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番外

番外(一)

清明節的清晨,林啟正載着鄒雨早早就來到了他母親的墓園。

有心愛的女人陪自己去看母親,是他多年以來的願望。自他回國后,清明節、母親的忌日,這些總是讓人心生思念和哀怨的日子,都是他燒一張自己的照片給母親看。他想,母親一定很孤獨,像他一樣的孤獨。

今年他的心境不一樣了,他想帶鄒雨去看母親,他相信母親天上有靈,會喜歡這個善良開朗的未來媳婦的。

沒想到,他還沒開口,頭天晚上,鄒雨就說:「啟正,我們明天一起去拜祭你媽媽好不好?」

他聞言一愣,隨即被鄒雨的善解人意感動。

林啟正母親的墓園背山面水,是塊絕佳的風水寶地。倆人把帶來的鮮花和祭品奉上,跪拜完畢,並肩坐在墓前。

鄒雨仔細端詳著墓碑上照片中的女人。她溫婉秀麗,眉宇間有着淡淡的憂傷。林啟正從外貌上看顯然像他母親的地方更多。

林啟正望着母親的墓碑,老半天沒說話。鄒雨不忍打擾他,就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吧。他在沙灘上燒照片的那一幕還那麼清晰地留在她的記憶里。

過了好久,林啟正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啟正,剛才在想什麼?」鄒雨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他觸景傷情。

「鄒雨,你知道嗎?」林啟正將鄒雨攬了過去,「過去,我一直執着地認為掌管致林的家業就是完成母親的期許。而林家太複雜,為了戰勝林啟重,為了早日達成目標,我忘了我母親的苦,我甚至出賣了自己的婚姻。最後才發現拚死以求的東西往往是虛幻的,付出的代價高昂,我沒有任何快樂可言。也傷害了你,傷害了江心遙。我母親天上有靈,不知道會不會原諒我?」

「那是你從小的理想啊。有多少人早早就放棄了自己的理想,平庸地生活,你能堅持也很不容易。」鄒雨反過來開解他。

聽到鄒雨的話,他將目光轉回到她身上,眼裏的溫柔漸漸放大。這就是她曾經讓他又疼又愛又氣又恨的原因吧。

「我剛才承諾我母親,從今以後,我絕不會讓我的妻兒受她和我曾經受過的苦。可惜,我走了很多彎路,才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幸虧你可以實現自己的理想,要不然我還是會感到難過。」鄒雨輕輕地說。

「不準再這樣說,跟以前比起來,我相信我母親一定更希望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他看着她內疚的模樣,心疼起來。

鄒雨轉頭望林啟正,他的表情很誠懇。她腦中一閃,忽然想起了傅哥對她說的話。

林啟正在為新家選址,他說買車對於鄒雨是當務之急。他想給她買一輛好一點的車,可是她不想招搖。

「那就以安全性為第一,這件事聽我的,好嗎?」他跟鄒雨商量。

在試乘過鄒雨駕駛的車后,林啟正搖頭嘆氣道:「鄒雨,你的技術現在根本沒辦法上路。」

鄒雨心虛,剛才要不是林啟正在旁邊坐鎮指揮,她差一點颳了別人的車,考出駕照好幾年了,可是幾乎沒上過路,手生得很。

「我可能沒有多少時間訓練你,這段時間讓傅哥陪你練手。」他果斷地做着決定,「你什麼時候能上路得由我說了算。」

聽到他的話,她瞪了他一眼,這個人,怎麼越來越霸道。心裏又有點甜,林啟正說得對,自己只上過幾次路,開的是高展旗的車,每次開不出幾百米,那個小氣的傢伙就大呼小叫地直嚷嚷,生怕她撞了他的寶貝車。

昨天傅哥在陪她練車的過程中,忽然真誠地說:「鄒律師,我真為你和林總感到高興。」

「也要謝謝你啊,沒有你我和他走不到今天。」鄒雨由衷地說道。

「林總變了很多,連歐陽都說現在跟林總開會感覺很不一樣了。」傅哥感慨。

「是嗎,他以前對員工很苛刻嗎?」鄒雨問著,想起林啟正曾說過他從來不罵下屬,除了那次被林啟重惹毛了大發雷霆被她撞到。

「那倒不是。其實林總很照顧員工,只是他確實不是一個能和員工打成一片的老闆。確切點應該說,林總對工作要求很嚴格,在工作上糊弄他是不行的,所以大家有時戰戰兢兢的。」

「真的嗎?」她想着,說是不罵人,原來還是給人這樣大的壓力。

「是啊。我跟林總這麼多年,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林總的胸懷比以前開闊,志向也比以前更高遠,這都是你的功勞。」傅哥由衷地說。

傅哥的話迴響在耳邊,現在又聽到林啟正這樣講,她從不知道,她可以對一個人造成這樣大的影響。也許是前世註定的緣分吧,命運中百轉千回后,所幸他們依舊相愛。

「啟正,我想單獨跟你媽媽說幾句話。」鄒雨認真地拜託他。

林啟正聞言,深深地望了鄒雨一眼,起身離開了。

他和她都是沒有母親的人了,自己的母親去世后,她才有體會,親子之間的感情也許是世界上最深厚、最綿遠的感情,子欲養而親不在的痛楚是難以言表的。

可是對於母親而言,留下唯一的兒子在世界上,就算是一個精神抑鬱的女人,在理智殘存的時候,也會捨不得放不下吧,她暗暗地揣測著。

生命是如此脆弱,只是精神的壓力就足以把人摧毀。她也曾經有過莫名其妙哭泣的憂鬱時刻,她慶幸自己走出來了,而且還活得那麼帶勁。

您的兒子還是很堅強的,我會好好照顧他,您放心吧。她默默地對着照片中的人說道。

山谷的風呼呼地吹響,好像將她的心聲傳遞給了逝去的人。

陸虎強勁的動力果然是狂野又安全,在高速公路上行駛了三個小時后,倆人回到了鄒雨的老家。

太長時間沒有回來了,墓地周圍長滿了雜草。倆人拜祭完鄒雨的父母和鄒月,林啟正不管鄒雨的阻攔,幫着鄒雨將墓地周圍的雜草拔乾淨,然後靜靜地坐在地上。

他們帶了鄒月最喜歡的花,這個多愁善感的姑娘就愛傷春悲秋,一朵花、一棵草都能引起她的情緒波動。

望着照片上鄒月微笑的清秀迷離的眼睛,鄒雨的心疼痛著輕喟一聲。

她和這個小三歲的妹妹,性格差異太大,自小就玩不到一起,尤其是上中學后,總是一個畢業,一個入校,倆人溝通的機會更少,她結婚後,鄒月住在家裏,黏糊左輝好像比黏糊她更多。

父母給了他們同樣的愛,她想不通,為什麼鄒月的性格是那樣敏感多疑,她的自憐自艾,甚至怨天尤人在長大成人後成了母親最大的心病,進入社會的磨練並沒有讓她的心胸開闊,反而隨着年齡的增長越來越愛鑽牛角尖,動輒以生命來對抗生活中的不如意。

此刻鄒雨回想着鄒月的偏執個性,悲傷湧上心頭。鄒月,我忽略了你,欺瞞了你,對不起你,你要怎麼懲罰我,姐都沒意見。可是生命是父母賦予我們的,你隨意剝奪,是對父母最大的不孝。

自己也曾經抑鬱過,鄒雨默默地想着:就算有家人的再多關心,要想走出絕望,終歸還是要靠自己。只要活下來,只要在自己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候還保有心裏的那份堅強,就會化險為夷,柳暗花明,就會在絕望中看到希望重生。可是一念之差決定了生死,鄒雨在心中嘆息。

林啟正表情肅穆地看着鄒月的遺像,彷彿聽到了鄒雨心中的嘆息,他將她輕輕地攬過來,讓她靠在他的肩上。

「對不起,鄒雨。」他歉疚地說。

鄒雨抬頭朝他笑了笑,說:「我沒事。」

「那時候,我只一味地強求你愛我,自私地完全沒有體察到你的困難,沒有真正地為你做過什麼。如果我能幫幫你,或許你母親不會那麼快就離開人世。」

鄒雨緩緩地搖頭,「不關你的事。」以她當時的心態,以他們倆當時的狀態,不到萬不得已,她是絕對不會向林啟正求助的,就算他出手相助,她都不會接受。她不願被他的金錢和幫助套牢。

「還有,如果我處理得好一點,至少鄒月說不定還能活着。那時我只想着趕回來,陪在你身邊。」他內疚地說。

林啟正的話勾起了她的回憶,心裏一時唏噓不已。她和他,到底是怎樣的兜兜轉轉,糾纏不清啊。

「可是,現在想起來,對江心遙真的不公平。」腦海中浮現出他穿過人群走向她時那從容妥貼的樣子,時至今日依然感動卻也有絲絲的負罪感。

許久,他回頭,緩緩地說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有意無意地做着自己其實最痛恨的事,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江心遙。有時想,大自然在演繹著一種平衡,我做錯了事,該受懲罰,所以,我不能埋怨。」

聽着他的話,鄒雨的心生生地疼了起來。她不想再讓他自責,於是轉換話題,「啟正,有人說,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跟前世的因緣有關。大抵是報恩的少,抱怨的多,所以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你相信嗎?」

他仔細地想了想,贊同地點頭,「有道理。」

「從小到大,我好像和每一個人都相處得很好。可就是和自己的妹妹是這樣的結局,我真的不知道我們姐妹倆之間是怎樣的因緣?」她搖頭苦笑。

照片里的鄒月還在微笑。如果她還活着,不知道會不會過得很好?她敏感多疑又纖細的個性會不會在生活中屢屢受挫?她有沒有好福氣能找到一個真心包容無限重視她的愛人?

山風呼嘯著吹亂了她的頭髮,沒有答案。林啟正只把她摟得更緊。

「啟正,鄒月死後,我讀了一些哲學和宗教上關於生命和生死的書。記得好像是叔本華有一段話,大意是說,我們在年輕的時候,靜坐在生活面前,好像小孩靜坐在尚未拉開的舞台帷幕前,對即將上演的一切,充滿了幸福和熱切的期待。幸運的是,我們實際上並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對那些確實會發生什麼的人來說,孩子們就像那些天真的罪犯一樣,被判處的並非死罪而是繼續活着,但他們自己還不知道等待着的懲罰將是什麼。」鄒雨緩緩說着。

「你還是不能放下嗎?」林啟正憂傷的眼神望向鄒雨。

「不,」鄒雨搖頭,「你這次回來,也給了我很多啟發。你能放下仇恨和執著,讓我想起一個作家說,每一個成年人都是劫後餘生。我早就放下了,現在和以後的我,只想好好生活。」

「鄒雨,你也變了好多。」聽着鄒雨娓娓道來,林啟正轉頭對他說。

「是嗎?變好了還是變壞了?」她淡淡一笑。

「像我的老師。」他親昵地揉一揉她的頭髮。

果真應了清明時節雨紛紛的話,天空中,忽然飄起了細細的雨絲,不一會兒就將倆人的頭髮打濕。

「鄒雨,我本來不想說,但我還是要說。我會做一個讓你可以依靠終生的男人,今天,我向兩個母親保證。」他鄭重地握住了她的手。

「以後我會陪你回來看他們。」

「好。」一股暖流從她的心底流過,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讓自己失態,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倆人起身,向長眠在這裏的親人告別。

往山下走的時候,雨似乎有越來越大的意思,他們沒有帶雨具。林啟正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鄒雨身上,自己只穿一件襯衣。

「不行啦,你會感冒。」山上的風大,鄒雨急着要把外套重新披在他身上。

「我沒事。」他阻止她。

「那我們一起遮雨。」鄒雨固執地說着,林啟正無法,只好把衣服遮在倆人頭上,一人扯著一隻衣袖,快速地向山下走去。他有意識地放慢了腳步,把大部分的衣服都給了鄒雨,到了車跟前的時候,鄒雨才發現,他的大半個身子都已經被雨淋得濕透。

番外(二)

清明時節一過,幾場雨落下,天氣一天天熱起來。大街上的樹更綠,花更漂亮。

林啟正依舊是忙得不可開交,江家和林家的資產分離正在進行,他還要擔當新房裝修的採購工和監工,非常辛苦。而鄒雨也致力於她的庭院美化工作,兩個人是忙併快樂着。

這天下班后,倆人結伴來看房子。裝修工作已近尾聲,站在已能看出大致的新房子裏,鄒雨打量著、思忖著,這項工作如果交給她,恐怕要幹上一年半載,現在林啟正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幾乎完成了大半。不愧是幹這一行的,她心中讚歎。

「感覺怎麼樣?」林啟正觀察著鄒雨的表情,心裏有了底,笑眯眯地問。

「好極了,出乎我的想像。」鄒雨毫不吝惜自己的讚美。

「啟正,等裝修全部結束,我要給你發一個大大的勳章。」鄒雨一本正經地說:「勳章上要寫一行字,『特頒此勳章,以表彰林啟正同志在房屋裝修工作中的突出貢獻』。」她邊說邊在林啟正的脖子到胸口上比劃起來。

林啟正忍俊不住,笑了起來。鄒雨的腦袋在他眼前晃啊晃,真是可愛。

止住了笑,他正色道:「你不用急着給我發勳章,我只是給房子搭個架子,如何把家裏佈置得美崙美奐,就要看你了。這個工作一點也不比我的工作輕鬆。所以嘛,軍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他輕輕拍拍鄒雨的臉。

看着林啟正輕鬆的神態,鄒雨也笑了,想起了他前幾天說過的話。他希望有一個幸福的family,一家人住在一個漂亮的house里,過美滿的life,這個目標的達成是斷然少不了她這個女主人的。這些日子,她已經相中了一些家居用品,交出了很多定金。單等裝修隊伍一撤,就可以將那些東西運進來了。到時候,他們的家會是個什麼樣子呢?她的腦海中展開了無限的遐想。

院子裏的滑梯和鞦韆架已經安好,前些日子栽種下的花也爭奇鬥豔,芬芳撲鼻,就連鄒雨為小石頭開闢的實驗園裏,那些速生蔬菜都已經長得青蔥碧綠,水靈新嫩。她想,等到秋天的時候,小石頭一歲多了,她可以帶他把胡蘿蔔種子撒進地里,讓小石頭親眼看着他喜歡吃的胡蘿蔔是如何長成的。

站在生機盎然的庭院裏,倆人都感到心情舒暢,林啟正含笑看一眼鄒雨,揶揄地說:「鄒雨,你幸虧沒有把院子全開闢成菜園,否則菜多得會泛濫成災。」

鄒雨笑。當初說要開菜園,只是開玩笑,她怎麼可能把本來可以精緻的生活過得那麼粗糙。不過,這個美麗的庭院也有壞處,她看到那些花花草草、小池塘里悠閑地游來游去的魚兒,有時會有馬放南山解甲歸田的想法。天生的操心勞碌命,當個侍花弄草的全職太太會怎樣?她想像不出來會有那一天。

「鄒雨,五一節我帶你們去旅遊好不好?」林啟正興緻勃勃地提議。

去旅遊?真好啊!時至今日,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地一同出遊,而且是一家三口,光是想想心頭就雀躍不已。可是,這些日子一直在為新房子忙碌,她差點將這件事給忘了。

「不行啊,啟正,我去不了。我的法學博士課程五一期間最後一次集中授課。」她失望地望着林啟正。

法學博士?林啟正一怔,盯着鄒雨看。她最艱難困苦的時候,他不在她身邊,還要讓她離鄉背井。這份遺憾和悔恨永遠也無法彌補,此時此刻,疼痛又真實地噬咬着他的心。

「鄒雨,為什麼那麼艱難還要讀書?」扶着她的肩膀,他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睛。他知道寂寞的滋味,並且極力抗拒過寂寞的感覺,他無法想像她如何度過那段傷心失意的時光。

「我怕自己無所事事,會胡思亂想,所以報了好幾門課程,好讓自己沒時間去想不開心的事,還有沒時間去想你。」鄒雨表情淡然,輕描淡寫地說着那段時間的掙扎。

鄒雨淡淡的語氣里,聽不出抱怨、哀傷,林啟正知道她只是不想讓他自責,可是她經歷的委屈和苦痛,是他永遠也無法感同身受的。

「對不起,讓你吃了這麼多苦。」他心疼地撫上了她的臉。

「我經常想,歡喜做,就要甘願受,你不用自責,我沒有怨過你。」鄒雨反過來安慰他。

林啟正的心悸動起來,他動容地看着心愛的女人。生活的磨練和歲月的洗禮沒有讓她的真誠減少一分一毫,原先那倔強迷惘的神情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從容和淡定。做了母親的鄒雨,身材依舊苗條,但是他知道她纖細的身體里有一顆多麼強大的心。她像燦爛的陽光照亮了他灰暗的生命,他慶幸自己最終抓住了這縷陽光,讓她只為自己停留。

略一思量,他做了決定。

「那我陪你去,我們就來個短途旅遊好了。」

「真的嗎?」鄒雨驚喜,又有些不相信地問。

「當然。」林啟正微笑地說,反正只要有鄒雨在,任何地方對他而言都是天堂,「你就安心上課,我來帶兒子」。

「你帶兒子?」鄒雨給他一個不以為然的眼神。

「別瞧不起我,我會讓你刮目相看。」他不服氣。

雖然錯過了小石頭最初的時光,不過兒子跟他還是很親,現在小傢伙最喜歡的就是被爸爸舉高高。到時父子倆應該相處愉快,他樂觀地想着。

「問問鄒天,想不想一起去?」

話一出口,林啟正自覺問了一個傻氣的問題。他是想帶他們一起出去,不過熱戀中的人誰不想享受二人世界。

緣分說來就來,鄒天戀愛了。女朋友也是大學老師,倆人在一次研討會上一見鍾情,正在熱戀之中,最近連家都很少回,讓鄒雨既高興又失落。

鄒雨聞言噗哧笑了出來,「他啊,怕是不想讓我們當他的電燈泡吧。我就讓你單獨做一次小跟班好了。」她輕拍他的臉頰。

林啟正笑。笑完,像想起什麼似的,說:「不行哦,鄒雨。我只是個碩士,你都已經是博士了。那我豈不是要再讀一個博士,才能和你平起平坐?」他逗鄒雨。

「沒錯,所以呢,要懂得尊師重道。在學歷高的人面前,學歷低的人不能表現得太張狂。」鄒雨得意洋洋地說着,可能自己都覺得好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那個明媚的笑容像一縷陽光直射入他的心底,他的心暖暖地輕盈起來。她得意的樣子實在好玩,他也控制不住地開懷大笑起來。

以後的五一小長假,白天鄒雨在學校上課,林啟正獨自開車帶着小石頭去玩。小石頭已經可以牽着一隻手走上一段路,搖搖擺擺地像只小鴨子,可愛極了。這長相奇像,英俊漂亮的父子倆引來了奇高的回頭率。小石頭從來沒看過這麼多的人和光景,大眼睛東張西望明顯不夠用,林啟正心裏高興不已。

高興過後,麻煩來了,小石頭才九個月大,要吃要喝,要拉要尿,哭哭笑笑,儘管鄒雨將注意事項都列明紙上,只不過一個上午,他就手忙腳亂,焦頭爛額。

看鄒雨平常照顧孩子好像並不費力,小石頭很少哭鬧,當初他堅持不帶保姆出來,想過一個純粹的三人行的二人世界,多一個外人怪不自在的。鄒雨無奈搖頭說「你會後悔的」,他現在明白了。

鄒雨孤單一人異鄉異地孕育孩子,又獨自撫養孩子的艱辛,他如何能夠體會到?林啟正對於鄒雨的感情,除了愛,還多了敬。她像一條安靜的河流,散發着愛和柔和的力量,滋潤了他乾涸的無法愛人的心靈。

下午,保姆坐車趕了過來。吃過晚飯,林啟正開車,鄒雨指路,來到了當年她懷兒子時租住的房子。

窗帘全都換了,應該有新的人家住進去了。

再次來到自己人生最孤獨時住過的地方,鄒雨以為自己會睹物傷情,會難過,會哀怨,甚至會哭泣,但她奇怪自己的心裏居然很平靜。她淡淡地說着零零碎碎的往事,好像說的是別人的事,曾經的孤單無助寂寞迷茫就這樣雲淡風輕過去了。

一股強烈的渴望自林啟正的心底升起,小石頭就是出生在這間房子裏。

「鄒雨,如果可以,我真想去看看你們當年生活的地方。」

可是畢竟是太唐突了。他只能在樓下仰望着那幾扇窗戶,聽着鄒雨的娓娓敘說,從她的敘說中去感受那段他永遠錯過了的時光。

這裏還有鄒雨的兩個好朋友,做外貿的李大哥和瑜伽館的老闆娘孫姐。聽着她講述與他們的結緣,林啟正感慨,鄒雨的心是柔軟的,永遠心存善念、對人真誠,她有一種天然的親和力,走到哪裏都有朋友。他讓鄒雨聯繫他們,他想做東請他們吃飯,感謝他們對鄒雨的幫助。不巧的是,李大哥旅遊去了。

長假的第二天晚上,鄒雨抱着小石頭來到了瑜伽館。

她和孫姐,已經快半年不見了。倆人經常護髮短訊問候,就在今年情人節那天,孫姐還發了一個由許多個「愛」組成的金字塔型的「愛被愛被愛包圍」的短訊給她,她當時看着那個短訊一直樂,這是兩個失婚女人的自我安慰嗎?沒想到一個多月後,林啟正就回來了。

剛走進瑜伽館,眼尖的孫姐一眼就看到了她,衝過來一把就擁住了鄒雨和她懷中的小石頭。這個偶爾愛說個黃段子的女人,還是這樣熱情似火,鄒雨靈光一閃,她忽然想起了王明輝。

臨別時,鄒雨問孫姐:「找著合適的人了嗎?」

「沒有。女人四十豆腐渣,我快到年齡了。哈哈。」孫姐開玩笑。

「我認識一個很不錯的男人,我覺得會跟你合得來,不過那個人在省城。」鄒雨有些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這不是瞎胡鬧嗎?

「這一年相了多少次親了,我都疲沓了。不過,要是真的對我好,讓我嫁到月球上也行啊。」孫姐打哈哈,一邊還刮一刮小石頭可愛的小鼻頭,「對不對呀,兒子?」

「那就好,別忘了你說的話啊!」鄒雨怕孫姐反悔似的,再確認一遍。

這是鄒雨第一次張羅這種事。看來錢鍾書說得對,當媒婆確實是女人的一大慾望,還未開始行動,她已經在想像有可能事成之後的成就感了。

番外(三)

一個多月後。

當鄒雨坐在新娘休息室里,看着鏡中甜蜜微笑的女人時,有些難以置信,那是自己嗎?

一襲抹胸的蕾絲花邊婚紗,簡單至極卻又華麗高貴,純白色的,像夢一樣。從來沒有一件衣服,她是在這樣一種幸福的心情中穿上的。

忍受着頭髮留到半長不長時候的難受,終於在婚禮到來時,可以盤一個最簡單的髮型,用一枚鑲滿了碎鑽的精緻發卡別住,那是林啟正特別為她定製的。輕輕轉動着頸間價值26萬的項鏈,那些大大小小的鑽石被窗戶進來的陽光照射,發出眩目的五顏六色的火彩,和頭上的鑽石發卡交映生輝。

真的太美了,—珠寶,某些時刻有它獨到的作用。她不得不承認。

鏡中美得像仙女一樣的女人真的是自己嗎?精緻的妝容,面目中飽含着希望,臉色透露著勃勃生機,眼睛中閃爍著盈盈波光,嘴帶幸福的笑靨。輕扯潔白的夢幻一樣的婚紗,她的思緒像夢一樣的飄揚起來

「鄒雨,我們去三亞舉行婚禮。」林啟正鄭重地說,又笑眯眯地補充一句,「三亞是我的福地。」

喜悅在心頭跳躍。她和他的緣分,跨越了大半個中國,最終在天涯海角開花結果。三亞,對他們倆具有永生難忘的意義。在碧海藍天下、椰林沙灘間,請親友們見證他們的婚禮,會是多麼幸福的事。

但她還是笑着搖頭,林啟正太辛苦了,她心疼他。奢華風光的婚禮,更多是給別人看的,那些幸福感和愉悅感或許在走下結婚聖壇的那一刻就會消失。如何真正地把幸福的感覺長留在心間,才是他們在今後平凡的日子中需要好好面對的課題。她不要外表光鮮內里不堪的婚姻。

「啟正,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真的不需要,我不想你為了婚禮把自己弄得疲憊不堪。只要你在我身邊,在哪裏舉行婚禮都一樣。」接着話鋒一轉,她俏皮地說:「不過,我要你答應,今年春節到三亞度假好不好?」

打一巴掌又給一個甜棗吃,林啟正望着她,無奈地笑了開來。她是塊渾然天成的美玉,世故又天真,細膩又大氣,可愛又善解人意。對於她的執拗,他只有豎白旗的份兒

神聖的一刻終於來到了。

望向紅毯那頭高大挺拔的林啟正,竭力壓制着快要衝出喉嚨的心跳,她緩緩地一步步地走在紅毯上。離他越來越近,她的心跳得也越來越快,終於她走到了他的身邊。

他全神貫注地望着她,倆人終於四目相接。今天的他一身深色西裝,白色襯衫配深色領結,英俊的臉更是容光煥發——他英挺俊逸得令她眩目。但是,她居然感到了他在緊張。他的額頭上微冒薄汗,他的身體甚至在微微顫抖。

交換完結婚戒指,倆人幾乎同時抬頭微笑着看向對方,情意在眼中流轉。鄒雨眼中的林啟正,眼神還是那麼清澈,她從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林啟正的眼神深深地鎖定着鄒雨,她的眼中閃爍著幸福的光彩,他從來也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她。她復活了他的生命,他真希望自己能讓她的眼睛中永遠閃耀着這樣幸福的光彩。他心潮澎湃,再也忍不住,將她攬到懷裏,低頭深深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她醉倒在他溫暖的懷抱里。所有的苦痛都已過去,從今天開始,這個男人是她一生一世的歸依。

他們吻得全心全意,專心致志,完全忘記了身在何處

台下的人屏息靜氣。他們中的多數人知道林啟正和鄒雨的故事,他們為這樣的場面動容,他們不忍打擾這一對吻得一心一意的新人

短暫的沉寂過後,掌聲和歡呼聲響起,這才將沉浸在濃情蜜意中的二人從渾然忘我的境界中拉回了現實。

鄒雨羞得臉紅到了脖子根。真丟臉啊,她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而一向冷靜自持的林啟正也臊紅了臉,尷尬地手足無措

「請新郎發表結婚感言!」都不用經過大腦,鄒雨就知道敢於在這種場合領頭起鬨的非高展旗莫屬。果然,致林的幾個中層跟着起鬧,一時間,笑聲和掌聲響成一片,大廳里熱鬧非凡,大家都帶着好奇加玩鬧的心情想從沉靜內斂的林啟正嘴裏聽到一些他們平常絕無機會聽到的話。

司儀把話筒遞給了林啟正。他將鄒雨輕輕地攬了過來,深吸一口氣平靜心情,然後,對着台下無限期待的一雙雙眼睛,說:「感謝上天用慈悲減輕了懲罰。能夠娶到這麼美好的女人,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氣。我會好好珍惜她,愛護她,保護她。」

掌聲和叫好聲此起彼伏。鄒雨強忍着眼中滾動的淚花,「不要哭啊,鄒雨,要笑,要開心」,她顫著心尖命令著自己。

他不是個會把甜言蜜語掛在嘴邊的人,但他說出的話總能直擊她的內心,讓她動容。幸福像潮水一波一波地衝撞着她益發軟弱的心,她終於沒能忍住,喜極而泣。

婚後的第四天,鄒雨上班了。

計劃的蜜月旅行泡了湯。致林跟美國方面的一個投資案,因為對方改變行程,林啟正不得不臨時飛往上海。臨行前,他還在做着最後的努力,試圖說服鄒雨:「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鄒雨搖頭。她和兒子去,他還要分心照顧她們母子。這個投資案對致林至關重要,他身負重任,她不想牽絆他。

「會不會很委屈嫁給我,連蜜月都度不成?」蜜月旅行被取消,他們只是到度假酒店裏過了兩天,他滿心愧疚。

「是有點遺憾。都記在賬上好了,等老了以後你得還給我,陪我週遊世界。」她說。

林啟正的忙碌辛苦她已深有體會。太貪心的女人,就算嫁給比爾蓋茨,也會把日子過得一團糟。她不想做這樣的蠢女人。

讓她感動的是,林啟正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忙碌忽略她,下飛機、進酒店都會向她報備,讓她放心。每晚倆人都要通話,她感到奇怪,她和林啟正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話說,他的風趣幽默常把她逗得樂不可支,那是只有她才能看到的真性情。小石頭已經十個月大了,而鄒雨感到她和林啟正的戀愛好像剛剛開始。

正在埋頭工作,高展旗推門進來,一屁股坐在鄒雨對面,又露出了研判的表情。

「高展旗,你那是什麼眼神?」

「嘖嘖嘖,嫁給有錢人有什麼好處,連個蜜月也度不成?」高展旗嘖嘖有聲地咂著嘴。

「你天天就惦記着怎麼擠兌我嗎?」她覺得好笑。

「不是,我就想來看一看,你是不是真的很幸福。鄒雨,說實話,你幸福嗎?」高展旗難得認真地問。

鄒雨笑了笑,沒說話。幸福是不可以炫耀的,否則上天會嫉妒。她很幸福,但她只會把這種感覺說給那個讓她幸福的人聽。

「不過,你這氣色還真不錯,看樣子有人加營養和沒人加營養是不一樣。」高展旗乾脆湊到了鄒雨面前,一臉壞笑地說。

鄒雨瞪他,她想踢高展旗。

「哈哈,別生氣。哎,鄒雨,你知道你結婚誰最高興嗎?「高展旗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她結婚,當然是她和林啟正最高興,難道還能是別人不成?鄒雨奇怪地望向高展旗。

「你一定以為是你和林啟正對不對?錯!你結婚最高興的是老鄭,他再也不用擔心致林會解約了。下次你就算請個三年五年的假,老鄭也會乖乖放行。」

鄒雨忍不住笑起來。高展旗未免太誇張,太自以為是,所里做得好好的,致林不是三歲小孩,不會無緣無故就提出解約。上次是林啟正為了逼她出頭,現在的她,可以想像得出林啟正當時恐懼絕望的心情。

「你還不是一樣?你才是致林的法律顧問。」這傢伙這兩年從致林賺了不少,他的軟肋她可是一清二楚。

果然,高展旗搔搔腦袋,「嘿嘿」地笑起來。

「哎,我這次結婚,林啟正能出席吧?」

鄒雨無奈地笑了。高展旗還惦記着這事呢!林啟正去參加婚禮真的這麼管用嗎?如果時間配合,他應該會去吧,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他對高展旗是心存感激的。

這時,桌上的話機響了,鄒雨拎起話筒,林啟正愉悅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了出來:「鄒律師,還在工作嗎?」

「是啊,扛米的人,命苦。事情進行得怎麼樣,明天幾點的飛機?」

林啟正在電話那頭笑:「還算順利。請問鄒律師,可不可以賞光,今晚共進晚餐?」

「你今晚就能回來嗎?」鄒雨驚喜莫名,「怎麼不早說?」她可以早點下班回家弄一桌豐盛的晚餐,給他接風的,也順便給自己過一下生日。今天恰好是她31歲生日,她原本想回家下一碗長壽麵了事。

「我已經回來了,現在去你辦公室接你。」

「你已經回來了?不要不要,千萬別來我辦公室。」鄒雨急着拒絕。

「來不及了。」話音剛落,鄒雨辦公室的門被打開,林啟正抱着小石頭出現在門口,一大一小兩張帥臉都在笑。小石頭看到鄒雨,更是掙扎著要從林啟正的懷裏掙脫。林啟正只好將他放到地上,牽着一隻小手,把他送到了鄒雨身邊。

高展旗顯然被嚇到了。「喲,林總,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我們正在說你呢。」他也敢跟林啟正開玩笑了。去鄒雨家玩過幾次后,他發現林啟正其實很好相處。

「是嗎?說我什麼?」林啟正微笑着問。

鄒雨嗔怪地說,「說你沒事嚇唬人。幹嘛跑到這裏來獻寶,嫌自己出風頭還不夠嗎?」

「我只是來接你下班而已。」林啟正無辜地說。

鄒雨收拾好東西,卻發現走不出去了。所里的小姑娘們聽說小石頭來了,呼啦啦堵在了她辦公室門口,連鄭主任都聞訊趕了過來。

「林總,你難得來一次,到我辦公室坐一下吧。」鄭主任熱情地發出邀請。

「不用了,我們馬上就走。」林啟正微笑客氣答道。

母性是女人的天性,無論老女人、小女人都一樣。小石頭像個大玩具,被小姑娘們抱來抱去,逗來逗去,剛開始時還算配合,終於不勝其煩,「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鄒雨連忙接過小傢伙,哭聲戛然而止。

一家三口離開的時候,鄒雨眼睛的餘光瞄到幾個小姑娘把艷羨的眼神投到了林啟正的身上,不禁好氣又好笑。

「啟正,你麻煩了。」倆人一邊走着,鄒雨幸災樂禍地說。

「怎麼講?」林啟正不解。

「你不覺得自己的風頭被兒子搶了嗎?」

「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你剛才不是還嫌我出風頭?」他微微一笑。

「沒錯,每次看到那些女人花痴你,我心裏就不舒服。」鄒雨給他一個白眼,沒好氣地說。她不願承認,她對林啟正的佔有慾在增強。

「終於看到你吃醋了,這感覺很不錯。」他居然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她是在乎他的,他喜歡這種感覺。

下得樓來,把小石頭放到了他的汽車座椅上,鄒雨剛剛坐定,一束嬌艷欲滴的紅玫瑰遞到了她的手上。

「生日快樂。」

他居然記得她的生日,鄒雨的心裏甜甜的。

「你是為了給我過生日才提前回來的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寧可他明天回來,她不喜歡他為了給她過生日把公事那麼趕。

「不是。定的今天回來,我是為了給你個驚喜才沒說實話。「他回頭笑望着鄒雨,「喜歡嗎?」

鄒雨笑着點點頭。低頭嗅聞着花香,幸福甜蜜的感覺伴着醉人的花香絲絲入扣地沁入了她的心脾。

從悶熱的外面進到清涼的私人廚房,鄒雨一時有些恍惚,太久沒來這裏了。還是同樣的房間,角落裏的綠植長得更加茂盛。她將頭抵在玻璃窗上,夕陽下的街景熱鬧非凡,江對岸蜿蜒的山脈依舊青翠。而她和林啟正,卻已不是當初的他們了。

望着鄒雨專註的背影,林啟正大抵猜到了鄒雨現在的心情,他沒有打擾她。他又何嘗不是呢,歷經了那麼多困苦和掙扎,才知道放下怨恨和執著,幸福快樂的活着是人生最美的畫卷。

鄒雨忽然回頭沖着林啟正嫣然一笑。

胖胖的老闆親自端上來一個小蛋糕,鄒雨感激地沖他點點頭。她和林啟正的結婚蛋糕也是他親自烤制的,極漂亮,不愧是大酒店的廚師長。

摸摸兒子光滑的小臉,鄒雨說:「石頭,媽媽要點蠟燭嘍。」

她挑出上面有着數字3和1的兩根蠟燭插在了蛋糕上,又俏皮地問林啟正:「啟正,你知道我為什麼選這兩個數字嗎?」

「你今年31歲。」

「這只是巧合。即使我不是31歲,我還是要選這兩根,知道為什麼嗎?」鄒雨賣關子。

「為什麼?」林啟正好奇。

「因為,這個3代表我們認識3周年,還代表着我們一家三口。」

「錯了吧,我認識你四年了,」林啟正很不服氣,「還有,我們也不是一家三口,以後至少是一家四口,五口六口也說不定。」他似笑非笑地望着鄒雨,他就想看她被逗得羞喜交加的模樣。

果然,鄒雨的臉燥熱起來。她都懷疑這是她以前認識的那個林啟正嗎?他喜歡逗她,有時把她逗得開心不已,有時又臉紅心跳。

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跳,不理他,鄒雨指著另一根蠟燭,「這個1代表着新生活的開始。」

他笑了,暖暖的情意充盈了心間。這個女人,有着人情練達的世故,又有自自然然的天真,她像一個萬花筒,在陽光的照射下,展示着色彩斑斕讓他喜愛的每一面。

那晚,林啟正抓着石頭的小手打着拍子,三個人唱完生日快樂歌后,鄒雨合掌虔誠地許下了31歲的生日願望: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夠永遠這麼幸福開心地生活在一起。

回到家,將兒子安頓好,倆人洗漱完畢,靠在床頭聊著天。新婚燕爾,卻快有一個星期沒見面了,他們的話還沒說夠。

35歲的林啟正,處在男人最恰到好處的年齡,越來越有成熟男人的魅力。看着那張英俊的臉,聽着他輕鬆的語調,鄒雨的思想開起了小差。想起下班前小姑娘們戀戀不捨落在林啟正身上的眼神,忽然笑了起來。

「什麼事這麼高興?」

誰讓他老愛逗她,她也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鄒雨故作苦惱地說:「啟正,你知道嗎?你完全達不到我心目中理想丈夫的條件。」

林啟正嚇了一跳。她這是什麼意思?心裏漸漸沉暗,自己難道還不夠優秀嗎?

「我年輕的時候」

「你年輕的時候?」他打斷她,好笑地說:「你老了嗎?」

她不予理睬,繼續說下去:「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幻想過,理想老公要符合以下四個條件。」

林啟正靜靜地,倒要聽聽她的條件。

鄒雨掰著指頭數着:「第一,學歷要比我高,同等學歷念的學校要比我好;第二,家庭條件,和我們家差不多就可以;第三,長相順眼就行,太帥了讓人沒有安全感;第四,能經常回家吃飯,像上海男人那樣給我做飯吃就更好。」說完,鄒雨斜睨著林啟正,故作失落地說:「除了第一條,其它的三條你都不符合哦。」

原來如此,林啟正大大地舒了一口氣。他笑起來,伸出手去捏她的臉,親昵地說:「其實我一條也不符合。你是博士,我是碩士,看來我真的要再讀一個學位才能配得上你。不過嘛,」他洋洋自得起來:「你別想反悔,太遲了。」

看到他快樂的樣子,她也開心地笑起來。偶爾捉弄一下他,也挺有意思。

笑完,林啟正把她攬到懷裏,正色說:「鄒雨,如果可以,我也想天天回家吃晚餐,喝一碗你熬的粥比吃飯店那些東西舒服多了。」

「不知人間疾苦的傢伙,天天吃鮑魚、喝魚翅還嫌。」鄒雨心裏甜蜜,嘴上卻不忘糗他。

「我是說真的。我很內疚,沒有太多時間陪你們,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林啟正無奈地嘆氣。

「我知道。」她不是小女孩了。她體貼地說:「我只是希望你盡量少喝點酒,對身體不好。」

「好,知道了。」林啟正答道,「而且」,他神秘地俯到她耳邊。

悄悄話說完,兩朵紅雲爬上了鄒雨的面頰,她羞赧地輕捶他一拳。

又是一個無限旖旎的夜晚。他們說了什麼?除了當事人,就只有掌管着那個美麗夜晚的夜神知道啰!

番外四

林啟正手裏端著一杯酒,一邊和自己的老同學交談,眼光時不時地瞟向不遠處的鄒雨,她正在和幾個太太小姐聊天。

今晚的鄒雨別有風情,他只在婚禮上見過這麼風情萬種的她。一身亮紫色的短款小禮服,穿在她身上顯得那麼優雅高貴,腳上是銀色的細帶高跟涼鞋,露出了優美的小腿曲線,還塗上了大紅蔻丹。—為了今天的酒會,她做足了功課。

除了一副花形的鑽石耳環,她沒有佩戴其它飾品,使得她在一群珠光寶氣的女人們中間是那樣清新脫俗。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鄒雨的身上有一股天然的親和力,自自然然,落落大方,是個學習能力超強的女人。她今晚的表現棒極了。

「Ken,你走神了。」老同學打趣道。

被老同學當場捉到,林啟正窘迫地笑了。

林啟正那個做了大公司亞洲區總裁的哈佛老同學Kevin到省城談了一個大項目,今晚舉辦答謝酒會。這次Kevin見到林啟正,感到他的狀態很不一樣,他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叫做「快樂」的東西。在香港見林啟正和江心遙時,他就感覺得到那貌似恩愛的夫妻倆之間似乎缺少了夫妻間應有的氣場。Kevin對鄒雨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要求林啟正務必帶鄒雨參加酒會。

「Ken,鄒雨和心遙很不一樣。」Kevin啜了一口酒,望向鄒雨。

「為什麼這麼說?」他沒料想Kevin提到了心遙。

「Howtosay?」老同學眯着眼,思考着,「yourexwifeisliketheflowerofparadisebird,butzouisamixtureofChinaroseandlily.Icanfeelthepassionfromthebottomofherheart.」

林啟正忍不住大笑起來。鄒雨是月季花和百合花的混合體?還真對。不愧是大老闆,洞察人心,還會用花來比喻女人。心遙像鶴望蘭?老同學的比喻太有趣了。是有點像,又不完全像,到底像什麼?他還真說不準。

一抬眼,正與鄒雨四目相對。林啟正向她招手,鄒雨笑盈盈地走了過來。

「鄒雨,我們剛才在說你。「Kevin用中文對鄒雨說。

他們已經熟了。剛才Kevin和鄒雨,一個會說點中文,一個英文能對付個六七成,倆人連說帶比劃,居然不怎麼需要林啟正從旁翻譯,直讓他大開眼界。

「是嗎?怪不得我耳朵發燙,原來有人在背後念叨我。」鄒雨開玩笑。

「Kevin,下次到我家裏來,吃我太太親手做的中華料理,她的手藝不錯哦。」林啟正說完,對鄒雨眨眨眼。

擔心晚上小石頭找媽媽會哭,她一度不想陪他出席今天的酒會,提議請Kevin來家裏吃飯的。「我有什麼好看的,真是的,」她對Kevin點名見她不以為然,卻終究不忍林啟正失望。

「太好了。我非常期待。「老美興緻勃勃,敏感地捕捉到了那夫妻間的小曖昧。

「Ken,youareahappyman.」臨別前,Kevin拍著林啟正的肩膀,打趣道。

倆人走出會場,剛一上車,鄒雨就嚷了起來,「我的腳快累斷了,受不了了。」邊說邊將腳上銀色的細跟涼鞋脫下來,換上涼拖。

林啟正會心地笑起來,平常是不太有機會看鄒雨這種風情的。

「不知道兒子在家會不會找我?」她擔心地問著。

「既然出來了,弦就不要綳得太緊。」他拍拍她的手。鄒雨太緊張兒子,他也是有意想帶她出來放鬆一下。

她搖頭。只要心還在跳動,母親對孩子的牽掛就是每時每刻。

鄒雨是個好母親,卻也未曾因為孩子忽略了他。「Ken,youareahappyman.」Kevin的話迴旋在他的腦海里。

「知道我給你打幾分嗎?」林啟正開着車,突然問鄒雨。

「幾分?」鄒雨轉頭望他,只見他臉上浮現著淡淡的笑意。

「5分。」

「才5分?」鄒雨的臉垮了下來。

「滿分就是5分,你還想得幾分?」林啟正好笑地看着鄒雨,他就是喜歡逗她。

「真的嗎?」鄒雨很懷疑,「我的表現有那麼好嗎?」

林啟正將鄒雨的手牽了過來,笑意盈盈地說,「我對你有百分百的信心。在我心裏,你是最好的妻子,也是最慈愛的母親,更是最棒的女人。」

話音剛落,鄒雨忍不住笑起來:「你快別給我灌迷湯了,搞得我都找不着北了。」

不對呀。為什麼打這麼高的分?鄒雨大眼一瞪,「怎麼這麼會說甜言蜜語?是不是想哄我多幹家務活。」

「冤枉,我說的是真心話,我可不想你早早變成黃臉婆。而且,」他轉頭望着她說,「我不希望你太辛苦了,養家的責任交給男人就好。有時間的話,找朋友多出去放鬆一下,否則我都不知道自己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幾句話,讓鄒雨的心生生地疼了起來。她點點頭,輕輕地說,「我知道,我也不希望你太辛苦。」

一時間,倆人無話。

第二天是星期天。林啟正已經連續幾個雙休日加班,難得今天能在家休息。

吃完早餐,他一邊用紙巾擦嘴,一邊說,「好喝。鄒雨,今天這是什麼粥?」

「薏米粥。夏天多喝薏米粥和綠豆湯,祛濕解毒。」她搖搖頭,這個人五穀不分。

真是好老婆,這麼周到。林啟正滿足地摸摸肚子,想起了一件事,說道,「鄒雨,我胖了哦。」

他前兩天去游泳,稱體重時發現居然重了5斤。為了糾正他不愛吃早餐的壞習慣,鄒雨費盡心思為他準備簡單營養的早餐,時間充裕的話,還會給他弄一隻便當,讓他在開午餐彙報會時在那些中層面前賺足了面子,她把他伺候得太好。照此發展下去,他多年來引以為傲的好身材很快就會被毀滅。

鄒雨伸手望他腰間一探,促狹地說:「真的哎。英俊挺拔的林總馬上就要變成個挺胸凸肚的半大老頭子了,這可如何是好?」

「我有那麼糟糕嗎?」林啟正好笑地瞪她,不服氣。

「你要是不好好注意,會更糟糕。」鄒雨揶揄到,「不過,為了讓林總繼續保持好身材,今天陪你去打一場羽毛球怎麼樣?」

她真是個有趣的女人,和她在一起總是讓他如沐春風。

「一言為定。」林啟正興緻勃勃地說,向鄒雨探過身去,「說好了鄒律師,誰輸了,誰請客。」

「你還好意思說,打球讓女士請客,吃飯還讓女士買單。」鄒雨開始強詞奪理。

林啟正望望鄒雨,又望向天花板,無可奈何地翻了個白眼。那麼久的事了,她還記得。難怪有人說寧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

「啟正,今天你不許讓我,我要看看能不能打敗你。」鄒雨躍躍欲試。

「哼哼,勇氣可嘉,估計很難。」

去球館的路上經過一家乒羽專賣店,林啟正停車進到店裏,回到車上的時候,手裏拿了一個YONEX的運動包交給鄒雨,「給你提高一下裝備檔次,待會試試看能不能贏我。」

俊男美女的廝殺,引來不少人觀戰。鄒雨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拚命抵擋林啟正的凌厲攻勢。

看着她左衝右突,體力漸處下風,卻還不肯認輸的樣子,林啟正不由得心中嘆氣:真是個好強的女人!他於心不忍,不著痕迹地讓了她幾個球。隨着最後一個球鄒雨殺球下網,她擦著汗心服口服地說:「啟正,我認輸了,就算我拿上張寧的球拍,也永遠贏不了你。」

「彆氣餒,等我水平下降,你水平上升,說不定你哪一天就能打敗我了。」

林啟正寵溺地拍拍鄒雨的肩膀,以示安慰。鄒雨斜睨着他,「噗哧」笑了出來。他剛才說話的語氣好像老紅軍在安慰紅小鬼。

「對不對呀,兒子?給媽媽鼓鼓掌。」林啟正將小石頭從保姆懷裏抱了過來。

可愛的小石頭聽懂了,兩隻小胖手「啪啪」地拍起來。一大一小深愛的兩個男人為她加油,幸福溢滿得簡直裝不下,要從鄒雨的心裏一串串地冒出來。

回家的路上,天空中忽然飄起了毛毛細雨。鄒雨打開一點車窗,讓輕風攜裹着細細的雨絲吹進車內,貪婪地呼吸著悶熱夏季里難得的清新空氣。離事務所越來越近了,那座天橋矗立在眼前。她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

「啟正,哪天我請你喝咖啡。」在林啟正的影響下,她對咖啡的品味在提高。

「我還以為你會請我喝茶呢。」他嘴角一扯。

「我覺得喝茶跟喝咖啡的感覺不太一樣。有時候我泡茶,看着茶葉在水中浮浮沉沉,品茶的綿遠悠長,覺得很像我們的人生;而人生的際遇,如果能從磨難中吸收營養,是不是像咖啡的苦后醇香。」

「不愧是有精神追求的女人,連喝咖啡都能講出哲理來。」他戲謔地說,「你好像還是最愛喝卡布奇諾?」

「對,第一次愛上的東西往往最深刻。」

倆人互望一眼,心有靈犀地笑了。

回到家中,鄒雨就一頭鑽進了廚房中。

林啟正在家的時候,她喜歡親自下廚。她忙碌的身影以及廚房裏飄散出的香味,挑逗着他的味覺,刺激着他的食慾,溫暖着他的心。他有時喜歡在門口看着她,然後從背後圈住她,而她也從最初的羞澀緊張怕被人瞧見,發展到依戀上被他擁抱的感覺。

而小石頭,則交給了林啟正。只要有時間,他在家時看護小石頭的任務基本上就是他的。許是坐得高,視野好,小傢伙最喜歡坐在爸爸的肩頭興奮地躥上躥下,屋裏屋外、樓上樓下地轉悠。有一次父子倆玩得忘了時間,小石頭一泡熱流順着林啟正的脖子把他澆了個落湯雞。看着他哭笑不得的樣子,鄒雨絲毫沒有同情心的幸災樂禍說:「啟正,中國有句老話叫遇水則發,好好感謝兒子吧,你要發財了。」

空氣清新機不停地工作著,溫度也很適宜,小石頭光着小腳丫扒著沙發走來走去。林啟正從地上被扔掉的玩具中拿起一個小傢伙最喜歡的五顏六色的雙層公共汽車。

「石頭,過來拿。」林啟正從地上被扔掉的玩具中拿起一個小傢伙最喜歡的五顏六色的雙層公共汽車,逗引著兒子。

突然,小石頭撒開沙發,搖搖晃晃地向林啟正走了過去。

林啟正驚呆了!瞬間他便反應過來,小石頭會走路了!

生命成長的喜悅像電流一樣穿透他的全身。他一把抱起小石頭,幾步跑到廚房門口,急切地喚鄒雨:「快來,鄒雨。」

「怎麼啦?」看林啟正一臉激動,她只好關了火。

「兒子會走路了。」

「真的?!」鄒雨大喜過望。林啟正把石頭放在了地毯上。

「石頭,走過來,讓媽媽抱一抱。」鄒雨蹲在小石頭面前,張開雙臂鼓勵著兒子。

小傢伙黑亮的眼睛盯着鄒雨好一會,似乎在丈量他和鄒雨之間的距離對他是個多大的困難,然後邁開兩條胖胖的小腿,「蹬蹬蹬」,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被鄒雨接住的那一刻,小傢伙「咯咯」地笑起來。他顯然也為自己長了新本領興奮新奇。

林啟正振奮不已,把小石頭高高的舉過頭頂。他錯過了兒子最初的時光,但卻見證了兒子在成長為男子漢的道路上邁出的第一步。他很想鄒雨再為他生一個女兒,但是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中國人為什麼那麼鍾愛兒子,為什麼男孩會越來越像父親,父親的人生經驗和智慧很多大概是只能夠傳給兒子的。

他的生命,因為鄒雨,因為兒子而變得完整。但他也深知,在人生圓滿的道路上,自己還任重道遠。

鄒雨拿着DV不停地拍着她喜愛的鏡頭,幸福像蜂蜜在心中流淌。這是上天對她堅強勇敢的褒賞嗎?吃了那麼多的苦后,上天給了她雙倍的獎勵。

番外五

鄒天和女朋友的感情迅速升溫,已發展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最近倆人一有時間就到處看房。

「啟正,房價會繼續下跌嗎?」某一晚鄒雨問林啟正。

弟弟要買房,希望房價便宜點,老公幹房地產,又不希望房價下跌,真是矛盾啊。

「不會有太大鬆動。」林啟正說:「不要太在意價錢,等房價真正降下來,看好的房子早被別人買去了。鄒天看好了房子你告訴我,我送給他。」

「不用你送,我已經把房錢準備好了。」鄒雨急忙擺手拒絕。

這幾年賺得不少,加上賣舊房的錢,湊了150萬,給鄒天買一套像樣的房子,應該夠了。

「鄒雨,我們之間還要分得這麼清楚嗎?我沒能力幫他就算了,可是我覺得你還是很生分,像以前一樣。」看鄒雨急着拒絕,好像要和他撇清關係似的,林啟正有些落寞。

「啟正,你誤會了。」他的好意被冷落,鄒雨有些過意不去。姐姐幫弟弟天經地義,她也有能力呀。她有自己的堅持,卻沒顧及到他的心情。

「啟正,我這兩年除了小石頭,就只有這一樁心事了。我只有這一個弟弟了,你總得讓我盡一份心吧。」

「那可是你全部的積蓄。」

她笑了,因為想起了林啟正給她辦的那張附卡。

「我不是還有你這個超級飯票嗎?」她拍拍他的臉頰,寬慰他,「而且,自從你讓我們所當上貴公司的法律顧問,我們所的業務就蒸蒸日上,我還可以繼續掙啊。」

鄒雨又蠻又嬌的樣子,讓林啟正無奈地笑了。他搖搖頭,說道:「鄒雨,有時候,我真是拿你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過,」鄒雨湊到林啟正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俏皮地說:「如果小天看好了致林的房子,林總給個成本價可以吧?」

「我會交代下去,如果鄒天來買房,讓他們記在我的賬上。」他捏捏她的耳垂。

隔天晚上,林啟正在公司加班。吃過晚飯,鄒雨拿着一張銀行卡到了鄒天的房間里。

鄒天看着鄒雨手中小小的卡片,一時不知該接過來還是該拒絕。自己的房子是鄒雨的一塊心病,她早就說過,至少要贊助他首付。但他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多。

「姐」

「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靠你自己猴年馬月才能買上房子,我現在可以多幫你一點,你應該感到慶幸。」

鄒天笑了。他的大姐,凶起來的時候,他有點怕她,不過他知道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姐,算我借你的,等我以後有錢了再慢慢還你。」鄒天下定決心接過銀行卡,爽快地說。

「不過,沒有利息,還款時間不限。」他調皮地綴上一句。

「別耍嘴皮子,以後好好過日子就行了。媽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

「姐,我發現你越來越羅嗦,越來越像媽了。」鄒天向著鄒雨做了個鬼臉。

姐弟倆相視而笑。

笑過,鄒雨將林啟正要送他房子的事情告訴了鄒天。無論如何,林啟正的心意她希望鄒天知道。「舅子連襟一擔挑」,鄒天和林啟正處得極好。倆人同是體育迷,曾相約半夜爬起來一起看足球賽。看得出,鄒天是有些崇拜林啟正的,她希望他倆能好上加好,讓這個家庭更和樂。

「小天,姐是不是太迂腐了?」鄒雨不確定地問鄒天。現在有多少人恨不能攀高枝啊,高展旗都有個著名的食物鏈理論。林啟正已經利用自己的人脈關係幫鄒天拉了兩個金額不菲的科研課題,讓鄒天在課題組裏成了紅人,腰包也鼓了起來。但她就是改不了自己從小形成的觀念,她不希望鄒天因此失去奮鬥的動力。

鄒天認真地望着鄒雨,她的姐姐某些時候是相當執拗的,她有自己的堅持。

「姐,我了解。如果連結婚的房子都是別人的,我可能會覺得自己很窩囊沒用。你放心,這筆錢真的算我借你的。」他鄭重地說。

「行,有點男子漢的氣概。」鄒雨拍拍鄒天的肩膀,她真的放心了。這件事情辦完,「管」鄒天的任務將交給另一個女人,她這個姐姐可以退休了。

「姐,看到你現在這麼幸福,讓我對婚姻也充滿了信心。」鄒天說。

幾天以後,鄒雨的帳戶里又多了一大筆錢,比她拿給鄒天的還要多。有些事情,林啟正也很執拗。

鄒雨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蓋上了被子,身邊是空的。讓頭腦清醒片刻,才想起來自己本來是看書等著林啟正,誰知道看着看着竟睡著了。擰亮床頭燈,只有十點半。

她起床,看到書房裏透著燈光,林啟正還在工作。明年省城的地鐵二號線就要開工,致林拿到了地鐵沿線的兩個地塊,最近林啟正早出晚歸,忙得不可開交。

到廚房裏熱一碗湯,輕輕推開了書房的門。

正埋在一堆文件中的林啟正吃驚地抬起頭來,歉然一笑:「怎麼醒了?」

「嗯。快喝吧。」她把湯碗遞給他。

「你這樣喂我,我真擔心自己胖成一隻豬。」林啟正接過湯碗,打趣道。

「有東西吃還嫌,」鄒雨撇撇嘴,「趁熱快喝。」

「好喝。好像不是蟲草湯?」一口氣把湯喝完,林啟正滿意地咂著嘴,抬頭問鄒雨。

鄒雨嘟囔過讓他戒煙,卻也體諒他壓力大,心疼他除了抽煙紓解壓力沒有別的不良嗜好,只好逼他每天喝蟲草湯,保護他那被尼古丁荼毒已久的肺。

「放心吧,用各種食用菌熬的湯,很清淡。剛看的報道,說是每天喝一碗蘑菇湯對身體很有好處。你只是我的實驗品,一隻小白鼠而已。」

林啟正開心地笑起來,他很享受和鄒雨鬥嘴的樂趣。

「啟正,報紙上說房地產商都在變相降價,房地產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現在情形到底是什麼樣的?」鄒雨問林啟正,語氣中充滿了擔憂。

林啟正拍拍身邊的椅子,示意鄒雨坐下來。

「上半年,深圳和廣州等個別城市出現了房價和成交量大幅下跌的局面,省城這兩年雖然房價也漲了不少,但沒像深圳那樣出現一年之內房價翻番的現象,所以還算相對平穩。但是受大環境影響,成交量萎縮,房地產商的日子確實不如以前好過。」

「那致林呢?」鄒雨聽得不禁擔心起來。

「我就是怕你擔心才不想跟你說的。」看着鄒雨擔心的表情,他有點心疼。

「可是,你不說我一樣會擔心啊。」鄒雨認真地說。

「致林的品牌效應還是有,但也無法獨善其身。只有兩個高檔樓盤出現了逆勢飄紅,總起來銷售率在下降。」林啟正緩緩地說。

「有沒有什麼好辦法?」鄒雨眉頭緊蹙,似乎在思考突圍之道。

「別擔心,房地產企業首先要活下去。我的意見是多賣快賣,微利銷售,必要時甚至成本價推出,加快資金周轉。現在已經見成效了。」林啟正微笑地望着鄒雨。有人說,專註的女人最美麗,她現在專註傾聽的模樣就很美。

「啟正,我不希望在你為這個家奮鬥的過程中,我只能做一個袖手旁觀者。我雖然幫不了你什麼,可是如果你遇到了困難,我希望自己最起碼能夠做你的傾聽者。也說不定我能幫你出出主意啊。」鄒雨鄭鄭重重說道。

話音剛落,林啟正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揚了揚,眼睛裏蕩漾著濃濃的笑意,「誰說你幫不了我?這份合同無懈可擊,高律師說是你和他一起擬的。」

得到林啟正的肯定,鄒雨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兒。那份合同是致林地鐵二號線舊房拆遷合同,她和高展旗下了大工夫一字一句地推敲合同文字,做完后連自己都覺得很滿意。

「還有,我有個生意夥伴說你很有旺夫氣哦。」

「旺夫氣?」她奇怪,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是啊,」他又揚了揚手上的文件,「你知道這個項目競爭有多激烈嗎?我朋友說旺夫相玄妙色彩太多,旺夫氣才是真正影響丈夫的好的氣場。」

這至高無上的讚美讓鄒雨心裏樂陶陶,她笑眯眯地說,「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接受你的讚美了。」

接着,她話鋒一轉,「啟正,我不懂企業經營,也不想干涉你。只是我這兩年經手了幾個案子,發現企業經營中的不規範有時會引起很大的問題。所以你一定要考慮周到一點,還有不要輕易破壞遊戲規則。」

望着鄒雨誠實的眼睛,林啟正心潮湧動。鄒雨有自己的思想,她可以為他開啟另一扇窗。

將她輕輕地攬到懷裏,他用下巴摩挲着她的頭髮,說:「鄒雨,不用擔心,我的心態很好。前兩天我還想,即使讓我從致林大廈的清潔工干起,我都會一步一步地幹起來。相不相信?」

鄒雨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說真的嗎?」

「真的。」林啟正肯定地點頭。

「為什麼我覺得你有點英雄遲暮的意思。」鄒雨心裏欣慰,卻故意取笑他。

「呵呵,」林啟正笑出了聲,「我也覺得有些不認識自己了。怎麼說呢,」他眯眼思考,「好像電腦被重新格式化一樣。前幾天我看到一篇文章,大意說快樂來源於愛與被愛的給予與被給予,來源於愛情中身體與心靈的渾然天成,也來源於與朋友心靈的互為認同。快樂更是源自於身體的自己和心靈的自己的和平相處,來自於心靈生態的風調雨順。快樂是心靈的產物,不經過心靈的東西,得到的頂多是快感,卻從來也不是快樂。這些非常符合我現在和前些年的生活狀態。可惜我直到35歲,感受了很多連快感都不是的偽快樂,差點永遠失去你之後,才體會到這些話的真正涵義。現在的我很快樂,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我無所畏懼。」

淚花在鄒雨的眼中打轉,她幸福得想哭。這個人真是討厭,怎麼變得這麼會說甜言蜜語。到底是真的假的?她有那麼大的魔力嗎?

「可是,你要怎麼應對林啟重的挑戰?」兩兄弟的爭鬥讓她心有餘悸,林董曾經希望她能在他們兄弟關係中起正面作用的

林啟正忽然笑起來,把鄒雨弄懵了。

「你笑什麼?」

「鄒雨,你知道我有多久沒叫他大哥了嗎?」

「多久?」

「我也記不清了。」林啟正露齒一笑。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這不是捉弄她嗎?

「你說過律師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溝通,其實各行各業都一樣。仔細想一想,我從來也沒有和林啟重好好溝通過。所以,一個月前,我請他吃了兩次飯,我誠懇地叫他大哥,把他嚇一跳。我還告訴他我其實不戀棧這個總裁職位,更是讓他大吃一驚。我把以前的事情開誠佈公地跟他談,同時我讓他了解我對不顧公司大局搞陰謀詭計的看法和態度。」

「談話有用嗎?」他能放下身段,主動去跟林啟重談,她感動於他的胸襟和氣魄。

「不知道。最近還算老實。」林啟正笑答。

「唉,他要是能想開點就好了,鬥來鬥去地有什麼好處。」鄒雨嘆了口氣,忽然孩子氣地冒出一句話。

望着她小女孩般熱切的臉,柔情在林啟正心中蕩漾。有牽掛的人,也被人牽掛着的感覺真好。

「不太可能,因為他沒我運氣好,有這麼好的老婆。」他寵溺地揉揉她的頭髮,「不過,爸爸有意把海外資產交給他管理,他應該沒有多少精力來搗亂了。」

那一夜,書房的燈亮到了很晚很晚.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第三種愛情續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第三種愛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