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哎喲，你這個畜生！！」

「你這叫什麼話？」

「那你還指望我說『是的，我很高興』嗎？」

「哦，是的。」

「我打死你，打死你！」

我把枕頭朝他扔過去，世赫正好被我扔出去的枕頭砸了個正著。

「啊，正好打在那個洞上。」

「你不是說腦袋沒破嗎？」

「被你的枕頭打破了。」

「如果被枕頭打一下就能砸出個洞來，那麼你的腦袋是用棉花做的嗎，怎麼那麼脆弱？」

「你越來越會頂嘴了？」

「我就頂嘴，就頂嘴，你能怎麼樣？」

「你再頂嘴，我可要衝過去了。」

聽了世赫的威脅，我趕緊乖乖地躺回到床上。我想讓他把枕頭扔給我，可是我沒敢吭聲，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我剛閉上眼睛，枕頭突然朝我飛了過來。

「嗚……」

「枕着枕頭睡吧。沒想到你這個大喊大叫壓根兒不像女人的傢伙還知道守身如玉。」

「什麼，你說什麼？！我哪裏不像女人了？」

世赫那雙恐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他看了看我，嚴肅地回答：

「哪裏都不像。」

「啊，你這個人真是過分……」

「什麼？」

「沒什麼，我讓你好好睡覺。」

我生怕他又說「我要衝過去了」之類的不着邊際的話，趕緊閉上眼睛，老老實實地躺着。世赫也沒再說什麼。我睡得很沉，第二天早晨睜開眼睛一看，世赫不見了。

「天啊，這麼早他就走了。」

喀噠——

突然，門開了，我驚訝地往門口看去，智姬用異樣的眼神望着我，向我這邊走過來。

「幾點了，你怎麼還躺着？」

「哦。」

「你哪裏不舒服嗎？」

「你一大早就穿上校服幹什麼？」

「什麼叫一大早……現在該到吃早飯的時間了，你不知道嗎？」

我轉頭看了看錶，真該死，已經八點了。

我發出「啊」的一聲尖叫，趕緊站起來往浴室跑去。洗漱完畢，換上衣服，出門時已經是八點十五分。見我放心下來，智姬突然看了看我，問道：

「今天不是你做訓導生的日子嗎？」

「啊！」

今天真是徹底亂套了，比麻花糾纏得還厲害。

我趕緊跑了出去，恩真前輩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似的。我乾咳了幾聲，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到了中間。

我剛剛站好，世赫這傢伙就走過來了。我惡狠狠地盯着他看。

自己按時起床出去了，竟然叫都不叫我一聲。這個該死的東西。

「喂……」

世赫果然沒有放過我，他過來跟我說話。我揚起眉毛，瞪了他一眼，世赫好像很不耐煩的樣子。

「你怎麼了？」

「你的鬧鈴聲音放小點兒，都快把我的鼓膜震破了。」

「你是把鬧鈴關掉了嗎？那你怎麼不叫醒我？！」

「我叫你了。」

「你別說謊了！」

「我真的叫你了，可是你突然坐起來吻我，我嚇得慌忙逃出來了。」

突然，我感覺身後的灰頭髮眼裏充滿了殺氣，難道是我的錯覺嗎？

不是的，太白看了看灰頭髮，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接吻？……你們該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

「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呢。」

「啊，是的，接吻只是開始而已。對了，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嘛。」

「瘋子，剩下的一半為什麼要那麼長？」

「混賬東西，我真的很好奇，想看看千世赫的耐心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你說謊！你一定是在說謊，對不對？」

我瘋狂地吼了一聲，世赫緩緩地皺起眉頭，看了看我。

「你覺得我是在說謊嗎？」

「哦……難道不是嗎？」

現在我已經差不多死心了。世赫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就走了。

「當然是說謊了。」

這個傢伙，他真是瘋得不輕。自從遇到這個傢伙以後，我就從來沒有一天平靜過。

我望着他昂首挺胸走進教學樓的背影，氣得咬牙切齒。我轉過頭，正好和恩真前輩四目相對。恩真前輩的眼睛裏迸發出憤怒的火花，滾滾的火光向我撲來。

她到底為什麼這樣對我？難道她聽見了我和世赫的對話，產生了誤會？難道她……

我把自己的猜測放在一邊。今天的課上得還算順利，晚飯也吃得很好。

最重要的是，今天在學校里沒有看見世赫和其他兩個傢伙，一次也沒有見過。每次我做訓導生的時候，都會和他們這幾個問題人物遇見兩三次的，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一次也沒看見他們幾個。

我剛剛躺到床上，正準備睡覺的時候……

喀噠——

「是誰呀？」

「喂，你沒看見我的鑰匙嗎？」

「你為什麼到我這裏找你的鑰匙？」

今天我還以為就這麼平靜地過去了，沒想到世赫又開門進來了。我從世赫身上感覺到有點兒異樣，於是我搖搖頭，發出一聲感嘆，問道：

「啊！前輩，今天是你第一次通過門進入我的房間，你知道嗎？」

「啊，是嗎？怪不得我覺得有點兒不自然。」

「你好像更習慣翻窗戶，是不是？」

「哦，死丫頭，你沒看見我的鑰匙嗎？昨天在這裏睡了一夜，起來就不見了。」

「一大早，前輩不是還回自己的房間了嗎？」

「啊……」

「你的腦子進水了吧？你怎麼了？」

「討厭，這樣的事情偶爾也會發生的。」

可是，他為什麼要把我的被子鋪在地上呢？

「等一等，你又要在這裏睡覺嗎？」

「是的，我要在這裏睡，晚安。」

我真要被他逼瘋了，我要瘋掉了。

「出去，你給我出去！」

「哎呀，我剛剛在太白的房間里洗過澡，你不用擔心。」

「我說的不是這個！」

「啊，我還在修元的房間里換過了衣服，怎麼了？」

我剛想說句什麼，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鈴響了。我看了看短訊，閉口不語了。

「明天是我們學校的建校紀念日，你猜我在哪裏？」

宇賢發來的短訊。

世赫就坐在我面前，我當着他的面兒給宇賢回復短訊，總覺得有點兒不大舒服，但是宇賢是我的男朋友，我根本沒有必要心虛。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我先認識的人是宇賢……

「建校紀念日？你在哪兒？」

嘟嘟——

窗戶關得嚴嚴實實，能發出這種聲音的人只有世赫……

我拉開窗帘，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當然在這裏。」

「宇……賢啊……」

「你在做什……」

宇賢望着目露凶光的世赫，突然說不出話來。

「這個人怎麼會在這裏？」

「啊，這個……我們之間沒什麼關係，宇賢啊，我們真的什麼事情也沒有，他只是我認識的一個前輩。他今天忘帶鑰匙了，所以在我這裏呆一天，我們真的什麼關係也不是。」

我反覆強調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可是宇賢反而更懷疑我了，他連連搖頭，猛地跳了進來，迎視着世赫的目光，對我說：

「那我也可以在這裏住一夜吧。」

「宇賢啊……」

「反正明天是建校紀念日，我在這裏住一夜，應該沒問題吧？」

宇賢笑着問我，我實在說不出「不可以」這幾個字，於是我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最後，房間里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微妙，我就茫然地站在中間。

「你說什麼？」

見宇賢愣愣地盯着自己，世赫挑釁地反問了一句「你說什麼」。我不安地盯着他的後背。

「男人呆在只有女人單獨居住的房間里，這好像不大好吧？」

宇賢仍然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氣度，看來他真的生氣了。

「有什麼不好啊？」

「您難道不懂嗎？」

我看了看世赫，雙手合十，小心翼翼地懇求他。求求你不要胡說八道，千萬不要打起來……

這時，我的目光和世赫相遇了，世赫低下頭，笑嘻嘻地說：

「瑞炫她，對於我來說，瑞炫她……」

「……」

宇賢很緊張，我也很緊張。我怎麼會遇見這樣一個像原子彈一般危險的人物呢……將來我要是有女兒，如果她要住宿舍的話，我一定要幫她找個沒有窗戶的宿舍。

「她是我很要好的學弟，你不要往歪處想，快躺下吧。」

「真的嗎？」

「哦，你看看她吧，難道不像男人嗎？」

「是的，這倒也是，不過……」

「宇賢啊，你說什麼，什麼叫『這倒也是』？」

「哦……不是的，不是的……」

宇賢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脫下了鞋子。

原來他到現在還連鞋都沒脫？

「睡吧！」

「前輩，好像就你很興奮的樣子。」

「這是我的位置。」

「哎呀，我就算睡著了，也不會滾到她那邊去的。」

「話是這麼說，可是……」

「哎呀，宇賢啊，你再多嘴，我打死你。」

面對我的威脅，宇賢呵呵笑了。他終於放下心來。

我在床上睡，宇賢和世赫兩個人並排躺在地上。宇賢把世赫推到一邊，他躺在靠近我床邊的位置。只有一床被子，兩個人只能一起蓋，他們倆似乎對這點很不滿意。

「你往那邊點兒！」

「哎呀，這床被子是我的！」

「我看看，和我的沒什麼兩樣！」

世赫太不像話了。夏天就快到了，可是他們兩個人卻吵吵嚷嚷地搶被子，真是太可笑了。他們爭來爭去，都是為了維護自己的自尊心。

「怎麼會和您的沒什麼兩樣呢？」

「我經常蓋這床被子！」

「您不是第一次來嗎？」

世赫立刻不說話了，他把蓋在宇賢身上的被子搶到自己那邊，同時還喋喋不休地說：

「這是我朋友的被子，所以和我的沒什麼兩樣！」

「啊，那也得一起蓋呀……」

「討厭，離我遠點兒！」

「你們倆吵死人了！誰要是想到外面和蚊子一起住，就儘管吵吧！」

面對我的威脅，他們兩個都閉上了嘴巴。宿舍里總算安靜下來，我的心裏也恢復了平靜。我轉過身去想快點兒入睡，可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為了強迫自己睡着，我躺在床上數了好幾百隻小綿羊。

「喂，姜瑞炫，你睡著了嗎？」

我一下子忘了自己數到哪兒。這個世赫，總是妨礙我。我氣得咬牙切齒。這時，宇賢替我回答他：

「瑞炫早就睡著了，您想幹什麼？」

「您是瑞炫的秘書嗎？」

「我是她的男朋友。」

「……」

世赫什麼也不說了。

「把一個男人當成自己的女朋友，你心情好嗎？」

「很好。」

「也難怪，仔細一看，她也挺漂亮的……仔細看的話。」

「是啊，仔細看的話……」

他們兩個人都在強調「仔細看的話」，我數了好幾百隻小綿羊，一下子被他們打斷了，我停下來靜靜地聽他們說話。世赫默不作聲，宇賢又對世赫說：

「您是不是喜歡瑞炫啊？」

「喂，你確定她睡著了嗎？」

「您在她旁邊敲鑼打鼓，她也不會知道的。」

「是啊，她的鬧鐘簡直能把耳膜震裂。」

「您果然不是第一次到這裏來。」

「那有什麼，反正你一開始就看出來了。」

到底是世赫，他的回答很乾脆。

「……」

「……」

「對你剛才那個問題，我的回答是『是的』。」

「我不會放棄瑞炫的。」

「不要放棄，我也不會放棄。」

「您有什麼想法？」

「你不要說敬語，隨便點兒。」

「我和您又不熟，我不想和您隨便。」

「是嗎？那你就繼續說敬語吧。」

「您不要繞開話題，回答我的問題。」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擺脫了衝擊，開始往他們那邊輕輕蠕動，想聽得更清楚。剛才他們之間的氣氛還很緊張，現在他們都放低了聲音，我興緻勃勃地等待下文。

「還能有什麼想法，當然是要把她搶過來了。」

「您為什麼喜歡瑞炫呢？」

「哦，這個怎麼說呢……我輕易不會喜歡上別人的，但是這次我卻喜歡上她了。你不要掉以輕心，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把她從你手裏奪過來……」

「……」

「在此之前，我一直沒採取行動，從明天開始，我不會再坐視不動了，我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

世赫的語氣平緩而且溫柔，但是字裏行間流露出威嚇的力量，連我也嚇了一跳。但是我懷着僥倖心理迴避了這個問題，反正事情還沒發生。

就在世赫發出最後通牒之後不久，事情終於爆發了。

我比別人的動作慢，所以自己回家。世赫也和我一樣，最後一個離開宿舍，就這樣，我們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世赫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

「我快到家了，你也該走了吧。」

「我們連接吻都做過了，你還這樣對我？」

「你瘋了嗎？要是別人聽見，那可怎麼辦呢？你閉嘴！」

「為什麼？為什麼怕別人聽見？」

世赫津津有味地觀察我的反應，他大聲喊道：「我吻過姜瑞炫！」我生怕姐姐會聽見，趕緊捂住他的嘴巴，可是古話說得好，隔牆有耳……

我們轉了個彎，宇賢就站在面前。宇賢大驚失色地問道：

「他剛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