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破鏡重“生”

第四章 破鏡重“生”

1、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池塘裏面青蛙聒噪地叫着,而在池塘邊,有一簇茂密的灌木叢。

濕透了衣衫的我們分坐在樹叢兩邊,把自己濕答答的長衫脫下來,晾在涼爽的夜風下。

「喂,梁山伯,你幹嗎突然跑出來?」我穿着白色的薄短衫,坐在軟軟的草地上。

「你的荷包落在了書庫里,我想如果你發現荷包不見了,定會着急,所以我才給你送來。」隔着樹叢,一隻綉著一對鴛鴦的淡黃色荷包遞到我的面前。

「哦,這是我的嗎?」我有些尷尬地接過來,裝出一臉迷茫的樣子。

「不是嗎?」梁山伯聽到我的否定顯然很驚奇,微微地欠過了身體。

「啊!」我尖叫一聲,「不許偷看!男女授受不親……」

梁山伯也被我嚇了一大跳,立刻轉過身子。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非禮勿聽,非禮勿視,非禮勿言……」他嘟嘟囔囔地對自己說着。

可隨即又幡然醒悟地轉身道:「祝英台,你我明明都是男子,有什麼授受不親的?!」

「哇!」這次我的叫聲更加大聲,「誰讓你脫那麼光光的?!快轉過去,轉過去!」

梁山伯被我叫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很聽話地縮回探過來的身體,坐到了灌木叢后。

呼——安全了。我驚魂未定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咽了一口唾沫。

剛剛我已經把媽媽讓纏在我胸口的裹胸布解下來了,現在,除了身上這身薄薄的白衫,再沒有什麼可以遮擋我的身體了。

何況白衣衫正濕濕地貼著身體,今晚又恰好月色清朗,他那樣一欠身,我不被他看光光才怪咧!

不過,他好像還不曉得我只不過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女俠,雖然這是梁祝裏面最經典的橋段,可是剛剛看到他滿臉懵懂地說什麼「你我明明都是男子」的表情,還真是可愛呢!

「嘻嘻。」我忍不住捂著嘴巴偷笑起來。

幸好這個男生是貨真價實的梁山伯,如果他真的和我們一樣是從光馳穿越而來,如果他真的是朱諾的話,那麼我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了。

那個豬八戒肯定會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就大叫我是女生,不僅會跑到白鬍須老師那裏告密,要把我趕出學院,還會趁我不備狠狠地踩上我一腳!我都能想像得出那個傢伙的醜惡嘴臉了!

所以說,幸好朱諾沒有跟着我們一起穿越,這真是在這個糟糕時代里最萬幸的一件事情了。

「你在笑什麼?」隔着灌木叢,他聽到了我的輕笑。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很有趣。」我抿起嘴巴,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地講話。

「哪裏有趣?」梁山伯的聲音卻有些不滿,「你可是在書庫里狠狠地給了我一棒。」

「那你剛才還把我嚇壞了呢!」我不服氣地反駁道。

樹叢那邊頓時沒了聲音,突然……

「哈,彼此彼此。」

「那就彼此彼此。」

我們兩個竟然同時開口。話音剛落,兩個人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梁山伯,我真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我隔着樹叢,心直口快地說道,「第一次見到你時,覺得你又清高、又驕傲,鼻孔都要朝天了,好像一副眼睛裏永遠都看不到別人的樣子。可是我沒有想到你剛才居然會來救我,我還以為你會一把將我推下水呢!」

「喂,那你也太小人之心了吧?!」他的話語中帶着文縐縐的用詞,「我哪裏清高了,明明是你看不起我吧?難道你忘了上個學期,你總是喜歡嘲笑我家的貧寒,還一直挖苦我,說就算我這種人讀好了書,也不過混個一縣一府的小官,沒有什麼出息。」

「啊?我有這麼說過嗎?」我雙眼瞪圓,不相信自己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不,這不能怪我,因為那時候說這些話的不是我,那明明是以前的祝英台嘛!

「也許你已經忘記了,但是我還清楚地記得。並且在那一次之後,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努力讀書,要靠自己的力量,考上秀才,考上狀元。」梁山伯堅定的聲音透過灌木叢傳了過來。

「好啊好啊,我為你加油!」我立刻為他的宏大理想鼓起了掌。

樹叢那邊有一些遲疑,過了好一會他才又開口:「祝英台,你好像變了。」

呃?!這句話讓我的心猛然一跳。

「這個春假后回來,我覺得你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梁山伯猶豫地說着,「雖然你還是像以前一樣驕傲,可是你似乎變得有些純真、有些可愛,而不再像以前那樣誰都看不起了。除此以外,你居然能和書院裏最蠻橫無理的馬文才交上朋友,而且還會跑到書庫去讀書……這些都不像以前的你。你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我聽着他的話,心裏微微地一震。我當然和以前不一樣,以前的英台也許是因為家裏的富足,才會驕傲得像是一位公主,可是我不是啊!我是一個不小心穿越了這個時空、攪亂了這個故事的平凡的女生,我只是樂彤啊!

但是聽着他這麼感性的話語,望着天空中靜靜灑落的月光,我的心突然像是被一雙溫柔的手搓揉了一下似的,竟然變得軟軟的、柔柔的。

我忍不住開口向他問道:「那你是喜歡以前的英台,還是喜歡現在的我?」

樹叢的那邊連一秒都沒有停頓:「當然喜歡現在的你。」

叮噹!我好像聽到自己的腦中有一根神經被輕輕地撥動了一下,那麼清晰、那麼清澈的一聲輕響。

說不出是什麼原因,一股甜蜜的味道湧上心頭,一種我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突然就這樣悄悄地冒了出來。雖然它還很小很輕,但是它卻那麼不經意地爬上了我的眉間和嘴角。

誰不喜歡聽人誇獎自己,而且對方又是一個那麼帥的大帥哥呢!

「啊,不是,英台,我不是說那個意思,我是說你現在很好,比以前好很多。我沒想到當你聽說了對詩會的事情后,會那麼認真地去書庫看書。以前你可是一步都不願意踏進那裏的,所以我很吃驚,我……」

好像他發覺了有什麼不對,有些慌亂地開口對我解釋著:「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關係,梁兄,你不用解釋,我都明白。」我抿著嘴唇,輕聲打斷他的話。

他真的和朱諾完全不同。那個傢伙只會坐在我旁邊數落我、嘲笑我、跳着腳大罵我。可是這位古代美少年呢?他竟然那麼乖巧地解釋,那麼體貼地說着讓人感到溫暖的話。

我知道他是怕我誤會什麼,不過還從來沒有人這樣真誠地誇獎過我呢,就讓我偶爾陶醉一下吧,在這個美麗的夜晚,在這片美麗的星空下。

我有些陶醉地坐在草地上,仰著頭,只見天空就像是一塊厚厚的黑色大絲絨,絨面上綴著密密麻麻的璀璨繁星,天邊掛着一彎淡淡的明月,把整個大地映照得分外寧靜和安詳。

好久沒有這麼舒服的感覺了,聽着池塘里傳來的隱約蛙鳴,感受着岸邊的徐徐微風,身邊是一位絕美的優雅少年,啊……真的好想就這樣永遠地待下去了……

「英台,你生氣了?」樹叢那邊傳來一聲低低的問話。

「當然沒有。」我不假思索地說,「我在想一位朋友。」

「什麼朋友?」他好奇地問。

「一位和我同窗五年,戰鬥五年,天天在一起,卻天天吵個不停的人。」

我在想朱諾現在一定很寂寞,我們都跑來這裏了,他想吵架都找不到人了,哈哈!好想看看他那張生氣的臉啊!

「同窗五年?天天在一起?」梁山伯追問,「難道你除了這個書院,還念過別的書院嗎?」

「是啊,我們那個地方,叫做光馳。」我突然來了興緻,向他講起我們的時代,「那裏有很多很多學生,那裏是一間非常非常大的書院。那個臭傢伙的綽號叫做豬八戒,從小就和我坐在一起,每天都會向老師打我的小報告,經常欺負我,和我吵架,搶東西加爭鬥!」

朱諾啊,你沒想到會有這一天吧,我們都把你丟得遠遠的,讓你一個人氣死!哈哈!

「是嗎?」樹叢那邊的聲音有些出乎意料的低落,「聽起來,你們好像很要好。」

啊?!他這句話卻把我嚇得猛然一跳,差點一下子跳過了遮擋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樹叢。

「喂,你沒有搞錯吧!我怎麼會和他要好,我明明是和他勢不兩立的好不好!」我雙手拍著草地向他解釋,「那個傢伙實在是沒有詞語可以形容了,反正他是全天下最小人、最可惡、最無恥、最討厭的傢伙了!我和他根本就是前世有仇,而且是這輩子和下輩子都解不開的那種仇!」

「這麼嚴重?」梁山伯若有所思地低聲道,「好似只有很深的緣分,才能讓人前世今生地糾纏。」

「才不是呢!」我急着打斷他,「我和那個傢伙才不是像你們古人所說的那樣,我和他就是有仇,深仇大恨!而且最誇張的是,那個傢伙雖然和你的名字不一樣,但是——」我越說越激動,忍不住半彈起身子,探向他的方向,「……他竟然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我的小腦袋半探過那簇低矮的灌木,看了一眼樹叢下坐着的梁山伯。看到我半探過來的身子,他微微地抬起頭看向我。

月光下,他膚若凝脂,唇若含朱。清澈如水的眸子裏,倒映着點點星光。淡黃色的月光照亮了他半邊臉孔,他的鼻樑那麼挺翹,他的睫毛那樣修長,而睫毛的陰影隱隱地落在他那被暈著金色光環的臉頰上,竟然有種說不出來的致命吸引。

呃——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消失了,整個喉嚨像是被一種外力猛地縮緊。

啊,我好像從來都沒仔細觀察過他的臉,他怎麼可以在月光下變得如此漂亮?雖然是一張我好像整整看了五年的臉孔,可是……可是在這一刻,他的臉竟然有種說不出的迷人……

他望着我,水一樣的眸光輕輕地流轉了一下。他似乎也在看着我,烏溜溜的眸子中,倒映出我有些驚奇而羞怯的臉。時光,好像就此停止了。

「小……公子!你們在幹什麼?!」

驀地,一聲驚訝的叫聲,打破了這如水夜晚的寧靜。

2、

雙目圓睜的辛心從樹叢間出現,把已經到嘴邊的「小姐」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

「公子,你們……在幹什麼?!」

我的動作瞬間就僵住,腦中一片空白。

我……我在幹什麼?他……他又在幹什麼?我們……在幹什麼?!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梁山伯的臉上,他似乎也正一臉迷茫地望着我。我的心忍不住為他的這個表情而猛然一跳。

這是一個與朱諾完全不同的表情,雖然他們的眼睛、他們的鼻子輪廓、他們的嘴唇都是那樣的相像,可是那從眸子裏透出來的點點星光,卻是那樣不同……

如果豬八戒這樣望着我,我一定會忍不住伸手去打他的,可是換了梁山伯,我竟然……心裏湧出一種澀澀的、暖暖的感覺……

「公子!」

看到我居然還繼續對着梁山伯發獃,辛心的叫聲已經提高了兩倍,她忍不住伸過手來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你發什麼呆呢?我都找你找了好久了,你居然躲在這裏乘涼!」

她拉着我的胳膊,把嘴唇湊在我的耳邊,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道:「還看,還看,你都走光啦!」

「啊!」直到聽到辛心的這聲提醒,我才驀然醒悟,忍不住尖叫一聲,猛然向樹叢後面一躲。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緊張,我竟然腳下一滑,一不小心就跌了個四腳朝天。

咚——

一聲撞擊聲立刻驚動了灌木叢對面的他。

「英台,你怎麼了?」梁山伯在樹叢后吃驚地開口,欠過身來察看我的狀況。

辛心立刻像保護小雞的母雞一般,衝到我的前面,雙手張開擋住了我:「沒事沒事,梁公子,我家公子太不小心了,他只是看到我太激動而已!嘻嘻,嘻嘻……」

暈倒,辛心的理由根本沒有任何說服力,不用看她的臉我也能猜到,她一定又對着別人咧著嘴巴露出白白的牙齒傻笑了。

「真的嗎?他真的沒關係?」

梁山伯的聲音中有些關切,但是卻被辛心胖嘟嘟的身體擋住,完全看不到地上的我。

「真的真的,我家小……公子我會照顧,梁公子您就放心吧!嘻嘻!」辛心用她標準的笑容面對着梁山伯,一把就抓起摔在地上的我。

接着,她飛快地一把扯下一件晾在樹枝上的衣服,往我的身上一裹:「梁公子繼續在這裏乘涼吧,我和公子先回房去休息嘍。」

我被辛心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的,那件衣衫真的很大,我簡直就被包成了一隻大粽子。

「等一下,辛心……」我努力地掙扎著,試圖要從衣衫里掙脫出來。

辛心卻顯然不想給我任何機會,她突然用力鈎住我的胳膊,回頭收下了晾在枝頭上的幾件外衣,拉着我就跑。

「辛心,等一下啦!」我扯着她的衣袖,「我還沒和梁兄……」

我回過頭,望了一眼灌木叢中的梁山伯。我還沒和他告別呢!雖然今天晚上發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但是他不但沒有責怪我在書庫里給了他一悶棍,還好心地跑來把我丟失的荷包還給我。

剛覺得他這個人其實還挺不錯的,就被辛心拉着轉身就跑了,好像真的很不禮貌。

「行啦,小姐,你還要怎樣啊?難道還要我給你們時間,眼看着你們情意綿綿、靜玉生香啊?」辛心難得也冒出了幾個古詞,她又緊了緊拉着我的手,「快點回房啦!你全身都濕了,這樣被老師看到了怎麼得了?!別忘了,這間書院裏只有梁山伯和老師不知道你是女生啦!你要是不想被趕出去,就快點和我回房啦!」

辛心態度堅決,拉着我的胳膊就飛快地奔跑。

我渾身濕答答的,束在腦後的長發已經凌亂地披散了下來,知道自己扭不過辛心,只得跟着她不情願地往前跑。可是心裏真的有點依依不捨的感覺,我又一次忍不住回過頭去,望向依然站在原地的梁山伯。

幽靜的灌木叢,淡黃色的月夜,閃爍的星光,一襲白衫的美麗少年,依然靜靜地佇立着。我不由得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感到自己仿若正置身於那些古舊的戲劇中一般——小姐與公子在花園裏幽會,丫環急急忙忙地跑來催促他們分開。兩個人來不及道別就分別了,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這樣濃情蜜意地遙遙對望……

他的眼睛是那麼清澈明亮,就像是墜落凡間的星子,炫目得令人睜不開眼睛。他的目光,是那樣濃烈。我隱隱覺得他的雙眼中好像包含了很多我看不懂的東西,一直追隨着我離去的背影,深深地射到了我的心裏……

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中,我的心裏像是哽住了似的,澀澀的、甜甜的感覺同時湧上了喉嚨。

我第N次感謝上天,因為朱諾那個傢伙沒有一起穿越到這裏來。不然,我簡直不敢相信會發生什麼事。

那個豬八戒才不會對我投來這樣深情的目光,要是他和我一起乘涼的話,我們兩個一定是不吵個天翻地覆絕不罷休。

可是對這兩個明明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為什麼我就會有着這樣完全不同的感覺呢?彷彿和梁山伯的相遇,真的是祝英台這一生當中最珍貴、最值得回憶的事情……

「好啦!不要再看了,再看下去脖子都快要扭斷了!」辛心拉着我,一下子就把我拖離了那條還能看到他站在遠處的身影的小徑,「小姐,你可真是的,我才一天沒見你,你就跑去和人家約會啦?」

「什麼約會?!」辛心的話把我嚇得幾乎魂飛魄散,「你不要亂說好不好?!我和他是無意間遇到的!」

「無意?!」辛心把小臉湊到我的面前,好像小狗般嗅着我全身濕答答的衣服,「無意間碰到的話,你們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你們難道在一起洗鴛鴦浴啊?」

「呸呸呸!」我的臉孔驀地漲紅了,差點沒伸手好好地擰一把她的臉蛋,「臭丫頭,你在亂講什麼?我怎麼可能和一個男生洗鴛鴦浴?!你年級小小的,懂得還挺多!我不過是不小心掉進池塘里去了,而他也不過是救了我一次而已!」

「哦?他救了你?」辛心這次把眼睛睜得更大了,「沒有搞錯吧?昨天我還看到你們兩個紅眉毛綠眼睛的,這一眨眼的工夫,你們就已經成了生死之交啦?哦呵呵,小姐,你魅力不淺嘛!」

暈倒。辛心這個小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了,居然損起我來了。

我無力地對她翻了翻白眼:「是啊,你今天才知道我魅力不淺嗎?怎麼,要不要我對你放個電,把你也電倒算了?」

聽了我的話,辛心立刻抬起手來,拿起我的衣服把她的小臉一遮:「算了!你不要電我,你還是去電朱諾吧!」

「朱諾?!」辛心嘴裏的這個名字讓我驀然一愣,「豬八戒又沒在這裏,你提他幹什麼?!」

「誰說他不在?梁山伯不就是朱諾嗎?」辛心瞪着我。

我被她的話嚇了一大跳,心頭突然浮現出了他剛剛凝望着我的那兩道目光,那樣濃情蜜意的目光,那個豬八戒怎麼可能有!

嘶——

我忍不住打一個冷戰,差點自己咬到了自己的下嘴唇。

「辛心,你少亂說了!」我伸手推了她一把,「梁山伯是梁山伯,朱諾是朱諾好不好!那個臭傢伙又沒有和我們一起穿越而來,你別以為梁公子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就和他是同一個人!梁公子可比那豬八戒好多了,他至少為人善良,又懂得體貼別人,而且知書達理,那豬八戒哪裏趕得上人家一星半點……」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由自主地誇起梁山伯來了。

辛心一邊聽着我的話一邊嬉笑,一排白白的小牙都露了出來。

「哎喲喲……」我的話還沒說完,她就吆喝上了,「小姐,這才幾分鐘啊,你就分辨出他們兩個的不同來了?梁公子……叫得好親熱哦!怎麼,你真的喜歡上他了?」

咯噔!我的心裏好像有一樣東西被辛心猛地撥動,紅暈頓時像潮水般湧上我的臉頰,我感到自己的臉熱得幾乎快要燃燒起來了。

「你不要亂說了!」我立刻大聲地反駁,「我只是覺得他今天做了一件很紳士的事情,很感激他啊!他在書庫里撿到了我的荷包又還給了我,還在池邊伸手搭救我,就這樣而已!我求你不要再亂說了,我怎麼會喜歡他,你別亂講了!」

我第一次感到又羞又窘,而這種感覺在以前成天和豬八戒打鬧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過。自從到了這個時空之後,一切都像是在悄悄改變了。

「喂,不要害羞嘛!」辛心追着我不放,「告訴我一下嘛,小姐!反正祝英台喜歡梁山伯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全世界人民都心知肚明的啦!不過假如這個梁山伯真的是朱諾變的呢?你還會不會喜歡他?!」

我的天啦!

這個臭丫頭都在亂嚷嚷什麼嘛,雖然祝英台喜歡梁山伯確實是全世界都公認的事情,但現在這事情明明還沒有發生好不好?!我真是受不了她了,居然還說梁山伯是那個豬八戒變的!

「夠啦,我不想聽你說了!」我捂著耳朵向前小跑了幾步,「我現在心裏什麼都不想,我只想我要參加那個對詩大會!我要讀書,我要作詩,我要成為一個詩人啦!」

說完,我三步並作兩步地向前猛跑,終於跑到我和辛心的宿舍前,一步就跨了進去。

辛心還跟在我的身後不停地追問著:「詩會?你真的要參加對詩會呀?這次的詩會可是和別的書院對詩哦!小姐,你難道就不怕到時候出醜嗎?我看還是讓梁公子去好啦,人家至少有真才實學……」

嗚嗚嗚!這小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啰唆啦?

無論她嘰里呱啦地說什麼……不管啦!反正這個詩會我是一定要參加的。

因為我和梁山伯打過賭,這次絕不能讓他把我看扁。

我要讓他知道,只要我努力,他能做到的事情,我同樣可以做到的!更何況,現在的我和他一起在一個書庫里讀書……

我一屁股坐在自己鬆軟的床上,顧不得辛心的絮叨,心裏忍不住就開始冒出一個個甜蜜的美麗泡泡……

「小姐!小姐你又在發獃……」可憐巴巴的辛心沒人理,只好幫忙整理着我的衣服。突然,她大叫了一聲——

「哇,小姐!你拿來裹胸的紗衣呢?怎麼不見了!」

3、

不管辛心每天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個不停,我還是執意地準備着對詩大會的事。

而每天跑去書庫也成了我最快樂的一件事,因為不僅能讀到那些詩書,還可以看到梁山伯。

他真的很「善良」,非但沒有計較上次我狠狠地給了他一棍子的事情,還幫我列了一張書目,告訴我哪些詩書是必須看的。

我在他的指導下,很容易摸到了一些學習詩句的竅門,以前對古「濕」完全不開竅的我,居然也可以「之乎者也」地誦讀幾句了。

燭光如豆,我坐在書桌的另一頭,望着正在書桌對面認真讀書的梁山伯。

他做事一向非常認真——眼觀鼻,鼻觀心,心無旁騖。那種認真的表情,真的讓人陶醉。

尤其在這樣淡淡的、昏黃的燈光下,他的臉和那晚在月光下時比較,又顯得那樣的不同。

燭火在他的頰邊跳躍,為他的臉塗了一層淡淡的金粉,更將他本來就俊美異常的臉頰襯托得動人心弦。

如果坐在我面前的這個人,不是梁山伯,而是朱諾……

我托著自己的小臉,完全忘記了手中還拿着一支蘸了墨汁的毛筆。

我就這樣獃獃地望着他,望着他,直到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存在,直到我無意中把那支筆含進自己的嘴巴……

「啊——咳咳!」

又濃又腥的墨汁一下子就流進了我的嘴裏,澀得我尖叫一聲,幾乎要從座位上跳起身來!

梁山伯被我驚動了,他抬起頭來吃驚地看着我:「英台,怎麼了?」

「咳……咳……」

我劇烈地咳著,整條舌頭都變成了烏黑一片。

「救……救命啊!好苦……好澀……」我一邊抱怨著,一邊忍不住伸出了舌頭。

頓時,梁山伯被我這種像弔死鬼一般的表情給嚇了一大跳。

當他看到我的嘴裏一片烏黑時,連忙放下手中的筆,着急地衝過來:「你怎麼搞的,怎麼把墨汁吃下去了?雖說古人云……書墨如香,可是你也不能真的拿起來就喝啊……」

暈,這個酸秀才,我都這麼狼狽了,他居然還有心思和我談什麼「古人云」?!等他「雲」完了,我也快掛了啦!

「快!快點……水……快給我水……」

墨汁獨特的腥臭味還在我的嘴巴里肆虐,難受得我像是一隻被燒着尾巴的小兔子,四處找水喝。

事到如今,也只有清水能解我的燃眉之急了。

梁山伯這個獃頭鵝,這才想起來幫我拿水。他順手抄起自己桌上的一隻水杯就遞給我:「給,快點漱口吧。」

我看見他遞來的水杯,毫不遲疑地接過來就是一大口——

「啊——咳咳——」

結果……卻是更大聲的嗆咳聲!

媽媽咪呀,他給我喝的是什麼呀?味道更腥更澀更難喝!

我痛苦地伸長著舌頭,低頭往手中的杯子裏一望……

媽呀!這哪裏是什麼茶水,根本就是烏黑一團的「梁公子洗筆水」啊!

我眼角不斷地抽筋,忍不住舉起這杯「洗筆水」,忍着一陣又一陣的反胃噁心對着他直哀叫:「梁山伯!你給我喝的是什麼啊?!你……你存心想害死我啦!」

一直對辛心說,梁山伯是個善良的傢伙,哪裏知道只是一杯水,他就差點把我給噎死啦!

梁山伯還滿臉迷茫,有些不知所措地探過頭來:「這水怎樣了?」

可當他看到我手裏黑漆漆、烏糟糟的一杯洗筆水,一張白皙的俊臉頓時就漲成了粉紅。

「啊,這是我的洗筆水,英台你……不會喝了吧?!」

我的臉頰開始劇烈地抽搐!

梁大哥啊!這杯水明明是他遞給我的,他現在居然還有臉開口問我是不是喝掉了!

我嘴巴里原本就全是墨汁耶,這下可好了,這些墨汁連同梁山伯的洗筆水一起進樂我的肚子裏!

我喘著氣,無力地解釋道:「這明明是你遞給我的水杯,好不好!你現在……居然還來問我!」

梁山伯滿臉的歉意,有些不知所措地說:「抱歉,英台,剛剛你叫我,我一心急沒有注意,所以拿錯了!英台你不會在意的,對吧?」

什麼?這個傢伙居然也學會這一招了?還沒等我做出任何反應,他居然就已經給我下了定論!

我瞪大了眼睛,氣憤地對他說:「我不在意……才怪!你一定是故意的,你一定是為了報復我那天在書庫里打你的一棍,所以才故意給我喝這個的!梁山伯,虧我還覺得你是個善良的人呢!今天我是不會放過你了,快點,你也來嘗嘗你自己的洗筆水!」

我簡直被他氣瘋了,伸手拿着那杯水就朝着他撲了過去。

梁山伯沒想到我真的被激怒了,嚇得立刻掉轉身子,扭頭就跑。

「英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才怪!今天我不會放過你的,你快點給我嘗嘗!快點!」我端著洗筆水,跟在他的身後一陣猛追。

他跑進了書庫,左躲右藏。

我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下定決心一定要抓到他。

於是,我們兩個人居然就在書架中間玩起了躲貓貓的遊戲,而且,我們像個孩子般越玩越興奮。

我幾乎都忘記了自己嘴裏腥腥的味道,一心只想要抓到這個傢伙。

「給我站住!我看到你了!」

梁山伯的身影在書架中一閃而過:「英台,請寬恕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鬼才信你!快點給我站住——」

我終於看到他的身影,端著洗筆水就朝着他狂撲過去。

突然,我的腳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一絆,一個趔趄,手裏的洗筆水也猛地灑出了一半。

「哇,這什麼東西?!你居然還會有暗器……」我驚魂未定地站穩身體,低頭查看。

這不看還不要緊,一看,差點把我的魂都給嚇出來了!

因為絆住我腳的不是別的什麼東西,而是那件惹得辛心尖叫了一個晚上的裹胸紗衣!

天啊!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裏,難道是……

梁山伯撿來的?

不會吧,難道是那天我們一起掉進池塘,所以我不小心給落下了?!

媽媽咪呀,我可是找了它好久,就是因為它,害得我被辛心嘮叨了好久!最後,不得不找師娘幫忙,才又扯了一件紗衣給我穿,不然我早就……

「你在看什麼?」梁山伯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看着正對着紗衣發獃的我,不禁開口問道。

我一看到他的眼神,心裏頓時就一驚。

那種目光太讓人迷醉了,令我這個根本沒有接觸過男生的小俠女,頓時失了神。

「沒,我沒有看什麼。」

我看着那件長長的紗衣,心裏緊張得「怦怦」直跳。

梁山伯也發現了我腳下的紗衣,他慢慢地走過來,伸手撿起了它。

「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像是衣服,卻又做得那麼長……英台,這是你的嗎?」

「呃?!」他這句話讓我差點癱坐在地板上,我立刻拚命擺手,「不是不是!我不知道這是什麼鬼東西!」

「真的嗎?」梁山伯用奇怪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可是這東西是我在那天我們晾衣服的地方發現的呢,它也濕掉了,難道不是你穿的嗎?」

他輕輕地展開那長長的紗布衣,秀氣的手指在軟軟的紗布上滑過。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好像有些猶豫地才開口:「英台,你確定這不是你的?!」

哇!他眼睛在看哪裏啊?他那是什麼表情?!

我立刻用雙手環住胸口,以阻隔他那兩道正好奇地打量着我的目光!

「不是不是,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你不要來問我!」

梁山伯卻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追在我的身後:「其實你是知道的吧?英台,你一定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

「我真的不知道啦!」我被他的好奇心給嚇壞了,丟掉手裏的洗筆水杯,轉身就逃。

「你一定知道的,英台!」這次情況大掉轉,他邁開步子追了上來,「告訴我嘛,英台!這是做什麼用的?難道是你用來裹腳的?!」

哧溜——

我一個沒站穩差點又滑倒在地板上。

這位梁兄,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以為我是裹腳老太太啊?

而且誰家女孩裹腳丫要用那麼長那麼粗的紗布啊?

這個笨蛋,這個獃頭鵝!

「我說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啦!」我掉頭就跑。

「告訴我吧,英台!你告訴我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梁山伯拿着紗布衣緊追不放。

書庫里,我被他追得團團轉!

天啊,我不知道這個酸秀才竟然有如此旺盛的好奇心,可是我總不能告訴他,這東西是我拿來裹胸的吧?

那還不得嚇死他啊!

「不要再追我啦,不要!」

我一邊跑一邊絕望地慘叫。

「告訴我啦!告訴我,英台!」

對任何事都很認真的梁公子緊緊地尾隨着。

媽媽咪呀,救命呀……

我快要受不了了!

救命……誰快點來救救我啦!

我們兩個在書庫里團團亂轉,而那條長長的紗布衣也跟着我們七纏八纏,就在梁山伯馬上就要抓到我的那一瞬間,我扯著那件紗布衣用力地一拖!

「夠了,你不要再問這個東西的作用了!它是我拿來——」

我快要被他逼瘋了,正當我要把標準答案向他全盤托出時……

轟隆隆!

突然一陣巨響!一陣陣煙霧蒸騰而起,書庫里的書架竟然一隻接一隻地轟然倒塌!

我和梁山伯嚇得目瞪口呆,這才發現他手裏長長的紗布衣,早已經在我們你追我躲的過程中把竹子做成的書架腿全部給纏了進去,在我大力的拉扯之下——

轟!

完了!

我目瞪口呆、驚恐萬狀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恨不得把自己的兩隻小拳頭放進自己的嘴巴里!

4、

「你你你你你!」

「還有你你你你你!」

白鬍須老師的鬍子氣得直直地指向了天空!

這絕對是杭城書院裏的大事件!

白鬍須老師辛辛苦苦了半輩子才積存下的一萬三千本書冊,在我們兩個人關於「紗衣」的爭奪戰中,全部都毀於一旦!

白鬍須老師的心在滴血,疼啊,他的寶貝書哇……

只要看他現在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有多麼心疼那些書,多麼痛恨我們兩個了!

我和梁山伯跪在書院竹林邊,兩個人的頭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胸前,簌簌發抖地聽着白鬍須老師的數落,哪裏敢看白鬍須老師一眼。

「你們……」

白鬍須老師氣得眉毛鬍子一起抖動着,圓溜溜的眼睛幾乎要跌出他的眼眶。

「你們存心想要氣死我嗎?那些藏書可是我的命根啊!梁山伯,我讓你守護書庫,准許你住在裏面還不收住宿費,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祝英台,你每天在書院裏就會雞飛狗跳,除了惹是生非,你還會做點什麼?!你們……你們……」

「手伸出來!」被我們氣瘋的白鬍須老師氣呼呼地叫道。

「哇——老師要下手了!」

「快來看快來看,老師要用戒尺耶!」

我自己還沒怕得發抖,圍觀的群眾們反倒激動不已。

我抬起臉來看了看他們,馬文才正領着那幫沒有良心的傢伙們在我們的身邊圍觀呢!

一看到白鬍須老師要動用「院法」,那群傢伙中竟然沒有一個上前來幫我們說情的,他們一個個用好奇的看熱鬧的眼光注視着我們,臉上都帶着異樣興奮的表情。

「你你你你們——」我伸手指着他們,無聲地用口型責罵這群沒良心的傢伙。

白鬍須老師看到我還有空指責那些傢伙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揮動着手裏長長的戒尺就朝着我撲了過來:「祝……英台!手……手……伸手!你還敢看他們,手!」

白鬍須老師的獅吼功把我給嚇得連想都沒想地就趕快伸出了自己細嫩的手掌。

啪!

一記重重的戒尺,立刻就抽在了我的掌心!

「啊——」

痛痛痛痛,痛啊!

我儘可能地壓抑著自己的慘叫,從來都沒想到戒尺打在掌心裏,感覺會是那麼讓人「窒息」的!

掌心裏就好像著了火一般,又熱又脹又麻,那種痛楚從掌心裏綻開,隨着手臂麻酥酥地傳遍全身,簡直就像是超級亞塞人的衝擊波,疼得你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

所以我的慘叫拖着長長的尾音都縮回到了喉嚨里,疼得那叫一個慘烈、一個壯烈!

「哇——」

圍觀的群眾們發出一聲驚呼,個個都大張著嘴巴,滿臉興奮。

「真的打了耶!」

「叫得好慘哦!」

「這可是劃時代的記錄耶,挨揍的祝英台!誰帶相機來啦?」

我暈死過來又暈死過去!

這群沒良心的東西,他們還算是我的同學嗎?

看到我挨揍時,他們怎麼跟看到周末提前放假一樣興奮?!居然還有人問「誰帶相機」?

我拜託你耶,大哥!這可是公元几几年發生的事好不好,你以為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啊?!

還有,挨揍的祝英台有什麼好拍的,拍回去還不是把現代的中小學生嚇得死去活來?!

跪在我身邊的梁山伯,看到我慘遭「毒打」后,表情也先是一滯。也許他也沒想到白鬍須老師會出手這麼重,一戒尺下去,我的掌心都快要腫起兩寸高了。

他有些心急,沒有像那些無良同學一樣嘲笑我,卻只是把他的手用力向上一舉,迫切地擠到白鬍須老師的面前:「老師,看守書庫本是我的責任,是我不小心將書架撞倒,這份責任應當由我全付!與英台完全無關!老師要懲罰就請懲罰我一個人吧,請放過英台。」

他心急地舉起兩隻手,用力地用胳膊頂開我,想要把我護在身後。

白鬍須老師一愣,沒想到還會有人拚命「替死」的。

我也怔住了,沒想到梁山伯會突然這樣挺身而出。

在書庫里作下的「孽」,可是我們兩個人的共同「傑作」,他現在居然一個人全部都攬過去了,還把雙手奉到白鬍須老師的面前。要知道白鬍須老師現在正在氣頭上,那一萬多冊書可是他的心肝寶貝啊!他要這樣替我「領死」的話,可真的會死得很難看的!

「嗚呼呼,英雄救美耶!」

「哇哈哈,偉大的白馬王子梁山伯!」

那群沒有良心的傢伙居然還在幸災樂禍地起著哄,我真是快要敗給他們了。

白鬍須老師舉起手中的戒尺:「梁……山伯!你別仗着自己學習成績好,為師就會對你網開一面,這一次無論是誰我都會嚴厲地懲罰!別在這裏發揮什麼『朋友情』或者什麼『同學愛』了,今天,為師要好好地教訓你們一番!」

白鬍須老師顯然真的氣壞了,他高舉起戒尺——

梁山伯閉上了眼睛,但並沒有縮回他向白鬍須老師伸出的手!

我嚇得心臟都快要停擺了,這一戒尺下去,他的手心一定會被打爛的!

「老師,不要——」

我害怕地驚喊,想要幫他求情,哪裏知道……

白鬍須老師的戒尺只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根本沒有落在梁山伯的手上!

「今天,我決定要動用書院裏最嚴酷的懲罰方法!」白鬍須老師揮動着手裏的戒尺,神情激昂,「平時為師實在是太縱容你們了,今天,就讓你們嘗嘗書院裏流傳了幾百年的——最強懲罰法!」

哇,那是什麼東東啊?!

白鬍須老師的表情讓我臉頰抽筋,「書院裏最強的懲罰」是什麼啊?

也許他會把我們吊起來,用沾了鹽水的鞭子抽打。

或者是把我們綁到樹枝上去,讓我們好好地曬個幾天幾夜。

再不然是……

完了完了,我都不敢再想下去了,估計今天我和梁山伯真的要小命難保啦!

倏地,白鬍須老師手裏的戒尺銀光一閃——

一隊像跳大神一般穿着巫婆服的人,以一種閃電的速度從竹林里飛奔而出!

他們頭上頂着五顏六色的拖把條似的破布,臉上化著亂七八糟的妝,身上穿着七零八落的衣服,手裏還拿着大大小小的喇叭!

哇,這是什麼東東!

此隊人馬一衝出來,大家都被嚇了一大跳。連那群整天無所事事、唯恐天下不亂的無良同學們都嚇得紛紛閃開。

我和梁山伯也被嚇得一愣,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見那隊人馬朝着我們兩個人衝過來,呼啦啦地一下子就分成了兩隊,分別把我們兩人團團圍在兩個包圍圈中!

正當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目瞪口呆的時候,只見為首的一個巫師舉起了喇叭,對着我的耳朵就開始一陣狂轟濫炸——

「親愛的祝英台同學,你是一朵多麼可愛的小花,你是一片多麼美麗的綠葉。從我看到你的那天起,我的心就跟隨了你。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愛人,你是我的牽掛。我愛你不是兩三天,天天都不停在想念,為了能讓你快樂,我下輩子還要在你身邊。啦啦啦……」

哇,這都什麼台詞啊?

怎麼一會是詩歌朗誦,一會是歌詞的。

而且為首的這個人……

為什麼看起來這麼臉熟?

我瞪大眼睛,吃驚地大叫:「啊,馬文才!」

帶頭跳大神的這個傢伙,居然是馬胖胖!

暈,他又在搞什麼鬼?!

馬文才知道我認出了他后,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對着我擠擠眼睛,繼續重複他的歌詞詩朗誦——

「親愛的祝英台同學,你是一朵多麼可愛的小花,你是一片多麼美麗的綠葉。從我看到你的那天起,我的心就跟隨了你。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愛人,你是我的牽掛。我愛你不是兩三天,天天都不停在想念,為了能讓你快樂,啦啦啦……」

「夠了夠了,你都在念什麼啊?」

我大叫着讓他停止鬼叫,哪裏想到他居然沒完沒了地念開了!

一遍、兩遍、三遍、四遍……

N遍……

N+1遍!

他那粗俗難聽的嗓音通過他手中的大喇叭在我的耳邊不停地響着,那些被篡改得狗屁不通的句子和他興奮的樣子一而再、再而三地侵略着我的視聽神經,我頓時覺得自己的腦袋發漲,眼睛發花,思維短路,精神異常!

拼出最後一點點力氣望向梁山伯那邊,他也正在接受那些人的喇叭摧殘——

「親愛的梁山伯同學,知之而知之,不知而不知,不可知而雲不知,不可不知而雲知。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一段段生澀拗口的文言文在那個人的口中不停地重複……

當然,梁山伯的表情比我的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的表情里一半是驚恐,一半是被摧殘后爬上臉孔的滿臉黑線。

這……難道這就是白鬍須老師的「最強懲罰法」嗎?!

白鬍須老師的戒尺在空中揮舞著,一連串的獅吼功傳來:「哇哈哈,就讓你們嘗嘗杭城書院裏最厲害的院法!怎麼樣,受不了了吧?我告訴你們,最嚴酷的懲罰方法不是對一個人進行肉體上的折磨,而是折磨他的精神!而想要折磨一個人的精神,就是不停不停地在他的耳邊嘮叨,這就是書院裏最強的『嘮叨懲罰法』!哇哈哈!」

我可以從白鬍須老師的臉上看到一種報復后的快感,他的情緒異常激動,這從他高高飛揚起來的鬍子上就可見一斑了!

我被馬文才圍在中間,在他的「碎碎念」中痛不欲生!我覺得下一秒,自己就會在那些「絕命嘮叨」中昏死過去!

「嘮叨懲罰法」,這種滅絕人性的懲罰方法到底是誰發明的啊?

我的天啊,可不可以不要再念了,不要再念了!

半個時辰后,我仍然被圍困在中間……

瘋了!

我快發瘋了!

白鬍須老師說得沒錯,原來折磨一個人真的很簡單,只需要在他的耳邊不停地念叨就好了!

「不要再念了……救……命……」我都快要口吐白沫了。

突然,梁山伯慘叫了一聲,他臉色慘白地抬起手來,對着白鬍須老師喊道:「老師,我們知道錯了!請饒恕我們吧!我發誓,我們一定會奪得對詩大會的頭等獎,讓我們用頭等獎的獎盃來將功補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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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時空元氣一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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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破鏡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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