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的彼岸——是你

（三個月後綠壺城星海校園）

春日的陽光，暖暖地透進校園。

粉紅的桃花，淡紫的紫堇在枝頭熱鬧的招搖，整個校園象被一片粉色和紫色的雲霧包圍着。

美麗的春天，美麗的新學期。校園中一派安逸和諧的景象。

上完今天的最後一節課，秦風來到學生會辦公室拿昨天開會忘記的筆記本。

打開門，躍入眼帘的清雅身影讓他不由呆了一呆。

「小夜，你今天不是要到醫院去做複檢嗎？怎麼還在這裏？」

「我想把這些文件整理好再去。」楚文夜對他微微一笑。

「這些事情交給我們做就好了。你身體才剛好，醫生叮囑過不能太勞累，你忘記了嗎？」秦風皺眉，搶過他面前象小山一樣高的文件。

「不行，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已經負擔了很多工作了，而且這本來就應該是我份內的事。」楚文夜伸手想把文件拿回來。

「羅嗦，我難得勤快一次，多給我一些表現機會行不行？」沒給他半點機會，秦風索性將所有的文件都塞入自己的抽屜里，然後一屁股坐上桌子，一副看你怎麼辦的架勢。

「風，」楚文夜無奈地叫着秦風的名字，自從他傷愈回校之後，大家就一直這麼照顧他，簡直把他當成一碰就碎的搪瓷人了。

正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個人旋風般衝進學生會辦公室。

「夜，原來你在這裏啊。」

看到來人，秦風象看到救星一樣。

「千夏，你是來找小夜去醫院做複檢的吧，太好了。」

跳下桌子，他一把將楚文夜推向千夏。

「今天天氣多好啊，做完複檢之後去約會吧。別讓這個工作狂在我眼前出現了。」

連推帶拉的將楚文夜和千夏推出學生會辦公室，秦風朝楚文夜曖昧地眨眨眼睛，「玩開心哦。」

「風。」楚文夜還想說什麼。

只聽「砰」的一聲，門擦着他的鼻尖關上了。

「秦學長還真是……」

望着略顯尷尬的楚文夜，千夏不由撲哧一笑，親昵地挽起他的手臂。

「好了，我們走吧，車子已經在學府區門口等了，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綠壺中心醫院）

坐在檢查室外，眼睛緊緊盯着緊閉的自動感應門，千夏感覺時間就象中了風的蝸牛一樣慢得讓人難熬。

「夜怎麼還不出來啊？」

「小夏小姐，不要擔心，少爺只是做健康複檢而已。」陪同他們一起來的老管家不由安慰道。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讓自己靜下心來。我討厭這裏。」千夏苦惱地絞著自己的長發。

永遠忘不了陪着夜在醫院裏度過的那段日子。

回到綠壺市，雖然立刻得到了最精心的治療，夜身上的傷還是引起了併發症，連着幾天高燒不退；為了讓傷口癒合得更好，每天都必須用一種葯敷洗傷口，這種葯雖然效果奇佳卻非常刺激，每一次換藥都成了一次酷刑。

可這一切，夜都默默地忍受下來了。不僅沒有喊過一聲疼痛，還反過來安慰一旁看得淚眼汪汪的她。

他從來都只對她微笑，可這隻會讓她更難過，讓她覺得自己很差勁，讓她在心裏一千遍一萬遍地後悔自己沒能好好地保護他。

「叮！」自動感應門開了，一頭白髮的梅格大夫和楚文夜一起走了出來。

千夏急忙撲上去。

「梅格大夫，夜的檢查結果怎樣了？他完全康復了嗎？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連珠炮一樣的問題轟向梅格大夫。

「呃，這個，小姐，拜託讓我一個一個回答好嗎？」

梅格大夫摘下口罩，笑呵呵道。

「對不起。」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千夏不好意思地後退。

「請你快點告訴我好不好？」她緊張地盯着梅格大夫，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呵呵，小丫頭，放心好了，你的男朋友現在就是馬上跑個萬米長跑都沒問題。」

梅格大夫好笑地摸摸她的頭。

「你，你是說，夜他已經完全康復了，不用再喝那些苦得要死的藥水，不用再到醫院來做復健，完完全全好了？」

千夏高興地跳起來，一把抱住白髮的老大夫，「萬歲！太謝謝你了，你真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大夫！」

「咳咳，放開放開，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你的折騰。」老醫生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紅潮。

「你這個丫頭，陪着小夜住院的那段時間，天天晚上都在醫院外的小樹林里練箭，我要不儘力把他治好，你生起氣來把我也射成刺蝟怎麼辦？」他調侃道。

他的話讓周圍的人轟一聲全笑開了。

千夏頓時滿臉通紅，小小聲說：

「你，你怎麼知道的？」

小夜住院的日子，每天守在他身邊，望着他受苦，她的心一直象被刀子割一樣。都是因為她不夠強，所以才會害他受傷。所以，每天晚上等到小夜睡著了，她都悄悄跑到醫院外的樹林里去練箭。

她要變得很強，強到足以保護自己最喜歡的人再也不受任何傷害。

「我怎麼會不知道。」梅格大夫笑笑，朝楚文夜駑駑嘴。

「每天半夜查房，他總要吩咐我們千萬不要把房門關死了，不然你練完箭回來只能睡走廊的沙發。還一再交代什麼都不要對你說。」

「是啊，楚少爺真是好體貼啊，小夏小姐你真是幸福。」一旁的護士小姐插嘴，好讓人羨慕啊。他對她的感情，就連他們這些外人都感受得到。那是一種宛如流動的水一般的溫柔呵護。

千夏吃驚地望着楚文夜。

他一直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楚文夜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望着千夏，眼睛裏的寵溺與愛好象滿得要溢出來。

——這個人，就在最需要別人照顧的時刻，都依然用自己的方式溫柔地呵護著自己。

千夏楞楞地望着楚文夜。

不知道怎麼的，鼻子突然好酸。

顧不上大家都在看，張開雙臂，她緊緊抱住他。

眼睛裏有着濃重的水氣，她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緊緊地抱着他，緊緊地。

「哎呀呀，我得回辦公室去了，還有很多事情忙呢。」

梅格大夫笑着轉過身，一把拉起身邊看得呆掉的護士小姐。

「病房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快點跟我回去工作了。」

老管家會意地跟上去。

「梅格大夫，你上次不是說要給少爺調配一份調理身體的膳食清單嗎？我現在就去拿。」

走廊里一下安靜下來。

在走進病房查房前，護士小姐忍不住再次伸出頭，望向走廊中那對相擁的戀人。

愛情啊，雖然未曾聽他們說出口，卻是那麼顯而易見，存在於每個眼神，每個舉止……

嘴角邊浮現微笑，她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風輕輕地吹，帶着甜美的花香湧入走廊。

有一種甜蜜，在這個暖暖的春日，悠悠地蕩漾開來。

丟臉啊！

自己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夜……

太丟臉了！

直到走出醫院門口，千夏的頭還是低低的，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蓋上。

在她身邊，楚文夜的心情卻似乎很好，嘴角邊的笑容一直都沒有褪去。

走到打開的車門前，千夏正想上車，手卻被楚文夜一把握住。

「張伯，你和司機先回去吧。」他吩咐著，為老管家關上車門。

「夜，我們不回去嗎？」千夏不解地望着他。

「我們先不回去。」

「為什麼？」

「今天天氣很好。」

「所以？」她挑起眉，天氣好和他們不回去有什麼關係嗎？

「所以，」他緊緊握着她的手，眼睛含笑如春風。

「我們去約會吧。」

黃昏時分。

金色的夕陽將整個中心廣場都塗成了溫暖的橘色。許多可愛的鴿子在廣場上悠閑地散步，一點都不害怕身邊匆匆經過的行人。

「夜你看，這些鴿子一點都不怕人呢。」手挽着手走在行人路上，千夏打量著那些悠閑散步的鴿子。

「想不想喂喂它們？」楚文夜將她拉到養鴿人面前，從他手裏買下一條長麵包，掰下一小段揉碎撒到地上。

一小群鴿子立刻咕咕地圍了過來。

「好好玩，我也要喂！」千夏看得興奮不已，急忙接過楚文夜手中的麵包。

蹲下來，學着他的樣子將麵包揉碎，放在手心。

幾隻貪吃的鴿子立刻飛了過來，輕琢着她手中的麵包屑。

「好癢哦。」

手心痒痒的感覺讓千夏玩心大起。

站起身，她將滿手的麵包屑拋向空中。

就象往平靜的湖面扔了一粒小石子，鴿群頓時振翅起飛，在空中扑打起翅膀，漫天飄舞的羽毛在夕陽中閃著金色的光芒。

站在一旁，一眨不眨地注視着這個正和鴿群玩得不亦樂乎的女孩，楚文夜覺得從來沒有看過比眼前更美的畫面：

夕陽中，她仰著頭，望着空中飄飛的細羽，臉上的笑容純凈耀眼，閃閃發光如天使一般。

他幾乎虔誠地注視着她，心中升起奇異的幸福之感。

從六歲那年親眼看着同班的小女生因為對他說喜歡他而被飛馳而來的汽車撞倒，知道自己身上所背負的詛咒的時候起,他就學會了站在人群之外，安靜地看着一切。學會了溫柔地，卻又淡淡的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不去期待，更不敢奢望擁有。

因為他不希望再有人因為他而遭受不幸。

喜歡一個人是多麼美好的事情，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關係，讓喜歡變成傷心。

於是，他學會了寂寞。

一年又一年，他的世界象是被抹去了音效的電影，看起來熱鬧，實際上卻寂靜無聲——

直到認識她——

他喜歡看她笑，喜歡她用清脆的聲音叫他的名字，喜歡她面對危險時候的堅韌——即使是在火山島那危險的三天兩夜，即使要渾身疼痛的躺在病床上，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就覺得好幸福。

——這樣的幸福，可以一輩子嗎？

他凝望着她，眼睛裏飄過一絲陰影。

「夜，那邊有雪糕賣，我們去吃雪糕吧！」眼尖地望到遠處有個雪糕的小攤，千夏丟下鴿子跑過來，興沖沖地拉起楚文夜。

「好。」眼睛中的陰影立刻被趨散了。他笑着，任由她拉着跑。

——沒有一輩子也沒關係啊。現在的他很幸福——

——已經足夠了。

雪糕小攤擺在廣場的另一頭。

還沒接近，濃郁的香味就已經傳了過來，讓人口水直流。

千夏點了兩個香草雪糕，將其中一個塞到楚文夜手中。

「香草味道的雪糕最好吃了，試試看，保證你一吃就上癮。」

「你這麼喜歡，我的這個也給你吃好了。」望着千夏臉上滿溢的幸福表情，楚文夜輕笑，將自己手中的雪糕遞給她，又替她拂開垂落頰畔的髮絲。

「小讒貓，慢點吃，別把頭髮也吃下去了。」

他俯下臉，伸手輕輕定住她的臉。

「看，你嘴邊都沾了雪糕。」為她擦掉嘴角邊的雪糕痕迹，他凝視着她，溫柔的聲音突然轉低，彷彿呢喃般道：「真糟糕，我好想吻你。」

他的話讓千夏微抬起頭，還來不及反應，滾燙的唇已經貼了過來。

這是一個纏綿悱惻的吻。

他深深地吻着她，象是要吻進她的靈魂，清雅而熱烈的氣息濃密地席捲她所有的意識。

手中的雪糕掉到了地上……

落日的餘輝柔柔地照在他們身上，拉出兩道長長交迭的影子，就象是一張綿密的網，牢牢網住兩顆難以逃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