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哈哈！我大笑！老徐也大笑。打死我都不相信高爾居然這樣看問題，虧他一家都是搞藝術的，搞藝術的哪能不懂外國人的禮節。作為當事人，我相當明白孔繁怡的擁抱沒有一點含金量，是單純的小女生擁抱，有那麼點一個學校的親情，有那麼點一個班級的友情，惟獨沒有一點愛情。高爾啊高爾，看來你真的戀愛了，不然你不會那麼愚蠢。九段愚蠢。

高爾：這麼說，老米！你真的喜歡林佳？

我說：夜！你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對膽大不要命的人有好感。

高爾：這麼說，老米！你真的不喜歡孔繁怡？

我說：夜！

高爾：我宣佈，我準備正式追孔繁怡。

豬你成功！我給了他一拳。

老徐：可憐的屠格涅。

高爾：去死吧，老徐！

老徐：啊！重色輕友，才有了女朋友，就希望老友去死！

這一天的心情總體上甜蜜。我成梵谷一哥已成定局，不容別人篡位。鄭天一早就不在話下，正在淡出我的視線。我發現一件怪事，過去，鄭天一總在我眼前晃搖，連晚上睡覺也要晃，而現在，我一天一天看不見他，超開心。我儘可能像電影里的老大一樣，表情嚴肅，不露聲色，內心卻很得意，總想凌空。

但一想到林佳，我就得意不起來。人多時還好，我依然可以像過去那樣假模假式地對她揮動拳腳，如果就我倆單獨見面，可就慘了，我心跳得厲害，彷彿裏面住個鬼。事實上我心裏的確有鬼，我發現我渴望擁抱她，如果能親吻她就更美好了，像真正的情人那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整堂課整堂課地想她，還設計了許多甜蜜動聽的話，指望當面對她表白，比如：某某電影你看過嗎？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看；或者，這束花是專門為你買的，我跑了好幾家花店。

我想了很多方式，偷偷演習很多次。夜！我差不多把我從電影里看到過的求愛方式統統想了一遍，始終沒確定選用哪一種。結果，有一天，在走廊里，就發生了這樣的情況。

林佳一過來，我就說哎！鋪子！你這帽子是不是從來沒洗過？我怎麼聞到一股頭髮味道？對了，一定是你總不洗頭。

林佳的臉色由喜洋洋變成灰太狼，相當灰，半天才說：你要是不喜歡，還我好了。

送人家的東西又要人家還？Rp有wt呀！

我把帽子摘下來抖了抖，又搖了一圈，重新戴上，說：可憐的帽子，終於棄暗投明了。鋪子！你的帽子終於找到了一個絕頂聰明的主人，結束了苦日子。

我還沒說完，林佳就飛來一腳，直奔我的左腿腓骨。

我一閃，躲開了。

去死吧，你！林佳憤憤地罵着，走回八班。

這樣不行，這樣肯定不行。好不容易盼到見面，又總把握不住表白的機會，祖傳不會談戀愛，天生大白痴。我知道，繼續這樣下去，我一百年也吻不到她，而我太想吻她了。笨丫頭，你就不能設個美人計搞到我米老大的初吻嗎？

走廊里，高爾牽着孔繁怡的手走過來，讓我驚訝這外國速度，更orz高爾這種藝術男生在俘虜女生芳心上的手段。估計他倆已經接過吻了，不然看上去不會那麼甜蜜。我對自己說，老米！加油啊！全梵谷沒接過吻的處男，可能就剩你了，這消息要在江湖傳開，丟死人了！唉！外表光鮮，私生活暗淡，這就是我，一代酷神米老大

——這是一個戀愛的季節

空氣里都是情侶的味道

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這是一個戀愛的季節

大家應該相互微笑

摟摟抱抱這樣就好

我陷入有生以來最沮的沮喪，眉毛停在八點二十。偏偏老徐跟孟曉夢不懂得心疼人，高高興興地走過來。不公平的現實讓我變得非常小人之心。我惡狠狠地想：老徐！讓你現在美，等我二姨出現你就知道什麼是愁了。

孫老師一直教導我們說話辦事要周全，我二姨則是說話辦事很金錢。

一直以來，我二姨的表現總是超出我的想像，我的意思是，我二姨的表現，超出了我對無恥的所有預期和想像。我對她整個orz，沒的說。尤其她在老徐家的表現，讓我對我唯一的表姐孟曉夢開始憐惜起來，攤上這樣一個模範勢利媽，好可憐！

去老徐家，我先接的林佳，後接的我二姨和孟曉夢。先接林佳的主要目的是對之前的一些不良行動來個改正，改正的辦法是我用盡全部智商想出來的。

林佳上車后，我一分鐘沒等，立即說：把你mp3借我聽聽。我聽聽你最近都聽什麼好歌。

我知道林佳是林俊傑的瘋狂粉絲。

拿到mp3后，我認真去聽。我敢肯定，這是我聽到的最好聽的音樂

——我從前不相信

捉摸不定的愛情

那天的故事像城市傳奇

也許神的安排

讓我終於遇見你

你說要一點時間考慮

我很願意把心快遞給你

……

我說：噢買尬——那天的故事像城市傳奇，也許神的安排——這句超棒！林俊傑超了不起，我迷死他了。

林佳橫了我一眼，撇著嘴說：拜託！這是潘瑋柏。

管他什麼柏，我厚著臉皮說：好聽！太好聽了！總之，也許是你的mp3非常好聽。我說，莫不如……

林佳歪著小腦袋瓜，問：莫不如怎樣？

我說：莫不如把你的mp3借給我聽，我再買個mp4送你好了。

林佳的臉通地紅了，慌忙扭過頭假裝看車窗外。噢買尬！我一直以為林佳不會紅臉，原來，她也可以這麼嬌羞。

我說：那就說定了。

林佳回頭看我一眼，臉還是紅紅的，說：mp4好貴呢！

我說：沒事兒！蘇前輩留了錢給我。再說，我會挪移呀。

林佳突然變得特別安靜。她靜靜地坐在我身邊，沒再踢我。唉！要不是非接我二姨不可，我准帶她到城外去，去踏青，去找一塊草地，坐在上面，拉着她的手說話，或者一句話不說，只聽什麼柏。

帕卡速度太快，我的美麗幻想和好心情只停留一分鐘，轉眼就被我二姨攪亂了……她跟孟曉夢站在路邊。

我二姨一上車，就不用好眼神漂了一眼林佳，說：

哦！林佳也去啊！

林佳恢復了常態，很老到地說：阿姨！我陪曉夢去，也幫您出出主意。

孟曉夢：是我要林佳去的。

我二姨：林佳一個小孩子，能幫我出什麼主意。對了，小坤！你這車是哪兒偷來的？

我說：二姨！別呀，怎麼能用偷誇您大外甥呢！

我二姨：不用偷用什麼？用買？你爸自己還沒混上車呢，能給你買？你爸知道這車不？

我說：知道，這是跟一個朋友借的。

我二姨：你朋友夠闊，這麼漂亮的車我從來沒見過，正面看像平治，側面看像寶馬。

我說：對呀二姨！這車就叫奔馬。

我二姨對孟曉夢說：看見沒，交朋友就得交這樣的，時時刻刻能幫上你。你呀！無論是跟男生交往，還是跟女生交往，都得交這樣有品味的人，只有好處，沒壞處。

林佳沖我作嘔吐狀。

我二姨坐在後面一定看見了，因為她馬上對林佳說：

當父母的，總盼望能生個漂亮女孩子。可是女孩子太漂亮了也不行！操心！太操心！我家曉夢就太讓我操心，追她的男孩子太多，雖然說可以優中選優，但也太累心。像你這樣多好，長相雖然平凡，但是沒有男生干擾，可以安心學習。曉夢！林佳學習是不是比你好？

孟曉夢：媽！都說些什麼啊！

我二姨：我說的都是大實話。林佳你記着，阿姨跟你說的句句在理。你年紀還小，再說初中也不是談戀愛的時候，等上了高中再談戀愛也不遲。如果到高中還沒人追你，那更省心了，一心學習，到大學時再談戀愛。如果你讀完大學還沒人追，那也別急，先找份好工作再說。我跟你說林佳，實在不行找個結過婚的男人也行，關鍵是對方得優秀。

我火冒一百丈。

我說二姨！林佳已經找到全世界最帥最有錢最有品最優秀的男朋友了，那人就是我。她用不着大學畢業后嫁個已婚男。

二姨：你？天啊！，一個平凡，另一個也平凡，真是太般配了。

還是孟曉夢夠意，她繞開我二姨的驚訝，驚呼道：真的林佳！噢買尬！我太高興了！我看好你倆呦！

林佳眼淚汪汪，感激地看着她心愛的米老大。我乘人之危飛快地握住她的手，軟軟的，小小的，皮膚超細膩。噢買尬！原來女生的手這麼享受。林佳繼續拿眼睛看我，眼神像一幅朦朧畫，勾走我的少年魂。

隨即，林佳飛快轉頭，拿毒眼睛去漂我二姨。我敢斷定，如果不是考慮我跟孟曉夢的面子，她能一腳踹斷我二姨的左腿腓骨。

如果林佳踢我二姨，說心裏話，我不反對，雖然她跟我媽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妹，但rp差得太懸殊。我媽心眼不多，什麼心情都寫在臉上，對生活的要求特別簡單，有時單純得跟中學生似的，總讓我擔心她吃虧上當。

我二姨截然相反，什麼事情不佔便宜絕不甘休。這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超勢利，超傷人，不以為恥，還以為榮，從不遮擋，相當夠戧。像她那樣的人，居然能找到男人結婚，我真想不明白，為此我一直很瞧不起我松包二姨夫。哼！今天，如果不是看在老徐是我九段死黨，而孟曉夢不僅是我九段死黨喜歡的女生，還是我喜歡的女生的九段死黨並且由於跟我們米幫走得太近完全近米者赤越來越好內心越來越像長相那麼清純的面子上，我死也不會接我二姨。如果不是看在我媽的面子上，我橫豎不會叫她二姨。我估計我會叫她二壞！二刁！二泥！

面對這樣一個女人，可憐的老徐，你準備好了嗎？

老徐家住在學校不遠處的一個普通小區。小區很大，房子不大。我二姨心比天高，對此絕不會滿意。

我們到時，老徐和高爾像兩隻呆鵝，正在平凡的居民樓門前的平凡水泥地上等待着。我左手捏鼻樑，告訴老徐情況不妙。

孟曉夢看上去很緊張，急着下車，急着介紹：

這是我媽！媽！他就是徐以能。

我懷疑我二姨有沒有弄清楚老徐和高爾誰是徐以能，說了一聲前頭帶路，就揚著頭進了門洞，上了樓。

樓梯比我上次來時乾淨一百多倍，肯定是老徐打掃的，空氣里還有一股灰塵味道。按說對未來的丈母娘用用心是對的，但老徐的用心純屬浪費時間和力氣。我二姨哪裏在意樓梯衛生這樣的小問題，她關心的都是大事。

果然，她一進門，就直奔屋裏，只拿眼睛的餘光掃視了一下在門口迎接的徐奶奶，對徐奶奶精心準備的歡迎詞也只「嗯」了一聲。

徐奶奶長得白白胖胖。她是這樣表示的：

歡迎您來！快進來吧！不用脫鞋。

我二姨只用不到0.1秒的時間就判斷出這間屋子根本不用脫鞋。她拿餘光掃視了一下徐奶奶，又「嗯」了一聲后，直奔屋裏，一分鐘沒到，就把一間客廳和兩間卧室打量完了，之後，說出了她進門后的第一句話：

怎麼就一個衛生間？

徐奶奶：就我和孫子倆，夠用。

我二姨：那怎麼行，早晨又要方便，又要洗漱，根本不夠用。這要再添人進口更不行了。

徐奶奶：我歲數大了，起得早，不到五點我就起，跟孫子能錯開。

我二姨：唉！生活環境太糟糕，這樣的生活，我都不敢想像。

我說：二姨！你家不也是三年前換新房后才有的兩個衛生間嗎？

孟曉夢：就是，我爸說你們剛結婚的時候還用過露天大旱廁呢！

我二姨：你倆給我住嘴。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人都是往高處走，你怎麼不跟秦始皇那個時候比？兩個衛生間和一個衛生間能一樣嗎？父母雙全的和單親家庭能一樣嗎？就比如曉夢你每天上學，現在是搭小坤的車，過去哪天不是你爸車接車送？有爸跟沒爸能一樣嗎？

孟曉夢：媽！你說什麼呀？

我二姨：聽說孩子他爸不在這裏住，另組家庭了？

徐奶奶：沒，主要是這裏住不下。

我二姨：孩子他爸什麼工種啊？

徐奶奶：也沒什麼工種，一天到晚逮什麼忙活什麼。

我二姨：哦！那就是打零工！生活果然太艱難。我們曉夢她爸在區政府當副處長，我在華聯商場專櫃當經理，按級別也算副股級。你們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我們主流階層的生活場景。

我說：二姨！不就是兩個衛生間么！有什麼想像不到的！我們學校的廁所，有三十多個蹲位呢！

孟曉夢：就是。再說零工有什麼不好？多才多藝。我看，人品高尚比什麼都重要。

我二姨：虧你說得出口，人品值幾個錢？我們家可不是扶貧委員會。

孟曉夢：媽！有那麼嚴重嗎？人家也沒要你扶貧啊！

我二姨：你給我住口。你懂什麼！多少失敗的婚姻告訴我們，男女生交往，門當戶對最重要。誰不認這一點，誰就會以悲劇收場。徐奶奶！你說是不？

徐奶奶：也不全是，也有喜劇收場的。但不管怎麼樣，我們不講究這些，只要孩子們喜歡交往，健康成長，就比什麼都強。

我二姨：這話說的！你們當然不講究，你們有什麼可講究的？我們可得講究。孩子有什麼樣的家庭背景、有什麼樣的父母，這對孩子健康成長相當重要。

我說：但是，二姨！孟曉夢雖然是您親閨女，可也沒受到什麼不良影響啊！我看她也挺健康的。

我二姨：那是。

顯然，我二姨沒聽懂我的話。

徐奶奶：要我說，孩子要健康成長，吃什麼東西最重要，其他都不重要。您沒聽電視里講么，一切善的根源是因為吃到足夠多的青菜。

我二姨：你說說，我聽聽，你都給孩子吃什麼青菜？

徐奶奶：我天天給他做青菜，白菜、菠菜、黃瓜，換樣吃。這孩子不喜歡油膩，我連味素都不放。這孩子也懂事，做什麼吃什麼，好養活。

我二姨：光吃青菜怎麼可以？這都什麼年代了，要吃海鮮的，這是最有營養、最時尚的。我們曉夢可不能總吃青菜，曉夢要吃海參和鮑魚的。

孟曉夢：媽！我就今年過年時吃過一次海參，我看還沒醬肘子好吃呢！

我二姨：你懂什麼！一年吃一次就是一吃一年。一個人從小吃什麼東西很重要，這決定他以後的人品。天天吃青菜，只能吃出個平凡人生。

我說：二姨！我媽說你們小時候連青菜都吃不上溜兒，總吃鹹菜。

我二姨：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行！我們該走了，今天來這裏看看很必要。我估算一下，這房子也就八十米吧，這不行，我們曉夢必須住一百米以上的房子，這才能像她的父母一樣夠得上中產階級。還有你們這個小區，太市民了，不說跟我們一樣住在高尚小區吧，也得差不多少。我留心了，家樂購超市就在附近，整天人山人海的，吵死了。曉夢！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差距太大，與你的身份不符。你聽媽話，你年紀還小，千萬別什麼人都交往，從此後安心讀書，考上重點高中，那裏什麼優秀的男生沒有？大款大官隨你挑，最起碼也要跟個門當戶對的男生交往才好。說定了，我一旦發現你不聽話，馬上給你轉學。我可是說到做到的。走！跟我回家！

我二姨轉身對高爾說：

記住，以後不許你再跟我們家曉夢聯繫，別說我對你不客氣。

噢買尬！搞了半天，我二姨果真沒搞清楚誰是老徐。

徐奶奶：別呀！我都備好飯菜了，吃了飯再走吧！

我二姨：我沒聽錯吧！我可不是誰家的飯都能吃的。

我二姨甩下徐奶奶，昂頭推門往外走。

古人說過，秋風掃落葉。眼下高爾和林佳就像落葉一樣，他倆都沒有處理類似複雜社會問題和家庭問題的經驗，站在原地，渾身涼涼痒痒地不舒服。

孟曉夢站在老徐面前，羞愧很難當，兩眼淚汪汪。

老徐臉色死灰，眼睛裏也分明浮着一層淚水。

只有徐奶奶，不急也不惱。

徐奶奶看了我一眼。我把右手食指與中指v按在左胸口。夜！情況正high。

之所以說情況high，是因為我剛才已經隱身出門忙了一圈，一切都照奶奶的指示辦妥了。

房門外，一條紅地毯鋪在樓梯道上。

看到紅地毯，我二姨略微怔了一下，依然昂着頭走了下去，母雞中的戰鬥機。我們一群在後面跟着，彷彿戰敗的小雞崽兒。

我緊挨着老徐，鼓勵他堅持，給他輕聲哼唱一首原始社會的老歌《兩隻蝴蝶》。老徐根本沒聽懂我的意思，也沒注意到紅地毯。他唉聲嘆氣，擔心孟曉夢被她惡毒的親媽轉到別的學校去，然後被別有用心的男生俘獲。

我說：放心，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