你以為薛燦完成了項目就會跟你結婚啦？到時候他才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怎麼可能去履行承諾娶你呢？」張誠信說完又呵呵笑了起來，「再說了，薛燦悔婚不是更好？乾爹不是說過，只要我掌握了樂天，全杭城的青年才俊隨你挑！」

關雅琴把頭一側：「可是我只愛薛燦！」

張誠信臉色沉了下來：「雅琴！我養了你這麼多年你怎麼連這點事理都不懂，就算我肯放過薛燦，薛燦肯放過我嗎？想想清楚你的位置！」說完一甩手氣呼呼地走了。

關雅琴眼看着張誠信上樓，眼神慢慢變得冰冷，她心裏已經失去了對張誠信的最後一點感激。原來在你心裏，我只是一個隨時可以捨棄的犧牲品嗎？想到這裏，關雅琴的眼神被怨恨充滿，那一刻她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一家人，這是何必呢？」薛老太太看着手裏的名片，難受地嘆了一口氣，「小燦，明天你真的要在董事會面前檢舉你表舅？」

薛燦沉重地點點頭：「不能再心軟了，否則樂天會被他挖空的！媽，你會支持我嗎？」

薛老太太實在沒辦法點這個頭：「小燦啊，媽實在不想看到你和你表舅鬥來鬥去的……」

「可是媽，表舅他圖謀樂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果不是他步步緊逼，哥哥會活活累死在浪漫巴比倫上嗎？媽，無論如何明天你也要支持我！」

薛老太太雖是百般的不情願，可也只能長嘆一口氣：「唉，這也是誠信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顧菲菲心裏的鬱悶只能向小辣椒傾吐：「我覺得薛燦這次為了趕走張副總真的變了很多，他變得好陌生，以前我認識的那個燦爺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威逼他人的！」顧菲菲指的是周惠明的事情。

小辣椒嘆口氣：「難怪別人都說商場是沒有硝煙的戰場。」

顧菲菲兀自懷想着從前：「真希望他還是那個彈結他的燦爺啊！」

到了公司例會時間，平時難得出現的樂天董事長薛老太太今天的意外出現讓所有人都感覺到非同尋常，果然，會議剛剛開始，薛老太太舉起手中的一封信說：「這是今天開會前董事會收到的一封檢舉信，信里檢舉了樂天的一位高層，這位高層向競爭公司泄露樂天的商業機密並挪用公司的錢來滿足個人利益！由於事關重大，今天請來董事會成員以及相關責任人到場澄清事實。下面我宣佈這封檢舉信的檢舉人：樂天地產總經理薛燦，被檢舉人：樂天地產副總經理張誠信！」

薛老太太此言一出，在座的人都驚訝不已，張誠信反倒十分坦然：「請問薛總對我的指責有什麼證據嗎？」

「我們和德方談判，底牌被掀的頭天你打過一個電話，而接電話的人正是我們的競爭對手日本大野地產公司華南區項目總監高木弘一。」薛燦陳述事實。

張誠信冷笑一聲：「我打電話給高木弘一就是出賣樂天？請問你有我們通話內容的錄音或者高木的口供嗎？另外我想說，設計部顧菲菲小姐和大野公司的山下中平喝茶握手都沒有事，我跟高木弘一打個電話就要被扣那麼大的帽子，薛總你覺得這樣公平嗎？」

「是我讓顧菲菲去接洽大野公司的！」薛燦之前已經料到張誠信會舊事重提。

張誠信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薛總還真有先見之明，購買德國環保技術底價泄密的前一天薛總就知道技術會被大野公司買走，所以才提前安排了顧小姐去接觸大野公司的山下。」

姜還是老的辣，薛燦應對起來多少有些吃力，只能使出殺手鐧：「我，我還有人證，請周經理進來！」

周惠明推門進來的時候，張誠信不禁一愣，這倒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周經理，我們和德國談判底牌被泄露的前一天，張副總約你喝咖啡都問什麼了？」

周惠明於是大略重複了一下當天的情形，遺憾的是並沒有什麼特別有力的證據。

張誠信鬆了一口氣：「惠明，我確實問了你和德國購買技術的價格底價，但是請你大聲地告訴大家，你說了嗎？」

周惠明認真地回答：「沒有。我當時說這是項目組最高機密不便透露，張副總也就沒有再問。」

張誠信聽罷開始還擊：「各位董事，薛總一直在指責我不關心浪漫巴比倫這個項目，所以我才以公司財務總監的身份過問了一下購買德國技術需要的錢款，就算有越職的嫌疑，但我的用意還是好的，而且周經理並沒有向我泄露半個字。如果單憑事後我給高木打過一個電話就指責我泄露公司機密，這也未免太牽強了吧？」

一時間數道責難的目光投向薛燦，薛燦只得繼續發難，他掏出當天關雅琴給自己的名片扔到會議桌中間，張誠信拿過去一看，臉色微微一變，轉頭看向關雅琴，疑惑之中已經有了一點答案。

「誠信地產？」張誠信冷笑一聲，「叫誠信地產就一定是我張誠信開的嗎？薛總你這樣做未免太過可笑！」

薛燦拿起名片解釋說：「大野公司的高木親口證實，就是這家誠信地產在暗中和我們競爭，而且和他接觸的，就是張副總！」

張誠信不緊不慢地問：「高木說的？有證據嗎？」

顧菲菲跟着海倫進來之後瞬間感覺有無數雙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看，這讓她很不自在。

薛老太太問道：「菲菲，是高木親口告訴你，和我們競爭的誠信地產公司老闆就是張副總的嗎？」

顧菲菲認真想了一下：「高木先生確實說過和他接洽的是誠信地產，但並沒有說是張副總。」雖然心裏覺得抱歉，但是顧菲菲必須實話實說。

張誠信更加得意：「薛總，原來你所謂的證據，都是捕風捉影啊？各位董事，如果薛燦再拿不出有力證據，我希望他可以就如此處心積慮陷害我的事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也請董事會對薛總這種不負責任的言行做出相應的處罰！」

一時間薛燦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所有的證據都被推翻，而他手上並沒有其他的王牌可以用來翻身。

正當他踟躕著要如何應對的時候，關雅琴突然站起來：「我有話說！」只見她拿出一個信封，「這是我從工商局調來的誠信地產註冊的副本。誠信地產的法人叫李淑華，也就是張誠信的太太！」

這一下包括張誠信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董事們傳看影印件的時候關雅琴又接着說道：「在我們和德國購買技術底牌遭泄密的前一天，我親眼看到高木弘一到我家來見張副總，也親耳聽到他泄露公司底價給高木！而條件就是，以後他的誠信地產要和大野公司合作！」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張誠信不敢相信地看着關雅琴，萬分震驚：「關雅琴，我是你乾爹啊！你父親死後是誰把你撫養長大？是誰送你出國讀書、幫你進入樂天、定下和薛家的親事？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關雅琴看着他不覺流下眼淚：「對不起，乾爹！」

因為關雅琴拿來的證據太過有力，加上張誠信所受到的巨大精神打擊，他已經完全失去了辯駁的力氣。一時間董事會的這場風波在樂天上下傳得沸沸揚揚，有干係的戰慄自危，沒幹系的則在談論那場父女反目的戲碼。

顧菲菲回到辦公室，還在回想着剛才會議室發生的種種，突然手機響了起來，低頭一看是薛燦的短訊：天台見。

顧菲菲到天台的時候，薛燦正站在上面吹着冷風，察覺到顧菲菲的到來，他頭也不回地說：「我成功了。」半天沒得到顧菲菲的回應，他回過頭詫異地問：「你不恭喜我？」

「我非常想，可是我說不出口！」顧菲菲說的是她此刻的真實心情。

薛燦看着她說：「菲菲，我沒有想到，關鍵時候你卻沒有站在我這邊。」

顧菲菲不自覺地想到最後時刻關雅琴對薛燦的幫助，話語間多少有點怨氣：「我沒有想要站在哪一邊，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

「菲菲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薛燦連忙剖白心志。

「薛燦，我沒想到你會為了擠走張副總而去威逼周惠明，我對你真的很失望！」顧菲菲終於說出了這些日子以來自己一直想說的話，「我下去工作了，再見！」

顧菲菲已經離開很久，薛燦還愣在原地消化着她的話，久久無言。

張誠信一個人落寞地收拾東西的時候，關雅琴來到他的身邊：「乾爹，對不起！」

張誠信邊收拾東西邊帶些憤恨地說：「你別以為出賣了我，薛燦就會因為感激而娶你！他愛的是顧菲菲，你付出再多都不過是在替別人做嫁衣！」

關雅琴並沒有反駁：「乾爹，您教會我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什麼都要靠自己去爭取！我有辦法讓薛燦娶我的！」

「哈，那我可要恭喜你了！」張誠信有些諷刺地笑道，「你告訴薛燦，他還沒有贏呢，誠信地產一定會爭取和大野公司的合作權，到時候鹿死誰手還說不準呢！」說完就抱起箱子走出了自己工作多年的辦公室。

走出樂天大樓的時候，周惠明追了出來：「張副總！」周惠明跑得氣喘吁吁，「張副總，我來送送您！還有，今天的事，實在對不起！」

「快別這麼說，惠明！」張誠信騰出一隻手拍拍他的肩膀，「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最得意的手下，以後樂天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啦，好好乾吧！就到這裏，別送了！」

張誠信往前走了沒幾步又回頭：「惠明，如果你願意跳槽到我誠信地產，我隨時歡迎啊！」

見周惠明尷尬著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又接着說道：「看着吧，不出三年，我還會回到這裏！到時候我誠信地產兼并樂天地產，你要送的人就是薛燦了！」

薛燦從天台下來的時候正好碰到了關雅琴，他注意到了關雅琴微紅的眼睛，剛想開口關心，關雅琴就把頭一歪進了自己辦公室。

薛燦追進來的時候關雅琴正難過地坐在桌前神傷，薛燦湊過去低聲問道：「出什麼事了，雅琴？」

「我剛剛去見了乾爹。」關雅琴此刻鼻音很重，像是剛剛哭過，「我寧願他打我一巴掌也不願意看到他那個樣子，他已經在樂天工作了三十年，現在要他離開，他表面不說，但心裏肯定是非常難受的！小燦，我是不是做錯了？」說罷她乾脆撲到薛燦懷裏哭了起來。

「沒有沒有，你沒有做錯。」薛燦攬過她的肩膀輕拍著，「雅琴你沒有做錯，只能怪他自作自受！好了好了別哭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關雅琴抬頭看他：「小燦，我已經沒臉再住在乾爹家了！你幫我聯繫一下暫住的酒店好嗎？」

薛燦想了想說：「要不，你先住我家吧！」

「這，合適嗎？」關雅琴小聲問道。

「這有什麼不合適的？」薛燦答道，「小時候你不是天天住在我家？」

關雅琴這才點頭同意。

下班的時候，薛燦在樂天門口堵住了顧菲菲：「菲菲，你聽我說！我並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是張誠信對不起公司在先，我這樣做真的只是出於自衛，至於周惠明，我會想辦法補償他的！」

顧菲菲看着他諷刺地說：「補償？你打算給他多少錢，薛總經理？」

薛燦不免有些生氣了：「菲菲，你別這麼跟我說話好嗎？」

「那你要我怎麼說？」顧菲菲語氣冷淡，「我是不是該恭喜你順利打敗張誠信，獨攬樂天大權，最好再高呼三聲薛總萬歲萬萬歲啊！」

「菲菲你這樣說我真的很難過！」薛燦沉痛地說，「我只是在保護公司而已，連關雅琴關鍵時刻都能挺身而出指證張誠信，可你卻差點壞了我的大事，我有怪過你一句嗎？」

顧菲菲表面不說，心裏卻非常介意這件事，可表現在言語上卻更加強硬：「實在對不起，薛總經理，我在董事會上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薛燦見兩個人今天都有些衝動，實在不是談話的好時機，於是說了一聲「等心情好點再談好了」就開車走了，剩下顧菲菲一個人在江邊滿心幽怨地漫步。過了好久，她掏出手機給周惠明發去了一條短訊：惠明，今天的事不是你的錯，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現在我的心情也不好，所以我想你肯定更加難受，發個短訊問候一下，希望你能快樂起來！

這條沒頭沒腦的短訊正好被給情緒低落的周惠明收拾衣服的吳淑看了去，周惠明洗完臉出來的時候看見吳淑站在客廳里舉着手機：「你和顧菲菲今天又有什麼事啊？為什麼她說希望你快樂？」

周惠明拿過手機看完，抬頭瞪着吳淑：「為什麼偷看我手機？」

「我只是碰巧看到了而已！」吳淑解釋到一半就停了下來，換上另一種口氣，「怕我偷看，你手機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啊？」

又來了！周惠明最受不了她這樣：「你又想幹什麼啊？想吵架是嗎？」

「是我問你想幹什麼才對！」吳淑妒火中燒，「你和顧菲菲為什麼還糾纏不清？」

周惠明也氣急了：「我們為什麼糾纏不清你不知道嗎？要是沒有你的陰謀破壞，現在該是一對的本來就是我們倆！」

吳淑冷哼一聲：「周惠明，你可算是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了！」

周惠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無意再跟她爭執：「好，反正今天公司也出事了，索性就一次把話都說清楚吧！吳淑，你懷孕了，我不會和你離婚，但是請你不要再以懷孕為借口無理取鬧，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別弄得兩敗俱傷好嗎？」

吳淑再怎麼說也是關心周惠明的，一聽說公司出事就收起了自己的脾氣，關切地問道：「公司怎麼了？和顧菲菲有關？」

「別什麼事都扯到菲菲身上！」周惠明有些不耐煩。

吳淑也冷靜了下來，問出這麼多天以來折磨自己最深的問題：「惠明，你真的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嗎？」

「我們現在……」周惠明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好半天才說，「也就是點……恩情吧！」

吳淑看着周惠明離開，眼淚撲簌簌落下。

不知過了多久，吳淑的眼淚彷彿流幹了一樣，她使勁在臉上搓出了一點血色，站起身敲響了周惠明的房門。站在周惠明面前，吳淑下決心咬咬牙：「惠明，我們離婚吧！」

周惠明睜開眼看着吳淑，身心疲憊的他實在不想繼續爭吵：「吳淑，求你別鬧了好嗎？」

「我沒鬧。」吳淑的聲音是她這段時間以來從來沒有過的平靜，「惠明，我愛你，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愛！正因為這樣，我不能看着你痛苦。如果離婚可以讓你快樂起來的話，那我們就離婚吧！孩子我會生下來，不用擔心，我會撫養他長大，你永遠都是他的父親。總之，我們離婚吧！」

吳淑動容的一席話，讓周惠明不禁愣住。

吳淑沒有再說什麼，道了聲晚安就直接走了出去。周惠明看着她離開，長夜漫漫，可他內心複雜的情緒卻怎麼都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