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一)

蔣絲父母的結婚晚會是在B城門檻極高的酒店裏舉行的,進出來往的都是有一定身份勢力的人們。穿着蔣絲幫自己挑選的禮服進門的時候,如初低着頭都還能感覺四面八方傳來的眼神,渾身覺得不自在極了。而蔣絲好像很滿意這樣的效果似的,在她耳邊輕輕咬耳朵:「看見了嗎?他們都在看你呢!」

如初只是沉默,任由她牽着自己的手大步往裏走去,神態樣子那麼坦然隨意,像是進了自家的城堡一樣。甚至連大堂經理都快步走過來跟她打招呼,笑容可掬。如初眨眨眼,還沒來得及疑惑,就見蔣絲問了句:「我爸媽呢?」

經理欠身說:「董事長和夫人已經到了,在頂層,我送您上去。」

電梯是那種觀景電梯,隨着電梯上升的高度,黑夜裏霓虹燈閃爍的B城彷彿盡收眼底,異樣的壯觀。

蔣絲等她看夠了,收回眼神,才朝她神秘的一笑,拉着她的手從電梯里走了出去。

酒店頂層的餐廳是最豪華也是最大的餐廳,四周全是巨大的落地窗,就連頭頂都是透明的巨大玻璃,也不知道那玻璃是採用了什麼材質,在明亮的燈光照射下,只要仰起頭依舊能看見空中繁星點點。

佈置美輪美奐、仕女衣香翩飛的大廳里已經來了不少客人,每一個看起來都是談吐不俗,氣質不凡。男女客人們觥籌交錯,人聲喧鬧。

蔣絲牽着如初走到偏為角落的地方,將事先擬好的台詞交給她重新溫習一遍,指著前面不遠處的登台說:「待會兒你就從這裏上去,我敢保證,你一站上那個枱子,絕對會震翻全場賓客。」

如初失笑:「你是要我來做主持人的還是走秀的啊?」

蔣絲上下打量了她的衣着,頗為讚賞地說:「不是做主持也不是走秀,主要是讓你展現自己的。」

「……」如初眉宇微蹙,「什麼意思?」

蔣絲嘴角一勾,湊近她神秘兮兮地解釋:「你知道嗎?這裏的賓客里有一位是當代電影界非常出名的導演,如果今晚你能好好表現自己被他看上去拍電影,別說打工的那些小錢了,就算這輩子你都不用愁了。」說完,她又補充了句,「就是那個叫高振偉的導演。知道吧?當紅影帝林希就是被他一手捧起來的……」

「當明星嗎……」如初發怔,「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去……」

蔣絲眼裏閃過一絲詫異,接着解釋道:「只是拍電影而已,一個配角一個月就能賺很多錢,等你覺得賺夠了大不了就不做了啊。拍電影的人哪個不是濃妝艷抹?只要你不用真名,當你想過平常人生活的時候,卸了妝,沒人認識你的。」

如初沒說話。

「而且,你不是需要很多錢嗎?這個是最容易也是最快的方法。」蔣絲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別多想,先試試吧。如果真不行,就不做。」

如初手指在白色的紙稿上收緊,她的眼神漸漸暗淡,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澀:「對啊,我要賺錢,只要有適合的路子,我還猶豫什麼呢?又不是殺人放火。」

「這才像我崇拜的沈如初。」蔣絲一笑,「好了,宴會開始了,你快上去吧。」

「好。」如初點頭,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麥克風便走到台上。

晶瑩剔透的鑽石燈光下,白色鋪磚的地面折射出閃亮的光澤,喜色的大紅背景前走出一個手拿麥克的主持人。她身穿紅色及地長禮服,流線的剪裁和服貼柔軟的絲綢,將她完美的曲線襯得優雅迷人,漂亮的臉蛋上勾了出淡靜卻甜美的笑,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

「大家好。」

主持人對着台下微笑,大廳剎那間變得萬分安靜。她的氣質給人一種出塵淡然的感覺,彷彿就像是純白的梨花,芬芳迷人。她的主持話語也不像尋常的主持人一樣公式化,而是語調輕快熱情:「大家仰頭看看,透明的玻璃天花板上,星辰是不是很美?彷彿連上天也在慶祝這樣的日子!三十年前,就是這樣的一天,一條無形的紅線將我們親愛的蔣博先生和譚麗華女士拴在一起,隨着歲月的流逝……」

她的聲音清脆高昂,語調里充滿活潑潑的熱情,大家看慣了優雅、成熟亦或是感性的主持人,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小女孩,都覺新鮮無比。

對於如初來講,這也是她第一次當所謂的主持人,蔣絲給她的稿子她也只是粗略地看了看,在忙碌的兼職生活中,她根本就沒時間花費在一個演講稿子上。

說了一些什麼話到最後如初一點印象都沒有,總而言之,現場的氣氛被她帶動的很好,連蔣絲的母親擁抱她的時候都小聲的在她耳邊讚揚:「將來,你一定會有精彩的人生。」

這樣的話小時候她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並沒放在心上,當大家開始跳舞的時候她站起來,準備離開,卻沒想到看到一個人朝她走過來。

(二)

為什麼哪裏都能看到他?如初起碼說了一小時的話,白天還要兼職打工,現在累得不想講話,想當他是空氣,可是好像做不到。她站在原地,等到他靠近才問:「你怎麼在這裏?」

對於終笙的身份,如初到現在都不知道。不過她知道能來這個宴會的都是什麼人。今天的他穿着極合身妥貼的西裝,在這麼多人里絕對算得上是萬里挑一的風度翩翩,就連一向對帥哥沒興趣的她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你說的很好。」終笙將手上一杯盛有紅色液體的高腳杯遞給她,今天他看上去相當有精神。

如初搖頭沒接過:「我不喝酒。」

但見終笙俯下身緊貼她耳邊輕聲道:「不是酒,只是紅顏色的飲料。」說完就塞在了她手上。

如初看着手上的紅色液體,嘴巴是真的有些渴了,舉到唇邊抿了一口,是水蜜桃味道的,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終笙眉毛微揚,溫柔地笑笑說:「慢慢喝,飲料這裏多的是。」

如初卻不再喝了,把杯子放到一邊,說:「我要回去了。」

像終笙平日裏的作風,應該會當場就無賴地跟着她說:「我送你。」

可這一次他非但沒說,並且還側了側身子讓開了路給她走。如初有些意外,也沒說什麼,拽著拖地裙擺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還沒走兩步,前面就迎來了一個女人,她穿着黑衣黑絲襪,戴着黑框眼鏡,一派御姐作風,不過態度倒不盛氣凌人,而是很有禮貌地問她:「請問是沈小姐嗎?」

她點點頭。

接着從後面走出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高高的個子,倒不像所有這個年齡段的人會發福的挺著大肚子,反而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他有一雙特別突出的桃花眼,卻能給人一種沉穩的氣質。如初看的男人不多,但也是知道男人四十一朵花的,尤其是眼前的男人對於任何年齡階段的女人來講是有着致命吸引力的。

那女人介紹說:「沈小姐,這是我們老闆高振偉先生。」

高振偉大導演的名字如初當然聽過,就算剛才蔣絲沒提前跟她說起,她也知道這人。他導演的電影基本上全獲過獎,還都是那種特別有名的獎,只要能當上他一部片子的主演就能紅透全亞洲。他是目前最紅的大導演。

見這陣勢,如初很自然就想到了蔣絲剛才跟她說過的話,高大導演不會真的是看上了她吧?不管心裏是什麼疑問,她還是很鎮定且禮貌地微笑招呼:「高先生,您好。」

高振偉倒也不是很官腔的那種人,早在一旁將她看好,露出一抹溫和的笑:「不知道沈小姐對演電影有沒有興趣?」他的聲音當真是好聽,溫潤而暖。

如初真的開始相信,凡是她遇見的男子,大抵都是來這世上禍害的。看着眼前的人,她一點都不再奇怪為什麼此人會有那麼多緋聞,傳聞被他捧紅的女演員幾乎都跟他有過一段情,並且都屬於那種痴情女子,無怨無悔地付出。

她微微一笑:「不知道高先生的意思是……?」

「我最近正在為一部新電影選角色,我覺得沈小姐的形象氣質等各方面都很符合我的人物角色,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嘗試?」

雖然如初在心裏已經有了底,表面上她還是裝作思考狀:「這個……不知道能不能給我時間考慮一下,畢竟我現在還是學生,怕沒有太多時間。」

「這個當然。沒想到沈同學現在還在念大學,不知道師出何處?」

「B大。高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如初。」

「好。那我也就不客氣了。」高振偉笑道,「是這樣的,因為時間緊張,不知道你需要多長時間考慮?兩天夠嗎?」

「嗯,可以的。」如初微笑,「也許我明天就能給您答案。」

高振偉點點頭,一旁的「御姐」就遞過來一張精緻的名片:「這是高先生的名片,您想好的話可以打這上面的電話。」

如初有禮地接過,一番攀談讓她對大導演的看法有所改觀,要是世界上著名的導演都能像他一樣一點打牌架勢都沒有,估計就沒那麼多難聽的緋聞了。

高振偉走了之後,如初看着手中的名片,想着什麼時候打電話過去才好,就感覺耳邊傳來灼熱的氣息,她一轉頭就看見一個腦袋湊了過來,嚇了她一跳。

(三)

「被高大導演看上,很有前途的。」終笙離她好近,又黑又長的睫毛幾乎觸碰到她的臉。

她倒退一步,奇怪自己居然不會像以前那般氣惱,他剛才湊近的舉動竟是讓她的心怦怦直跳,好像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在想什麼?」他忽然問。

她一抬頭就看見那張帥氣的臉,此刻倒是沒了平日裏的歪派作風,而是很認真地看着她:「臉怎麼突然紅了?剛才喝酒了嗎?」

暈!她怎麼就臉紅了。

如初在心底鬱悶,剛想要走,就見不遠處一群穿着禮服的女人走了過來:「終醫生你怎麼在這?我們找了你好久呢!」

趁着他被幾個女人圍着之際,如初轉身就向大門口走去,遠遠的還能聽見後面女人嬌滴滴的聲音:「終笙可是我們B城第一醫院最傑出的醫生,你知道他的右手有多厲害嗎?是我們院的小李飛刀,精通個個難做的手術……」

出了酒店,如初才想起剛才是坐蔣絲的車來的,現在這丫頭也不知道跟誰鬼混去了,反正她一下台就沒見着她的人影。

站在門外的服務生看見她出來,禮貌地問了句:「請問需要幫您叫車嗎?」

如初想也沒想地回絕,酒店離學校那麼遠,打車該有多貴啊,可回絕之後就後悔了,這麼晚根本就沒回去的公交車,就算有,她也不能穿着這麼大的禮服去坐車吧?

剛想到這裏,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是蔣絲。

電話一接起,她就在裏面急急地說:「如初你怎麼就走了?你別打車啊,等下我,我馬上出來送你回學校。

一句話說完,還沒等她開口,電話就給掛了。

如初鬱悶了,但心裏也寬慰了,總算不要花錢了。

她走到酒店大廳的沙發上坐下,等了五分鐘,遠遠的,沒有看見蔣絲出來,卻看見穿着禮服的終笙跑了出來。她一愣,下意識地扭過頭,把身子盡量往裏面坐,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

不過上天沒有如她的意,終笙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角落裏的她。

這丫頭是在躲他嗎?他眉毛微揚,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踱步來到她跟前。沒打招呼,而是輕勾起她的下巴讓她不得不面視自己:「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特別像是被人類遺失的天使。」

真是好幼稚的話啊……不知道如初為什麼就忽然想到在家他離開的那個清晨在紙上畫的一箭穿心,明明看起來是如此沉穩的男人怎麼會有那樣小孩子的心。

閱人無數的終笙當然比她還懂得多,這世上不管是哪類女人,柔弱的或是女強人型的,大多對男人的甜言蜜語都不會排斥。甜言蜜語對女人來說是毒藥,是打開她們心扉的最佳利器。尤其是像現在的她,徘徊在成熟女人與少女之間,有時候需要甜言蜜語,有時候也要花很大的心思。

(四)

她微微將頭側開,眼睛看見了他的手指,想起剛才在宴會上聽到的話,她問:「你是醫生?」

他挑眉,沉吟了一會兒說:「是啊,本來想保密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

他在她面前半蹲下,優雅的姿勢,像是在跟灰姑娘求婚的王子。

她問他:「為什麼要保密?」

「怕你不喜歡啊。」他勾勾唇,故作誇張地說,「你沒聽別人說過,當醫生的人都很變態嗎?尤其是握手術刀的人,拿菜刀切菜都會讓人感覺在解剖屍體。」

她被他逗得一笑:「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

終笙看着她的笑顏,沒說話,只不過漆黑的眼眸比平日裏更要溫和了幾分。

她偏頭問他:「剛才他們說你什麼手術都會做,是真的嗎?」

「你覺得呢?」他反問。

她眨眨眼,沒說話。

忽而,他握住她的手站起來,順便也將她給拉了起來:「好了,女孩子超過十二點不回家是很不好的一件事,現在我送你回去。」

如初簡直哭笑不得,看不出在她眼底一向不正經的超級無賴居然還有這樣保守的思想?

直到被他拉着坐上了她的車,如初才反應過來:「不行,我得下車。我要等我同學……」

終笙卻二話不說地發動了車,車子如同箭一般的飛了出去。

她扭頭瞪他,他聳聳肩膀笑得很無辜:「誰讓你不早說,車子已經開了。」

她鬱悶,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給蔣絲,誰知道那邊居然關了機,她更鬱悶了。

終笙從後視鏡里看着她的表情,神情溫柔:「其實像你這個年齡的小女孩就是應該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這樣才顯得可愛一點。為什麼平時總是板著一張臉?那麼冷淡會讓人覺得你很難靠近。」

「我喜歡,不關你的事。」她調轉過臉,悶悶地看着窗外。她討厭什麼東西都被看穿的感覺,這個男人總是一副好像有多了解她的樣子。事實上他的確很了解她,每一句話都說到她的心坎里,那是沒人對她說過的話。

「可是這樣你會很孤獨不是嗎?你的世界裏只有你跟你外公,可是他又不能陪在你身邊一輩子。你應該試着去交更多的朋友。」

她悶悶的不說話。

「其實,你很孤獨不是嗎?」

被他直言說出了心裏最深處的秘密,如初原本就已經很不開心的臉立刻就冷漠了下來:「停車,我要下去。」

他當真將車停在了路邊,可是就當如初要扭頭下車的時候,他猛然伸出大掌捉住她的手臂,將她個拉回面前,緊緊地抱住。

「你——」她睜圓美眸氣惱地瞪着他,掙扎著不肯被他抱着,「不要碰我,你快點把手放開……」

她的纖瘦終究不敵他的強壯,終笙有力的雙臂將她牢牢地圈在懷裏:「不要動,聽我把話說完。」

「我不要……」她近乎賭氣地嗚咽,曲起手肘抵住他的胸膛,揚起美眸惱怒地瞪着他。

「你這麼瘦,肩膀上的壓力又這麼大,很讓人心疼知不知道?一個女孩不需要太堅強,從小到大你為你的外公做的太多,什麼時候才會想起要對自己好一點?難道你不希望自己像普通的女生那樣,有一個疼你愛你的人在你身邊照顧你嗎?」他吻着她的手腕內側,沉銳的黑眸直勾勾地瞅着她。

「這也不關你的事……」她反駁的語氣變得薄弱,被他吻過的地方,都像要著了火一樣,「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我跟你很熟嗎?幹嗎說的很了解我一樣……

他揚唇笑了,心想我是真的很了解你啊。終笙大掌捧住她的後腦勺,覆唇吻住了她的小嘴。她真是可愛,尤其是生氣的時候,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第一次見到她的情形,她仰著頭明明很討厭卻要裝作很開心的樣子說:「哥哥你好。」

當他的唇覆落的那一瞬間,如初感覺心臟彷彿被人緊緊地擰住了,沒有反抗沒有掙扎,只是任由他的唇溫柔地廝磨著,那樣的溫柔幾乎要將她給融化了。

原來,她比自己想像中要更渴望一個能給她安心的懷抱。有一種奇怪的想法在她腦海徘徊不去,彷彿這雙強健的臂膀如烙印般早就將她給全部佔有了,彷彿她……從不曾從他的魔咒中逃脫過。

如初覺得快要不能呼吸,胸口充滿了熱氣,她可以感覺他正在掠奪著,正在瓦解她的心牆,試圖讓她的心、她的靈魂歸順於他的強悍。

片刻后,當他放開她,結束了纏綿的一吻時,她在他的懷裏不停地喘息,指尖輕顫著,揪皺了他胸前的衣料,美麗的瞳孔里滿是迷茫的神情。

「喜歡我吻你嗎?」他的聲音像是有一種迷離穿透她的心,修長的指心挲揉着她被吻腫的嫩唇,紅艷艷的顏色像極了誘人的花瓣,讓人忍不住想要一嘗再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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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遇見了我的終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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