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想我的理由

第20節 想我的理由

工作一直找得不太順利,投出去的簡歷石沉大海,一去不復返,僅有的幾次機會不是我瞧不上人家便是人家不屑於我。更有一次讓人哭笑不得的經歷,我曾橫跨過大半個上海去一家單位面試,結果被告之他們早有內定人選,招聘面試不過走過場而已。

我一點都不着急,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我無力改變,我能做到的,至少不要讓一些無謂的事影響心情。大不了咱回老家,不跟他們玩了。

「喂,你工作找得怎麼樣?」寒假回家,小易不失時機地緊迫盯人。

我捋了頭髮,雙手抱胸,特神氣地說:「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無論提出什麼問題,我都會一一解答……」

小易皺着眉頭,一臉難以忍受的痛苦表情:「無可救藥。」

「喂!死小子,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真不愧是笨蛋。」

我傻傻地笑起來,很白痴:「切,沒聽過天公疼憨人,傻人有傻福?」我和小易不一樣,小易追求完美,事事要求第一。我不願苛求自己,也許人生不能夠精彩輝煌,可我過得舒坦,我自在,我樂意。

「實在不行,你養我吧。」我枕着小易的肩,「我每天呆在家好吃懶做,白吃白喝才開心呢。」

「你啊……」他包容地揉揉我的頭,嘆息。濃密捲曲的羽睫一陣微顫,垂落,像垂柳般誘人,遮掩了眸中的異樣神采。側過臉出神地望着窗外,酒窩裏蕩漾著笑意,似乎是想到什麼高興的事情,瞳眸里的欣喜加深了。

寒假裏翻來覆去地聽《葉惠美》,我會聽周董的歌完全是受了笑笑的影響。其實倒不見得有多喜歡周杰倫,而是我喜歡方文山的歌詞。

繼林夕之後又一個崇拜對象。

聽得多了對那些咿咿呀呀的RAP,R&B、HIPHOP也來了興趣,喜歡看舞台上穿着肥大褲子的男孩們扎著頭巾激情熱舞,青春吶!

可惜我的新興趣沒得到家人理解,一次媽叫我吃飯的時候,瞥了眼電視說:「咿,在看《敵後武工隊》啊。」

我我我我我,無話可說。

我是個電白(電腦白痴),這點無庸置疑,我固執地認為是遺傳的緣故,大家不要說我推卸責任。

有次我媽電腦使到一半,突然心急火燎地沖我嚷:「小熙,快來快來,電腦壞了。」

我一看,黑屏。

「我什麼都沒幹。」媽再三保證。

我告訴她說:「媽,這不是壞,是屏保。」

媽無比純潔地45度仰望我,我被她看得心虛不已。我絲毫不敢嘲笑我媽,我的程度比她好不了多少,值得全中國大部分進步青年鄙視。一個堂堂新世紀的大學生居然這麼「白」,我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

我經常在網上下載些亂七八糟的歌曲、電影,又根本不懂殺毒什麼的,好好一台手提成了病毒滋生的溫床,無論什麼蠕蟲、木馬都能在我這找到最新版本。

「小易,我的電腦又罷工了。」

「我來看看吧。」小易無奈搖搖頭,認命地給我做牛做馬。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諂媚地笑得一臉淫蕩:「小易,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以前我老鄙視小易的拍馬功,可我現在發現,其實我在這方面也挺富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優勢,呃,基礎雄厚,發展潛力巨大。

他以極其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我,看不出是高興還是無所謂:「可有人以前說我是人見人衰,花見花敗啊?」

「誰……誰說的,姐替你揍他,居然敢這麼污衊我弟弟。」

「系統有問題,重裝吧。」他敲了幾下鍵盤說。

這麼嚴重?!

「哦,還要拆電腦啊?早知道找笑笑幫我拆了得了,那廝看着挺像敗家子,拆東補西應該是強項。」

小易抬頭看了我一眼,臉上依然是柔情萬千的笑臉,如果不去看微微抽動的眼皮,以及愈笑愈冷,愈笑愈寒,怒意漸漸凝聚起來的眼睛,我會真的以為他笑得很溫柔。

我大概也許可能問了一個蠢問題吧。

「呵呵呵,我還是比較相信你。」

一觸而發的緊張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俊臉一掃剛才的陰鷙,又溫柔得春暖花開。

「你這樣不行,也該好好學學了。」

「嗯,我以後一定好好學習,天天上機。」虛心受教,屢教不改。

「去我房間拿張安裝盤來,在抽屜里,XP的那張。」

「XP,XP……」我在小易的屋裏翻江倒海,他的房間太整齊,我不爽。

倏地,抽屜里一本書引起我的注意,當然我關注的並非是這本書,而是書里夾着的東西。

小角露在外頭,好像是一張照片。

不會是——哪個……吧?

我輕輕瑟縮了一下,良心的聲音在耳畔說着——

偷看別人的東西是不道德的,快放下。

此刻另一種聲音又在心裏響起——

看一下又怎麼樣?小易又不會發現。

就這樣,我惡俗地天人交戰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敵不過好奇心,就當關心一下小易的感情生活好了,我千方百計尋思了個最好的借口,一股正義感油然而生。

雖說一徑將自己化身為神聖的青少年成長輔導員,可心裏仍不免犯憷。我深刻體會到幹壞事需要高度的鎮定和沉着,這可是一高標準嚴要求的活,姐姐我真不是這塊料。做了一個深呼吸,強忍着顫抖,我哆哆嗦嗦地把照片抽出來,手一打滑,照片飄地上去了。

晶亮的陽光照射進來,投映在地板上那張不小心滑落的照片——我頓時怔住。

那是我高中時候被小薇惡整抓拍下的照片。當時我正和誰說話,小薇突然叫我,我回頭笑得一臉燦爛。這張照片後來一直找不到,以致於我都快不記得了,原來被小易拿去了。

小心翼翼把照片塞回去,無意間瞥見背後還有字!是小易蒼勁有力的字體——

「幸福只在回眸的那一瞬間」。

我的視線一下變得有些模糊,強忍着鼻酸笑罵:

「笨蛋,這樣怎麼可以算是幸福!他怎麼能夠,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幸福……」

回到上海不久,一家規模不大的貿易公司收留了我,也算專業對口,我開始實習。

我很幸運,帶我的經理是個和氣的人,對我隔三差五的小錯誤總是很寬容。和我同批進去的另一個女孩卻不幸遇上了一個嚴厲至極的女主管,每天都能聽到她被女主管聲嘶力竭地訓斥,「蠢,笨」等難聽的字眼不絕於耳。見她每每被罵的淚水直在眼眶裏打轉,我感同身受心酸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同為社會新鮮人,我有什麼立場為她說話呢。

只是心痛地想,主管啊,若今天是您的女兒被這般訓斥,您會不會難過呢?

4月搬家,笑笑陪我取走寢室里最後一件行李。

回望,四年了,學校還是那個學校,我卻不再是當初的我。

我喜歡春天的校園,特別是像現在蒙蒙煙雨過後,容顏被洗得清新雅緻的校園,空氣裏帶着些微潮濕,些微清涼,是江南特有的濕潤氣息。

綿密而細緻的雨,一絲一絲好像古箏的琴弦,輕巧的雨聲恰似一首抒情優美的古曲,流動着的是淡淡惆悵的味道。

往南門走,經過我最喜歡的那條路,路邊植滿了櫻花樹。正值花開時節,雨,如雲如霧,如絲如煙,將盛放的櫻花溶成一抹抹淡淡的粉色。

悠悠一陣清風捲起,夾雜着細細雨絲撫面而來,滿世界的櫻花像瓣瓣飄雪一樣灑落地面。

花已殘,綠正酣。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笑笑聳聳肩:「好好的幹嗎念這種奇奇怪怪的詩,聽得我挺麻的。」

白他一眼,一點意境都不懂。「瞅見這一地的花瓣沒有,花自飄零,你就不心疼?」我始終覺得看落花需要很大的勇氣,太哀傷。

「花掉就掉唄,反正明年能再開。」他夾着傘,一手把外套脫了,披在我身上:「起風了,別着涼,那我才心疼呢。走吧。」

「不要,以後或許沒有機會了,趁現在多看兩眼。」

笑笑牽起我的手,以少有的憂鬱眼神望着我,鄭重其事地說:「只要你不趕我走,往後我還陪你來看櫻花,一直陪下去都沒問題。」

剛踏進家門就接到媽打來的一個電話,時間掌握得分秒不差。

「小熙啊,最近怎麼樣?首先要注意好好上班,其次要注意多吃點水果,還有注意晚上電視別看到太晚……」

我用脖子和肩膀固定住話筒,嗑著瓜子,極度耐心地聽完我媽叨念慣常的三大注意、八項主張、十六條紀律。掛上電話,看見笑笑怔怔地望着電話不語,神情有些落寞和憔悴。

「阿姨是不是還在生你氣呢?你得多哄哄她,勸勸她。」前段時間笑笑為了留上海跟家裏鬧得挺凶。他是獨子,從小受盡寵愛。這麼多年在外求學跟雙親見不上多少面,謝媽媽就盼着他畢業早點回去。現在一下突然說要留在上海工作,他媽媽的失望之情當然溢於言表。

笑笑扯了扯唇角朝我點點頭,半晌,努力露出勉強的笑意:「嗯,我媽也就是太想我了,不會真跟我慪氣。」

「笑笑,其實你可以不留在上海的。」笑笑他爸是市委的,他要回老家,憑他家的背景和他的學歷,找什麼工作還不是像咬根蘿蔔那麼容易,實在沒必要同我一樣窩在小蠶居,靠那麼點微薄工資過活。

他拉近我,低下頭抵着我的前額,瞳孔里染滿溫柔,愛憐地輕揉我的髮絲:「難道放你一個人在上海,生病了沒人照顧怎麼辦?被人欺負了怎麼辦?受了委屈怎麼辦?就算幫不了什麼忙,離得近些總是好的。」

「笑笑,你知道我對你……」無法回報笑笑的深情,我實在不想他再為我蹉跎下去,這對他不公平。

「VC,聽沒聽過傑倫的《借口》?」他攥了一下我的手,深深凝視我的眼睛,「你會懂的。」

笑笑走後,我急急翻出歌詞,然後我哭了。

淚水潸潸不斷地從我眼中滑落,止也止不住。

「也許你已經放棄我,也許已經很難回頭……我會陪你一直走到最後,就算沒有結果,我也能夠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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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你壞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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