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徐奶奶看見我們昨天來了今天又來，相當高興，洗了蘋果切了西瓜給我們吃，說以後放學了，你們就天天來奶奶這裏吧，奶奶天天供應好吃的給你們。

看上去徐奶奶挺喜歡孟曉夢。一般來說第一次看見孟曉夢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會被她的天真、純情打動，畢竟人們第一眼很難看出對方是不是有個為錢而生的親媽，好在老徐對女孩有個什麼媽不太在意。古人說過：啥人啥命。

看來我這種平均一天只有五元零花錢的窮人，必須找個一看見錢就渾身發抖、嘔吐不止的女生。

我真佩服徐奶奶的審美，她只對孟曉夢使勁兒，根本沒留意林佳。

林佳沒經邀請，率先坐到沙發上，還把一雙踢足球的臭腳放到茶几上，徐奶奶這才留意林佳，我是說徐奶奶皺了皺眉頭。

噢買尬！你B型血啊你？講究些好不好？

怎麼了死老米？咱都怕你怎的？

林佳的丟人還不止這些。

進屋十分鐘不到，她就蹲起了廁所，一蹲十分鐘。我正擔心她是不是掉進下水道里去，突然，廁所里傳出林佳無恥的喊聲：徐奶奶！手紙沒了！給我拿卷手紙好嗎！

對比之下，徐奶奶能不特別喜歡孟曉夢嗎？

老徐家的親人結構令人超羨慕。老徐爸爸找到老徐后媽后，孩子都有了，可就是沒登記結婚，因為老徐不答應。老徐爸爸跟老徐后媽在一起過，老徐跟奶奶在一起過。老徐爸爸從不過來，因為老徐不喜歡，所以老徐爸爸總是通過四方速遞公司送東西，什麼水果了衣物了什麼的，都由四方速遞一個姓楊的弟兄送來。

在老徐的介紹下，我們行動小組選擇了四方速遞公司姓楊的弟兄，請他為我們送達信件。老徐盛讚這哥們話語不多，性格厚道，打死也不會出賣我們。

除了必要的信任，我們對楊弟兄也做了很周到很細緻的思想工作。我對他說：古人說過，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郵差，這話太好了。今天，你當一名好郵差的機會終於來了。加油！這趟大買賣，我們不是跟你們四方速遞公司做，而是跟你自己做，所有的2000元收入都是你自己的。

我們沒告訴楊弟兄那些信封裏面裝着兩千到五千元不等的人民幣。信封早就被密封上了。我對楊弟兄說這是一批史上最重要的私人信件，收信人是杏林商場所有職工。

老徐對楊弟兄說：記住，閑話一句別說，打死你，你也別說，打死我，你也別說。

高爾說：估計不會有人問委託人是誰，但是如果有人問了，你就說是馬路彎一個修鞋的。

我補充說：如果有人問起委託人，你就說你不清楚，你就說你在夢遊，你就說你有夢遊的習慣。

或者，林佳補充：你就說是一位國際友人委託你做的。

對於林佳的無理找茬，我沒予理睬，畢竟我是整個項目的總負責，不能在典型小人和雞毛小事上浪費精力。

在具體環節上，我們是這樣分工的，孟曉夢跟林佳數錢，老徐打字，高爾裝信封，我負責全面的監督工作。氣溫很不配合，也可能是我們做賊心虛，反正，突然間，大家全都感覺很熱。最初是很熱，轉眼就燥熱難耐了。而此時，停電了。老徐只好買來蠟燭，大家繼續工作。

過了半個小時，孟曉夢實在熱得受不了，說：開電扇吧！熱死了。

林佳說：不能開，小心把蠟燭吹滅。

我從一本超火的街頭雜誌上得知，男人比女人幽默是緣於睾丸素，但今天的情況剛好相反。

在我們所有的工作中，技術含量最高的是老徐，他必須以馬大貪的口吻給商場全體職工包括退休職工包括我爸寫了一封信。信的內容通過我們幾個人的聯合審查，最後確定如下：

尊敬的：

我老馬對不起您，今天給您道歉。

自從我當上總經理成為企業家以後，我就把企業當成了自己家，把商場的錢當成了自己家的錢，貪污公款、吃回扣、剋扣大家獎金。這幾天我經過深入學習，提高了認識，覺得再這樣下去將來會遭報應，暗地裏恨我的人也會越來越多。我決心重新做人，把我貪污后還沒花光的錢退給大家，算是補償獎金。希望您能原諒我，別再詛咒我。最近一段時間我總睡不好覺，擔心半夜鬼叫門。

此致

敬禮

馬經理

每封信開頭的空白處，都被老徐按照那本賓館職工花名冊，一一填上姓名，每個信封里都放上一筆錢。

包括我爸在內的商場全體職工，從第二天開始陸續收到巨額賠款，我爸收到巨額賠款達5000元。那天，我放學回家后的兩個小時里，家裏電話一直不斷，都是商場職工打給我爸通報消息的，大家欣喜之情泛濫，但同時又有疑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好直接去問馬大貪。他們在電話里又是笑又是罵，讓我感覺自己做了一件為天下窮人報仇雪恨的大事。

尤其讓人開心的是，馬大貪在以後的日子裏，也真跟我們判斷的一樣，對於保險櫃里丟錢一事沒採取任何動作，既沒聲張，更沒報警。古人說過：恨你在心口難開，就是這個意思。我深信，我們的一箭n雕行動，已經成為千古之秘了。

自從我爸退休以後，我還沒見他如此高興過。

自從我爸收到5000元巨額賠款以後，他幾乎天天都高興。

我爸一高興，就能放過我，讓我得以幸福殘喘。我的意思是，這段時間，我總是迅速做完作業，然後全身心地研究我的酷神功。這樣一來，我的凌空、隱身、透視、挪移四大功力都在實踐當中得到了反覆檢驗，都在與時俱進。我已不僅僅是梵谷之光，甚至，我這樣認為，我可能是全市之光，甚至全國之光，那麼接下來我的理想，就是全球之光。

在多次實踐中，我的幾大功力都在明顯長進，只是我的先知先覺功還從沒應驗過。我試過幾次，沒有反應，我知道我還得等待，蘇前輩不是說了嗎，隨着年齡的增長，我的功力將越來越過癮。年齡嗎，我感覺我已經夠老，不需要再怎麼增長了，功力卻是可以上不封頂的。

這天臨睡前，我習慣性地瞥了一眼紅色神珠，同時默念「我神我酷」四字咒語。

慢！眼前出現了一個雲團，雲團慢慢向四周散開，雲團中間出現一個景緻，似乎是學校操場，操場上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形象不很清晰，感覺穿了件紅衣服。我反覆去看，依然看不清楚是誰。

既然不清晰，我只好睡覺。

第二天，是梵谷中學自由穿衣時間，已經被校服噁心到吐的我們又撒歡展示起服飾跟氣質。古人說過：英雄略同，這話太好了。這天，我、老徐、高爾、林佳、孟曉夢，我們五個的衣服裏面都有白色元素。

我上身穿一件紳士藍襯衫，沒系扣子，露出裏面的白色矮領體恤，下面是一條米黃水洗褲，腳穿白色kappa運動鞋。我之所以這樣搭配，是有充足理論依據的，我在一張宣傳畫上看到周杰倫這樣穿過，感覺一級棒。

老徐穿着黑白杠杠帽衫，牛仔褲洗得嗷嗷白，腳穿黑白相間的阿迪達斯，隨意中透著刻意。

高爾延續了他以往的藝術風格，寬鬆的白襯衫，外面罩一黑馬夾，馬夾大開口，配上他的長發，感覺他的未來不是畫家，就是詩人，總之他的未來不是夢。

噢買尬！小風吹來，高爾的長發飄蕩，我看見他居然戴了耳環，銀色十字星。

高爾是梵谷第一個帶項鏈的人，奇怪，沒人限制他，可是別人帶就不成，因為學校有規定。直到我來梵谷，也戴了項鏈，梵谷禁止學生戴項鏈這一規定才漸漸消失。看來，什麼地方都有特權，學校也不例外。上個月，高爾扎了耳朵眼，今天就配上了耳環，銀色十字星，很拽！

噢買尬！學校依然沒人阻止他。我為高爾驕傲，特殊人士就得特殊對待。顯然，高爾的藝術氣質已經贏得了大家的認可，怎麼着都是合理的了。

與老徐刻意下的隨意不同，孟曉夢是刻意下的刻意，她穿了一條質地很好的白色連衣褶裙，標準的疑似典雅型早熟。我必須承認，自從她明確跟老徐交往以後，我對她的印象和態度都比過去好多了。

我也必須承認，我對林佳的穿着無法評價，檸檬黃的小衫，左肩上綉著幾朵亂七八糟的白色小花，一條黑色長褲，肥得能裝大米，腳上是一雙看不清牌子的紅色運動鞋。噢買尬！找時間提高一下自己的審美水準好不好？怎麼搭配的？最受不了的是她那頂永遠不離腦袋的棒球帽，男不男，女不女，踢球的時候戴也就算了，可是她天天戴，不知道難看啊？簡直丟我們米幫的臉！

不過，這個穿衣特不講究的丫頭一直重視及時給我發送各種短訊。剛上第一節課，林佳就發來一條短訊：噢買尬！鄭天一穿了一件紅襯衫，很惹眼，也很酷，白瞎那衣服給他穿！

呸！少跟我提他，小心他的狗名弄髒我的手機屏幕。我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蔡冰，果然不出我料，她穿了一件紅色小衫。呸！又是情侶裝，故意氣我。不！不！不！噢買尬！我米老大的先知先覺功顯靈了。昨天晚間臨睡前我眼前出現的那個雲團就是預知雲團，操場上站着的那個傻大個就是鄭天一，當時我看到的就是他穿紅襯衫的景象。噢買尬！蘇前輩！我的五大酷神功力全都顯靈了。

我在第一時間短訊老徐和高爾，通報了我的先知先覺成果，搞得大家都無心上課，都想在下課後找個無人處品嘗這項超級好玩的事。我猜老徐那廝肯定在第一時間告訴了孟曉夢，孟曉夢又告訴了林佳，因為林佳這樣短訊我：老米！先知我一下。

我想着林佳，看着紅色神珠，默念着我神我酷。漸漸的，眼前模模糊糊出現一個雲團，雲團里出現林佳。她似乎站在窗前，窗戶似乎開着。噢買尬！真是她家窗戶，我接她上學的時候注意過，別人家的紗窗都是黑框，就她家是白框。看上去她不很高興，愁眉苦臉的樣子，模樣相當不淑女。噢買尬！她好像在說話，在沖着窗戶大喊着什麼，突然，我耳邊傳來林佳的罵聲：死老米！你這個大白痴！你這個大笨蛋！你這個大傻瓜……

氣死我了，趕緊收功。臭丫頭！我怎麼得罪你了，回家還不忘罵我。瞧！踢足球的女生就是這德行，跟孔繁怡相比差了一百多里地。你看看人家，個頭夠用，氣質也夠用。同樣的耐克，穿在人家身上就是耐看，穿在林佳鋪子身上就是忍耐。哼！我都懷疑林佳還是不是女生。

我偷偷看了一眼孔繁怡，剛好她也正看我。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吧。我沖她笑笑，那是我特有的米式笑容，一般情況下我只對我喜歡的女生那樣笑。我相信孔繁怡已經感受到了我米老大在梵谷的廣泛影響以及我的確不同尋常的種種優秀。我想，等我忙完手裏的事情，真得找她聊聊。我需要告訴她，她今天穿的粉色露臍裝超酷。

不過，她的山東口音真讓人受不了。

我感覺到高爾的目光，扭頭過去，他果然在看我，神色一般，特不藝術。我下意識地先知了他，雲團中，高爾在床上翻來滾去的。一定是青春期鬧的，不好好睡覺。放心，麵包會有的。

接下來要先知老徐了。噢買尬！在我的先知雲團里，老徐正跟孟曉夢親吻。老徐動作超噁心，超不熟練，跟電視劇里的鏡頭沒法比。老徐！孟曉夢畢竟是我米老大的親表姐，怎麼着你也得嘴下留情啊！不能多看。我趕緊收功。

唉！看看人家老徐，再想想我老米，真讓人喪氣。雖然老徐不是酷神，也沒我帥，可人家畢竟有了初吻，而我梵谷之光米老大，到現在還不知道初吻的滋味，甚至，還沒摸過女生的手，傳出去肯定讓人笑話，真是老土蓋了帽。古人說過：問君能有多少愁。這話太對了，一鍋開水燒過了頭。

終於下課了，我懷着無限歉意從孔繁怡追隨我的眼神中溜走，與幾個死黨迅速聚在一起。忠孝不能兩全啊！誰讓我是米幫老大呢，我必須在第一時間把我的新收穫告訴大家。我知道他們也正猴急着聽。

我真的又一次感動，在我講述的時候，這幾個死黨嗷嗷興奮，甚至比我興奮一百倍，彷彿他們自己有了功力一樣，因為他們相信，我米老大的功力，就是他們自己的功力，我們米幫歷來都是有難同當，有功共享的。

老徐說：老米！你先知我一下，看看我今天放學后能忙些什麼？

我說：拜託！我不敢呀！太噁心！兒童不宜啊！

高爾說怎麼回事，講給我聽聽。

我說你自己問老徐，你問問他有什麼計劃。總之太噁心了，不瞞大家，我先知到了舌吻。哈哈！

孟曉夢臉色大紅，罵着死小坤。老徐臉色也大紅，不敢再問。

高爾趕緊解圍，說我呢，你先知到我什麼了？

我說你在思考，彷彿在思考什麼國際國內的大問題。

沒想到高爾的臉也一紅，我警惕地追問他：趕緊交代，你最近都在想什麼？難道也在想什麼兒童不宜？

高爾說什麼兒童不宜！我跟誰兒童不宜啊！凈瞎扯！

林佳湊上來，說：我呢，你先知到我什麼？你先知我沒有？

她歪戴着棒球帽，一副天真而無辜的樣子。

呸！那樣罵我，還好意思問。我沒好氣地說：沒！

為什麼不先知我？死老米！趕緊先知我。

我為什麼要先知你？我就不先知你。

我安心讓她難堪。

林佳臉色果然很難看。她楞了一下，大家也都不知道說什麼。

隨即，林佳原形畢露，臉紅紅的張開大嘴大罵：你這個大白痴！再也不要理你！

她居然眼淚汪汪跑開了。

每到這時，孟曉夢總要出來主持正義，她說小坤你B型血啊你？好好的你幹嗎讓她那麼難堪？你明明知道她喜歡你，你不喜歡她也就算了，幹嗎一定要她下不來台？有你那樣對待女生的嗎？像個野蠻人。禁告你以後別那樣對待我朋友，別說我再不理你。

我說：她喜歡我又怎樣？我怎麼沒看出來？拜託！難道她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喜歡她？我說過喜歡她嗎？我那麼沒品嗎？太超過！還有，我怎麼對待女生了？她是女生嗎？她那麼男人相，我一直把她當兄弟！拜託！

孟曉夢喜歡多管閑事，我必須打擊她。

我說：告訴你，咱們梵谷真正的女生既不是林佳－鋪子那樣的男人婆，也不是喜歡多管別人閑事的你。真正的女生是孔繁怡，又一流漂亮，又一流有氣質。知道嗎？

孟曉夢：你這個喜新厭舊的大色鬼大bt！蔡冰不跟你好就對了。

說完，她也氣跑了。

真是，都被慣壞了，不打擊打擊怎麼得了！

高爾說老米！你到底怎麼看林佳？人家可是真心表白過，你應該有個明確的態度。

我說：怎麼了？她是誰呀？哦！她表白過，我就得答應？哪國中文規定的？拜託！

高爾：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你該有個明確態度，這很重要。

我說：是對你重要還是對林佳重要？你要追她我不反對呀。

高爾給我一腳，說去你的，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要有那個意思，早在你追蔡冰的時候就追林佳了。

我說：那你急着要我的態度幹嗎？我對林佳－鋪子沒態度，一點態度沒有。那麼小的個兒，脾氣又暴躁，還不會穿衣服，丟我米老大的人，拿不出手。

老徐說得了老米！林佳個頭還行，一米六五，你還要多高？我沒覺得林佳個頭矮，只是覺得她的腿有點兒短，估計是踢足球踢的，小短腿兒。不過老米，人家林佳對你可真是全心全意呢！

高爾說得了老徐！林佳的腿不短。但我覺得她嘴太大，不好看。她的嘴巴太大，比較之下，鼻子又太小。鼻子一小，面部的比例就不藝術了。

老徐說得了高爾！林佳嘴巴還行，不大，鼻子也不小。她鼻子不是太小，是太翹了，而且眉毛也太吊，一看脾氣就暴躁。

高爾說得了老徐！林佳的眉毛不弔，是眼睛太吊，吊眼梢兒，最厲害的那種。不過老米，老徐說的對，人家林佳對你真心真意，東北人全知道。你忘了鄭天一帶着黑皮夾克搞你那次，林佳多勇敢，替你罵人，又幫你找到咒語，算是你的幸運星了。所以，老米，我看你就別再猶豫了。我聽線人說狼幫那個沈明對林佳挺上心，天天溜須拍馬送她小禮物。你可別失去機會。

我說：你倆啥意思，到底是說林家鋪子好，還是說她糟？

老徐：我是說人無完人。

高爾：我是說你跟林佳有緣。

我說：我另有所愛。

高爾：誰？

我說：當然是孔繁怡，還能有誰？梵谷誰能比孔繁怡漂亮……

我正想論述下去，謝力過來了。她今天穿了一身大綠套裙，看上去很蔥，又像被某人刷了綠油漆。自從我對學校做出了一些應有的貢獻以後，我就理所應當地成了好學生，謝力對我也逐漸善良起來，沒再找過我毛病。我對她的印象也開始好轉，感覺她除了審美有缺陷以外，其他都算正常。

謝力說：米建坤同學！謝謝你救助的那位先生的尊師重教，這對我們很重要。在他的熱心幫助下，全校老師最近要外出學習一趟，是去華東五省一市。你喜歡什麼東西，老師給你買回來？

我說：謝謝謝老師關懷！我暫時不需要什麼東西。謝老師哪天走？孫老師也一起去嗎？

我是第一批，後天走。你們孫老師是第二批，得等我們回來再走。

哦！祝謝老師一路順風。

謝力滿面春風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