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笑而過的天使

你是一笑而過的天使

我喜歡青梅竹馬的高小櫻,把她當成我的天使,可有一天她卻神秘失蹤。當我接到她從加拿大的來信,才知道自己只是她母親用以報復我父親的一個工具。一次意外,我又見到了她,然而眨眼之間,我的天使這次又飛去了哪裏?

高小櫻是8歲那年,被父親帶回這座江南小城的。那天晚上,下着雨,我為遠歸的父親接風。車裏蹦出一個小女孩,不等我反應過來,她就小松鼠一般跳到我傘下。「多漂亮的小花傘。」她仰頭,沖我甜甜一笑。這笑就像是仲夏夜晚星星發出的一團光,就此照亮了我寂寞的童年。

「她是個孤兒。」父親說,「你乾爹打算收養她。」

第二天,高小櫻依依不捨地拉着我的手:「以後你會來看我嗎?」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像會放電的米老鼠。

「當然了,凌雲是我乾兒子,你是我的女兒。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啦!」乾爹樂呵呵地說。

高小櫻上三年級,我上一年級。我成了她的影子,我們手牽手上學。在公交車上,我們擠在一張凳子上,高小櫻湊過來,悄悄對我說:「長大了,我要嫁給你,我們永遠手牽手上學。」我樂滋滋地點頭了。

那段時間,我和高小櫻就像兩隻快樂的小鳥,每天唧唧喳喳地飛出去,又唧唧喳喳地飛回來。時光就如生了翅膀,越飛越快。後來,高小櫻考取了中學,我們被迫飛行在各自的軌跡上。我開始思念高小櫻,思念她掌心的溫度,思念她學唐老鴨的山東滑腔。我的成績每況愈下了。

一天中午,高小櫻跑來找我,說想我想得厲害,學不下去了。我們手牽手去公園逛了一下午。那是我們第一次逃課。

第二天上課,我胡思亂想起來。電視上報道說,動物園那隻活潑可愛的小獅子已經向遊人開放。我想,如果高小櫻又想我,學不下去了,我就拉她去動物園看獅子去。我還想起公園的那個湖來。高小櫻要去湖面划船,我就緊緊拽住她的手。我怕我們掉進湖裏,水那麼深,我又不會游泳,我們都會淹死的。兩個人都淹死了倒沒啥,萬一高小櫻死了我沒死,或者我淹死了,高小櫻沒死,那活着的人該有多痛苦啊!

高小櫻真的又來找我了。不過她沒說想我,而是說有個男生搶走了我送她的卡通畫。我拉着她的手去找那個男生算賬。見到他,我撲了上去和他打成一團。架打完了,我手臂、胳膊上都流着血,高小櫻為我擦著血說:「凌雲,你真勇敢!」我滿臉地不在乎:「這點血算什麼!」

兩年後,我考入了高小櫻的那所中學。

高小櫻真是天才,不看書,逃課,還和我談戀愛,學習仍那麼好。她能在演講、作文、書法等各種比賽中輕易奪魁。台下,我炫耀地說:「瞧,那個演講的女生,高小櫻,她從小就說要嫁給我。」

下午放學后,高小櫻說有樣東西給我看。說着,她拿出一封情書,開始念起來。聲情並茂的聲音就像烤肉串的鐵釺子,一下一下刺向我的心,我疼得一抽一抽的。「曾鬥鬥是誰?」我緊張地問。「六班的體育委員。」高小櫻頭也不抬,又接着念這封該死的情書。

「你喜歡他嗎?」我惶恐起來。

「才不呢,我是要嫁給你的啊!」

高小櫻說不喜歡曾鬥鬥是假的。那天,我的同學取笑我:「你的高小櫻怎麼跟曾鬥鬥有說有笑啊。我說不可能,高小櫻說過要嫁給我的。

他們說得不錯,我親眼看見曾鬥鬥摟着高小櫻的肩膀有說有笑地走在那條我曾經受傷流血的衚衕。我開始方寸大亂,不能自已。

從小到大,我和高小櫻就像兩隻撲啦啦飛出去又飛回來的鳥。沒想到,其中一隻卻在中途悄悄改了道,找到了一隻老鷹護航。

我衝過去,對曾鬥鬥咆哮:你敢碰高小櫻,我跟你拼了!這場格鬥毫無懸念,曾鬥鬥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化解了我一次又一次的犀利進攻。我癱倒在地,頭破血流,渾身乏力。高小櫻拍了拍我的肩膀:「凌雲,別鬧了。」說着,跺著高跟鞋,挽著曾鬥鬥的手,咯噔咯噔地走了。

完了,要嫁給我的女生不再跑過來為我擦血,說,凌雲,你真勇敢。

完了,那隻小鳥真的拐了道,跟着老鷹飛走了。

高小櫻說,我對曾鬥鬥不是真心的,我只是不想讓你受傷。

我的心又一陣一陣地痛。為了高小櫻,別說受點傷,就是拋頭顱,灑熱血,我也在所不惜。

我不再只想着公園的那個湖,我開始鍛煉身體——每天跑步上學、回家、瘋狂練習騎自行車,我還參加了一個散打培訓班。我開始惡劣地逃課,變得很會撒謊。說來真可怕,哪怕遲到一分鐘,我也會舉著自己咬破的手指,對一臉無奈的老師說,剛送了一個出車禍的老奶奶上醫院,並煞有介事地描繪她的相貌特徵,住哪個醫院、幾號病房。

我開始一次接一次騷擾曾鬥鬥,打不過就跑。衚衕里,七拐八折,他氣喘吁吁地,罵我「狗雜種」。我跳出來,冷不丁又給他一拳,撒著歡兒就跑。他像發怒的雄師,又是一陣猛追。最終精力耗盡,癱倒在地。我騎在他的身上,摑他耳光:看你還敢不敢拉高小櫻的手!

第二天,我趾高氣揚地對高小櫻說:「曾鬥鬥再敢找你麻煩,我就……」話音未落,我後腦勺遭了一拳,回頭一看,是曾鬥鬥。高小櫻捂著嘴偷笑,我二話不說就掏出一把儲備在身的小尖刀……

我被學校開除了。我有一點恍惚,因為我要離開高小櫻了。

父親把我送去了一所全封閉的寄宿中學。

這所學校很無聊,學校里的人全部沉默寡言。待在這樣無聊的學校,讓我感到窒息,我除了整天思念高小櫻,便是無所事事。我聞到了寂寞時光的發霉氣息。

我想到了寫信,寫給高小櫻。父親怒髮衝冠地對我說:「你再和那個小妖女來往,我就剁了你的手!」我又開始寫日記,每天為她寫一篇日記。等我解放了,我就拿給高小櫻看:瞧,日記代表我的心。

學期結束,除了語文,我其他成績沒超過兩位數。還好,語文不錯,考了40分。老師說,我是全年級惟一的作文滿分。得知這個消息,我很興奮,我要感激高小櫻。

我解放了,高小櫻卻失蹤了。沒有前兆,無所預料。

「是的,高小櫻走了。」乾爹摸了摸我的頭說。我的世界突然坍塌。我以最快的速度給高小櫻發電子郵件。很快,高小櫻回信說,她找到了親生母親,她母親給她安排在上海的一所中學讀書。我偷了家裏的一筆錢,踏上了南下上海的火車。那年,我15歲。

上海好大,車子很多,人更多。我怎麼也找不到高小櫻說的那個中學,我穿行於網吧之間,瘋狂地給她發郵件。

高小櫻說:「晚上7點,在某區某路某號的『勿忘我』酒吧等我。」

這家酒吧很昏暗,裏面坐着一對一對聊天的人。我等了兩個小時,高小櫻一直沒來。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喊高小櫻的名字。幾個奇裝異服的男子姿態忸怩地靠過來。我把酒瓶砸碎,拿着尖尖的玻璃碎片划向他們:「滾,是你們搶走了我的高小櫻……」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不醒人事。總之,醒來后,已躺在病床上,頭上纏滿了繃帶。守候在旁的父親握着我的手涕淚滂沱。我漠然地看了父親一眼,嘴裏不停喊著高小櫻的名字。父親絕望地嘆了一口氣,走出了病房。接着,乾爹進來了:「你昏迷了三天。」乾爹用痛惜的目光看着我。

我獃獃地盯着天花板,一聲不吭。高小櫻都不見了,我還在乎昏迷幾天?「你很喜歡高小櫻?」乾爹又問。「當然,她都要嫁給我了,我能不喜歡嗎?」「高小櫻故意騙你去那家酒吧,她根本不在上海,她去了加拿大。」乾爹說。我轉過腦袋,直直地盯着乾爹,就像看見了撒謊的小木偶的長鼻子一樣,高小櫻說過在「勿忘我」等我,怎麼會在加拿大?

「高小櫻的母親是你父親的舊戀人。九年前,她找到你父親,說高小櫻是你父親的骨肉,威脅你父親要麼和你母親離婚,要麼為她辦理去加拿大的簽證。你父親答應為她辦簽證,還給了她一筆出國的費用。沒想到,她在高小櫻的身上留下你父親的聯繫方式,在機場偷偷撇下高小櫻,一個人遠走高飛。沒辦法,你父親只有把高小櫻帶回來。恰好,我無兒無女,就代你父親撫養。其實,我們也一直蒙在鼓裏,直到高小櫻的母親從加拿大回來,為高小櫻辦理出國留學。我聽到高小櫻臨走時對她母親說:『凌作海的兒子被我帶廢了……』你父親一直不認她,她只不過是想利用你來報復你父親。」乾爹的聲音不亞於一千把烤肉串的鐵釺子,從一千個方位刺向我的心。

故事並未就此結束。

後來,我去參了軍。在部隊,我遇見了曾鬥鬥。他滿臉的歉意,解釋說,那次鬥毆,我只是刺在了他身上的一本課本上,並沒有受傷,是高小櫻要他報告學校,進而把我開除的。我淡淡地哦了一聲,便走開了。

我和曾鬥鬥成了肝膽相照、無話不談的好戰友。我們一起自學高中課程,一起參加考試,並雙雙考取上海的一所軍校。

入學典禮上,我一身戎裝,陽光十足、帥氣逼人。

典禮結束后,我和曾鬥鬥出去購買生活用品,街邊的音像店傳來毛寧蒼涼的歌聲。世事無常,前段時間還是紅極一時的紅歌星,現在卻銷聲匿跡,就像高小櫻一樣。

這時,一個爛熟於心的身影徘徊在校園的柵欄外,不時向裏面張望,我看清楚了,是高小櫻,沒錯,就是她。

高小櫻說,她不喜歡加拿大,畢業后就回來了。她還說,她恨死她的母親了,她母親騙了她,她的親生父親其實就在加拿大,他們剛做過親子鑒定。

我說:「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她又說:「長大后,我要嫁給你,我永遠記得這個承諾。」

我舉著剛買的雪白蚊帳說:「不用等了,瞧,婚紗都買好了,明天我們就去『勿忘我』酒吧舉行婚禮去。」說完,我朝她做了一個嘔吐狀,走了。

第二天早上,列隊出操,校園大門口一陣騷動。

他們說,有個漂亮女生死在了校園大門口的斑馬線上,是車禍。臨死時,她手裏緊抓着我曾經寫給她的18封信。她就是高小櫻。

曾鬥鬥說,其實,高小櫻一直都喜歡着你。以前是愛恨交織,現在,只剩下純粹的愛。

那晚,在我昏暗的夢境裏,一個天使樣的女孩對我淡淡地一笑而過,醒來后我的枕巾上濕了大片。

(文/葉興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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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等於愛上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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