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承諾
1、淺傷
傍晚六點的學校是忙碌的。
米米和洛長雲出去吃飯去了。
而衣嫣紅去學校門口的郵局取包裹。
樂小愛在宿舍里猶豫了很久，還是穿上了牛仔褲和白襯衣。雖然很想在喜歡的人面前變得美麗一些，但還是無法狠下心來穿裙子呢。
門響了響，衣嫣紅快步走了進來。
她的臉色蒼白，眼中有着明顯的恐懼。
「嫣紅，你怎麼了？」樂小愛關心的問。
衣嫣紅惶惶地握住樂小愛的手，「我覺得有人跟蹤我！」那冰冷的視線如同某種令人噁心的生物，一直黏在身上。
「跟蹤？」樂小愛有些搞不清楚狀況，還是為衣嫣紅倒了杯水，「你冷靜一下。」
衣嫣紅捧著水杯，「我好害怕。那種感覺充滿了惡意。」
樂小愛皺眉，握了握衣嫣紅的手。
那手在這夏日天氣里居然冰涼。
嫣紅真的是被嚇慘了。
不知怎的，衣嫣紅覺得樂小愛的手心裏有一股暖流湧出，令她好過了很多。
「小愛，你陪陪我好不好？」衣嫣紅緊緊抓着樂小愛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專一可以依靠的浮木。
樂小愛呆了呆，「可是……我要……」約會……
衣嫣紅嚴重已經有淚光閃爍，「我總覺得自己會突然死掉，我好害怕！」
她的喉嚨收緊，忍住哽咽聲，整個人都在顫抖。她的直覺從未錯過。
她真的好怕自己會死。
衣嫣紅還記得九歲的時候，她住的地方附近有一個小池塘。碧水蕩漾，浮萍飄搖。那個夏天，和她的玩伴趙妮最愛在池塘一角用竹簍捉小魚小蝦。
小小的池塘對於會水的衣嫣紅和趙妮還說，沒有多大危險。有時候，她們會把雙腳伸進水裏，感受那清涼，消除暑熱。
那個黃昏，趙妮的鞋子掉進了池塘，不知怎的飄遠了些。
衣嫣紅拿着竹竿挑了半天，那鞋子卻越飄越遠。
她本來想下水去幫趙妮拿那雙鞋，卻突然覺得平時可愛的池塘在剎那間多了陰森的感覺。
池塘周圍的樹的影子映在水面，蕩漾著。那夕陽的紅光居然帶着不可捉摸的蕭殺。
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
「我們明天再來撈鞋子吧。」衣嫣紅咬了咬嘴唇說。
趙妮搖頭，她利落地跳下水，游向漂浮在水面上的鞋子。
這一幕成為了衣嫣紅最後記得的畫面。
據說，那池塘所有的水所有的浮萍所有的魚蝦以及……趙妮，都在瞬間被扯進了池塘底部那個漆黑的洞口。池塘在太陽落下的時候消失了，只剩下佈滿淤泥的一個大坑。
暈倒在池塘邊的衣嫣紅根本不記得那些可怕的畫面。
只是，曾經那種站在深淵前的感覺今天再度湧上了衣嫣紅的心頭。
她緊緊地緊緊地握著樂小愛的手，「小愛，不管你去哪裏，我都跟着你。」
於是，當樂小愛出現在沈夢白的視線里時，她的身邊還多了一個超級閃耀的大燈泡——衣嫣紅。
沈夢白對着衣嫣紅微微一笑，是那種溫柔卻深藏着疏離的微笑。
他望向樂小愛，「你和你朋友有事嗎？」
樂小愛無可奈何地笑笑，「嫣紅……害怕一個人獃著（此處為待着），我們還要去鬼屋嗎？」
樂小愛側過頭，有些忐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夢白。她擔心沈夢白會不開心，因為她把兩個人的約會變成了三個人的聚會。
沈夢白含笑的樣子令樂小愛覺得陌生。沈夢白果然是喜歡把心事藏起來的人呢。
沈夢白目光深沉。小愛並沒有太過重視和他的第一次約會。或者說，小愛的心太軟，不懂得拒絕人。
「當然不。我們三個人先去餐廳吃飯再說。」沈夢白風度絕佳地說。
衣嫣紅怯怯地看了沈夢白一眼。
樂小愛和沈夢白學長似乎真的很熟呢。今天下午，沈夢白學長說樂小愛是他的女朋友，也許是真的也說不定。她似乎打擾了別人的約會。但是……那種冰冷刺骨的視線……那可怕的死亡即將來臨的感覺……衣嫣紅打了個寒戰，更緊地牽着樂小愛的手。
沈夢白的視線落在衣嫣紅和樂小愛牽着的手上，心中不悅。
他牽住樂小愛的另一隻手，若無其事的說：「那我們快去吧。」
樂小愛手心發燙，她燦爛地笑笑，「好啊。」就這樣牽着你的手，下地獄也沒有關係。不知道為什麼，媛媛寫的這句話浮上樂小愛的心頭。
奇怪的三人牽手組合就這樣在旁觀者的竊竊私語中離開了學校。
只是，手指交纏的感覺，那令人戰慄的溫柔，都令樂小愛覺得忐忑地快樂着。
夏日的傍晚，天空帶着溫暖的橘光。
穿裙子的女孩子們點綴著樂城。
令人心悸的微藍在天幕上浮動，星星門馬上就要出來了。
太陽未落，月亮卻已經升起來了。
日月交輝的夏日黃昏。
樂小愛坐在法國餐廳里，左邊是沈夢白，右邊是衣嫣紅。
若有若無的冷香在鼻端縈繞。
樂小愛看着高雅而熟練地使用者刀叉的沈夢白和衣嫣紅，深感佩服。
她在媽媽的調教下，用餐的基本禮儀是沒問題，只是，像沈夢白和衣嫣紅這樣駕輕就熟的姿態，她可學不來。她還是更喜歡鐵板烤肉的味道。
沈夢白似笑非笑地看着走神的樂小愛。看來，樂小愛並不欣賞法國菜。
衣嫣紅的磁場矇著一層暗淡的濃霧，要倒霉的樣子。希望她不要倒霉到樂小愛。
只是，她這麼死死巴著樂小愛不放，令沈夢白心中很是不爽。這可是他和樂小愛正式第一次約會。
沈夢白心中一驚。
什麼時候，他把樂小愛看作了自己的女友，而不僅僅是一個有趣的獵物？
沈夢白優雅地放下酒杯，盯着衣嫣紅，「衣同學，我想等會兒和小愛單獨約會。」
衣嫣紅愣了愣，咬牙說，「可是小愛答應陪我。」雖然也不好意思打擾別人的約會，但是，生存危機感遠遠壓過了其他。
樂小愛垂下眼帘，眼觀鼻，鼻觀口。為什麼有眼前二人爭風吃醋的錯覺？
衣嫣紅和眼帶怒意的沈夢白對視。沈夢白宛如黑寶石一般的眸子真的很漂亮。那怒火宛如黑夜裏的星子，分外迷人。
衣嫣紅恍惚地想，沈夢白不愧是校草級的帥哥呢。
玫瑰氣泡在一秒后破裂。
沈夢白笑得無邪，「衣同學，難道你不知道，倒霉的人在我身邊會更倒霉？比如，本來倒霉的程度只是摔倒的人，一直跟着我的話，也許會倒在別人的刀尖上。」
餐廳的水晶吊燈悄無聲地晃了晃。
無形的力量搖撼這吊燈深入天花板里的固定鋼釘。一下，一下，又一下。
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在不遠處目不轉睛地看着沈夢白的臉。
身為海天影視公司的王牌星探，藍寧敏銳地注意到了沈夢白超好的外形和那種無法言說的氣質。有的人美則美矣，沒有靈魂，沒有存在感。而不遠處的美少年卻不是這樣的。他有着極其乾淨卻捉摸不定的氣質。他身邊的男孩子也很不錯，有一種陰柔的美。
藍寧起身走了過去，他相信自己的說服力。
極其微弱的風拂動樂小愛的發梢。
有什麼在樂小愛的耳邊低語，又像是有什麼聲音自樂小愛的心底湧出。
樂小愛的心跳加快。
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樂小愛緩緩轉過頭，望向正向自己走來的陌生男子。
她再度側頭，看了看衣嫣紅。
樂小愛猛地站了起來，拉着衣嫣紅，「我們去衛生間。」
衣嫣紅髮現樂小愛的力量極大，就這麼將她從座位上拉開。
「小愛，我……」衣嫣紅不明所以，難道小愛生氣了嗎？
藍寧眼睜睜地看着水晶吊燈在自己的眼前落下，將美少年旁邊的那把椅子砸的變形，然後變成千百片晶瑩的碎片在地板上彈跳。
其中一塊碎片彈起，正好將藍寧的左臉劃出一道血痕。刺痛感令藍寧站住，他的視線黏在水晶碎片雨中的沈夢白身上。沒有一片玻璃彈到了近在咫尺的沈夢白身上。他雖然有驚訝的表情，可他的眼睛宛如無風的湖面，波瀾不驚。
藍寧只覺得心臟被一種無形的壓力所籠罩。
那個少年不是普通人。
樂小愛看着衣嫣紅的座位，心有餘悸。
如果衣嫣紅剛才還坐在那裏。她就算不會死掉，也一定會被毀容。
衣嫣紅愣愣地看着發生的一切，腦袋似乎被什麼凍住，無法運轉。剛剛，她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只是，那種深淵般的恐懼居然伴隨着水晶吊燈的墜落，消散無蹤。
沈夢白深思地看着樂小愛。
身為一個夢見，怎麼如此多情？
樂小愛，我真的很想知道，當你被朋友背叛，被親人拋棄，被命運捉弄后，還能不能露出這樣的表情？
珍貴得令人想毀滅的表情。
2、動念
沈夢白微微笑着，帶着聖潔透明的氣質。他的視線似乎穿越了這空間，望向了宛如深淵般的未來。
沈夢白溫柔的視線自衣嫣紅的臉上掠過，蝴蝶一般。
衣嫣紅看到了沈夢白眼底的那抹柔光。
「嫣紅，你還好吧？」沈夢白緩緩開口，情真意切。
他走了過去，伸手輕觸衣嫣紅的肩。
衣嫣紅突然覺得忐忑，她有些不敢看沈夢白的眼睛。
樂小愛長舒了一口氣，「還好嫣紅沒在吊燈下面。」她心頭那種令她窒息的感覺已經消失了。
這玄之又玄的感覺和那晚樂小愛在暗巷裏的感覺一樣。
以前，樂小愛只是夢到一些不確定的會發生的事情。
樂小愛望着地板上的水晶玻璃碎片。一地的光華詭異地映着她的瞳孔。
衣嫣紅想逃開這一切。
她抓起包包，「我還要上晚自習，先回去了。」
衣嫣紅被鬼追一般匆匆跑出了餐廳，流下來還沒回過神來的樂小愛。衣嫣紅不是很害怕要她陪伴嗎？
還是，衣嫣紅害怕的一直是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的意外？
「你好，我是海天影視的星探藍寧。」藍寧似乎完全沒留意到自己的左臉上全是血跡，依然對沈夢白笑得春光燦爛。
沈夢白遞給藍寧一張紙巾，溫柔雅緻，「你還是先擦擦臉上的血。」
藍寧將名片遞給沈夢白，滿不在乎地繼續保持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甜笑，「流點血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樂小愛站在一旁，深深懷疑星探叔叔有同性戀的傾向。他的表現完全是對沈夢白一見鍾情。
藍寧對着沈夢白柔情萬千地說：「你對當明星有沒有興趣呢？」
沈夢白毫不猶豫地回答：「萬元沒有。」只要他願意，他可以讓攝像機根本怕不下他的樣子。樂城很大，他可以藏在太多的地方。但是，當明星的話，太不方便了。
藍寧的芳心片片破碎。
沈夢白的眼神令他明白，眼前的美少年不會被自己接下來會說的「美好人生」所打動。
藍寧還是開始了自己最擅長的充滿了誘惑力的遊說：「你只要加入藍天，我就有信心將你打造成巨星。難道你不覺得你是非常特別的存在嗎？」
沈夢白點頭，眸子有着慵懶華麗的韻致，「你很有眼光，只是，我的決定不會改變。」
樂小愛在一旁忍笑忍得很辛苦。想不到沈夢白也有自戀的一面。
沈夢白自自然然地牽住樂小愛的手，「我們走吧。既然衣嫣紅走了，我們就可以繼續約會。」
藍寧有些恍惚，他仔細打量樂小愛。
眼前分明是一個雙眼因愛情而閃耀光芒的高挑女孩子。那中性的俊美風格真是獨樹一幟。他習慣性地遞上第二張名片，「你對當明星有沒有興趣呢？」
樂小愛禮貌地收下名片。因為眼前的怪叔叔和爸爸是同一家公司的緣故，並沒有如沈夢白一樣冷冷拒絕，而是禮貌地微笑，「我考慮看看，如果有興趣的話，我會給你電話。」
因為水晶燈墜落事件，餐廳經理不僅誠惶誠恐地道歉，還免了單。
藍寧目送沈夢白和樂小愛遠去，心底有着前所未有的失落感。怎麼覺得那個帥氣的女孩子永遠也不會電話自己？嗚嗚嗚，自己可是王牌星探！
與此同時，跑出餐廳打的回學校的衣嫣紅卻昏睡在計程車的後座。
計程車正緩緩駛往和學校方向相反的市中心。
計程車司機拿着手機低語，「老闆，有一隻魚已經被捉到了。」
他通過後視鏡打量昏睡的衣嫣紅。RH陰性血的女孩子么？
計程車司機並沒有留意到，不遠處的路邊，一個面目普通，雙眼卻亮得驚人的男子正看着他的車。那個男子覺得，那車裏，有什麼人似乎是他熟悉的存在……
走出餐廳，已是晚霞滿天。
天空暗淡而明亮，帶着最後的光與彩。
沈夢白在樂小愛耳邊低語：「我們去鬼屋。」
樂小愛仰頭，雙目含笑，「不得不說，你的品位還真是奇怪。你這種八字硬的傢伙又見不到鬼，你去鬼屋幹嗎？」
沈夢白輕點樂小愛的鼻尖，「去了，你就知道了。那裏是我小時候住過的地方。雖然那裏的舊屋子全部被推倒，在那裏的地皮上建了新的房子。不過，那裏經常會出現舊屋子的幻影。我偶爾會去那裏，運氣好的話，還會看到以前的房間。」
樂小愛的心底一柔。沈夢白都沒有提及他的父母。而他獨自一人住在媛媛所在的大樓……也許，他的父母都不在了……
樂小愛握緊沈夢白的手，臉上自然而然地是憐惜的微笑，「我也很想看到你小時候住的房子。」
沈夢白靜默片刻，拉着樂小愛的手，走向他的過去。
這城市的一角，安靜美麗。
街的名字也很浪漫：日落街。
剛剛入夜，行人就非常稀少。
路燈亮了，街角的遊樂園如同剛剛自黑暗誕生一般，更顯出它的輪廓。
「遊樂園所在的地皮就是我以前的家。」沈夢白的語氣有着淡淡的惆悵。
望着遊樂園，樂小愛沒有邁步。她看到了巨大的影子安靜地蟄伏在遊樂園裏，不動聲色，充滿力量。
樂小愛的後腦勺發麻，她總算明白為什麼這裏入夜後，行人那麼少。
這個遊樂園在日落後，有着隱隱的吞噬的力量，就像在白天沉睡，在夜晚蘇醒的怪物。
這裏僅僅是播放往昔幻影的地方嗎？
樂小愛心中有着懷疑。
只是，只是沈夢白的家呢。
沈夢白觀察著樂小愛的反應。小愛，你也察覺出這裏不對勁了嗎？樂城黑暗的一面，你才剛剛接觸到。
十年前的自己，也曾天真地想過憑藉自己的力量改變命運。沈夢白的眼底是複雜難解的波光。
夜風吹過街道。
樂小愛似乎聽到了風裏的絮語。她注視着遊樂園，想透過這表象看到十年前的樂城。無邊無際的哀傷籠罩住了她。
月亮已經升起來了。
建築物的影子居然在月光下生長變形。
沈夢白牽着樂小愛的手，走進了遊樂園，聲音里有着說不出的意味，「我每次來這裏都會窩進摩天輪那個可以打開門的七號廂。然後，我閉上眼睛，再睜開，我就可以看到十年前的樓房。」
樂城的星空總帶着憂傷。
碧柳坐在本市電視塔的塔尖上，仰望着頭頂上的蒼茫星空。
他腦後的長發披散，被風的手指梳理著。慵懶而性感。
小愛那丫頭，戀愛了呢。
碧柳想着，眼底是淡淡的寂寞。
午後的一通電話令他的心情變得很奇怪。
因這奇怪，碧柳發現了自己心底對小愛不同於他人的關心。
碧柳的臉上的笑容混合著甜蜜、氣惱，以及淡淡的自嘲，「只要你覺得幸福就好。」
時光對碧柳來說，只是幻覺。
他已經記不得自己確切的年齡。
所以，他絕對不能喜歡上一個人類的女孩子，那是一種絕對的殘忍。
碧柳低下頭，俯視着樂城璀璨的燈火，這城市這麼美，卻被凡人看不到的灰色氣息包圍。
身為夢見的樂小愛面對這城市，會想到什麼呢？
3、十年
空氣中是淡淡的鐵鏽味，血液般的氣息。
樂小愛握著沈夢白的手，兩個人擠在摩天輪的七號廂。
空間太小，張力太強。樂小愛只覺得忐忑而甜蜜。似乎握著沈夢白的手就不會害怕任何事。
「閉上眼睛。」沈夢白的聲音旖旎。
樂小愛閉眼，睫毛長長密密，令人心生憐惜。
沈夢白望着閉眼等待的樂小愛，眼神柔和了下來。他望向窗外，窗外的風景居然在一寸一寸改變。
就在這個時候，樂小愛出乎意料地自七號廂中消失！
沈夢白驚訝地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到底發生了什麼？！
似乎等待了很久，又似乎過了一瞬。
樂小愛只覺得沈夢白的手自手掌中抽離，心中一慌，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坐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沈夢白消失無蹤。
這分明是在一個花園小區。處處綠樹紅花，恬靜美麗。
樂小愛正坐在環繞着大樹設置的椅子上。
陽光透過樹葉的空隙照了下來，溫暖無比。
時間和空間都不對了。
樂小愛怔怔地看着眼前瘋跑嬉戲的一群小孩子，幾乎記不起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裏。
一顆彈珠滾向了樂小愛的腳邊。
樂小愛撿起彈珠。掌心裏，刻了一個眼睛的玻璃彈珠在陽光下異常耀眼異常美麗。
一個小男孩走了過來，他的視線落在樂小愛掌心的彈珠上。
樂小愛雙眼微眯。這個小男孩就是出現在醫院那個根本不存在的長廊里的小男孩！又是有着非凡協會標誌的彈珠！
「我們見過，不是嗎？」樂小愛講彈珠還給小男孩，她記得小男孩叫小孟。
小男孩美麗的小臉令她有奇異的熟悉感。
又一個小男孩跑了過來。他比小男孩高出半個頭，狹長的鳳眼預示着他來日的俊美。
「小孟，你的彈珠找到了為什麼還不走？」那個小男孩問。他對近在咫尺的樂小愛視若不見。
小孟垂下眼帘，「阿紫，我心臟有些不舒服，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衣紫點頭，轉身離去。只剩下靜靜站在原地注視着樂小愛的小孟。
蟬鳴聲遙遠又近。樂小愛和小孟對視，只覺得這小男孩的眸子如夢似幻，瀲灧迷人，「我為什麼會在這裏見到你？」
小孟輕笑，「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召喚我。」隔着遙遠的時間與空間，在命運的縫隙里，召喚著。
樂小愛愣了愣，「我在召喚……你？我為什麼會召喚你？」
小孟那稚氣的臉上是神秘深沉的表情，「因為你是能夠透視未來的夢見。你難道沒發現么？煉成的未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這裏又是哪裏？」樂小愛的手放在了小孟的肩上。他是實實在在的存在，不是幻覺！
「你不想知道樂城地震前夕發生了什麼嗎？」小孟無邪的臉上是哀傷的表情。
「地震前夕？你的意思是……」樂小愛驚駭莫名，「現在是十年前？」
小孟的雙眸如水，睿智而冷靜，「當斷層兩側的應變力大於岩石所能承受的程度時，即產生破裂，發生地震。真的是這麼簡單的事情么？」
樂小愛半蹲著，直視小孟的雙眼，「樂城地震另有隱情？」
小孟定定看着樂小愛，牟自立是樂小愛無法形容的眷戀與哀傷，「你可以多多關注地震前一個月發生的日全食。」
他的身影和他身後的樓房都有漣漪一般的波紋泛起。
樂小愛發現，原本宛如實體存在的小孟在她的手掌下變得虛幻。
「你要小心……沈夢白……」小孟的聲音越來越遠。
樂小愛驚喘著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呆在摩天輪的七號廂。手依然和沈夢白的手握在一起。
你要小心沈夢白。小孟的話還在心靈深處回蕩。
樂小愛看着溫柔明媚如初的沈夢白，為自己剛剛湧上心頭的懷疑覺得慚愧。
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信任他嗎？
沈夢白輕笑，「你剛才是睡著了么？」奇異地消失，奇異地出現。那種力量的感覺，自己覺得非常熟悉。
樂小愛搖頭，「我剛剛……似乎陷入了幻覺……」還是不要告訴沈夢白那些奇怪的事情。沈夢白在碧柳的催眠下只記得半夜認識了一位帥氣的學妹，完全不記得天台上發生的事情。
沈夢白指了指摩天輪外，「你看，我小時候住過了地方又出現了。」樂小愛，今夜，就用我的力量將你帶入我曾經的世界裏。這裏，曾經有我最深的痛。
樂小愛望向窗外。原本熟悉的遊樂設施居然全部變成了一個高檔小區。在夜色的映襯下，小區靜謐得似乎從來沒有人居住過。
樂小愛結結巴巴地問：「沈夢白，你不覺得這一切不合常理嗎？」沈夢白面對靈異事件也太淡定了吧。
沈夢白眼中是淡淡的惆悵，「我只是想和你分享我的一切。」
著惆悵的，含而不露的哀怨擊中了樂小愛的心。沈夢白想和自己分享他的一切。
「我們出去吧。」樂小愛推開七號廂的門。
沈夢白牽着樂小愛的手，「別害怕，只是我以前住了房子。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個鬼魂。」他語氣頓了頓。也許並不是沒有任何的魂魄。
樂小愛越是走近那居民小區，越是覺得奇怪。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只是，整個小區沒有一絲人氣，相識在時間中沉死的一個記憶。
「來，我帶你去我以前住的地方。」沈夢白眼神成迷。
花園裏的玫瑰芬芳，卻沒有蟲鳴。沈夢白在防盜門的鍵盤上輸入密碼，門應聲彈開。
「小時候，我家住在一樓。有一個小巧精緻的露天花園。我媽媽最喜歡在天氣好的時候泡一壺水果茶，坐在園子裏發獃。」沈夢白的聲音帶着奇異的情緒。
樂小愛沒有說話，只是牽着沈夢白的手，踏入著原本不該存在的電梯公寓裏。
長長的走廊，燈光孤單，霧氣氤氳。
沈夢白從門口的腳墊夾層摸出一把原本熟悉的遊樂設施居然全部變成了一個高檔小區。在夜色的映襯下，小區靜謐得似乎從來沒有人居住過。
樂小愛結結巴巴地問：「沈夢白，你不覺得這一切不合常理嗎？」沈夢白面對靈異事件也太淡定了吧。
沈夢白眼中是淡淡的惆悵，「我只是想和你分享我的一切。」
著惆悵的，含而不露的哀怨擊中了樂小愛的心。沈夢白想和自己分享他的一切。
「我們出去吧。」樂小愛推開七號廂的門。
沈夢白牽着樂小愛的手，「別害怕，只是我以前住了房子。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個鬼魂。」他語氣頓了頓。也許並不是沒有任何的魂魄。
樂小愛越是走近那居民小區，越是覺得奇怪。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只是，整個小區沒有一絲人氣，相識在時間中沉死的一個記憶。
「來，我帶你去我以前住的地方。」沈夢白眼神成迷。
花園裏的玫瑰芬芳，卻沒有蟲鳴。沈夢白在防盜門的鍵盤上輸入密碼，門應聲彈開。
「小時候，我家住在一樓。有一個小巧精緻的露天花園。我媽媽最喜歡在天氣好的時候泡一壺水果茶，坐在園子裏發獃。」沈夢白的聲音帶着奇異的情緒。
樂小愛沒有說話，只是牽着沈夢白的手，踏入著原本不該存在的電梯公寓裏。
長長的走廊，燈光孤單，霧氣氤氳。
沈夢白從門口的腳墊夾層摸出一把鑰匙，將門打開。
屋子裏的燈全部被打開，電視上是凝固的影像。一切都在某個溫馨的瞬間定格。
樂小愛的視線定住。電視屏幕的下方是這樣的字條：日全食后，本市發生系列神經突然錯亂攻擊路人事件。
你可以多多關注地震前一個月發生的日全食。小孟的話在樂小愛的腦海中回蕩。
「沈夢白，地震一個月前發生過日全食么？」樂小愛輕聲問。
沈夢白一顫，他側過頭，「為什麼問這個？」樂小愛找到了穿越迷宮的線索呢。如果不是那場日全食，也許根本沒有後來的大災難……
他閉上眼，腦海里是那些可怕兒詭異的回憶。在地震前，拿着刀的媽媽以及……
沈夢白睜開眼睛，墨黑的眸子裏是濃烈到化不開的哀傷，「你要小心，那個日全食根本……」
他的話音未落，整個房子卻發出了奇異的「咯吱」聲，似乎有什麼危及一觸即發。
沈夢白沒有說下去。他的眼睛裏多了憤怒和憎恨。觸犯了「你」設定的法則了么？「你」在警告我么？
「根本？」樂小愛好奇地追問。
沈夢白暗淡地笑笑，「沒什麼。」
他眷戀地環顧自己曾經的家，不舍地望着牆壁上媽媽親手畫的油畫，「我們走吧。」
就在這個時候，樂小愛聽到了門外有着快步跑過的腳步聲。
咚咚咚，咚咚咚。
她覺得奇怪，快步走出了沈夢白的家。
走廊上，燈光凄迷，沒有任何人。
樂小愛看了看，一邊回頭一邊說：「奇怪，明明聽到有人在……」
她看清眼前的一切，驚訝地愣在原地。
電視機的畫面在動！正在播放着不知在何時拍下的VCR。
一個年輕的少婦輕輕地在廚房裏磨著一把菜刀。她神色溫柔，嘴裏卻念叨着什麼。
「不能讓你說出去……不能讓你說出去……」少婦的神色漸漸變得瘋狂。
她站起身來，拿着雪亮的菜刀，環顧四周。
她的聲音如水一般溫柔，「兒子，你在哪裏？媽媽來找你了哦。」
沈夢白的臉色慘白，身體在顫抖，如同被什麼痛苦折磨得無法保持穩定。
「……兒子，你在哪裏？媽媽來找你了哦……」
記憶深處，那刻意被遺忘的話在一遍一遍迴響。
沈夢白跪倒在地板上。「你」在用這樣的方法懲罰我？「你」的秘密最終一定會被人知道。即使你定下了絕對的緘默法則。我絕對不會受「你」的擺佈！沈夢白在腦海中狂嘶。
樂小愛衝過去，扶著沈夢白，「你怎麼啦？」心底不是不震驚的。畫面上那個邪氣的女人似乎在哪裏見過。她是沈夢白的媽媽嗎？
沈夢白的額頭是已是薄薄的冷汗。他吃力地睜開眼，悶哼，「我沒事。只是老毛病犯了。」十年前，他就失去了夢見的能力。看不到未來，也刻意遺忘了過去。
樂小愛擔憂地扶著沈夢白。沈夢白的過去似乎並不簡單，甚至令她恐懼和……心疼。
沈夢白輕擁住樂小愛，似乎要從擁抱中汲取勇氣，「別擔心了。我已經習慣。而且，有你在身邊，我已經不那麼難受了。」
他的聲音里是他都沒有察覺到的孤單。
樂小愛溫柔地摸了摸沈夢白的發梢，「好。以後我都陪在你身邊。」脆弱的你，令我心疼。
沈夢白完整感和近在咫尺的樂小愛，眼神迷離，有亮光點點聚集。他的聲音有些啞，淚光動人，「真的嗎？即使我做出讓你傷心的事情，你也不會離開我？」
樂小愛情不自禁伸手撫上他的眼角，點頭嗎「不會離開。」她沒想到這樣的承諾在今後會令她痛不欲生。只是覺得，如果喜歡一個人，和他在一起，就要有承諾的勇氣。只是，原來勇氣也會令自己收到傷害。
樂小愛抱住沈夢白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衣服。
在這沉死幻影公寓裏，他們彼此擁抱，溫柔而甜蜜。
霎那間，他以為他擁抱住了自己的幸福。只是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