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泳裝辯論會
上午第二節課下課後，我被學生會的人帶到了校長辦公室——傳說中那是校園裏最恐怖的地方。
陰沉沉的屋子裏拉着厚厚的黑色羊絨窗帘，透不進一絲陽光。脊椎骨一樣的天花板上綴着數盞骷髏頭水晶吊燈。鋪有蒼白桌布的辦公桌邊上是兩組沙發，一組是白森森的獠牙造型，一組看上去像血盆大口。
我倒吸了一口氣，站在門外不知道腳該往哪裏放，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躥到頭頂。
校長果然是個超級變態的傢伙，把自己的辦公室裝修得跟《異型》的片場似的。這樣想來，他決定用抽籤決定保送名額，實在是太正常不過！
"坐吧。"校長抖了抖中世紀吸血鬼的招牌黑袍，蹺起腿坐在獠牙沙發上，沖我露齒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到他的牙上寒光一閃。
"知道我為什麼叫你來辦公室嗎？"
"因為英明偉大睿智的校長擔心我在知道自己有機會直升重點大學心理系後會放棄學習你放一萬個心我絕對不會這樣做的我會再接再厲努力學好各種文化知識為實現四個現代化不懈奮鬥……"
"你說話不帶標點嗎？"校長聽得快憋氣了。
那還用問，我一停頓，就會不安，就會緊張，就會忘記琳琳教我背的話。
"校長也許有人到你這裏告密說我在外面打工其實不是這樣的我作為一個即將就讀心理專業的學生為了驗證朱古力是不是能夠影響人的情緒於是去朱古力店實習並沒有接受店主的工資所以並沒有觸犯校規……"
校長翻了翻白眼吐了點唾沫，消化半天後似乎懂了我的意思。
"你是說你沒有打工？"
我點頭："校長你真是神人我對你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
"好了好了，你住口吧。"校長揮手制止了我繼續說話，"這件事鬧到董事會去了，你說怎麼辦？"
董事會？果然是楊拉那個傢伙乾的。
那個傢伙真的很無聊耶，為了陰陽頭送情書被狄雲清拒絕的事情，就把我列入頭號敵人名單。
我咬住牙："不管是從歷史的角度還是倫理學角度講校規也是人制定的校長你就通融一下吧。"
"你要我怎麼通融？"
"請你……"
"請你更改校規！"
我本來打算求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是給我和皓然一次"戴罪立功"機會的，誰料，突然推門而入的男孩卻來勢洶洶地用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緊盯着校長，說出了這樣的話。
"皓然！"我承認他的氣勢比我強上一萬倍，像忠臣向昏君進諫一樣大義凜然，但現在我們有把柄在校董手上，不低頭不行啊！
"更改校規？說得容易。"校長的眼睛閃過一絲怪異的目光。
我心頭一亮：他好像有點動搖！
"校長你不覺得很多校規都是幾百年前的老皇曆會阻礙新生事物的發展嗎像校長一樣英俊瀟灑玉樹與時俱進的時代英雄怎麼可能墨守陳規呢？"我趁熱打鐵。
"明若薇同學，拜託你少說兩句好不好？"校長喘喘氣，抓過杯子狠狠地喝了幾口水，"但整個事情還要聽校董那邊的安排。"
"校董那邊不用擔心。"
一個熟悉的女聲在門口響起。
我扭頭一看，是軍師琳琳。她身後站着韓天、還有狄雲清！
他們怎麼來了？
琳琳對我做了個加油的手勢，無聲地說："我們永遠都是朱古力食客明若薇的後援團！"
"這是我們向校董事會提出的戰書。"韓天把一封信拍在校長的辦公桌上。
"戰書？"校長用黑袍的衣角捂住嘴大笑，"孩子們，你們真是太天真了！"
皓然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琳琳的眼睛對着枱燈發出肅殺的光。
頓時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
校長的頭被寒霜凍結。他立即住了嘴，清清嗓子："好吧，戰書我會替你們轉交的。但董事會那邊會不會應戰，什麼時候迎戰，我沒有辦法保證。"
韓天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他乾枯如同殭屍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含情脈脈地拚命眨巴着眼睛，將五百萬伏電壓轉化成直流電："親愛的校長，好好看看我這張傾國傾城的臉，如果有人要懲罰我的女朋友，它就會凋零，就會幹枯。你忍心暴殄天物，毀壞上帝的傑作嗎？請你幫幫我家小薇吧，雖然她不夠漂亮不夠溫柔，但也是我完美生命中的一個小小構成部分啊！"
呃！這傢伙以為自己男女老少通吃？哪裏有廁所？我要吐啊！
現場所有的人都聽傻了眼，只有校長那塊老薑不但沒有中招，反而淫笑着在韓天臉上擰了一把："完美？韓天同學，你還嫩了點。校長我這個驚天地泣鬼神的美少年都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誇耀呢！做人一定要低調。"
美少年？我看着那張滿臉褶子的臉，差點沒有噴血。
一旁的琳琳早已是青筋暴突，滿臉黑線。韓天的臉部肌肉不停抽搐，幾乎運動到了異度空間。其他幾人陷入石化狀態。
過了一會兒，韓天清醒過來，從包里掏出一疊支票簿："校長，不要和我兜圈子了，後天就組織辯論會，需要多少資助，你只管開口！"
校長往後退了一步，把雙手合在胸前，瞪大兩隻"純潔無辜"的眼睛："韓天同學，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隨便填個數字好了。"韓天拿出商業談判的氣勢，利落地撕了一張空白支票扔到校長面前。
校長眼睛發紅，瞳孔縮小，口水差點沒有掉到地上。
韓天哼了一聲："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啊！"
校長忽然大叫着，抱住頭對着鮮紅如血的牆壁一陣猛撞。
嘩嘩嘩，地動山搖，嚇得我們一行人夠嗆。
幾分鐘后，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出現在眼前，校長拍著胸口深呼吸："剛剛太危險了，韓天同學，你險些構成行賄罪了。"
琳琳突然兩眼發直地走到校長跟前，擰起他的衣領："老頭子，你到底幫不幫忙？"
一時間，大家都靜了下來：一向懂得察言觀色的琳琳究竟怎麼回事，居然無禮地向校長挑釁？
"琳琳，你聽我說……"校長哭喪著臉。
"幫，還是不幫？"
"琳琳……"
我們連氣都不敢出。真人不露相說的就是琳琳這種人吧，平時很隨和，一發起飈來比原子彈爆炸還可怕。
琳琳終於失去了耐心，綠著臉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個酒精燈，把裏面的酒精往校長的黑袍上澆。
"你要做什麼？"校長戰戰兢兢地問。
我立即上前架住她的胳膊："琳琳，冷靜啊！"
"不要，讓我燒死這個變態。"琳琳從褲兜里掏出打火機，就要衝過去！
校長抱着頭蹲在沙發後面，聲音直哆嗦："好狠心的女兒，琳琳，爸爸做錯什麼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在場所有的人，下巴一齊掉到了地上。琳琳和校長居然是父女，兩人的長相差別未免也太大了吧。
"我才沒有你這種變態老爸，在料理裏面放瀉藥說要幫我減肥這件事情我就不追究了，現在你居然還要聯合校董那隻老狐狸陷害我的好朋友！"琳琳的語氣沒有什麼變化，但人已經有了抓狂的跡象。我幾乎拉不住她了。
"琳琳，原來你是這麼重義氣的好孩子！"校長俯身從我們身邊爬了出去，"爸爸這就去校董辦公室，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快去快回。"看到校長的黑影在走道盡頭消失，琳琳眼中的血絲才漸漸消退。
我鬆了口氣。
"原來你是校長的女兒，這下小薇有救了！"韓天感激零涕地握住琳琳的手。誰知她啪的一個手刀把他砍翻在地："我跟那個變態沒有任何關係！"說完又開始暴走。
皓然見勢不對，護住我的同時轉移話題道："剛剛你們說的戰書、辯論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們打算在學校公開舉行一次大型的辯論會，題目是-學生能不能在校外打工-，辯論結果由全校學生決定。如果我們勝出，你和你弟弟就可以繼續留在學校了。"狄雲清微笑着向我解釋。
"你們為了我……"我感動地說不出話來。
"這不是什麼好點子。"皓然充滿敵意地瞪了狄雲清一眼，"你不要把我說成若薇的弟弟，我叫明皓然！"
"那你有更好的點子嗎？"狄雲清饒有興味地看着他。
皓然想了半天："學校不可能開除我的，畢竟我還要參加今年的國際編程大賽。"
對了，五年前皓然曾在全國小學生計算機編程大賽中奪冠。從那以後，他經常參加各種各樣的比賽，獲得了數不清的獎狀和證書。對於這樣一個能給學校爭光添彩的學生，怕是轉學就會讓校方惶恐不已，哪裏還可能瞎了眼睛把他踢出門去？
危險的只是我一人而已。這樣就好辦了。大不了我主動退學，一心一意地去打理朱古力店。
"若薇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如果她被開除，估計附近沒有學校會要她。"慢慢清醒過來的琳琳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嘿，這個傢伙在說什麼呢！明若薇在你心中是沒用的代詞嗎？
"不要怕，本少爺一定充分發揮翔揚高中第一美人的無敵魅力，征服所有觀眾獲得勝利！"韓天抓住我的手，"親愛的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皓然默不作聲地踩了他一腳，把我拉到身後："韓天，請你對我家若薇放尊重一些。"
"你這個小舅子脾氣還挺大的，隨時一副老母雞護著小雞的姿態，真是浪費了那張只比我難看一點點的帥臉。"
皓然氣得說不出話來，拉着我就要往外走。
"去哪裏？"
"當然是去圖書館查資料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讓你退學的！"
"你們盡量多地收集資料，然後大家一起討論。"狄雲清說，"這樣獲勝的概率就會增加。"
"你是辯手？"我詫異地回頭，"不是我和皓然當辯手嗎？"
狄雲清雙手撐住辦公桌，輕輕一躍坐了上去："不是這樣的，你沒有看過開庭嗎？-嫌疑人-必須有自己的辯護律師啊。"
噢，原來還有這麼一說。我狐疑地掃了兩個帥哥一眼：他們都是理科高材生，口才不一定好吧？
韓天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一樣，沖我擠了擠眼睛，翹起嘴拋出個飛吻："放心吧，親愛的小薇，我的智商可是一百三十五呢！"
在我被酸掉大牙之前，皓然用目光射出兩道冷箭，凌空把那個飛吻打落在地。
"別管他了，我們去圖書館。"他拖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一路上，三三兩兩的女生從我們身邊經過。很多人停住腳步望着皓然發獃，還有一個短髮丫頭居然撞到了電線桿上。
汗。
看樣子這小子真的是很吸引人呢。
"聽說明天有一場辯論會。"
"辯論啊，無聊。不是什麼中學生該不該早戀，就是你在考學時是服從父母師長安排還是自己抉擇……"
"這次不一樣哦，聽說題目是：中學生該不該在校外打工。"
"半斤八兩。還是沒有什麼意思。對了，正方辯手都有誰？"
"高三七班的狄雲清，高三六班的韓天，三辯是韓天的同班同學，據說長得也不錯，可惜我忘了他的名字。"
"哇，超豪華的帥哥陣容！那反方呢？"
"校董事會找的老師代表，雖然沒有打聽到名單，但好像也是很養眼的組合哦。"
"真的嗎？太好了！"
消息竟然傳得這麼快，我豎起耳朵聽迎面過來的兩個短髮女生的話。
"聽說這次反校規運動，是因為一個女生掀起的。"
"哪個女生有這麼大的面子能夠驚動三個帥哥？"
"好像叫做明若薇。"
"誰啊？沒有聽說過。"
"是啊，她本來是個很普通的人，但狗屎運特好，據說中獎可以直接升入本市某重點大學。"
"好羨慕啊！"
擦身而過的時候，皓然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兩個初中部的小女生立即住了嘴，面紅耳赤地匆匆走開。
"不要在意她們的話。你一點也不普通。"皓然輕輕地捏了捏我的手心。
我抬頭一笑："你老姐我是誰？才懶得和小丫頭計較呢！"
"哼，什麼老姐，少在我面前說這個。"他開始鬧彆扭。
青春期的孩子就是這樣，很需要別人對他們成長的認同，我瞭然地拍拍那寬厚的肩膀："我知道了。大男人！"
學校圖書館足有十七層，裏面藏書三千七百六十四萬冊。
樓前有一座高大的維納斯女神像，據說是一位名人捐錢修的。因為他在本校上學期間先後追過二十四個女生，但都慘遭滑鐵盧，從此洗心革面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成了國內政界一顆閃亮的新星。
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建築物湊到一塊兒倒也構成了翔揚中學的一道獨特的風景線，每屆校長都會用它們背後的故事做勵志演講。
我和皓然坐電梯到十四樓，查閱歷史、倫理還有法學典籍。剩下的一些時事資料就交給琳琳上網搜索去。
"咦？這本書應該不錯。"我從書堆里抽出一本《青少年勞動法》，忽然間看到書架那頭楊拉那雙陰沉的眼睛。
好巧啊，她也在這裏。
雖然是對頭，出於禮貌我也要和她打個招呼，正要張嘴問候，書架卻劇烈地搖晃起來。
哐哐噹噹。最上面那一排大部頭的書籍紛紛掉落，砸向我的腦袋。
更可怕的是，書架漸漸傾斜，朝我壓了過來。
"啊！"難道我的劫數到了？瞬間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下意識地捂住頭大叫。
幾秒鐘過去，想像中被書活埋的慘狀並沒有發生。
我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皓然站在我身前穩穩地扶住了書架！
還沒有從驚嚇中清醒過來的我坐在七零八落的書中間，仰著脖子，暈乎乎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
不知道什麼時候，皓然已經不需要我保護了，反而是當我遇到了危險，他會第一時間衝到我前面幫我應對一切。
他真的長大了，強大而可靠，足以讓任何人依賴。
"若薇，你受傷沒有？"他拉起我，手敷上我的額頭。
"啊喲！"被碰到的皮膚一陣灼痛，那裏恐怕已經淤青了吧？
皓然拖過我往門口走："我們去保健室吧。"
"不用了，我們繼續查資料。"我甩開他的手，笑笑，"大家為了我的事情這麼努力，本人怎麼能偷懶呢？"
"你有時候真的很固執耶。"皓然嘆口氣，低身和我一起拾起散落一地的書，"說來奇怪，這個書架怎麼會突然倒下來呢？"
腦中猛地閃過楊拉的臉，我想了半天最後說："不知道。"
也許是湊巧吧，畢竟我和她又沒有深仇大恨，她不至於做出這麼過分的事。
皓然把書擱上書架。我看到他白皙的手背上滲出了鮮紅的血絲。
一定是剛才划傷的！我不假思索地捧過他的手湊到唇邊，吸出淤血，然後從衣兜里掏出創口貼為他粘上。
"好了！"我拍拍手看自己的傑作。
皓然傻愣愣地站在那裏好像被人施了定術一樣，眼睛黑乎乎地像無底洞。
"回神回神！"
我踮起腳尖拍他的臉："皓然，你還沒有失血到休克的地步吧？"
本來只是想開個玩笑，皓然卻當真了，馬上紅著臉搖頭："我沒事，你放心。"
又過了一會兒，他問："你哪裏來的創口貼？"
"我的血小板很少，天氣涼了很不容易止血，所以就隨身攜帶了，想不到今天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我真幸運。"
"什麼？"我沒有聽清。
"沒什麼，"他在我身邊俯下，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謝謝。"
我被他呼出的氣弄得耳朵痒痒的，於是想教訓他幾句，卻在轉頭的時候嘴巴擦過了他的唇。
心開始以120次/分的頻率跳動
@_@
嚇，我們接……吻……了……
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面前皓然。他的臉紅紅地好像剛蒸完桑拿，從那兩顆寒星般的眼睛裏，閃出一絲近乎誘人但又略帶羞澀的笑容。
這可是我的初吻呢！它不會就這樣終結在一個小男生的嘴上了吧？
事故！絕對是事故！不亞於彗星撞擊地球，磁懸浮列車開進了海里，坦克飛上了宇宙……
但為什麼我的眼睛沒辦法從他紅潤的唇上移開呢……
"叮咚叮咚，小豬，電話！小豬，電話！"
手機鈴聲把我從獃滯中拉回現實。
"喂？"
"我是狄雲清。明皓然在不在你身邊？"
"在。"我看了一眼皓然。感覺到我的視線，他立即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去假裝欣賞風景。
"你們馬上回校長辦公室。"
"怎麼了？"
"事情很緊急，一時半會兒我解釋不清，反正你們快點過來就對了。"
這是什麼意思？⊙o⊙
一句話說的好：計劃趕不上變化。
也許我又碰到什麼麻煩了。
校長辦公室里的幾個人姿態各異。
校長跪在琳琳面前，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女兒，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我的主意，是校董那個變態乾的！"
琳琳在他本來就已經破的不成樣子的黑袍上又跺了幾腳："你居然敢說別人是變態！一定是你指使校董那隻老狐狸乾的！"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嗚……哇哇……"
狄雲清皺着眉毛，坐在辦公桌上沉思。
正在對着鏡子練習各種"迷人"表情的韓天看見我后，立即展示他的特訓成果，把嘴往兩腮一咧："親愛的，這麼快你就想我了？"
"怎麼回事？"我一掌把撲過來的韓天拍飛，然後直直地走到狄雲清面前。
這時聽到校長一聲慘叫，原來他被陷入暴走狀態的琳琳一腳踹到了牆上。噗噗啪啪，被刷成血紅色的石灰掉落之後，牆壁上出現了一個大字型的洞。
我抹了把冷汗。
"具體來說，就是校董那邊同意應戰，但是提出一個條件：辯論會的組織形式由校方確定。"
"有什麼不妥嗎？"皓然問道。
"非常不妥。"雲清黑著臉說，"校董要求我們進行泳裝辯論。"
啥？我沒有聽錯吧？恕我無知，只聽說過選美有泳裝環節，頭一次聽說辯論也要穿泳裝的……
"說！為什麼要穿泳裝去辯論！"琳琳把校長從牆上拉下來，動作利落得跟剝蛇皮一樣。
校長艱難地挪動着快要歪掉的下巴，豎起蘭花指，帶着哭腔顫顫巍巍地說："是校董說，既然要用語言作武器就要拋開身外之物，赤裸相對。人家好不容易才說服他改穿泳裝的說……"
"就知道是你出的餿主意！"
琳琳臉色發綠，對着校長已經支離破碎的臉一陣猛踩。
要出人命了！我慌忙上前攔住她："住手吧，琳琳！"
"可是我不教訓他，心裏不解氣！這個傢伙太變態了，荼毒民族幼苗危害人類社會！"
"他可是你爸爸。"
"他怎麼可能生出我這麼正常的女兒，他一定是殺了我的親生父母，想把我養大，當奴隸用！"
我倒！琳琳的想像力真是太豐富了。她哪裏算的上正常？既容易失控，又容易變得很暴力。我看她多多少少繼承了校長的基因吧。不過這一點打死我也不能說出來。
趁我拉着琳琳的時候，皓然把校長扛走。
韓天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把我的頭摁到他的胸口，用酸酸麻麻的口氣說："親愛的，為了你，我不在乎泳裝出場，我可以把美貌公佈於眾！"
皓然鐵青了臉分開我們："謝謝你了。那狄雲清學長你怎麼想的？"
狄雲清晃了晃腿："好。我也參加。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他的笑容甜得像最純正的黑朱古力，給人一種很實在的溫馨感。
"雲清同學……"琳琳立即兩眼放光，飄到了半空。
"可惜，韓天的同學不願意穿泳裝上場。"
皓然的眉毛擰成了一團麻花，"你的意思是現在辯論隊只有狄雲清學長和韓天學長兩個人，還差一個辯手對不對？"
看到狄雲清點頭，他想了想最後說："讓我也加入吧。"
"好。我相信你的實力。"狄雲清讚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是你也是-嫌疑人-之一噢。"我提醒他。
"開庭的時候允許被告進行自我辯護吧？"皓然甜甜一笑，可愛的牛奶朱古力。我想擰他的臉蛋，可是他站得筆直，我夠不著。
"隊員的事情終於解決了，現在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嗎？"狄雲清從桌子上跳下來。
"有。"皓然問，"校方派的辯手有誰？"
"MissLee,MissKing還有MissZhou。"
"啊？"一旁的琳琳終於從花痴狀態中醒過來，"居然讓英語老師中的三駕馬車出場？她們也要穿泳衣？"
被揍得奄奄一息的校長掙扎著爬向門口："校董說，我們學校男生比女生多，所以要用長相漂亮身材火辣的女老師爭取到多數民眾票。"
原來是這麼回事！校董真是用心險惡，連美人計都使出來了。我暗自握緊拳頭：我明若薇絕對不會認輸！
"我也泳裝上陣好了。"經過認真的思考，我終於做出決定，鼓足勇氣對大家說。
皓然和韓天愣了。
沉默了一會兒，韓天挑了挑眉毛，委婉地說："親愛的，雖然你很可愛，但是跟三駕馬車比起來，可能身材還差那麼一點點……"
我的身材有那麼破嗎？只不過是胸部平坦一點，屁股不怎麼翹而已。
我欲哭無淚，轉向琳琳，她把頭扭到一邊投棄權票。
最後還是識大體顧大局的黑朱古力王子狄雲清出來打圓場："就討論到這裏吧，下午放學后韓天和皓然到游泳館來特訓。"
"游泳館？"
"對，辯論的同時要進行水上芭蕾表演。"
我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真是一場非常……有……創意……的辯論會……
皓然、狄雲清、韓天，辛苦你們了!
我把紅玉護身符掏出來，輕輕地吻了一下：上帝保佑。
狄雲清的眼睛猛然一亮，然後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笑了笑，拉了拉自己的護身符繩子。
兩天過後。
眾人翹首以盼的泳裝辯論大賽在游泳館拉開序幕。
校長穿着一隻寄居蟹造型的毛絨外衣，高舉起大鉗子把紅綢紮成的大花剪落到打扮成龍蝦的禮儀小姐手持的銀色托盤中。
"同學們，我向大家介紹一下反方辯手：MissLee,MissKing，MissZhou。掌聲有請！"校長扭動着肥大的屁股，用他自以為最甜膩的聲音說道。
一般說來，正方辯手應該先露面。但估計老師們都受到了來自校董的壓力，因此要先發制人企望來個精彩亮相以奪得觀眾好感。
在男生髮出的一陣陣驚呼聲中，三個凸凹有致的絕色美女身着比基尼，婀娜多姿地走到跳台上，擺出嫵媚動人的專業級pose。要知道，這幾位英文老師都有一米七七以上，不但身材可以媲美世界超級名模，臉蛋也不亞於妮可·基德曼這類荷里活一線女星，走到哪裏都是大家矚目的焦點。說她們是米番市上至八十老伯下至三歲男童的夢中情人都毫不為過！
面對這麼強大的對手，皓然他們會怎麼做呢？想到這裏我不由得興奮起來，心裏有種強烈的想看好戲的衝動，倒忘記這場辯論賽和我的切身利益息息相關了。汗。
"大家好，我是車琳琳。接下來的比賽由我為大家主持。現在反方辯手即將出場，他們分別是高一三班的明皓然同學，高三七班的狄雲清同學，以及高三六班的韓天同學……"
身穿桃紅色對襟扣繡花旗袍，擔任司儀的琳琳還沒有說完，台下無數女生已經喪失了耐心："誰讓你啰唆了！下去下去！我們要看帥哥！快讓王子們登場！"
緊接着，由一堆蘋果、西紅柿組成的暗器網鋪天蓋地地朝她頭上罩去。
"琳琳！"
我的心立即竄到嗓子眼——她不會受傷吧？
誰知琳琳兩眼發光，在台上猴子似的跳來跳去伸手抓住幾個外表看起來還算完好的水果，一邊啃著一邊樂呵呵地退到了幕後。
我倒。如果不是認識這個狂熱的水果食客已經兩年，我真會以為她是從非洲偷渡過來成天為生計發愁的難民！
聚光燈從屋頂四角打下。主席台被照得通明，好像明星演唱會現場。
升降台緩緩從天而降，三位玉樹臨風的帥哥衣袂飄飄地華麗現身!
"哇！"
嘆息聲、尖叫聲、抽氣聲此起彼伏。
"明皓然！我的小心肝！"
"韓天！絕世妖男！"
"狄雲清，愛你就像愛大米！想你想到骨髓里！"
十幾個人均體重大於等於一百五十公斤的女生穿着天鵝裙，踮起火腿腸一樣的腳尖，舞動綵球手拉橫幅，歇斯底里的叫嚷。臉頰上的肉隨着嘴型的變化，電鑽一樣抖個不停。看得我一陣惡寒。
台上三個少年表情有些無奈，但逼人的美貌、不俗的裝扮、王子的氣質還是在整個游泳館彌散開來，幾乎在一瞬間攥住了每個人的心。
站在左邊的是狄雲清。他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袍，上面鑲有藍色和紫色的寶石，在橙色的燈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脖子和腰間掛有明色的配飾，和微黑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整個人是那樣絢麗奪目而又充滿了神秘意味，好像從一千零一夜中走出來的阿拉伯王子。只要他微微一笑，沙漠裏頓時能夠開出大片艷麗的花，乾涸的荒地也能立馬湧出汩汩的甘泉。
"雲清同學請看這邊！"
手機拍照聲響成一團。
站在中間的是我最最可愛的弟弟——明皓然！他一身中世紀歐洲貴族打扮。白色的公爵裝把高大挺拔的身材襯得恰到好處。寬肩、細腰、窄臀、長腿，一覽無餘。綉有星星圖案的肩章和手中鑲鑽的寶劍讓他顯得英武非凡。筆直的濃眉下一雙深陷的眼睛中既有少年獨特的秀美也有男人逐漸成熟的剛毅。目光所及之處，女生被高壓電燒到焦黑。不是當姐姐的誇口，他絕對是花痴眼中白馬王子的不二人選！
"你看了那麼久了，現在輪到我了！"
坐在我旁邊的兩個女孩為了搶奪望遠鏡仔細觀察皓然，毫不留情地用力撕扯對方的頭髮，繼而升級為拳腳交加。
站在最右邊的韓天選了一套做工精細的唐裝，紫色的緞面上綉著一條呼之欲出的龍。本來莊嚴的衣服裹在他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媚態。栗色長發瀑布一樣披散在脖子兩側。眉眼如絲唇瓣緊閉兩頰飛紅。看上去倒有幾分像女扮男裝出宮遊玩的貴妃。汗。
他的臉上似乎施了淡妝，五官看上去相當艷麗，讓不少男生屏氣凝神，啪噠啪噠直流口水，如同巴浦洛夫做條件反射實驗時用的狗，唾液腺和塑料管道連在一起，分泌行為再也控制不住。
看到我，韓天遠遠的拋了個媚眼過來。幸運而不幸的是，剛好有五個初中生從我前面經過。她們原本是要到飲水機那邊接水喝的，卻被這個人妖的勾人眼神所蠱惑，一個個丟下手中的紙杯，用力按住劇烈起伏的胸部，瞠目結舌鼻血直流。
三位王子實在是太PP了！看來我們勝出的幾率很大。相比之下，比基尼美女就像商場里打折時放在購物車裏的減價名牌貨，上不了枱面。
可是他們穿得這麼笨重，要怎麼游泳呢？
我正在考慮這個問題，屋頂牆角的環繞音箱突然放起了一首歌《脫掉》。美男們隨之扭動腰身，優雅的將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剝下，露出精壯的肌肉。
台下的所有雌性動物熱血沸騰，掩面歡呼。男生也被這種氛圍感染了，有不少人甚至開始亂吹口哨。
最後，身着泳褲的黑朱古力、花生朱古力和牛奶朱古力王子，略微靦腆地在眾人面前暴露了各自的傲人身材。
他們無疑是為全校師生獻上了一頓視覺盛宴！
現場桃花泛濫成災。到處都飄着粉紅色的泡泡。連三套馬車都變成了星星眼，直到校董重重地咳了四聲，美女老師們才回過神來。
琳琳上前報幕："好了，現在所有的選手都到起來。大家請聽我宣讀辯論規則：首先，兩隊分別表演水上芭蕾——天鵝之死。"
緊接着，帥哥三人組和美女三人組已經在菜可夫斯基的《天鵝湖》舞曲的伴奏下開始鬥智鬥法。
"下面請正方一辯發言。"
經過無數次特訓還是不會游泳的韓天，頭埋在水下，腰上套了個小鴨子的救生圈，兩條長腿在水面上蹬來蹬去，與其說是天鵝之舞還不如說是野鴨亂蹦來得貼切。
他聽到琳琳的聲音，像得到赦免的重刑犯一樣，迫不及待地從水裏探出幾乎浮腫的腦袋，把肺里的水往外吐了幾口："咳，咳……我方的觀點是中學生可以到校外打工。"
剛說完，兩眼一翻，居然昏死過去！
≡(▔﹏▔)≡這位少爺的身體素質真是令人不敢恭維。
人們騷動了！
"韓天同學，你怎麼了？"拉拉隊的女泰山們（估計是柔道社或是摔跤社的），憐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奮不顧身地跳下水池，爭先恐後要為他做人工呼吸。
保安見狀不對，也一一下水，拼了命阻止女泰山對韓天展開的群體非禮行為。
狄雲清和皓然趕快分開眾人上前幫忙。俊粉和浩粉一看形勢混亂覺得自己的機會到了，立即蜂擁而上圍住二人，想要和自己的偶像來個親密接觸。
三個美女老師被卷在旋渦中心，不禁慌了神，目光獃滯。幾個色膽包天的男生乘機向她們游過去，表面上噓寒問暖、加以寬慰，實際上是想占點便宜。
"MissKing，不要怕，有我在！"
"讓我來保護你吧，MissLee！"
"臭小子，你搞錯了，不要抓住我的腳不放！"
"該死的，我是保安，誰摸我屁股？"
游泳池像煮開了一鍋餃子一樣，沸沸騰騰。一時間，兵荒馬亂，人仰馬翻。
校長的小眼睛裏放過一道興奮的光芒。
琳琳站在台上幾乎石化："接下來怎麼辦？"她轉過頭問身邊的男司儀。
那塊木頭名義上是主持比賽的頂樑柱，其實和放在廁所里的空氣清新劑沒什麼兩樣，只是個讓人產生虛幻美感的裝飾品，腦袋空空如洗。
"你繼續報幕，剩下的交給我。"
想了一會，木頭司儀朝窗外揮揮手。他家的保鏢立即像飛虎隊一樣空降，里三層外三層把游泳館包圍得嚴嚴實實。
"Ladiesandgentlemen,請回到你們原本的座位上，不然小心我們的槍不長眼睛。"打扮酷似反恐精英的隊長拿起喇叭大聲說道。
下面吵鬧依舊。
"去你的，離我遠一點！"
"韓天同學，你怎麼又昏了？"
"老師，我暗戀你好久了，和我約會吧！"
"雲清同學，我好喜歡你哦！"
"皓然，請吻我。"
"我說過我是保安！不要再摸我大腿了！我的腿毛都快掉光了！"
隊長："……"
過了半分鐘，他終於爆發了，扯著嗓子吼道："各就各位，fire！"
聲音震得人耳朵發麻。
隨着這聲令下，矇著防毒面罩的隊員們立馬舉起機槍對着屋頂一陣瘋狂掃射！
"啊，救命啊！"
女生抱住頭蹲在地上直叫，男生肝膽俱裂東躲西藏。
"笨蛋！誰讓你們開槍的！"木頭司儀嘴角抽搐，結果被屋頂上掉下來的吊燈砸暈過去。
"果然是衰將手下無強兵。"琳琳趴在桌子底下雙手護頭，雖然姿勢狼狽得要命，一身新衣服也弄得髒兮兮的，但她的表情仍然鎮定，語氣一如既往，冷淡中帶着嘲諷。
我一個箭步衝上去抓起琳琳就往外跑："快走，游泳館好像要塌了。"
"誰說的。這裏明明很安全嘛。"隊長對着槍口上縈繞的煙霧吹了一口。
呲的一聲，游泳館主牆上被槍打出來的洞口處突然裂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這是……"我瞠目結舌。
還沒等到她下結論，牆面像被人在凍結的湖中央踩了一腳似的，裂縫蛛網一樣迅速輻射開來。四周牆壁開始搖晃，屋頂不停地漏沙。
"……"
我和琳琳都看傻了。
"媽呀！"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我們才從夢中驚醒，嚷着救命拔腿就跑，此時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啊！快逃！"
"哎喲，我的腿被壓住了！"
"不要丟下我啊！"
身後的呻吟聲絡繹不絕地傳入耳朵，我不由得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可是皓然在哪裏？他不會是受傷了吧？怎麼我一直沒有看見他？跑到門口我停住了腳步。舉目四望，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攢動，看不清面目。我的心情像火燒一樣焦灼起來，不斷地高聲呼喚他的名字。
"皓然！"
沒有人答應！
我馬上轉身朝游泳池方向跑回去。
"若薇，你做什麼？"琳琳伸手攔住我。
"讓我過去！皓然還在裏面！"
"你瘋了嗎？太危險了！屋頂已經開始塌陷了，更衣室還在冒煙！"琳琳一巴掌拍在我臉上，"你鎮定一點好不好，皓然那麼大的人了，腿又長，一定會自己跑出來的。說不定他已經到操場了。"
"是嗎？"我獃獃地問。
"當然了。我以水果食客的名譽起誓！"
好不容易逃到操場，我和她並排站立，眼睜睜地看着諾大的體育館圓蓋形的屋頂慢慢傾斜，像一個被抽了腳筋的人逐漸癱軟在地。不一會盡數化成殘垣斷壁。
汗。這是什麼豆腐渣工程？還號稱是全市的標誌性建築！
"想不到因為你在校外打工，學校要承受這麼大的損失。"琳琳嘆息道。
"我……"好像追究起來，的確是我的錯。真是冤大頭，我欲哭無淚。
這時遠遠走過來來兩個人，是韓天和狄雲清。
韓天拍了拍身上的土，用纖長的手指把秀髮瀟灑地往耳後一梳："這件事情怎麼能怪小薇呢？就一棟破樓有什麼了不起的。"
"韓天，皓然有沒有跟你在一起？"
我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樣，慌忙衝上去抓住他的手，焦急地問。
"沒有。體育館的事情你不要擔心，大不了我捐錢再修兩棟，還可以讓你冠名哦。"他颳了刮我的鼻樑，"你男朋友我不止是超級美少年，還是語川集團的繼承人，這點小錢你不用擔心。"
"誰跟你說錢了！我問你有沒有看見皓然！"我抓狂了，踮起腳掐住妖男的脖子不放。
"他早就出來了。"
琳琳忙把我拉開，臉色青白的韓天這才喘了口氣。
"可是我沒有看見他！"
"他一定沒有事的。"
"你們都說他沒有事。萬一他出事了怎麼辦？"
"若薇你冷靜一下。"琳琳拍着我的背。
可現在不管誰說什麼我都聽不進去了。
"皓然！你在哪裏？"我用力推開想要拉住我的韓天，一頭衝進廢墟。
漫天飛舞的塵埃不斷鑽進眼睛和嘴裏，非常難受。
"皓然，快出來，不要嚇我啊！"
我已經快要哭出聲來。
突然，從旁邊的瓦礫堆里顫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有多處刮傷的手，將我的腳踝一把抓住。
"若薇，救救我——"
"皓然！"聽到那斷斷續續的聲音，我終於忍不住淚水傾巢而出，心好像被人重重地扎了一刀，"你不要怕，姐姐在這裏。"
我立即蹲下身用手刨開碎石，琳琳、韓天也上前幫忙，木頭司儀的保鏢們用槍當鏟子用力地挖坑。
這時工程搶險隊趕了過來。救人的隊伍頓時壯大了好多。
在他們的幫助下，一具血肉模糊的軀體從亂石中被拉了出來，放上擔架。
"皓然，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出去打工，不該讓你參加辯論會，不該……"淚水順着臉頰滑到嘴裏。睡在擔架上那肥肥胖胖的身體估計是被石塊壓腫了，哪裏還能看出皓然平時風神俊朗的樣子？
"若薇，你哭什麼？"
聽到這個聲音我渾身一顫，轉過身子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皓然？"
"是啊，除了我還能有誰？"皓然完好無損地站在我面前，微笑得像個天使，"太好了，看來你沒有受傷。我一直在找你呢。"
我的喉嚨突然被什麼滾燙的東西堵住，什麼也說不出來，一頭扎進他的懷裏。
"嗚嗚，嚇死我了……你這個死小子……我還以為擔架上那個人是你呢。"
皓然手足無措地撫摸着我的頭髮："不要哭嘛。"他看了一眼被抬上救護車的擔架。
"你把那個人當成我了？"他指著身上裹着白色床單，臉上全是血的人問我。
我點點頭。
"明若薇！那個人是女的耶！而且那麼胖！好像是你的同桌朱小小吧？"
"是嗎？"我揉了揉眼睛。
"你還問我？你眼神沒有問題吧？"皓然欲哭無淚。
韓天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小舅子，咱們小薇以前是不是患過視網膜脫落之類的病？"
"誰是你小舅子！"
"你才脫落呢！"
我和皓然同時狠瞪韓天，然後各自凶了他一句。
"你們倆還挺默契的。"琳琳吃着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香蕉，"現在不是表演姐弟情深的時候，我們還是一起出去慶祝劫後餘生怎麼樣？"
"好啊。"我點點頭。
"親愛的去，我當然也要去了。"韓天立即表態。
"你們先去，我半個小時後到。"琳琳忽然看見了什麼，丟了香蕉，轉身就跑。
"她要做什麼？"狄雲清好奇地問。
"估計是大義滅親吧。"我看到她一把逮住了正要逃離現場的校長，嘆了口氣。
"不知道辯論會是不是會延期？"皓然皺了皺眉，轉向我，"若薇，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聳了聳肩，笑着捏了捏他的臉蛋："不要擔心了，如果我真的被退學也沒什麼，大家都這麼儘力，我很感動。"
韓天走過來，用骨節勻稱纖長有力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親愛的，不要灰心，我們一定能成功的。"
我心裏突然流過一絲莫名的感動："謝謝你，韓天。"
忽然，一件白色外套被扔到了他頭上，皓然不悅的聲音響起："好了啦，韓天學長，你站在這裏說話不覺得冷嗎？一起回教學樓的更衣室換衣服吧。"
我這才發現三個帥哥辯手還穿着泳褲呢，慌忙挪開視線，臉唰的紅了。
"這樣吧。大家換好了衣服到東校門集合，我請客。"狄雲清說。
"好。"皓然應了一聲，回頭又在我頭上揉了一把，"你等我。"
這孩子真是蹬鼻子上臉了，他是不是忘了我們中間誰才是年齡較大的那個？
遠處傳來校長殺豬般的叫喊："女兒，不要啊！這次的事故不能怪我啊！"
"不怪你怪誰？"琳琳用凍死人的語氣反問。
"這是體育館的工程質量問題——"
"可是托你這個變態的福，我們現在已經欠校董一點二億人民幣了！"
"怎麼要我們賠錢？"
"校董說這個比賽是你策劃的，你在合同上籤了字！"
"那個變態！人家以後再也不和他玩了！"
"……你哪有資格說別人是變態！！！你是不是要把媽媽的企業賠掉，把我的腦子剖了賣給人類智能研究中心才高興？"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啊——呀——爸爸一定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啊喲——我這就去賣器官掙錢……嗚哇！！！"
"你那堆破銅爛鐵能值多少錢？"
"嗚嗚，不要打擊爸爸嘛，我又不是機械人，實在不行，你把我的內臟當優質豬肉賣了吧……"
"……"
這種暴力場面還是不要看的好。
我同情地看了如同殘破偶人的校長一眼，坐上狄雲清家的加長車。
"上次你沒有去命運酒吧真是遺憾。"狄雲清笑着坐到我旁邊。
"那種有錢人才去的地方不去也罷。"
"有錢人？若薇你怎麼會這樣想？你們明家經濟實力並不差。"
"但是我在那個家裏並沒有什麼存在感。"
狄雲清的眸子裏透出溫暖的光，讓我有一種被春風撫慰的感覺，心裏有什麼想法都會毫不顧忌地說出來。
"你家人對你很好。從你弟弟身上就可以看出來。"
"萬一他不是我親弟弟呢？"
從窗外看去，換好衣服的皓然正朝這邊走過來，他身後有好多女生一直盯着他竊竊私語。我突然想起圖書館里那個若有若無的吻，心莫名其妙地往下一沉。
狄雲清抬起手撐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難道你是養女？"
"啊？"
我假裝沒有聽清，但腦子好像猛地被一道雷電劈成了兩半。
"不要緊張，我隨便說說而已。因為我是狄家的養子。"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我僵直著身體，嘴唇微微地顫抖。
"我本來姓李，不要告訴別人。"狄雲清俯身在我耳邊低聲說道，"這是我們兩人共同的秘密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