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被稱為明山市第一年輕律師才俊，我一直相信自己是配這個稱號的。三十歲，男人如花的年齡，每年近百萬的進賬，在這個中等城市是足可引以為豪的。小時候律師就是我的夢想，畢業后的八年，憑着自己的奮鬥，我成為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
今天一大早，主任老秦就叫住了我，讓我到市司法局參加一個會。我是最反感參加這種枯燥無聊的會議，老秦應該知道的，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還讓我參加。老秦一直把我看作所里的搖錢樹，做事一般不違背我的意願。
現在律師事務所雖然脫鈎改制了，但是許多歷史遺留問題仍然沒有解決，律師事務所多多少少還和司法局存在着血肉聯繫，司法局在開會時喜歡把律師事務所的主任叫來聆訓，表明你律師事務所還是在我的領導下。
我掛着律師事務所副主任名頭，但是從來沒有去司法局參加過什麼會。今天老秦不知道怎麼考慮的，我再三詢問，這個老傢伙也不說為什麼，只說自己今天上午有個庭要開，局裏這次會議有非常重要的事，必須派個所主任去。
市司法局的三層小樓還是九十年代初建起來的，現在看起來顯得有些破舊。市裏的經濟這幾年不景氣，除了國稅、財政、公安這樣的財勢部門經濟稍微寬鬆，市裏大部分局委辦公條件都不怎麼樣。
明山市的發展是靠煤起家的，七十年代末還只是一個小城鎮，八十年代後山發現了煤田，十年間明山市迅速成長為一個經濟大市，但是當跨入二十一世紀時，該採的煤和該挖的礦基本都採挖完了后，全市經濟失去了支柱急速下滑，GDP由過去全省前五名退到現在的倒數第三。
明山市一下處在迷茫之中，不知道如何向前走了，雖然口中也吆喝着經濟轉型，但吆喝了五六年到現在也不知道該往哪裏轉。這兩年中央三令五申關閉小煤窯，對一些枯竭型煤礦企業也採取關停並轉。明山市隨之而來的問題就是失業的群體突然猛增，破產企業職工分流安置問題變得歷史性的嚴峻起來。
想起職工分流安置，我心中猛的一驚，老秦讓我來開會該不會是為了這事吧？！靠，這個老傢伙，如果真被我猜着了，回去不把你的老骨頭給拆了。
上個月接手了一個熟人介紹的案子。市礦務局下的西山煤礦關閉停產了，八百多號工人突然沒了飯碗，而且解除合同后應支付的經濟補償金無法到位，引起了工人的強烈不滿，在市政府靜坐了一個多星期，但是沒有達到任何效果，最後有人提議將礦務局的西山煤礦告上法院。最開始是在市勞動保障局申請勞動仲裁，市裏指示勞動保障局不準受理，工人們又起訴到法院。
一個朋友將這個案子介紹給了我。最開始我也不想接這個案子，知道這種涉及企業改制的案子最麻煩，但是看到案子標的接近五百來萬，代理費弄得好可到手十來萬的。案子其實很簡單，按照規定關閉企業應當支付給解除勞動關係職工相應的經濟補償金，但是西山煤礦卻不願意支付那麼大一筆補償費給工人。
現在辦事就得靠輿論，靠壓力，我告訴領頭的王小栓，雖然把西山煤礦告上了法院，每天靜坐上訪依然要進行，繼續給市政府施加壓力，但是不要有過激行為，防止被市政府抓住把柄。這就叫訴訟、上訪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過了幾天，老秦把我偷偷叫到他的辦公室。"你小子是否接了涉及礦務局的一個案子？"老秦問道。
"案子受理審批手續不還是你辦的嗎？"這個老傢伙總是喜歡裝糊塗。
"市裏不讓律師攪和企業改制的事，你趕緊撤了吧，好好跟當事人解釋一下。"老秦一本正經的。
"市裏說什麼就是什麼！？人家中央還積極鼓勵律師參與企業改制。"我最煩聽到市裏市裏的，市裏這幫官僚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總是喜歡把我們律師當作不安定分子。
"老弟，我可告訴你了，這可是市裏讓我轉告你的。你自己決定，出事了你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老秦最後撂下這樣一句話。
律師講的就是誠信，我能夠有今天也在於此，出爾反爾我是不願意做的。這件事老秦以後沒有再問過我，我自然也沒有當回事。
今天老秦突然讓我來開會，會不會就是為了這事。這個老東西，也太不厚道了，竟然不提前告訴我。既然來都來了，司法局還能把我吃了？再說好久沒來司法局看看了。
走進司法局大院，門衛老頭竟然不讓我進，解釋半天也沒有用，司法局的大門一年我難得踏進幾次，難怪老頭如此。無奈我只好拿出律師證，老頭認真拿到手裏翻了翻，並且嚴肅的對我說，"以後來要主動出示證件！"
我靠，足夠我暈了！這老頭把司法局當成國務院了？沒有跟老頭過多計較，昂首進入了司法局大樓。會議室在三層。好久沒有爬過樓梯，上到三樓竟然有些喘氣。看來以後得加強鍛煉了，省得未老先衰，浪費了大好青春。
會議室門敞開着，老遠就聽到了雲強所的楊杠救和司法局的女幹部打情罵俏的聲音。他這個拗口古怪的名字也是有來歷的，聽他媽說發洪水被沖走，被一個楊樹竿給擋住才撿回小命，之後他媽就把他的名字改成楊杠救了。估計老楊要是被頭驢救了，名字肯定變成楊驢救了。
"老楊，看你今天面色紅潤，春光蕩漾啊。"我主動打起了招呼，表示我的到來。
"稀客，真是稀客。那陣風把我們的陳大律師吹進司法局了。"楊杠救扭頭一看是我，故作誇張的說道。
"錦榮老弟，昨天庭上你可夠陰的，以後給老哥留點餘地喲。"這是至誠所的老吳。昨天剛在庭上和他交手，被我整得一塌糊塗。
"哪裏哪裏，你老吳太誇張了！"我跟他們互相打着哈哈，已示互相問候，然後找到一個空位坐了下來。鼻里立刻送來一陣女人的幽香，扭頭一看，司法局的女科長劉小麗正坐在我旁邊。
劉小麗的公公趙金平是市政府常務副市長，兼市公安局局長，趙金平在市領導班子裏只是排名第五，但他是從明山市基層上來的幹部，在市裏勢力根深蒂固，實際權力在另外兩個副書記之上，除了書記市長外很少人敢惹他。但是劉小麗的老公趙志強卻是個十足的紈絝子弟，在外拈花惹草，吃喝玩樂，無所不能。
劉小麗模樣算不得非常漂亮，但擁有一副惹火的身材，該大的大，該小的小，女人味十足。雖然是冬天穿着較厚，但是那好身材仍然可以讓你浮想聯翩。我認識劉小麗是在前年的律師繼續教育培訓會上，之後又互相碰過幾次面，互相感覺還不錯。
劉小麗的口碑很好，沒有傳出風流幽怨之類的故事，屬於適合做老婆的那一類女人。我對劉小麗的感覺其實還不錯。唉，但是卻嫁給了趙志強這個花花公子，整天只能做個怨婦獨守空房，真是可惜了！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屋內突然安靜下來。抬頭一看，司法局的局長們魚貫而入。一把手吳奉賢走在前面，拿着日記本，昂首挺胸，目不斜視。他以前做過縣長，聽說還出了點成績，但是不知道後來怎麼被調到司法局做局長。後面依次按照領導班子裏的排序，走過來的是康副局長、史副局長、邵副局長以及紀檢組長董長路。
這幾個副局長我和邵副局長比較熟悉，他年紀較輕，35歲左右，主管律師工作，政治前途還比較光明。我和他比較談得來，私下吃飯交流過很多次，其他幾位副局長只是在飯局上見過幾次，之間沒有過多交往。
我最受不了這種完全程序化的會議，固定的人員，固定的內容，固定的腔調，一次會開下來需要兩三個小時，直接能把你憋悶死，最後你還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這也是我不願來開會的最主要原因。
經過剛才那麼一折騰，我好像忘了這次會議可能涉及到我。我什麼場面沒有見過，這樣一個小會還能把我吃了不成？我正了正領帶，拉了拉西裝，身子向上挺了挺。
會議由副局長老康主持，機關會議的主持都有自己的規律，一般都是由二把手主持。副局長老史傳達了市裏經濟工作會議精神。NND，不知道經濟工作和你們的司法行政工作有多大關係，還值得專門開會傳達。
其他幾位副手先後宣讀了一些文件，弄得我昏昏欲睡，這種會真是要命。最後，局長老吳開始講話。無非總結了一下前段時間工作，落實好市裏會議精神之類的，最後轉到安全穩定上來。
老吳首先強調了一下安全穩定的重要性，提出司法局要在安全穩定中發揮重要的作用，強調律師要配合市裏做好穩定工作，特別是對於企業改制工作的法律委託要把握好尺度。果然不出我所料，話題開始向我身上轉移了。
"當前我市企業改制任務很重，特別是到年終，下崗職工與企業間矛盾突出，司法行政部門要在安撫穩定職工上積極配合市裏做工作，律師也要盡量利用法律來安撫下崗職工情緒。過去大家也都積極配合市裏做了大量的工作，我在此表示感謝。"副局長老史立刻帶頭鼓起掌來，會議室隨之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老吳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繼續做起報告來："但是，目前我們的工作仍然存在很多問題，尤其是在我們一些律師身上。個別律師在維護穩定上不但不幫忙做工作，反而起煽風點火的作用，唯恐天下不亂。"老吳講完這句話抬頭意味深長的掃了我一眼。會議室的眼睛像跟着指向標一樣都對準了我，領導的中心作用體現得就是明顯。
好個老小子，矛頭真的對準我了。旁邊的劉小麗用胳膊在桌下輕輕碰了我一下，提醒我老吳是在針對我。我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形勢，仍然面不改色，紋絲不動，假裝不知道，看他能把我咋樣。
老吳繼續在講："現在有些人認為律師脫離政府部門了，把自己當成自由人，就可以無法無天，想怎樣就怎樣，這種觀念是極其錯誤的！律師仍然是在共產黨領導下的律師，律師不但要講法律，還要講政治，步調要與市委市政府保持一致。
"前幾天白市長專門和我進行談話，對當前做好企業改制工作做了重要指示。有個別律師我已經間接的提醒過你，讓你別亂插手市裏企業改制中下崗職工問題，但是你竟然把我的話當作耳旁風，不但擅自接受不該接受的案子，還鼓動下崗職工上訪靜坐。別忘了你的證是我們司法行政部門發的，我們也有權收回！"最後一句話說得有點斬釘截鐵的味道。
這個老吳，點到為止就行了，非要點明了,逼我下不了台！不能再忍了，否則顯得太窩囊。我舉了一下手，站了起來。大家沒有想到我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會議室的氣氛倏然變得緊張起來，所有人把目光都對準了我。
"吳局長，我知道你說的-你-就是我，我對你的有些話想談點自己的看法。"我盡量保持着語氣的平靜，顯示出一個職業律師應有的風度，"我認為幫助下崗職工通過訴訟的渠道追討經濟補償金是符合法律程序的，這也是作為一個律師的權利和職責。下崗職工上訪的方式雖然有些過激，但相對於企業耍賴扣發工人的血汗錢，也就沒有什麼不對。再說，法律賦予了人民群眾上訪的權利，這個我們沒有權力剝奪。"
局長老吳的臉拉了下來，"小陳律師，既然你挑明了，我就明確告訴你。我們不能只盯着法律，把法律當成幌子，還要注意市裏的政策和領導的指示，孤立的唯法也是不科學的。我們提醒你，是想幫助你，否則最後收不住尾就遲了，你知道這次上訪給市裏的穩定帶來多惡劣的影響嗎？！書記市長要是追究下來你擔當得起嗎?"
還孤立的唯法？我還就唯法了！你別把書記市長拿來壓我，擔不擔當關我鳥事，市裏又沒有擰着我的烏紗帽。"吳局長。"本應該叫你老吳才對，給你老頭子一個面子，"我認為唯法沒有什麼不對，至少我唯法不會犯法。職工上訪如果違法了，你可以叫市政府把他們全抓起來。"
"那你認為我會犯法了！你以為市政府不敢抓嗎，那個領頭的王小栓就應該被抓起來判刑！背後出謀劃策的人也脫不了干係！"老吳臉色由黑色轉為了醬色，突然抬手拍了一下桌子。這個老吳還真發飆了！
"小陳，你這是什麼態度！哪有這麼對吳局長說話的？！"副局長老康發話了。這個馬屁精！
"小陳，注意態度！"邵副局長為了避免老吳尷尬，"快跟吳局長道個歉。"
"吳局長，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犯法，但我也是嚴格依法行使我的權利。如果市委市政府認為我觸犯了法律，可以依法追究我的法律責任。"我認為我該堅持的原則還要堅持，堅持原則就是我的原則。
"你少跟我講什麼依法行使權利。你別以為你是無官一身輕，想怎樣就怎樣！"老吳這次徹底被我"征服"了，氣得使勁把手中的筆摔到桌上，"那好哇！你繼續去堅持你的原則去，不要在這浪費時間了！我看你能鬧騰多久！"
堅持就堅持，你又不發工資！走就走，我看你還能咋了？我合起了那個作為開會道具的本子，塞進我的老闆挎包，扭身離開了會議室。我知道我留給會議室的將是一片驚詫！管不了那麼多了……
今天真是鬱悶，從司法局大院走出來，涼風颼颼，一股寒意襲上身來。剛才確實有點衝動，這下和司法局徹底崩了，以後麻煩肯定少不了。轉念一想，崩就崩了，我又不是你老吳的科長、科員，還能拿我怎麼着？沒有錯犯到他們頭上，還真敢把我的證給撤了！我不告暈你丫的才怪呢。
抬手看了一下表，中午十二點了，不用回律師所了，老秦的賬回頭跟他算。先找個地方放鬆一下，乾脆找沈軍、江偉那兩個死黨出來一起吃飯。我們仨從小混到大，這兩小子上了個中專就出來混社會了。
沈軍老爸是市發改委主任，這小子仗着他老爸的關係，自己開了個建築公司折騰房地產，這兩年錢賺得不知道具體有多少。江偉跟在沈軍後面，也喝了不少"湯"。
電話打過去，沈軍說正陪客戶吃飯，沒有時間過來，讓我自己直接去嘉樂酒店，他吃完飯後直接過來。今天來司法局沒有開車，我溜達着走到嘉樂酒店，一路上仔細看了看這個城市，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感覺這個城市沒有什麼變化。
到酒店要了一盤迴鍋肉、一盤青菜、一罐啤酒，這是我的老習慣，到哪都喜歡點這兩個菜。沈軍他們嘲笑我是鄉下人，品位太低，整天吃肉都不膩。吃完后一點多鐘了，還不見沈軍那兩個小子的影子。
我來到酒店後面的洗浴中心，進去舒舒服服泡了個澡，之後叫了個女技師渾身上下按了一遍，渾身輕鬆，上午不快的事情也忘到九霄雲外。
迷迷瞪瞪感覺有些困了，來到中心大廳，找了個沙發蓋上毯子躺下。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被手邊的手機震醒，大廳的燈已經亮了，牆上的投影機正在放《滿城盡帶黃金甲》，畫面黑乎乎的，一看就知道是盜版。現代的盜版技術真厲害，前幾天才公映，今天盜版就出來了。
電話是沈軍打來的。"老大，你幹什麼去了？手機打了幾次都沒人接，還以為你出啥事情了。"這小子每次都是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
"靠，害怕我出事也沒見你來找我啊，別在這馬後炮了。我在這睡了一下午，沒事抓緊過來。"
"得得得，我和江偉一會就過來了。"
掛掉電話，看見好幾個未接電話，其中三四個都是所里老秦打來的。肯定是局長老吳找他問罪了，所以才急着找我問情況。讓你個老小子慢慢急去吧，可是被你害慘了。我收起手機又去沖了個澡，到更衣室換上衣服，來到酒店前廳等沈軍他們。
我在大廳坐了足足快一個小時，喝完四五杯茶，才看到沈軍的寶馬325i停靠了過來，這種寶馬屬於國產的，和人家7系列沒法比，市場價也就四十多萬，他小子不知道怎麼才花了二十來萬就弄到手了。
"你小子效率真叫個高啊，我都坐在這裏等你一個鐘頭了。"看見他們進入大廳，我沖着嚷開了，這小子不嚷不出血。
"哎呀，老大實在對不住，幾個客戶太難纏，今天晚上的節目我包了。"沈軍呵呵笑着，快步朝我走了過來。江偉跟在沈軍後面，由於身材魁梧很像是沈軍的保鏢。
"江偉，你小子越來越壯實了。"我和江偉打了個招呼。
"陳哥，下午和沈哥實在是忙，對不住！"江偉笑起來很憨厚，"走，到後面找幾個妞瀟灑去。"
"得了，我沒有你們那個愛好，整天就好這口，還是到後面酒吧喝點酒。"這兩個傢伙只要說放鬆就是找小姐，不知道哪有那麼多精力要放鬆。
我和沈軍、江偉進酒吧后找了個桌子坐下，要了幾罐啤酒。"老大，今天怎麼想起找我了，有什麼事情說吧？"沈軍知道我平時很少找他，一找他准有事。
"今天在市司法局和老吳他們幹了一仗，徹底吵崩了。"
"局長老吳？我靠，你不會吧，在這裏人家可是你的頂頭上司，你是不是不想幹了？！"沈軍張大了嘴，似乎不相信我說的，"詳細給我講講到底怎麼回事。"
我把上午的經歷給他們講了一遍，"我不犯事，老吳也奈何不了我，我又不指望他提拔，也不給我發工資。他當他的局長，我接我的案子。"
"陳哥，你真夠牛的，你這次玩大了。以後可要提防老吳給你小鞋穿。"江偉接着說了一句。
"切——"我做起了不屑狀，"好了，不說了，喝酒！"拿起一罐啤酒幹了，哎呀，太涼了，刺激得我渾身一激靈。"太涼了，服務員，來一杯Cocktail。"
"老大，你在這裏坐會，我去和熟人打個招呼。"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兩人已經起身向別的地方走去。"真是沒義氣啊！"一口將一杯Cocktail又灌了下去。
"先生，試試這個酒！"一聲甜甜的聲音傳來，我不用抬頭就知道是推銷的酒水妹，大部分都是在校的學生。
她們通常會穿着短短很貼身的裙子，將青春曼妙的身材勾勒出來，身上掛着"明山啤酒"的飄帶。我抬頭看了一眼，火紅的旗袍，甜甜的笑容，啤酒雖然不咋樣，但美女一般是不好拒絕的。
"給我來十瓶！"我伸手在她後面拍了一把，滑膩膩的手感不錯。我的動作並沒有讓她表現出什麼不快，興奮的表情倒是立刻在臉上表現出來，很熟練從前台將啤酒給我端了過來。"謝謝你了，先生你慢用，如果有什麼需要你叫我。"然後給我留下一個甜甜的微笑飄然而去。
沈軍和江偉不知道什麼時候和兩個女孩子聊得正歡，"重色輕友！"我憤懣的說了一句。回頭把酒吧看了一圈，沒有幾個什麼好貨色。沈軍和江偉在女色方面的品位就比我低多了，他們屬於餓狼型的，好像飢不擇食的。這點我比他們強，亂七八糟的女人我是不會碰的。
啤酒真是好東西，用它來打發時間最好不過了。不一會，十瓶啤酒全下肚了。頭昏沉沉的，眼睛也變得迷離起來，但是感覺還沒有盡興，眼前感覺那個紅色的酒水妹人影又過來了。
"小姐，再來十瓶！"我拿手指了指紅色的人影。
"先生，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服務生。"仍然是甜甜的女音。
"我沒說你是服務生，你只要賣給我就行了。"腦子越來越沉。
"先生，你說話文明點，什麼賣不賣的！"甜甜的聲音帶着惱怒。
"剛才笑呵呵的賣，現在不賣了，你有問題啊？裝什麼純啊！"我伸手過去想過去拉她一下，但是眼前漂浮怎麼也抓不住。
"無賴！"一聲嬌喝。
"你小子欠揍！"一個黑影突然晃了過來，感覺臉上受到了重重一擊，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再次醒了過來，看了看是躺在酒店的房間里，想了好半天才回憶起來剛才是被人揍了。今天怎麼這麼倒霉，他媽的挨批還挨揍！
"老大，你終於醒了。今天怎麼自己喝那麼多悶酒？和你過去的風格可不象，老吳不至於把你整得借酒消愁吧。"沈軍那小子的聲音。
"少在我面前提老吳，以後跟你們也斷交了！我靠，我被揍了你們竟然沒有一點反應，還在說風涼話，你們可真夠義氣？"我這次徹底被這兩小子氣暈了。
想當年高中為了幫這兩小子打架，被社會一幫混混追得一個星期不敢去學校。"他媽的昨天是誰打我，簡直無法無天了。堂堂一個律師被人揍翻在地，我以後還怎麼混？！"
"老大，哪能呢，咱們兄弟你還不知道，那是磕頭的交情。昨天都怪我們的疏忽，你喝太多了。但是喝多了調戲誰不好你怎麼去調戲她，這一點你可真牛！"江偉湊了過來。
"調戲她？她是誰，我昨天調戲誰了？"我一頭霧水。
"市長白少卿的千金，白曉琳。"提起這個女人，沈軍眼睛好像放光一樣，"我可是垂涎了好幾年，沒敢行動。你老兄可真行，不愧是我們的老大。"
"市長千金？靠，市長千金怎麼了？"今天真夠悲哀的，上午也是那個什麼鳥白市長藉助老吳的手把我給整了，下午又被他家丫頭給打了，想想都鬱悶。老白，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
"但是剛才打你的卻不是白曉琳，而是副市長趙金平的兒子趙志強。昨天白曉琳好像是由趙志強陪着來酒吧的。"沈軍補充著說道，"趙志強你是知道的，我和他也很熟。昨天怪我不在旁邊，其實都是自己人。趙志強當場表示了歉意，我們也不好說什麼，都是生意夥伴，關係不敢弄得太僵。"
"什麼！趙志強？！我竟然讓這個鳥人給打了！你小子還自己人。"怎麼這麼倒霉，心中那個窩囊勁真是無以言表。"趙志強不是有老婆嗎，還和白曉琳攪和在一起！"
趙志強平日遊手好閒，在市裏拉幫結派，藉助老趙的勢力扯虎皮拉大旗，承攬項目倒手轉賣，幫人跑門子等等。沈軍老爸雖然是發改委主任，但是他很多項目只有通過趙志強才能搞到手。
"什麼千金，和趙志強這樣的貨色攪在一起，還會是什麼好鳥？男盜女娼！你小子也夠沒出息的，還垂涎好幾年，我是真服了你！"為了腌臢沈軍一下，說話時我表現出一臉的不齒。
第二天上午九點鐘我趕到了所里，一進門就看見老秦滴溜溜的轉。"我的陳少爺，你可把我急死了，昨天打你電話你也不接。局長老吳下午把我罵了個狗血噴頭，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好你個老秦，還好意思問我。你這不是和老吳合謀整我嗎？讓我毫無準備的去接受老吳的大批鬥，你居心何在？"我生氣的質問道。
"你可是冤枉我了！我要是告訴你了，你肯定不會去，老吳同樣要罵我。以前我提醒你讓你不要接手那個案子，現在可好，捅婁子了吧？"老秦一臉的無辜，停頓了一下繼續嘮叨，"我向局裏的人問了一下，才知道你昨天下午和老吳鬧翻了。唉，年輕人火氣怎麼這麼大，適當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不就好了，和局裏關係弄僵了所里不好交代。"
"老秦，你也別嘮叨了，昨天的事情是我個人行為，出了什麼事我一個人兜著。你們要是怕我連累了所里，大不了把我掃地出門。"
"千萬別！你可是我們所里的頂樑柱，你走了這個所哪裏還能撐得住？"老秦討好似的嘿嘿笑了一聲，"回頭這個事情我慢慢和局長老吳談談，我想應該沒有多大問題的。"
老秦和稀泥的本事我知道，我也相信他的能力，這點在司法局都是出了名的，但是現在我不需要。"老秦，你不用費心了，用不着你這麼做，別弄到最後你難堪。這個案子我是不會放棄的，而且我也不會向老吳認錯的。"我可不想到手的十幾萬因為老吳我就放棄，本身我自己有什麼錯？不讓律師接案子，律師都喝西北風去啊。
"好好，這件事我不管，但是你以後要注意方式，不能過於急躁。"老秦非常了解我的性格，知道勉強不了，於是又和我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今年快到年底了，你的法律援助任務一件也沒有完成，回頭年度註冊的時候市局那裏說不過去，現在手頭有一個你辦辦吧？"
"看看又來了，我自己手頭的案子做不過來，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還法律援助？過去你不是幫我都糊弄過去了，你把案子交給助理小靳做，記到我頭上，我再補貼點辦案費給小靳。我一會還要去中院跟進一下案子，你幫我處理得了。"
"我都成了你的秘書了，主任這個位置應當讓你來。"老秦搖了搖頭，顯出很無奈的表情。
"別別別，我的秦大主任，我對你這個位置可沒有一點興趣，你還是自己留着慢慢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