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的愛從遇見你開始

第九章 我的愛從遇見你開始

第一節

晚風習習,掠過唐婧的臉頰,掃去了些許炙熱。

她和景澄在一片椰樹林中悠然地散步,耳邊傳來風動樹葉時簌簌的聲音。月光透過密密匝匝的樹葉,投映下一片片淡金色的光亮,微風掠過,搖碎一地光影。

飯後散步的時光,此刻在唐婧看來,分外愜意。平時她回到家,由於工作了一天,也就沒有什麼閒情逸緻去散步,往往是窩在房間里,上上網,聊聊天。

兩人沿着小徑走了一圈又一圈,聊了一些瑣碎的事。唐婧有些累了,看到了一處長椅,「坐那兒,歇會兒吧。」

「好。」景澄隨了她的意。

晚上的三亞,要比白日裏安靜多了,氣溫也降了不少,唐婧坐着坐着就感到吹來的鳳不是涼快,而是有些冷了。

身後的椰樹,寬大的葉片垂了下來,稍稍觸及唐婧的頭,唐婧只好往景澄那邊挪了挪。

景澄略有些吃驚地看着她,旋即,絲絲笑容掛在了嘴邊,她靠近他,是她無言的愛的表示嗎?

「笑什麼?」他在笑樹葉跟她的親密接觸嗎?唐婧搓了搓漸漸變涼的胳膊問道。

「沒什麼。」景澄勾起堅毅的唇。

「這兒的溫差挺大的。」

「沒有吧,你是不是覺得冷?」

「還好。」唐婧答。

他們周圍滿是蓊花鬱郁的樹,白日裏步行其中自是涼快,晚上的溫差也就稍稍低了點兒。

「你平時很少回家嗎?」唐婧問。

「嗯。」對於這個話題,景澄表現出一副淡漠的神情。

「那個……你很討厭韓瑤嗎?」既然韓瑤已經是景光慶去上門的媳婦,唐婧覺得,這麼多年過去了,景澄不應該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里,這樣的話,他對韓瑤的情感,將是一成不變的冷漠。

「是。」景澄坦誠道,他定定地望着唐婧,眼眸深深而淡漠,「你都知道什麼?」

「活在痛苦的記憶力,你不覺得累嗎?」唐婧繼續說她想說的。

「還好,見不到她,就不會想起。」景澄的眼中平添了點憂傷,唐婧的話題輕易地就將他帶到了那個痛苦不堪的過去,所以,很多時候,景澄是不願意看到韓瑤的,他回家的次數也是寥寥無幾。

他是討厭韓瑤,從被他看到她跟他的父親激情纏綿的那天起,他就討厭這個女人,當然,他亦是討厭景光慶的。但是,景光慶是他的父親,和他血脈相連,再怎麼討厭,他們終歸父子,還是無法改變的。

「如果你嘗試着面對韓瑤,你的心結或許可以打開。」解鈴還須繫鈴人。

然而,對於景澄,要他面對韓瑤,談何容易?曾經,景光慶試圖說服景澄接受韓瑤做他的媽媽,他覺得可笑萬分,亦是可氣萬分。不過,景光慶要娶她,景澄乍然沒有辦法阻止他的做法。

時隔多年,往事歷歷在目,在景澄的心底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傷疤。

「……」景澄輕輕地搖了搖頭,他堅持了那麼久冷漠地對待韓瑤,如果要他換一種方式對待她,他想自己不會做到的。

「可能……她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壞呢。」唐婧覺得,一個只是貪圖多錢的女人是不會跟景光慶活這麼久,定會朝三暮四,把家裏搞得雞犬不寧。她問過楊姍,韓瑤進了景家大門后,並沒有起什麼波瀾。再者,通過她的眼睛看到的韓瑤,韓瑤並不是多麼壞的女人。她接觸韓瑤甚少,但是,有時,一件小事就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比如,面對景澄時,韓瑤一直未變的軟言軟語,她去參加周蕾蕾婚禮,去洗手間時,韓瑤遞給她的紙巾。

也許,也許韓瑤並不壞。唐婧主觀方面如是想。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知道嗎?」景澄嘴角揚起嘲諷般的笑意。

到底是無法說服他,唐婧只好作罷,轉移話題:「那你覺得你了解我嗎?」

景澄遲疑了,沒有作答,他摟過唐婧的肩,好聽的聲音輕輕掃過她的耳畔,如柔和的風:「沒有誰能夠真正地了解誰,不過,我了解此刻的你。」

唐婧的肩膀微微一抖,幅度甚小,卻被景澄發覺了,他問:「還冷嗎?」

殊不知,唐婧並不是因為冷而發抖,她仰頭看着他,他的眼眸在暗寂的夜裏愈顯深邃,如同深甬,把她一點一點地吸了進去,網羅了她的心神。

他掌心下的溫暖傳遞到她的手臂,一直蔓延至她的心底,這時,她感覺方才風都乖乖地飄走了,迎接她的是滿滿的溫暖,將她包圍。

「這麼多年,你爸媽相處得怎麼樣?」景澄輕聲問。

「挺好的啊,都老夫老妻啦。」在唐婧心中,她的爸媽一直都相處地很融洽,鮮少吵架,頂多為了些小事鬥鬥嘴,事後,很快又都忘了,繼續過日子。她覺得,她爸媽的感情已經融入了生活,從愛情轉變為親情了,這樣的感情,如同嵌入了彼此的生命里,難以抽離。

景澄恍若未聞,許久的緘默。

唐婧抬起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低柔地說:「別想了,都過去了。」

景澄把她圈在了他的懷裏,握住了她的手,小聲說:「但願不會再想起。」

但是,景澄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但願,很難實現。

待在三亞的第三天,到了晚上,海邊颳起了大風,遊客們只好窩在旅館里,唐婧他們亦是。

唐婧住的地方能看到海,大風呼呼地直鑽進房間里,窗帘如同風中的殘葉,胡亂地飛舞著。唐婧急忙走到窗前,試圖要關上窗,迎來了呼嘯的風,狠狠地刮著她的臉。

「不會是颱風吧?」楊姍趕緊上前幫忙。

「不會吧?」

楊姍拿開了擋在唐婧面前的窗帘,唐婧用力地想拉上窗戶,可偏偏窗戶就是不聽話,拉不上,裏面好像卡了什麼似的,任由唐婧使多大的力都無濟於事。

「哎哎……」楊姍轉過身,看到救星一般大喊道。

路過房間門口的景澄立即頓住腳步,看着和風奮力「搏鬥」的她們倆,花面有點滑稽,不禁微微笑起來。

「你沒聽到啊,快來。」楊姍繼續喊。

景澄走過去,一下就把窗戶關上了,房間里頓時風平浪靜。

「男人,還是有些利用價值的嘛,有勁。「楊姍放下窗帘,舒了口氣。

楊姍湊到了景澄身邊,在他身上嗅了一圈,捏住鼻子:「你又喝酒了?」

「嗯。」景澄平淡地說。

唐婧翻開旅行包,拿出兩副牌:「要不要來玩牌?」

牌玩到一半時,楊姍的電話響了,她拿過手機,對她們說:「我先接下電話。」說完,她開門出去接了。

十分鐘過了,二十分鐘過了,還不見楊姍回來,唐婧等得有點着急了,不禁自言自語道:「楊姍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要不分三個人的牌,我們倆先玩,怎麼樣?」景澄提議。

「好吧。」雖然兩個人玩沒有三個人玩有意思,但總好過兩個人尷尬對望。

「我們現在來的話輸了就不給錢了。」景澄說。

唐婧一聽,心裏樂了,這不正是她想的嘛,因為她的牌技並不怎麼樣,她爽快地答道:「好啊。」

「不過……」景澄挑起眉。

「嗯?」唐婧看到景澄眼中頗有深意的笑,心下突然一沉,他要玩什麼花樣?

「誰輸了,就必須回答對方一個問題。」

「好啊。」唐婧輕快地答應了,她覺得這樣比來錢好多了。

「你輸了。」唐婧興奮地說,一局結束,景澄輸給了唐婧,「我想想,該問你什麼呢?」她作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

「你上學的時候,有沒有女生追過你?」唐婧問。

「有。」景澄回答。

「多少?」

「我已經回答你一個問題了。」景澄悠然地洗著牌,不再回答。

「噢——」唐婧有些後悔了,這個問題問得太沒水準了,下次一定得挑個難的為難為難他。

下次,離她還有多遠呢?

下一局,景澄贏了,他沒有笑,反而正經地看着唐婧,這讓唐婧有點緊張起來。

有什麼好緊張的呢,又不是面臨什麼重要的考試,唐婧故作放鬆地說:「問吧。」

「你做過最後悔的事是什麼?」

一下子把唐婧給問住了,她撓撓頭:「我想一想啊。」

「必須是實話。」景澄的嘴角溢出淺淺的笑。

可惡,問這麼刁鑽的問題,唐婧暗想,她沉思了好一會兒,略略皺眉:「高考的志願是按照我爸的意見填的,最後錄取我的是第二志願,而我的分數是夠得上第一志願的。」

「你後悔聽你爸的話了?」

「是啊,不過,也談不上最後悔吧,我後悔的事挺多的。我常常說錯話,惹別人不開心,說完我就後悔啦。」唐婧問景澄,「你呢?有沒有?說說看。」

景澄的笑容里突然間夾雜了一絲苦澀,他要說,他最後悔生長在景家,有景光慶這樣的老爸,有韓瑤這樣的繼母嗎?這個問題他沒有作答。

看到景澄的神色起了變化,唐婧拿過他手中的牌:「我來洗吧。」

景澄的目光被唐婧洗牌時笨手笨腳的樣子吸引了去,他不由得笑了:「哪有你這樣洗牌的。」

他從她手中拿過牌,熟練地操作著。

唐婧在一旁看着他洗牌的動作,甚為瀟灑,一張張紙牌在他手中有序而靈動地被翻動着。

「這次你要小心點,別再輸了。」景澄貌似很善意地提醒唐婧。

唐婧瞪了他一眼,自信滿滿地說:「我不會再輸給你的。」

最後唐婧這邊的戰績格外慘淡,對方手中已無一張牌,而她手中還捏著八九張牌,自是悲劇收場。

「你問吧。」景澄先說。

「什麼?」唐婧詫異地問,「這局不是……我輸了?」最後三個字她艱難地從牙縫裏擠了出來。

「給你機會都不要嗎?」景澄挑眉問。

「既然你給我機會,我當然要了。」

景澄如此大方,唐婧也不想為難他,或者說是不想看到他不開心的樣子,乾脆問:「你做過最開心的事是什麼呢?」沒有絲毫猶疑,景澄脫口而出:「遇見你。」

第二節

時間仿若峽谷間的溪水,順流而下,緩緩流逝。

他們終於玩累了,景澄仰面躺在了一張床上,唐婧的臉浮現在他視線的正上方:「我出去一下。」

「幹嗎?」

「想聽嗎?」

「嗯。」

「你猜。」唐婧微微笑道。

她轉身欲走,他抓住了她的手:「去哪兒?」

哎,他還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啊,唐婧只好告訴他:「出去買點飲料。」

「外面還颳風嗎?」

唐婧拉開窗帘,看了看窗外,樹木搖擺的幅度小了很多:「不怎麼颳了。」

「我一會兒就會回來的。」唐婧稍稍握緊了他的手,隨即,鬆開。

出去那會兒,唐婧並沒去買飲料,而是給楊姍發了條信息,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卻沒有迴音。

等唐婧回到房間時,意外地看到景澄還沒走,她走了過去,才發現他已經睡着。

他睡相極好,中規中矩地躺着,英俊的面龐上籠罩了光,有着一種雕刻般立體的美,薄唇稍稍張開,增添了一份誘惑力。這時候的他,安靜萬分,像個乖乖的小孩,在自己無憂無慮的世界裏安然地睡著了。

他不應該在這兒睡着啊。唐婧思量著要不要把他推醒,想來想去,還是打算推醒他,但是,當她的手要碰到他的胳膊時,她卻猶疑了。

她想,還是她去看看這家旅館還有沒有空房間,就讓他現在這兒睡吧。

她去問了前台,結果讓她失望,沒有空房了。

怎麼辦?

要是楊姍不會房間,她就只能露宿街頭了,想了想,終究還是回去了。

與此同時,她也收到了楊姍的信息,「婧婧,今晚我不回去了,別擔心,我有地方住。」

唐婧無奈地坐在床上,難道這又是楊姍的小把戲?

「唉……」她長長地嘆了口氣。

今晚,他們倆要在一個房間里睡了?為了安慰自己,唐婧只好想,幸好不在同一張床上睡覺。

海南之旅,很多人滿載而歸,唐婧也不例外,她買了些葉子糖、魷魚乾和珍珠飾品,帶回去送給周蕾蕾。

坐在回去的飛機上,楊姍又開始問一個問題:「那天晚上,你們做了些什麼啊?」

「沒什麼的。」唐婧側過臉去,跟前幾次回答她一樣,裝作很鎮定。

「說嘛。」楊姍緊追不捨地說。

「你那天怎麼沒回去,真的有事嗎?」唐婧拋出她的疑問。

「怎麼了?你以為我故意不回去,讓你們倆同處一室的嗎?」楊姍笑道。

「難道不是嗎?」

楊姍搖搖頭,開始解釋。

那晚,其實她真的有事。一個在海南的朋友邀楊姍去她家做客,人家熱情,楊姍又愛玩,就在朋友那兒過夜了。

「噢,這樣。」唐婧若有所思的應。

「快說說,你們倆到底有沒有那個那個。」楊姍小聲問她。

唐婧的思緒飄到了那晚,那個看似波瀾不驚的夜晚。

她洗好澡,躺在床上,好長時間都沒有睡着,因為另一張床上睡着的不是楊姍,而是景澄。

房間里很安靜,唐婧能聽到景澄輕微的鼾聲,似乎睡得很香甜。

在景澄的鼾聲中,唐婧漸漸沉入睡夢中。

不知道那會兒是幾點,只知道周圍沒有了任何聲音。窗帘沒有拉嚴實,外面有幾縷光透進來。唐婧感到有人貼着她的身體,並且有一雙手環在她的腰際,她警覺般轉過身,毫無疑問,抱着她的那個人,正是景澄。

「你怎麼睡到我這兒了?」唐婧推着他。

「婧婧……」景澄含含糊糊地親昵叫她,把她禁錮在他溫暖而寬厚的胸膛里。

唐婧在他懷裏一陣亂動,她試圖推開他,奈何她的力氣怎能敵得過他,她只好屈服於他,乖乖就範。

「別亂動,損耗體力的。」景澄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耳畔,惹得她渾身一震酥麻。

「你想幹嗎?」

他們靠得這般近,景澄身上帶着的酒氣,很快就竄進了唐婧的鼻子裏,唐婧不禁蹙眉:「你別這樣。」

「我想這樣抱着你。」進廠愈發抱緊她了。

兩人穿着薄薄的衣服,身體相貼,唐婧能感到他身體的灼熱。

似乎很久沒有人這麼近,這麼緊地擁抱她了,此刻,景澄就像和煦的暖陽包裹着她,給予她心靈上,或者是……身體上的某種溫暖。她變得格外安靜,宛若一朵愀然綻放在枝頭的花兒,不聲不響,只靜靜地窩在自己小小的世界,享受彼此相擁,一秒、兩秒、三秒……時間分分秒秒地在他們的溫暖中被延長。

全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倆,索取著各自的懷抱。

唐婧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不知是氣溫的緣故,還是抱久了的緣故,她稍微縮回了身體,低低地說:「我有些熱了。」

「噢。」景澄只應了一聲,仍將她緊緊抱着,好似她是他心頭的寶貝。他想讓她離他近點,在他咫尺可觸的距離,這樣才會心安。

他將她拉近了些,讓唐婧貼在他的胸口。

隨即,世界好像失了聲,唐婧唯獨聽見他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怦怦怦」地衝擊她的耳膜,帶有一股異樣的震撼力,跳進她的心房。

有溫熱的氣息開始靠近她的耳朵,漸漸,漸漸靠近。那些氣息好似攜帶了膠着曖昧的意味,徐徐溜進她的耳中,如同烏雲蔽日時突然溜出來的那一縷光線,讓她不設防。

景澄越來越近地抵達她的耳朵,含住了她柔軟的耳垂,輕輕吸允。

她的心猛地一顫,手肘抵着他的胸口,聲音裏帶着輕微的顫音:「不要。」

景澄沒有應答,繼續他親熱的動作,他的動作極輕極輕,舌尖在她的耳垂上來回掃過,如同輕柔的羽毛般,痒痒的,惹得唐婧的身體不由得顫慄了下。繼而,他沿着她的耳垂,一路蜿蜒向上,吻到了她的耳廓。

唐婧的耳朵越來越燙,臉頰泛紅,她想阻止他這麼做,卻有一絲無力感。

她越是想推開他,他的力道越大。

「不要,不要……」唐婧的聲音里略帶了點求饒。

然而,景澄卻置若罔聞。

他只知道他愛她,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身體。他想一點一點把她揉進他的身體里。

愛讓他喪失了平日裏的理智,那些在他心中洶湧而至的愛,讓他無法自控。

黑暗中,曖昧繾綣,豈由得他控制自己的心緒和行為?

她求饒的聲音,更添了份魅惑,把他深深地卷了進去,讓他難以抽身。

他輕柔地撫摸着她的臉,嘴唇從耳朵滑向她的臉。他在她額頭上落下滾燙的吻,繼而,往下,一點點移動,從臉頰至嘴唇。

她的嘴唇那般柔軟,他像個貪戀的小孩,停在上面親吻。對此,他似乎並不怎麼滿足,又想滑進她的唇內,她卻緊緊地閉着,守着這道防線,奈何這道防線很快就被他攻破了。他啟開了她的牙關,在她的春內侵佔著每一塊領地。

唐婧穿着薄薄的睡裙,景澄的手有些顫顫巍巍地移向她胸前那塊突起的小山丘。

她拿開了他的手,他安靜了一會兒,手又移向那兒嘴裏呢喃:「就摸一下。」

「不可以。」唐婧斷然拒絕。

「好嗎?」他徵求道。

他問的時候,手已經到達了那兒,他撩起她的睡裙。手從她的大腿經過小腹漸漸摸到了她胸前的柔軟。

「好軟。」他的氣息全數竄進了她的口舌間。

意亂情迷中,他一個反身壓住了她。

她安靜下來,不掙扎了,有些氣喘地看着他。

紀律光線下,他的臉顯得更為俊朗,眼中溢出無盡的寵溺。

她的手撫摸上他的臉,一遍一遍摩挲著。他將手貼在了她的手背上,溫柔地看着她。

他看到她微微揚起的嘴角,恍惚中,似有什麼在悄無聲息地流竄。他熱烈地親吻她,手在她的睡裙下,那片柔軟處,輕輕揉捏。

他的吻從她的嘴唇往下,到她的脖子,再到她那凸起的小山丘處。

唐婧才喘氣聲逐漸大了,身體微微顫慄,彷彿有無數細密的電流流經她身體每一處。

幾番攻略下,景澄終於進入了唐婧的身體。第一次,他覺得,男人和女人的身體竟然可以如此親密接觸,兩人的身體好似合二為一了,融進了彼此的溫存里。

他在她的身體里起起伏伏,動作時強時弱,時快時慢,如同掌控風俗的風神。靜謐的房間里,傳來絲絲低低的呻吟聲,隱約間,他看到她皺緊的眉頭。他停了停,趴伏在她光潔優美的身體上,藉著些微的光,輕輕捋開她耳際的頭髮,湊近她耳畔說:「第一次吧,疼嗎?我動作慢點。」說完,親了親她的嘴角。

唐婧雙手環住他的腰,點點頭。然後,情不自禁地撫摸他裸露的後背,漸漸往上,吊上他的脖頸。

景澄略微直起身體,放緩動作,開始有律動地在她體內穿梭。

微微的疼痛又侵襲唐婧,她下意識地咬住下嘴唇,身體禁不住劇烈地顫抖。

空氣里,逸出絲絲嬌喘聲,著聲音深深地把景澄往裏面吸,令他控制不住地抱緊唐婧纖細的腰肢,他一個挺身而入。在慾望的最頂峰,她抓緊他的身體,變大的嬌喘聲撕裂了黑暗的寧靜。

終於,景澄從她的身體慢慢抽離出來,臉上沁了些汗。

「你不進去,我就不會疼,是嗎?」唐婧喘著氣問景澄。

景澄移到她的身側,吻上她的唇,低沉地說:「傻瓜,以後進去就不會疼了……」聲音如浸了蜜水的黃桃,萬分清甜。

以後?該死,這個傢伙這麼貪心。唐婧想。

不知為什麼,此刻,她卻迷戀他的體溫、他的懷抱,將頭埋進他的胸膛。

無盡的溫存在房間里漫浸,甜蜜在他們之間慢慢滲透。

楊姍還在期待能從唐婧身體上套點什麼,然而,仍是徒勞。

旅遊結束,唐婧迅速地投入到工作中。

偶爾遇到景澄時,她隱隱覺得有些不自在。

這天下班,景澄攔住了她:「一起去吃飯吧。」

「我……」唐婧稍稍側過臉去,不像以前輕易地就答應他。

「走吧。」景澄徑自牽起她的手。

他們,算什麼呢?唐婧任由他帶領她去吃飯。

就這樣,他們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看風景,他們做着很多普通情侶做的事情。

有時候,唐婧想,其實他們就這麼相處下去也挺好的,不需要在意在他心中,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也不需要在意他是景麗酒店的繼承人,他們門不當戶不對。

但是,這樣的平靜,很快就被炸開。如同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扔了一顆炸彈。

第三節

「你們看,這是什麼。」

「啊……」

這天早上,唐婧剛進入酒店的大廳,就聽到幾個前台小姐圍在一塊兒說話,她們的臉上帶有一絲訝異。

她們見唐婧來了,連忙招手叫住她:「唐婧,你過來。」

唐婧好奇地走了過去,當一幅畫面和醒目的標題映入她眼帘時,她整個人瞬間石化。

隨後的工作中,唐婧時不時出錯,工作狀態極為不佳。她想,與其這樣犯錯地工作下去,還不如休假一天,她去打請假條,一路上不斷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讓她覺得如芒在背。

直到請假條開好了,唐婧才稍稍喘了口氣。

景澄應該也看到那條新聞了吧?他那邊怎麼無聲無息?

唐婧拿出手機,打算給他發信息,可猶豫了幾次,還是作罷。

是她自己做過的事,就該由她來吞下苦果吧。

此刻,唐婧突然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她的心微微抽痛。

唐婧以為回到住處,就能與世隔絕,不再被別人無處不在的怪怪的目光盯着了,能夠清靜下來。

然而,電話把這份清靜給打破了。

唐婧躺在床上,無奈地看着天花板,電話響了好幾聲,她才無力地接過:「喂。」

「婧婧,是我。」唐婧聽出來了,是楊姍的聲音,「你還說你和景澄沒有什麼,今天的報紙上已經登出來了,竟然連你們……那個那個的圖片都有。」

那張圖片又在唐婧的腦中自動播放,上面的她和景澄赤裸著身體激情纏綿。雖然各個私隱部位都打了馬賽克,但是她和景澄的臉都格外清楚。

題目的標題是:景麗酒店總經理和員工玩一夜情。

如果說上次她跟景澄擁抱的圖片給她帶來了些許驚訝,那麼,這次的圖片給她帶來的就是,巨大的震撼。

以前唐婧知道媒體愛八卦,她間或會看些八卦新聞,沒有想到,有一天,她也成了被八卦的對象。

她的親朋好友看到她跟別人這樣,他們會怎麼想?又會如何看她?

「婧婧,怎麼會被拍到的呢?」楊姍不解地問唐婧。

唐婧流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怎麼被拍到的?這個問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又該如何回答楊姍呢,她嘆口氣:「不知道。」

「哎,你們做事也太馬虎了吧,讓人家抓住了把柄。」

媒體怎麼會有他們的照片的?唐婧十分生疑,圖片會不會是PS的呢?可是誰會耍這樣的把戲來整她呢?她一時想不到可疑的人。

她裝作沒事地對楊姍說:「都這樣了。」

「我給景澄那個傢伙打電話也都不接,不知道他忙些什麼呢。」

他還忙着工作吧?呵呵,唐婧握緊手機,一陣苦笑。

唐婧掛了電話后,本想蒙上被子大睡一場,把這事拋到腦後,什麼都不去想。

奈何電話又響了,她抓緊了被角,把被角弄得皺巴巴的,剛剛她大腦被迫格式化的空白,此刻又被煩躁填充。

她的身上像裝了彈簧般,猛地彈了起來,一把抓過電話。

「喂,媽。」唐婧的聲音微微發顫。

「那報紙上的,是真的嗎?」唐母聽似心平氣和地問。

唐婧知道「壞事傳千里」,她和景澄的那則新聞想必已經在青城不脛而走了。她也知道,她的父母同樣會看到。當他們看到自己的女兒和別的男人裸體纏綿,會怎麼想?

她鮮少在意別人的看法,但她父母的看法,她尤為在意,只因,他們是她最重要的人。

她不想欺騙他們,近乎耳語般地回答:「……是。」

電話那頭死一般靜寂,許久許久,沒有一點兒回應。

「媽……」唐婧凄涼地喚著。

她的父母都是保守之人,他們不知道唐婧和章辛已經分開的事,唐母深深地嘆了口氣,盡量平靜地問她:「章辛呢?你不是和章辛好好的嗎?怎麼和這個男人攪合在一起了?」

唐婧為了不想讓他們擔心,就沒有告訴他們跟章辛分手的事,此時不得不如實稟報:「媽,我和章辛早就分了。」

「好好……」唐母說話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你有本事,是吧?這麼快就找男人了!」

「媽,我有選擇別的男人的權力。」唐婧似乎還沒懂唐母生氣的主因。

「選擇到床上去了?」唐母語帶譏諷。

唐婧的心突然一沉,這是一向看起來很和善的母親在跟她說的話嗎?旁人的唾沫星子淹沒不了她,可是,她母親的一句話,就可以宣判她入地獄。

她所有的堅強和偽裝瞬間倒塌,如不堪一擊的舊城牆。

她梗咽著聲音說:「媽,對不起……」

隨即,她隱隱約約聽到電話那頭唐父的聲音:「婧婧她媽,別跟孩子說這樣的話。」

唐婧覺得鼻子酸酸的,眼眶頓時濕潤。

當有人敲門的時候,唐婧在半睡半醒間,她看了看窗外,天色尚未暗。只是,這時的白天也成了她心中的黑夜。

會是誰呢?她的爸媽嗎?可是他們不會這麼快就來的吧。

唐婧穿好衣服,拖着鞋走路,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

打開門,看到是一張略帶倦色的臉。

景澄是否也正跟她頂着同樣的壓力和同樣的目光呢?

他的眼睛有些微的空洞,彷彿升入空中又瞬間墜落的煙火,已然沒了絢麗的光芒。

「可以給我一杯水嗎?溫的就好。」景澄走進屋裏,順手帶上門。

「沒有,只有涼的,要嗎?」唐婧聳拉着腦袋說。

「嗯。」素來講究的他,也有了將就。

明明是唐婧自己住的地方,她卻感到局促不安,看着猛地給自己灌水的景澄,她的心莫名地煩躁起來。

喝完水的他,有些氣喘,他停歇片刻,望着不知所措的唐婧,暗啞的聲音響起:「你都知道了吧?」

唐婧點點頭。

「……對不起。」他走近她,用力地抱住她,好似要給她力量。

「你沒有錯。」考上景澄肩膀的那一刻,唐婧覺得所有的悲傷都有了安放的地方。

唐婧並不怪他,整件事,景澄和她一樣,也是個受害者。罪魁禍首理應是那些媒體。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唐婧問。

「早上。」

「你還有心情工作?」唐婧抱緊她。

「……嗯。」景澄應。

當景澄知道這個消息后,他便動用他的人際關係,找到了一些媒體朋友,封殺這則新聞,不予再大肆渲染。

別人看他好像精力充沛、工作認真,但他心裏無時無刻不惦念著唐婧。

他擔心這事會給她帶來諸多負面的影響,他擔心她扛不住別人的流言蜚語,他擔心得太多,導致他身心有些疲憊。

再無意義的但心中,他選擇做點實事,好比現在他就站在她的面前,抱着她。

他相信,有時,一個擁抱比千萬個擔心更為重要。

唐婧曾經以為,時間宛若能漏出無數雜質的漏斗,將不快樂漏盡過往深處。

可是,現下,時間卻達不到這般效果,是不是說明趟過雜質的時間不夠長呢?

那件事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嵌在了她的喉嚨里,她無法吐出來,亦無法吞進去,步入進退維谷的境地。

那些人,投向她的目光,異樣且讓人不悅。唐婧無奈,她只能接住,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他們說話。

每每如此,她的腦中總會迸出母親唉聲嘆氣的模樣。她的形象,在她父母心中是不是有了前所未有的顛覆?她的父母又要承受多少別人異樣的眼光?

諸如此類問題,在她心中,堆成了一座小山。

她可以厚臉皮過自己的生活,卻不想讓自己的父母為了她而有若干擔當。

這幾天,一開始景澄要送唐婧回去,被她一口拒絕,她擔心媒體還會在他們倆身上大做文章,便想着能少接觸他就少接觸他,不想再衍生出什麼事來。知道景澄告訴她,媒體再不會打擾他們,她向他確認了N遍后,方同意他送她回去。

景澄一如往常送唐婧回去,在她要走時,他抓住了她的手,遲疑了好半會兒,緩緩啟口:『明天你正好休息吧?」

「是啊,怎麼了?」

「明天早上,我過來接你。」

「嗯?」唐婧有些發怔。他接她幹嗎?

「有一家不錯的早餐店,我帶你去吃早飯。」

「噢。」這些天,景澄時常會帶她去各式美味的餐館吃飯,看來是想調節她的心情。

「還有,帶上你的身份證和戶口簿。」

「幹嗎?」唐婧萬分疑惑。

「帶上就是了。」

如果我不帶呢?」唐婧狡黠地問。

「必須帶。」景澄用命令的口吻說。

「你是要……」唐婧忽然明白他要做什麼,不禁瞪大了眼看着他,指指自己再指指他說,「我和你,結婚?」

「有問題嗎?」景澄說得正經。

「啊……」唐婧萬分驚訝地看着他。

結婚?這個對她來說,太突然了,她想都沒想,搖搖頭說:「不行。」繼而,皺眉問他,「你怎麼可以自作主張?」

「愛和結婚是兩碼事。」

「領了那個紅本兒,你就不會那麼多煩惱了。」景澄看着她,隨即,低低地說了句,「我不想看到你不開心的樣子。」

「我也不想看到我家人不開心的樣子。」這個主意太過唐突,要是被她父母知道,她已經跟他不聲不響地領了結婚證,他們會怎麼想?她繼續說,「我得徵求下我父母的意見。」

她試圖撥電話,他一把搶走了她的手機,神情肅然:「他們肯定不會同意。」

「既然你知道他們不會同意,你還要帶我去?」

「是。」景澄斬釘截鐵地說。

唐婧不可思議地看着景澄,不明白他在想着什麼。

「我要下車,我不去。」唐婧看景澄一幅波瀾不驚的樣子,着急了。

「聽我說幾句話。」景澄握住她的手,淡然地說:「你父母承受的壓力有多大,你知道嗎?」

唐婧豈能不知,不少人表面上好似是關心他們家,給他父母打來電話,或是到她家登門拜訪,但是,他們大多還不是想看他們家女兒的笑話。

所謂的世態炎涼,大抵就是如此。在你遇難時,有人見縫插針。

「難道我領了結婚證,他們就沒有壓力了嗎?」

「如果我們領了結婚證,我們就是合法夫妻,別人在報紙上看到那所謂的一夜情就會不攻自破。你爸媽也不會認為你是個不檢點的女兒,同時,也會堵住別人的閑言碎語。」景澄有條不紊地說着。

景澄說得句句在理,關於如何減少她父母的壓力,如何平息別人的流言,唐婧也曾想過,但是,她卻未曾想過,用結婚證來解決,她猶疑了:「給我點時間想想。」

「那儘快給我答覆。」景澄下車替她開車門。

「嗯。」唐婧低低地應,內心卻已翻江倒海。

待景澄上車后,唐婧看着那輛車融入黑暗中才離去。

第四節

唐婧最終還是向另一個自己投了降,做了妥協,趁父母都不在家的時候偷偷回家拿來了戶口薄。

她知道,結婚是一輩子的事,要慎重慎重再慎重,方能走進去。但是,她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去堵住那些流言,只好屈從於結婚了。

跟景澄一起去民政局那天,她坐在他的車裏,手中緊緊地捏著戶口簿,一種前所未有的忐忑與緊張將她包圍。

她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是她這輩子最明智的選擇,還是令她最後悔的選擇。

但是此時已由不得她反悔退出了,她只能咬緊牙繼續下去。

當拿到那個紅本本時,唐婧不得不告訴自己,她已經加入有夫之婦的行列中,告別單身了。

這是一場安靜得不能再安靜的結婚了,彼此在領結婚證時,基本不言不語。而別的領結婚證的卻都是恩恩愛愛,不是他牽着她的手,就是她挽着他的胳膊。輪到他們倆辦理結婚證時,辦理人員問面無表情的他們:「辦離婚證還是結婚證?」

現在想想,辦理人員那時一本正經的樣子,唐婧還是有些哭笑不得。

一切都辦理完畢,景澄將唐婧送至住處。

「領結婚證的事,你可以跟你家裏說了,不過,一定要想好怎麼說,言語上不能操之過急。這幾天,我打算讓媒體公佈我們已經結婚的事實,來堵住別人的嘴。」景澄說。

「好。」唐婧應。

「至於舉辦婚禮的事,等我們互相見了對方的家長后,再共同商議,決定日子,你覺得如何?」

「可以。」原來,這個他都想好了,他並沒有把那個紅本當成可有可無的本子。

景澄走出好幾步,唐婧叫住了他:「你家裏……」她想知道他父母的看法,卻不知如何開口。

景澄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知道她要表達什麼,摸摸她的頭:「放心,我這邊我會處理好的。」

「嗯,你有什麼不開心的,可以告訴我,我們可以共同分擔。」

「好的。」景澄嘴上答應得爽快,而很多事情他寧可自己擔着,也不會告訴唐婧。好比這次事件,不管是給他還是給景麗酒店,都帶來了很大的負面影響。他花了一番功夫處理此事,算是費心費力了。

當晚,在唐婧連夜趕往醫院的途中,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她和景澄私自領結婚證,對嗎?

最終,仍是無果。

看着病房裏正在接受治療的母親,唐婧的心中升起了一絲深深的愧疚。

如果不是她,母親也不會任人擺佈一般躺在病床上。唐婧突然止不住地掉下眼淚。

有人輕輕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她才迅速地抹掉淚水,看到了父親一張略顯蒼老的臉。

「婧婧,別着急,不會有事的。」唐父示意她先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唐婧拖着沉重的步子坐下。

她打電話告訴唐母領結婚證一事時,她料到母親會驚訝,可是沒等她細細說明情況,唐母已經是氣得心臟病發作了。

接到父親的電話,她便速速趕到醫院。

「婧婧,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和我們商量一下?」唐父問,「你真心喜歡那個小夥子嗎?他值得你託付一生嗎?」

「爸……」她只是想讓父母生活得輕鬆點,哪裏會想到父母還在為她擔心這擔心那,她的聲音低微:「爸,我和他的事,雖說報紙上報道的……是真的,可是也有誇大其詞的部分。」

唐婧開始跟父親大致講她和景澄的關係,唐父只默默聽着,沒有插一句話,待她講完后,他才嘆氣說:「傻孩子,你不需要考慮我和你媽這方面壓力的,別人怎麼說我們控制不了,一段時間過去了,誰還會記得這事呢?別人看看,也就當娛樂娛樂,你不該考慮這麼多的。」

「可是……我媽她不理解啊。」

「是啊,我勸說了她很多次,她就是想不通,無法忽視別人的嘲諷。」

「她更沒有辦法相信她的女兒是那樣的人吧?」唐婧低着頭說。

「你就別多想了,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你媽一時沒法接受。」唐父嘆了口氣說,「你領了結婚證,是能堵住別人的嘴。你想過嗎,你這是拿自己的幸福做賭注啊。雖說你媽在意別人的閑言碎語,但是她更在意你的做法。婚姻可不是你小時候玩的過家家,也不是兩個人的事,最起碼,雙方家裏都得知道。你說對不對?」

「我知道了……」唐婧知道自己又傷了父母一回。在她以為可以給父母減壓的時候,又在他們心口上劃了一刀。一種沉沉的負重感壓着她,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當景澄到了景光慶住的公寓時,景光慶和韓瑤格外驚訝,不過,隨即他們掩藏了這份驚訝,笑臉相迎。

景澄來得意外,他們還沒個心理準備,景光慶立即吩咐傭人出去買些菜。

「爸,不用了,我不是過來吃飯的,我有事要和你說。」景澄說。

「那也得吃完飯再說。」景光慶笑着說。

「……嗯。」盛情難卻,景澄應了下來。

吃完飯,景澄看了看還坐在景光慶旁邊的韓瑤:「我和我爸說點事。」

韓瑤知趣地離開客廳。

「什麼事?」景光慶知道,一定不是普通的事,要不然他不會主動過來找他。

「我和她領結婚證了。」景澄盡量用平緩的語調說。

「誰?報紙上那個女人?」景光慶拍案而起。

「嗯。」景澄點頭承認。

「你同意搬出去住,我答應了你,你不願意叫韓瑤一聲『媽』,我也沒逼迫你,你打算從公司底層做起,我也答應了你。你說說,我哪件事沒有順從你。現在呢?你竟然把我的順從當成了縱容,竟然跟你的員工去領結婚證了!你還把我這個爸放在眼裏嗎?!」景光慶越說越氣。

「我來最主要的是想和你商量下舉辦婚禮的日子。」景澄知道這事會讓景光慶生氣,可是他沒辦法,顧此失彼總是難免的。

「還舉辦婚禮!」看過去氣憤地說,「不行!」

「……」景澄想好了,如果景光慶不同意舉辦婚禮,他會自行舉辦,邀請一些要好的朋友。

「這門婚姻,我堅絕不同意。」景光慶氣得臉發紫。

「爸……對不起。」景澄小聲地說。

景光慶頓時愣住了,握著水杯的手有些發顫,內心呼嘯出一種別樣的悸動,有多久沒有聽到景澄和他說「對不起」了,記憶中,大約已經很久很久了。

不過,景光慶是理智之人,並不會因為景澄的道歉就同意他的做法,他有他做事的原則。

景光慶的語氣不再那麼強硬,稍稍軟了下來:「你好好考慮下,你們要不要離婚。」

「不可能的。」景澄立即說。既然他下定決心和唐婧一起去領了結婚證,便不會輕易地讓這場婚姻消失。

領結婚證這主意最初源於景澄從唐婧的角度思考,替她着想的,同時,他是有點兒私心的。

不知道從何時起,唐婧已經深深地根植在了他的心底,就像一棵無法被風雨撼動的大樹,屹然矗立在他心間。

八年前,她在他人生最低潮的時候拯救了他,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不只有黑暗和寒冷,還有溫暖。

八年後,她性格率真,不跟人玩心計。他對她有一種異樣的感情,說不清道不明。

唐婧失戀,景澄看到她蹲在小角落極為哀傷的表情時,他的心好似被痛苦拉扯著。他很想走過去,借給她一個可供依靠的肩膀,可他知道,他不能,因為他們還沒熟識到那種地步。唐婧失業,景澄看到她偽裝起來的堅強,他想告訴她,如果難過了,可以大哭一場,別讓壞情緒陪着她一起過夜。唐婧上班時細微的小動作和小情緒,在他的視線範圍內,都被他收納進了他的心底。

什麼時候,他變得如此在乎她?景澄並不太清楚。

也許,愛情就是如此神奇,不知不覺中,會在一個人的心底悄然住下。

從那一個晚上起,景澄就暗暗發誓,以後不再讓唐婧受半點委屈,只要他能給的,他都會給她,他不能給的,他也會想辦法給她。

景澄態度堅決,景光慶亦不讓步:「如果你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就別認我這個爸了。」

景澄看似很平淡地說:「我先走了。」

他們的談話以不愉快告終。

第五節

景澄調整好心情,取出手機,給唐婧電話,然而,那頭卻沒人接。

他接連撥了好幾通,都無濟於事。他開始擔心她了,她睡著了嗎?可剛過八點,她會這麼早就睡覺了嗎?興許她累了吧。

而現時的唐婧,正在病房裏,看着面容憔悴的母親。

唐母經過一番救治,病情有所緩解,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她看着站在床旁邊的唐婧,招招手,示意唐婧去她身邊。

由於唐母的聲音甚小,唐婧只好俯下身子,把耳朵湊近她的嘴邊。

唐婧的表情在唐母的言語中,越來越沉重。

她知道母親不能再受什麼刺激,認真聽着。

聽完母親的一席話后,她走出病房,翻開手機,看到了好幾個未接電話。

電話在響了兩聲后,唐婧聽到景澄急促的聲音:「婧婧。」

「嗯。」她應。

「剛剛我給你電話了,你看到了嗎?」

「剛才我沒注意到手機。」唐婧解釋。

「噢。」景澄說,「你爸媽那邊是什麼情況?他們同意了嗎?」

「還好。」唐婧不想告訴他,母親已氣得舊病複發住院的消息。

「他們不覺得突然?」

「當然覺得了。」唐婧真慶幸,景澄不是面對面地和她說話,她知道,她現在的臉色肯定不好看。她佯裝很輕鬆地和他說,「不過,我會好好跟他們說的。」

「好的,那你早點休息吧。」知道唐婧沒事,景澄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他想掛電話時,唐婧說:「等等。」

「……」景澄等她說話。

「明天上班的時候,你把那個玉鐲帶過來。」

那隻玉鐲是她母親最珍視的物品,唐婧上高中時,上學的地方離家甚遠,時常想家。唐母就將她一直佩戴的玉鐲給她,跟她說:「玉鐲放在你那兒,一定要保存好,你想念媽媽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唐婧一直好好地保留着,直到被景澄霸佔。

「……嗯。」她要那個玉鐲幹嗎呢?那個玉鐲對她來說有着什麼重要的意義呢?景澄納悶地想。

翌日,下班后,唐婧和景澄一同出去,在大堂那兒看到了迎上來的楊姍,她的旁邊還有個男人。

「這位是……我男朋友,章辛。」楊姍一貫的大大咧咧收斂了不少,以前張揚的妝容不見了,變得婉約,她挽著章辛的手臂說,「晚上,我請你們倆一起去吃飯。」

唐婧突然一驚,看着好似已經收穫到甜蜜愛情的楊姍。須臾,唐婧稍稍掃了眼章辛,她看到一張愕然的臉,神色慌亂,全然沒了平日裏的鎮定。隨即,她收回視線,臉上勉強露出笑容,心裏卻有一股莫名的滋味席捲而來,她對楊姍說:「恭喜啊。」

景澄看似無意地攬過了唐婧的肩,看似如平常一樣露出他那淺淺的笑。

四個人的晚餐,大概只有楊姍一個人吃得最盡興。

章辛就坐在唐婧的對面,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楊姍給他夾在碗裏的菜,還沒吃完,低着頭不怎麼說話,一副食欲不振的樣子。

「他這人,話少,我們說我們的啊。」楊姍替章辛說話。

「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楊姍問景澄。

「嗯?」景澄問。

「就是你們會不會公開交往?」楊姍繼續問。

「會。」景澄答,深情地看了看唐婧,「我和她已經領過結婚證了。」

「啊……」楊姍驚訝地張大了嘴。

章辛忽然抬起了頭,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唐婧。

唐婧卻是一臉淡定,嘴角溢出一絲笑容,看起來很幸福的樣子。

唐婧沒有想過,她和章辛的再次相遇,竟是這樣。他們都曾視對方為彼此的唯一,如今,他們都成為了彼此的過去時,並且身邊都有了另一個TA。

他們這樣,算不算完美的相遇呢?

「婧婧,你好像是青城工商大學畢業的吧?」楊姍問。

唐婧點點頭。

「章辛也是,你們是校友啊。」楊姍興奮地說。

唐婧看了看章辛,微笑笑道:「好巧。」

「……」章辛抬起頭,眼神有些微的閃爍。

「以前你們見過面嗎?」楊姍邊吃邊問。

章辛想開口說話時,唐婧先說道:「可能見過吧,不過沒什麼印象了。學校那麼多人呢,每天得看多少面孔,哪能每個都記住。」

「哈哈,也是。」楊姍笑道,一副完全沉浸在蜜糖里的模樣。

有多少天沒有見到章辛了,唐婧下意識地看着他的臉,他看上去消瘦了些,鬍子不知道有多久沒颳了,冒出了一整排綿密的鬍渣,沒有了以前的那份清爽,略顯蒼老。

忽然,他抬起了頭,迎上了她的目光。

唐婧沒有立即轉移視線,眼睛有些閃爍不定。她看到了臉上布了層薄汗的他,也難怪,飯店裏吃飯的人多,他又比較愛吃辣的,碗裏還有兩三塊沒有吃完的麻辣肉丁。

他看她的眼神仍和從前一樣,溫潤如斯。

這次的他,穿得格外正式,西裝革履的,要比唐婧以前看到的他成熟了不少。

裏面的襯衫,淺色條紋的,唐婧看起來有點兒眼熟。

大概章辛受不了那股包圍他的悶熱了,只好脫下外套,放在了旁邊的空椅子上。

唐婧拿着筷子的手突然鬆了一下,兩隻如漆似膠的筷子頓時分開。她一動不動地看着章辛身上的那件襯衫。

一年前吧,為了慶祝章辛的畢業,唐婧悄悄地為他買了這件襯衫。當她再次看到他穿這件襯衫時,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有一隻溫暖的手掌放在了唐婧的膝蓋上,唐婧這才回過神來,她看了看景澄。他微笑着看她,給她夾了片竹筍:「嘗嘗。」

唐婧什麼都沒說,只是伸出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旋即,景澄把她的手包裹在他寬厚而溫暖的手心裏,力道一點點地加大,唯恐她會趁他不備悄然抽出。

興許是唐婧方才停留在章辛身上的目光太久,被楊姍發覺了,她笑着說:「婧婧,剛才你看什麼呢?覺得他這衣服不錯嗎?」她指著章辛的襯衫問。

「挺好的。」唐婧說道,同時,也握緊了景澄的手。

楊姍搖搖頭,直言道:「款式不錯,就是有些舊了,辛辛啊,下回我去給你買件新的,保證你會喜歡的。」

辛辛?唐婧不由得笑了,這個尤為親昵的稱呼,讓她想起了「猩猩」。

現在他已經是別人的男朋友了,別人願意怎麼叫他,都已經與唐婧無關了。

章辛離唐婧那般近,唐婧卻深深感知,那個曾經無比熟悉的章辛漸漸被時光掩埋,很多美好的畫面前變得模糊起來。

年華似水,那個刻骨銘心的某某,終究會被歲月洗滌成一卷黑白膠片。

在景澄送唐婧回去的路上,兩人許久都不說話。

唐婧看着專註開車的景澄,神情是一貫的淡漠,她說:「他們倆什麼時候在一起的,你知道嗎?」

「不知道。」景澄在看到楊姍挽著章辛的那一刻,方知道,他一直給楊姍出謀劃策要追上的那個人竟然是章辛。在他細心的觀察中,沒看出章辛對楊姍有多少愛意,倒是楊姍像個小女人似的貼著章辛。

「你在意嗎?」景澄問。

「不會。」唐婧說。

漸漸,她體會到,沒有哪個人可以一輩子屬於誰,變數太多。感情裏面,分分合合本就是常有的事。比如,今天他和她在一起了,明天他和別人在一起了,這也是常有的事。

「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僅僅因為你的爸媽?」

「我的想法,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景澄想讓唐婧說出她心中所想。

「那自己想去。」唐婧故意不說。

唐婧不說景澄也就不多問。但他心裏,多麼多麼希望唐婧能說出那個溢滿甜蜜的「愛」字。

考慮到唐婧的住處頗為簡陋,兩人擁抱分別的時候,景澄在她耳邊說:「你可以考慮考慮,要不要搬到我那兒住。」

「我挺喜歡我現在住的地方的。」唐婧把頭埋在他的胸前。

「我們已經是合法夫妻了,你在擔心什麼?」他溫柔地撫摸了下她的頭。

「給我點時間吧。」

那天在醫院裏,唐母和唐婧說的話,又迴旋在她腦中。

「婧婧,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單純,他讓你去領結婚證你就去了啊?他說什麼你就聽什麼嗎?他讓你去領結婚證難道不是為他自己着想,不是為他的酒店着想?」

這句話,唐婧在心中咀嚼了很多遍。她想,景澄真的如母親說的這樣嗎?

她很想問問景澄,是不是這樣?最終,她選擇了沒有問。戀愛時,她一次次地告訴自己,要是愛上一個人,就該去信任他,而不是百般猜忌。

猜忌是感情的一劑毒藥,唐婧知道,她不能讓它輕易「上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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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一個晴天(這一季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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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的愛從遇見你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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