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陣冷風從樓道灌進來，吹開了我散落在額前的劉海，烏黑柔軟的發在眼前肆意舞弄。我一動不動，似乎沒有了感覺，只是冷冷地看着遠處的兩個人。他們似乎低頭交談了些什麼，然後上了那部黑色的平治車。
二月的寒風撲面而來，就連裹在校服外面的大衣都抵擋不了這冷冽的大風，我只覺得連心口都被冷風穿過，針刺一般的疼一點一點地蔓延至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我試着說服自己，明燁和何佳琪在一起也許只是湊巧。可我還是剋制不住在心裏隱隱作痛。其實我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我騙不了自己，事實上我是真正喜歡上他了，喜歡到無法不去在意。
冷風過境，拂過我的臉頰，一下子把我的心捲走了。
春天來臨前，一個眉眼俊逸的男生牽着我的手，帶我逃離這一季的憂傷，卻讓我跌入另一片美麗的憂傷中不能自拔。
回到家，我躺在家裏柔軟的大床上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胡思亂想。明燁之所以走得那麼急，難道真的是因為何佳琪？他們到底有事去幹什麼？他怎麼可以剛聽完我的告白就和別的女生約會？如果他不喜歡我，為什麼不幹脆地拒絕？那些好的壞的年頭充斥着我的整個腦袋，卻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測。
在反反覆復的猜測中我終於疲倦地入眠，再次睜眼，已經迎來了星期四的晨曦。吵醒我的是手機的短訊鈴聲。我從溫暖的被子裏探出一隻手去摸索著，終於摸到那冰涼的按鍵，按下去，歡樂的聲音停了下來。
冬日的窗戶瀰漫着水霧，白色的，蒙蒙的，映透入窗戶外面那點點亮光。是誰這麼早給我發信息？我探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一時間倦意全無。
我翻身起來，快速套上厚厚的毛衣，看了看窗外那剛亮的天，我笑着跳下床，順手將手機握進了自己的掌心。
剛剛的短訊是明燁發過來的，他說：「我在梧桐樹下等你，不見不散。」最後面那四個字像沾染了魔力一樣，讓我整顆心都歡欣雀躍起來。
「不見不散」，這樣的堅定，是不是表示他已經找到答案？
南方的冬天，就像浸在無盡陰冷與潮濕的空氣中，人走在路上只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和持續行駛的汽車的呼嘯聲。
白色的霧氣從我嘴巴呼出，迅速被風帶跑。我小跑着趕到校園角落裏的梧桐樹下。跑得太急，我彎下腰，兩手撐著膝蓋急促地喘著氣。我抬頭，看到樹下的一個身影是那麼鮮明，我只要一眼就知道他的存在。
我突然放慢了腳步，感受到自己一起一落的沉重心跳。這是一種緩緩騰起的緊張，害怕又期待。
我看着明燁那雙由淡轉深的濃墨色眼瞳，開口問：「你要跟我說什麼？」
明燁一隻手隨意地插在口袋裏面，睫毛輕微地眨著，眼裏有了不同的溫度，他說：「把你昨天跟我說的話再說一遍。」
我一愣，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回答，那一顆起伏不斷的心，不由分說地沉了下去，我眼裏有了不悅，語氣冰冷地問他：「這是什麼意思？」哪有告白兩次的道理？我心裏升起一股怒意。是故意耍我玩，還是他真的自戀到了這一步？
明燁眉頭微蹙，卻沒想好怎麼開口，兩個人僵持了好一會，他的神情難得地嚴肅起來。明燁鄭重其事地開口：「算我求你。能不能把昨天說的話，對我再說一次？」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看到他的樣子又不像是開玩笑，那雙黑色的眼眸裏面有着閃爍而期待的光。恍然間，我的記憶飛到他第一天來學校的那個午後，閉着眼的明燁，靜靜靠在梧桐樹上，嘴角的笑容迷人又致命，激起我心裏的漣漪，讓我沉迷。
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想展開卻很難。空氣凝結下來，我低着頭說：「明燁，我想我是喜歡你了。」一時間深藏在我心底的秘密被傾倒出來。
明燁眸中有雀躍的光一閃而過，他很快接着問：「為什麼喜歡我？」
我一時間慌了神，抬頭看他：「喜歡就是喜歡，哪有理由？」明燁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眼瞳里散發着朦朧的光暈。我們之間隔着空間的距離，閃著曖昧的光。我眩暈了，竟然因為他的一個眼神，我就直接淪陷，真是既無奈又悲哀啊……
盯着他的側臉，心怦怦地跳，我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的，也許是因為你帶我去爬山，也許是那天在你家，吃我做的牛肉，也許……」我抿了抿嘴唇，「也許是火鍋店那個吻，也許是李颯要攔住我的時候，你替我解圍。」
「你說什麼？李颯還來糾纏過你？」他突然打斷我，抓住我胳膊的修長手指陷入羽絨服外套里，用力箍住我的手臂。
我嚇了一跳，看着他說：「是你牽着我的手離開的呀。我還問，怎麼可以像你一樣做到什麼都不計較，你說總有一天我會明白的。可是我不明白，一點兒都不明白，喜歡就是喜歡，沒有半點的將就，就像我喜歡你。不論是溫柔體貼時的你，活力四溢的你，還是細緻入微的你，都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我這麼說夠不夠明白？」
我感覺到明燁的手指緊緊抓攏我的手臂，想要侵入骨髓一樣。他這樣用力地抓着我，兩個人的臉近在咫尺，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嘴裏吐出來的白霧帶着冰冷的氣息。他黑色的眼眸驟然變亮，亮得讓人無處遁形，瞳孔里反射出我驚慌失措的臉。
他一字一頓地說：「你確定自己喜歡的人，是我？」
我愣住，沒有明白他的意思。握着我胳膊的手力道一下消失，他冷冷地說：「對不起，我沒辦法接受。」
我垂着眼帘，身子輕輕一顫，卻無法制止澎湃的感情將自己吞噬。終於所有的悲傷和苦悶化為一句反問：「為什麼？」
他嘴角牽起一絲勉強的笑，輕聲說：「就像你說的，喜歡就是喜歡，沒有理由。不喜歡也不需要理由。」
僵持了良久，我把他抓住我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心裏已經被麻木的疼痛包圍，毫無感覺。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的我說：「其實你可以直接拒絕我的，為什麼要多等一天？在給了我希望以後再把我推入絕境，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殘忍？」
他聞言一震，抬頭看我。我卻撇過臉，從他的手中抽離我的手臂，反倒平靜下來。我淡淡地講：「明燁，我喜歡你，很喜歡。這是我自己沒出息，就當我自作動情吧。以後，請不要再來招惹我。」
我說話的時候好像一個勇敢的士兵，昂着頭，倔強地抬着下巴。
明燁就在這裏，在我的面前。我向他跨出一步，他卻往後退縮。只有一個人的戀愛是不會幸福的。我將胸口的疼痛深埋下去，淡然一笑，說：「既然話都講清楚了，那就這樣吧。」就此揮手告別，至少還能帶着尊嚴離開。
我轉身就要走，一陣大風撲面而來。酸澀發脹的眼睛再也盛不住眼裏的悲傷，周遭的事物在我眼裏瞬間失去顏色，似乎只要再用力一點點，就會有眼淚噴湧出來。
就在我要離開的時候，手腕被明燁用力一帶，我被迫轉身。他清晰地看到我眸子裏的一片微閃的水光。他怔住，眉頭微微皺起，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小月，對不起。」
聽到他說話，我才反應下來，輕咬住下嘴唇，微微抬起低垂的頭，看着他完美的眉宇，挺直的鼻。賭氣一般，我搖頭說：「你沒有錯，只是不愛我而已。」
他神情一震，還想說什麼卻被我粗暴地打斷：「什麼都不要說了。你連拒絕的理由都不願意給我，還指望我能看着你笑嗎？」我正視他，狠狠對上他的視線。眼睛有些刺痛，用力甩開他的手，我狂奔離開。就在推開他的一瞬間眼淚終於落下了，止也止不住。
心裏又痛又氣，我也不去管上課的鈴聲還有多久就要響起，飛奔出學校，在急速擁入學校的人群中我逆向奔跑。喧鬧的人群淹沒了我小小的身影，卻淹沒不了我心裏流淌的悲傷，淹沒不了我喜歡他的事實。
跑了沒多遠，我用手背狠狠擦去眼角的淚。我搞不懂為什麼自己每次的感情經歷都這麼不順利。李颯用莫名其妙的理由分手，明燁卻連一個借口都不屑給。
那種失戀的悲痛和憤怒被激發，難以克制地想要發泄，我仰天哀號一句：「都是些什麼鳥人，我要發泄！」嚎完，我就聽見自己肚子也跟着抗議起來。
正好，街邊上有小販在喊著：「雞蛋餅，雞蛋餅，兩塊錢一個。」受到陣陣香味的蠱惑，我的頭腦猛地清醒過來。緩下急匆匆的腳步，我走到煎餅攤前對煎餅攤老闆揚手說：「老闆，給我來個雞蛋餅，多放一點辣椒。」
煎餅老闆笑呵呵地答應，動作利索地夾起一個雞蛋餅。
「老闆也給我一個。」聽到熟悉的聲音，我猛地轉過頭去，居然是明燁。
為什麼他要追來？我的心裏居然會掠過一絲驚喜，可是這樣的驚喜馬上被他嬉皮笑臉的樣子給衝散了。
明燁轉頭看着我咧嘴笑：「陣勢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我朝天翻白眼，往旁邊挪了一大步，嘴裏啐道：「誰跟你有緣了，少噁心。」
說完我就後悔，改口道：「我不認識你。」
這時候煎餅老闆已經把雞蛋餅做好了。我沒有接，指了指明燁對煎餅老闆說：「現在我要他的那個沒加辣的。」
煎餅老闆一愣，隨機看了一眼明燁，發現他似乎沒有異議，就他的換給我了。
我提着雞蛋餅的袋子轉身就走。老闆喊：「小姑娘你還沒有給錢的。」
我回頭：「給什麼錢呀？」
老闆說：「雞蛋餅的錢呀。」
我又指了指明燁，說：「他這個無辣的餅是我用自己加辣的餅換的。」
說完我沖着明燁挑釁般一仰頭，轉眼提醒老闆道：「換來的餅，為什麼要給錢？」
老闆趕緊提醒我說：「你原來那個加辣的餅也沒有給錢啊！」
我蠻不講理地反駁老闆：「那個餅我又沒有吃，為什麼要給錢？」
老闆無語地看着我，最後看向明燁，眼神里的意思是：這都是什麼強盜邏輯啊？
明燁一愣，無奈地掏出了錢包替我付錢。我心裏得意地笑，這下把剛剛心中積蓄著的怨氣和怒氣宣洩了不少，舒服了許多。我偷偷回頭看了一眼，明燁居然還跟在了我身後。心裏依舊是氣憤難平，可也找到了出氣的好辦法，我咬着嘴裏的雞蛋餅，衝到另外一個賣早餐的小店，說：「給我一杯豆漿。」
明燁還是不死心地追了上來，老闆招呼他道：「吃點什麼？」
「跟她一樣。」明燁轉過頭又對我笑，「要不要再跟我換？」
我立即震怒了，心一橫，馬上改口：「老闆幫我把我的豆漿換成兩根油條。」
老闆立馬給我換了油條。我狠狠咬着油條看了一眼明燁，立馬拍屁股走人。
「你怎麼不給錢就走呢！」老闆突然喊。
我瞪大一雙眼睛說：「油條是用豆漿換的，你憑什麼叫我給錢？」
故技重施，每個老闆都還吃這套，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緊接着身邊一聲嘆息，明燁直接把錢給了老闆。
我昂首挺胸看着他，吧唧吧唧嘴，一副我就吃霸王餐了你又能把我怎麼樣的表情。
明燁怔怔地看着我，愣了幾秒以後居然露出一個笑容。
他說：「你也發泄得差不多了吧？別生氣了，馬上就要上課了。」
我迅速地回頭，對上他漆黑的眼，冷笑一聲：「哈，我猜想問你夠了沒有。你還要跟着我跟多久？我們不是要保持距離嗎，為什麼你要跟在我身後幫我付錢？」
明燁一臉認真地盯着我，墨黑的眸子把我盯得別過臉去，開始心慌了。
半晌，他說：「小月，我不想傷害你的。」
我抿緊嘴，不說話。記得上次明燁跟我說過，我的愛太勇敢，可是我不這麼認為。就是因為愛得太堅定，太害怕失去，內心才會更加懦弱，這樣的愛外表看起來很勇敢，骨子裏卻是卑微的。
天空灰濛濛的，讓我實現迷茫，黯淡得無法尋到色彩，就像我凄涼的愛情，茫然又絕望。陽光被陰天淹沒，陰冷的風吹過我沉甸甸的心。我冷著臉看着他說：「明燁，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你這樣把我推入海底又救我起來的態度，簡直比直接殺了我更讓我覺得痛苦。」
他眼神微閃道：「小月，你聽我說……」
「還有什麼好說的？既然你對我沒有感覺，我的事你管不了，也不需要你管。」我狠心打斷他。
人有時候要狠一點兒，對自己狠一點兒，也對別人狠一點兒。總給自己希望，其實是對自己的殘忍。
我想走，他卻不放手。明燁一下子急了，突然開口道：「誰說我對你沒有感覺的？」對於這句話我始料未及，「嘩啦」一聲手裏提着的東西全部掉在了地上，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嘆息一下接着說：「沒有感覺我就不會去親你，不會一次次地接近你，沒有感覺我根本就不會追過來，更加沒有必要跟在你屁股後面收拾爛攤子，不是嗎？」
我一時被講得啞口無言，整張臉都僵住。擦了擦眼睛，我問：「你知道你自己剛剛在講什麼嗎？」
他眉毛一挑道：「廢話，我當然知道。」
腦袋一下子短路一段，我點點頭，反應極慢地回想他剛剛講的話。我猛然抬頭問他：「那你的意思是，你對我其實也不是沒有感覺，甚至是有點喜歡的？」
他嘴角緩緩上揚，形成一個開心的笑容，那樣子分明是認同我話的意思。
我深呼吸，平復一下自己激動的心。這段時間我起伏的情緒就像是看見自己種了五百萬的彩票，卻發現彩票不見了，瘋狂的氣憤和痛恨過後，就在兌獎的前一刻，居然發現彩票其實就在自己上衣的口袋裏躺着。
事實是，我喜歡他，而他對我也是有感情，甚至也是喜歡的。
「嘭啪！」心裏有個小火苗一觸即然，炸開了花。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髮，笑着說：「走吧，那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說，現在先回去上課吧。」
我揮開他的手：「你以為我是小狗，打一巴掌又給一根骨頭？」
他一愣，指著被我掉在地上的一堆早點，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都被你折騰成這樣了，你還想怎樣？」
我冷哼一聲：「可是我壓根什麼都沒有吃啊，氣都被氣夠了。」
「那好，你說你還想吃什麼？只要你能吃的下就行。」說完明燁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早點，嘴角抽了一下。
「這可是你說的哦。」我仰著頭看他，伸手指了指前面不遠處24小時營業的一家麥當勞說，「我要去哪裏吃薯條。」
他順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點頭道：「沒問題。」
我暗笑一聲，你把我耍得團團轉，現在就請我吃個早飯就算了？哪有那麼簡單的事。
我們站在早晨人不多的麥當勞裏面，橙黃色的暖色光遠照在我們身上。看着明燁臉上柔和下來的線條。我心想，害我白難過了那麼久，哪有這麼簡單就放過你的道理。我對他嫣然一笑，說：「我可不要吃普通的薯條。」
他一愣，問：「那你要吃什麼樣的薯條？」
我嘴角露出一個非常奸詐的笑：「我要吃麥當勞的薯條配肯德基的番茄醬！」
他想也不想就點頭，隨機反應過來，一臉震驚的樣子重複：「肯德基的番茄醬？」
我十分淡定地笑着：「有什麼不妥嗎？我倒是一直想用麥當勞的薯條配肯德基的番茄醬吃吃看。你不是說過，只要我吃得下，吃什麼都沒有問題？難道你想反悔？」我另有所指一般地盯着他看。
我以為他會發脾氣，或者轉身就走掉，可是他卻只是平靜地說：「知道了！真麻煩！」說完拉着我的手就往點餐口走。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手被他緊緊牽起來，彷彿再也逃不掉一樣。
點餐處，戴着紅色帽子的服務員詢問我們要吃什麼，我盯着他頭上醒目的M字母心裏暗笑。明燁開口說：「我們要一大份薯條，外加兩包肯德基的番茄醬！」
服務員傻了，嘴角動了動說：「不好意思，我們這裏是麥當勞，我們只供應自己的番茄醬。」
明燁對着那服務員嫵媚一笑：「我知道啊。可是我身邊這位正在跟我鬧脾氣，非要吃肯德基的番茄醬，麻煩你們能不能想想辦法？」
服務員聞言，轉頭看向明燁身邊的我。我大窘，差一點就腦充血暈過去，立刻低頭故作什麼都沒聽到，埋下去的臉估計都能滴血了。
我聽到明燁竊笑一聲，然後又對服務員說：「其實我提這樣的要求，不僅是為了我的女朋友，更是為了促進你們兩個競爭企業的溝通與交流，促進社會發展。」
我嘴角猛烈抽搐著抬起頭，發現麥當勞的服務員也是跟我一樣的表情。說實話我很佩服這個服務員的職業精神，他居然還能保持微笑着說：「肯德基在對面購物中心一樓，你們可以在我們這裏買了薯條，然後去肯德基里領兩包番茄醬。」
明燁依舊沉默了片刻，不依不饒地說：「看來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一定要從你的手上買到肯德基的番茄醬才算完成任務。」
服務員臉上的笑容有點掛不住，語氣重了一點兒：「我們這裏絕對不出售肯德基的食品！要吃肯德基您可以去對面！」
明燁微眯了一下眼，陰陰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他每次要發脾氣的時候就是這種笑容。他說：「你這是在恐嚇我嗎？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四十三條的規定，侵害消費者的人格尊嚴或者侵犯消費者的人身自由的，應當停止侵害，恢複名譽，消除影響，賠禮道歉，並賠償損失。我完全可以投訴你剛剛的行為，當然這件事會由我的私人律師跟你交涉！」
服務員已經完全呆住了，醒目的紅色帽子也歪了下去。他顫抖著聲音說：「你，你，你想怎麼樣？」
明燁卻不以為意，臉上照樣是迷人的笑，他從錢包里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淡淡地講：「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嗎？其實我也只是要兩包肯德基的番茄醬而已，就這麼簡單，不知道100塊錢能不能買到？」說完就把一百塊錢的鈔票，眼也不眨地遞出去。
服務員一愣，，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麼辦。明燁立即補上一句：「還是你要我投訴你？」
被威脅的服務員一哆嗦，趕緊點頭，徑自轉身進了工作間。明燁轉身看向我，眼神閃爍了一下，嘴角微揚。
過了好一會兒服務員才從工作間裏面出來，手裏提的白色膠袋上有鮮紅的KFC字樣。看着服務員把白色的膠袋滿臉無奈地交給明燁，這次輪到我詫異了。
我驚呼起來：「你瘋了？花100塊就買一份薯條？」
他聳聳肩說：「不行嗎？」
我恨不得撲過去抽他一頓，這傢伙果然是個不知柴米油鹽價的大少爺！我運了半天氣才緩過來。
轉眼間他眼裏又蘊起了笑意說：「要在麥當勞吃肯德基的是你吧？」
神哪，我不抽他了，你抽死我吧，狠狠抽死我吧！
不過，一想到我這樣胡攪蠻纏讓我為難，他卻肯這樣依順着我，心突然軟下來，怒氣一下子煙消雲散。我的心再怎麼強硬也抵擋不了這樣一個優秀的男生此刻的溫柔，任我百般掙扎最後的結果依然是淪陷。
他笑嘻嘻地看着我，問：「怎麼樣，還有什麼想吃的嗎？」我立刻猛搖頭。照他這種吃法，他不吐血，我都吐血了。我在心裏淚流滿面：與其把100塊這麼奢侈地吃下去，還不如折現給我。
他又問：「真的不吃了？」
我含淚點頭，不能再這麼糟蹋金錢了。
他頭朝我靠過來，趁機問：「那你不生氣了？」
我還沉浸在損失那100塊錢的悲痛中，也沒太在意，只是一味地點頭說：「嗯，不生氣了。」
等一下，我剛剛說了什麼？
不過還沒等我否認，身體就被他一帶，掉進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裏面。明燁沒有動，還是在剛剛的位置。我的耳朵貼在他胸口，聽見那裏面起伏的心跳。離我很近，一瞬間，他身上的氣息似乎更濃了。我的心劇烈顫動起來，手緊緊握住他胸前的衣服，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他忽然輕柔地哄着我說：「別生氣了，回去吧。」我僵住了。他嘴裏噴出的熱氣吹到我的耳朵邊，我的心裏忽然就柔軟下來，軟得一塌糊塗。
我低着頭，忍着心酸，把握着他衣服的手一點點地放開，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心被一點點地打開。
在這樣曖昧又帶着點溫馨的氣氛中，一個想法慢慢在我的腦海里形成：明燁也許真的喜歡上我了……
回到學校明顯已經遲到，而且是和明燁一起遲到，於是我繼續被眾女生用嫉妒的目光凌遲。在被一束束可以殺死人的目光掃射一遍后，我徹底頓悟，我根本就淪為了明燁這傢伙的擋箭牌。
那之後，雖然我原諒了明燁，不過告白的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我安慰自己，或許明燁和何佳琪之間並不像我想像的那麼複雜。明燁拒絕我與何佳琪並沒有直接關係，他只是剛剛結束了一段感情，還沒有準備好開始一段新的感情而已。不管事實是不是我想像的這樣，總之，這樣自我安慰一番之後，我的心裏舒服多了。
不過，我好想忘了，我喜歡上的人太有吸引力，而情敵這種東西，不是你把她從感情世界裏屏蔽掉，她就會平白無故自動消失的。
這天放學，我特意選了一條安靜的小路回家，就是想把這幾天的心情整理一下，只是我忘記把手機調成震動，手機鈴一響，頓時覺得格外刺耳。
接起電話，話筒那邊傳來柔柔的一聲：「喂，是小月嗎？」透入骨子的酥麻，十分嬌嗲。別說男人，就連我聽了也是渾身一抖，四處望了一圈，果然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我嘴角不自然的動了動，問：「你是誰呀？」
電話那邊還是笑着：「我是何佳琪。我想找你談點事情。」
呵呵，我又不是傻子，她找我還能有什麼事情。極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我勉強笑着：「不好意思，我現在沒空，下次吧。」
他的意思我很明白，不過就是在我面前虛張聲勢罷了。歡樂是軟弱的人，或許他那套能唬唬人，我可是多年在我老媽的唇槍口舌劍下練就了非凡的意志力，才不吃這套。
說實話，何佳琪原本是個十分聰明、懂得處事的女生，不然也不會被選上班花。只可惜她一沾上愛情，就露出了自私的嘴臉。只要是他看上的，別人連碰都不能碰，來犯者必死，連班花的形象都不顧了。
就在我要掛斷電話的前一刻，何佳琪突然衝口而出一句話：「冉小月，你就對自己這麼美自此，不敢面對我嗎？」
我愣了一下，愣住了按掉電話的手。
好吧，他說中了我的心事，我確實是對自己不自信。因為有了李颯的前車之鑒，所以對於明燁，我也沒有自信。
是李颯，我還可以瀟灑放手，那麼明燁呢，我是否也能那麼坦然？那麼，與其像現在這樣逃避，倒不如大大方方的面對。
我看了一眼時間，問：「你想約在哪裏見？」她報了報點，我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
10分鐘后，計程車停在了學校後街的蛋糕屋門口，下車我就看到了何佳琪站在那裏等我。
徑直走過去，直接切入正題，我說:「你找我有什麼話就快說吧。」要是回家晚了，還不知道被老媽揍成什麼樣子。
何佳琪習慣地撩撥了一下她的長發，聲音很溫柔：「我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也算和明燁有關係……」
我頓了一下，心想該來的始終逃不了。我說：「我沒興趣和你打啞謎，你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對我的反應，何佳琪似乎顯得有些出乎意料，她說：「我和李颯分手了。」
還以為是什麼事，他們分手的時候，我就在現場觀摩。所以我面無表情地回她：「這和我沒關係。」
「我真是看錯你了。你不是很喜歡李颯嗎？怎麼轉頭就又投入明燁的懷裏？原來你根本就是朝秦暮楚的人。」何佳琪笑出聲來。
我和何佳琪面對面地站着，中間隔着寬寬的一道溝，她看不懂我，我也不明白她。
我在衣服口袋裏緊握拳頭，說：「好笑啊，作為一個小三，你有資格說我嗎？當初說愛上李颯的人是你，要我不要糾纏他的人也是你。無論怎麼說，也輪不到你對我指指點點吧？」
何佳琪臉色變了變：「我喜歡他，可是他不喜歡我，我幹什麼要栓死在他身上？」說着她的眼淚差點掉下來了。
我很冷靜地聽她講話，心裏一陣冰涼。當初李颯說跟我在一起很無聊，毫無激情，可現在，呵呵，全都變了，到頭來李颯還是看不清楚自己要的感情是什麼。如今我不為李颯的下場難過，只覺得自己的感情曾經給過這樣的人，真是不值得。
我冷笑一聲，輕蔑地說：「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想轉身去吃回頭草對吧？」
何佳琪的眼裏有了怒意：「我和明燁之所以分開，是我們之間出現了一些誤會。那段時間我和李颯走的很近，是他安慰我，同時我也成為了他的傾訴對象。那時我就知道，其實你根本就不了解李颯，根本不懂愛情。」
我一皺眉：「我懂不懂愛關你什麼事？如果你叫我來就想說這些，那真是多此一舉了。如果你沒別的事，我就要說拜拜了。」
何佳琪氣急敗壞地叫住我：「等一下。冉小月，我是要告訴你，你搶不過我的，李颯如此，明燁也不例外。」
聞言，我心一沉，停下腳步，轉頭看着何佳琪。我笑起來：「沒錯，李颯是被你搶走了。可是這一次，你能保證，當你回頭以後，明燁還是那個明燁嗎？」
她瞪大一雙眼睛看我，惱羞成怒地喊：「明燁親口說了他是不會跟你在一起的。」
如冰刀一樣的話狠狠地刺入我的心底。我的臉上依舊從容，可是心裏早就支離破碎，壓制不住的痛，幾乎要讓我窒息。何佳琪的最後一句話點中了我的死穴。以最殘酷的方式摧殘了我所有的勇氣。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冷淡而顫抖，我對何佳琪說：「就算不是我，也不會是你。」
轉身離開，我走入漸漸來臨的黑暗中，彷彿全世界就剩下我一個人。我不知道怎樣才能阻止悲傷侵襲。似乎在殘忍的事實面前，過去了美好都是那麼的脆弱。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撫慰內心的傷痛。
回家的路上我情不自禁的撥通了明燁的電話。電話那端明燁的聲音依舊溫柔而富有磁性，他似乎沒想到我會打電話，詫異地問：「小月嗎？你怎麼打電話來了？今天是逢單哦。」
我那裏還記得打電話要分單雙的事！在聽到他聲音的一瞬間，我心裏一酸，有霧氣充盈在我的眼眶裏面，我倔強地抬頭，看着天空慢慢模糊成一片。心裏的滋味，說不出來。
我直接問他：「明燁，何佳琪剛剛來找過我。你和她說，根本不會和我在一起，這是不是真的？」
電話那邊沒有了聲音。我的心一點一點地往下陷。似乎猶豫了很久，他才出聲道：「小月，抱歉，現在的我，確實不能跟你在一起。」他的聲音是那麼的無可奈何，可說出來的話卻直接刺入我的心臟。
一陣一陣的痙攣帶着我的心一起痛起來，我咬着牙堅持不哭，這家一點一點陷進掌心，卻感覺不到一點兒疼痛。
天色漸漸變暗，天空中似乎有星星在閃耀。看着那些微小卻真實的存在，我忽然問明燁：「知道冥王星吧，那個用肉眼看不見的行星？原本它是屬於太陽系九大行星的，可是現在卻被除名了。」我仰著頭，自語一般，繼續說，「因為人們錯誤地估計了它的質量大小。當所有人發現它其實渺小的還不如月球時，它就失去了被稱為九大行星的資格。而我就像那顆小小的冥王星一樣，錯誤地估計了自己的實力，失去了愛的權利。」
「小月，不是這樣的……」
電話被我立即掛斷。眼淚滑落下來。被遺棄的冥王星，被遺棄的我，隔着一整個的銀河系的悲傷，幸福卻在遙不可及的彼岸。
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除此之外的都是借口。兩次被同一個人搶走愛情，我真是欲哭無淚。這一次我又沒出息地選擇了逃避。慢慢地我疏遠了明燁，上課只是全神貫注的聽課，下課就拉着小薇往教室外面沖。有時候明燁想跟我說話，我都裝作聽不見。我和明燁兩個人獨處的機會似乎越來越少。
星期五的課間操時間，在校園的花壇邊，小薇終於忍不住拉住問我：「小月，最近你沒事吧？」
冷風吹亂髮絲，我吸了吸鼻子搖搖頭，說：「沒事的，你放心！」
不經意回頭，卻發現明燁和何佳琪站在教學樓台階上，他們倆似乎冰釋前嫌了。而我和明燁之間卻隔了幾層台階！
校園裏面，人來人往，廣播響起來，是梁靜茹的《分手快樂》。
縹緲而憂傷的聲音從校園廣播里傳出來：『分手快樂，請你快樂，揮別錯的才能和對的相逢，離開舊愛，像坐慢車，看透徹了心就會是晴朗的，沒人能把誰的幸福沒收……』
一陣風吹到我身上，把我的頭髮吹起。發梢打到眼睛裏，刺痛的幾乎要流出眼淚。我轉過身微笑着對小薇說：「不是說去小賣部嗎，還不走？」
放假前一個星期的星期四下午，學校安排每個班級組織迎新年活動。
身為文藝委員的何佳琪，每年都有她的獨舞表演。被課桌圍起來的教室中心舞台上，何佳琪穿着白色的紗裙，不停的旋轉跳躍，像只美艷動人的天鵝。
她是眾所矚目的焦點，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我只是盯着可樂杯，什麼地方都不敢看。不敢抬頭看明燁，不想看到何佳琪臉上幸福的笑臉。
突然小薇叫了一句：「小月，明燁要唱歌了。」
我猛地抬起頭。
鼓掌的聲音此起彼伏，周圍的燈光好似都在一瞬間失去了光華。明燁站在了教室中心，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聲音飄過來：「這首歌送給一個女生，祝她新年快樂。」
有人開始吹口哨，氣氛被抬到了最高，我看到何佳琪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真不明白，明明是送給何佳琪的歌，為什麼他卻要看着我？
那些歡聲笑語再也飄不到我的耳朵里，我慢慢鬆開了手中的可樂，緩緩地走出了教室。
走到樓下的時候，轉角有人叫我：「小月！」
我回頭一看，居然是李颯，他一腳一腳踩在樓梯上，手插在兜里，朝我走過來。
我愣了愣，問：「你怎麼在這裏？」
他低聲說：「小月，既然不快樂，還是放棄吧！」
我不說話，閉了閉眼，抬頭，再睜開眼的時候依然是曾經在我心裏清澈如水的少年。他眉頭微微皺起說：「雖然你不願意再跟我在一起，可是我不想看到你那樣的表情。」他將手張開，又握上，最後忍不住問，「小月，你告訴我，如果沒有明燁，你會回到我身邊嗎？」
我收回我的目光，低下頭輕輕搖了搖，一字一頓地說：「就算沒有他，也不會再是你。」
李颯勉強笑了一下。風輕輕地拂動他的黑髮，他看着我，眼睛裏的光暗下來。他說：「小月，有時候，只是喜歡是不夠的……」
李颯還想說什麼，卻終究是沒有開口，轉身離開開了。
直到現在我依然記得，第一次和李颯相遇的那天，溫暖英俊的橙色少年從天而降一般來到我的身邊。從一年前的情人節開始，我就像做了一場不真實的夢，雖然過程很甜結局很酸，但是氣過之後，我始終沒想到過要記恨他……
當他轉身離去時，我站在原地看着柔和的陽光照在他的肩膀上，看着我心裏那個少年的身影越走越遠。我慢慢地明白有些東西就是在一次次的錯過以後才會讓我們懂得珍惜，使我們成長，等到有一天，彼此都會遇到合適的人。
小薇說：「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
李颯說：「只是喜歡是不夠的……」
可是現在，我們只能把心裏的傷疤，留給時間去毀滅。
「喂，冉小月，你那是什麼眼神呀？」就在我暗自神傷的時候，身後有人叫我。
順着聲音的軌跡我抬起頭，明媚的少年就在台階上對我微笑，他眉目清秀，身形修長。
陽光透過樓梯走道的細縫，投射下細小的光圈。明燁站在漂浮的金色塵埃中，眼睛彎出好看的弧度。他摸著下巴看着我，說：「你就那麼捨不得他離開呀？」
透過淡淡陽光，我看着在寂靜的樓梯間蹲下身子的明燁。我一下子緊張起來，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我氣急敗壞地問他：「你不待在教室裏面，到這裏幹什麼？」
明燁側了側頭，反問：「這樓梯間本來就是公用的，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裏？」
不對！我的意思是，這個時候他應該待在教室里，跟何佳琪一起，而不是跑到這裏跟我鬥嘴！
「喂，我問你，你最近怎麼總是有意無意地躲着我？」明燁依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
我抬頭看着他，想着，這欲擒故縱的把戲他到底要玩到什麼時候？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了，難道我看着你跟何佳琪雙宿雙飛，還要憋著內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嗎？
我被戳到痛處了。本以為心裏那道傷口會隨着時間流逝慢慢癒合，卻不料輕輕一碰，尚未結痂的傷口馬上重新裂成一道鮮紅的口子。
我把頭撇到一邊，淡淡地講：「沒什麼，我本來跟你就不熟。」我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明燁剛想開口講話，兜里的手機就響了，他掏出來看了一眼，然後迅速按掉。又響，他又按掉，最後直接關機。我悄悄伸頭看了一眼，是何佳琪的名字。
我嘟著嘴問：「幹嗎不接？你不怕她又跟你鬧翻了？」
「我在意的又不是她，幹什麼要接她電話？」說完他自嘲地笑笑，「反倒是你讓我搞不懂到底在想什麼。」
我忽然抬頭詫異地看着他，明燁一臉認真地看着我，清亮的眸子盯得我幾乎喘不過氣，心開始慌起來。
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改變態度，為什麼每次我覺得離幸福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他總是會把我推開，卻又在我打算徹底放棄的時候讓我重拾希望？
我問：「你真的一點兒不在乎何佳琪的感受？」
「不在乎。」他不帶一絲猶豫地搖搖頭。
我退後一步，說：「你這個人也太絕情了吧？說變就變，你把感情當什麼？你真認為我們都喜歡你，就可以默許你為所欲為，就可以不在意你在我們之間搖擺嗎？」
明燁的眼神突然冷下來，反問：「那你認為我該怎麼做？」
我一愣，低下頭，沒有話了。
明燁突然站起來，朝我走過來。我心裏徹底亂了，一退再退，直到我的背貼上冰冷的牆壁，身體不自覺地緊繃起來。
明燁嘴角勾起一個笑：「你就這麼害怕我？還是，我打擾了你跟舊情人敘舊？」我一愣，似乎聽出話裏面有一絲酸味。可是我怎麼也想不通，昨天在電話里，他明明跟我講了那麼絕情的話，只隔一天卻能不動聲色地與我保持着這樣曖昧的距離。
他的臉越靠越近，我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臉上有了熱度，只是手心卻是冰冷的。我感覺到他的鼻息越來越重，一股氣流正在慢慢靠近我，幾乎讓我無法呼吸。就在他要靠近我臉頰的一瞬間，我剋制不住地大呼出聲：「你已經拒絕我了，還想怎麼樣？」
他聞言一震，慢慢低頭看我。我怔怔地抬頭望着他。那雙深邃而明亮的眼睛裏居然貯滿了深情，一片朦朧中，我似乎看到感情的天平再次傾斜下去。
突然他背過身去，手插在口袋裏，冷冷地說：「冉小月，你一定要我說得那麼明白嗎？」
我覺得莫名其妙，搖頭說：「我不懂，我不懂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只知道你被眾星捧月地追逐著。我有自知之明，也不敢自作多情，既然你已經拒絕了我，就請你不要再來糾纏我。這樣忽遠忽近的，到底算什麼？我沒那麼多精力跟你玩曖昧。」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強悍，可是話說到後面聲音居然都在顫抖，越說越艱難，最後都快沒有聲音了。
他收住了踏在台階上的腿，往台階上踢了踢，像一個尋找東西發泄的孩子，嘴裏卻雲淡風輕地說：「剛剛，我好像是在吃醋了吧！」
「啊？」
明燁這才轉過臉，那張英俊的臉在接觸陽光的瞬間居然有了一點點紅暈，他沒好氣地說：「我說，我吃醋了！你那麼戀戀不捨地看着前男友離開，讓我非常不舒服！」
他忽然停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瞳孔像要把人吸進去一樣，他說：「冉小月，我想我已經是喜歡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