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戰

第十章 夜戰

在洗浴中心的一個小單間里,張先令正在享受小姐的按摩。原來在家裏的時候,羅伊對他百依百順,伺候得很舒服,而此時小姐的服務又遠勝羅伊的那兩下子了。小姐掐完他的額頭,用小拳頭捶擊他的肩膀、胸脯、大腿、小腿,然後扳弄腳趾,獨獨閃過了關鍵部位,那是留在最後的重頭戲。小姐爬上小床,把他的身子翻過來,然後用熱乎乎的腳丫踩他的後背。小姐在踩他的後背的時候,抓着頭頂上的一根繩索,那是專為小姐安裝的。初次進這個小單間的人會不知道那根繩索的用途。

馬上就要進入最後程序了,張先令的身子被翻轉過來了,他突然對頭頂上的繩子有了設計,他要用那根繩索綁住小姐的一隻腳,吊起來,那一定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因為,《*》裏的西門慶就是這樣在花園裏吊潘金蓮的。正想着,牆壁上的紅燈突然亮起,小姐一驚,急忙把張先令從小床上拉起來,扯開牆壁上的一扇布簾,露出一個暗門,說:「走,走,趕緊走!」

張先令趕緊推開暗門鑽了進去,回手關上了暗門。出了暗門,外面是一間桑拿室,光線明亮,張先令暗暗高興,又躲過一次清查!這間桑拿室沒有使用炭火,而是一種電爐子,同樣溫度不低,熱得張先令開始冒汗,他用水桶里的舀子舀出一舀水,往電爐子上潑去,「呲」的一聲,桑拿室里驀然間便瀰漫起水蒸氣。

和羅伊離婚以後的幾天裏,張先令晚上就到洗浴中心來過夜。白天,就去古玩街或博物館工地。現在博物館那邊已經開工,磚瓦石料水泥已經運進來了,施工隊也找了,腳手架也支起來了。而他打算租用兩個展室展出他的藏品的計劃,也安排妥帖,夥計把他家裏和店裏一些檔次高些的古玩字畫陸續運到這裏,做着最後的準備。張先令是準備在那邊接樓開工放鞭炮的同時,樓下這邊開展。他對花錢不多就征服了博物館館長韓德廬感到滿意。但擋在前面的還有《藝品周報》的總編輯金鐵文和拍賣公司總經理徐濤。金鐵文古玩知識淵博,估計家藏也不會少,是個強勁對手。而徐濤雖也知識淵博,但他乾的是經營,尤其是國企身份,每年的利稅指標定得很高,不可能拿出巨資投入公益事業。

面對這兩個敵手,張先令確定了「先易后難」的戰略戰術。他要先聯合金鐵文把徐濤名聲搞臭,讓徐濤不具備競爭收藏家協會會長的資格,然後回過頭來再收拾金鐵文。

想好以後,他就找金鐵文去了。他故伎重演,一番寒暄以後先向金鐵文奉上一個錦盒,接着,把《收藏家協會章程》草稿遞給金鐵文。金鐵文與韓德廬不一樣,他連錦盒打都沒打開就給張先令推回來了,因為報社不像韓德廬那裏是博物館,有個收受藏品的理由。於是,兩個人推來推去,最後,金鐵文推不過就把錦盒擺在桌子上,並不打開看,只是拿起那份草稿瀏覽。看了一會兒,金鐵文說:「寫得不錯,很全面。」

張先令微微哂笑。為了顯示草稿是自己寫的,便賣弄知識:「『世界上最富有的不是銀行家,而是收藏家。』海外投資界一直有這樣的說法;中國也有『宅有書畫家不窮』的說法。收藏家們理應有一個自我管理自我循環的協會。」

「是這樣,有見地。」

「剛剛過去的今年夏季,對於愛好收藏的人來說,眼前展現的既不是千樹濃蔭,也不是十里花香,而是每個周末的古玩市場。我在古玩街工作,對情況最清楚,每當周末,古玩街的各店總是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在各類店鋪、櫃枱和地攤前,面對諸如書畫、瓷器、紫砂壺、紅木傢具和擺件、核雕、根雕、玉器、金石等古今物件,不少『老玩客』摸、看、問、談一番過後,常忍不住說:『是不是又漲錢了?』沒錯,最近各類古玩和藝術品的價格都呈上升勢頭,一些東西的平均價格已比去年上漲了20%。價格上漲帶來了什麼?帶來了古玩行的好運道!不僅使明、清以前的古玩藝術品奇貨可居,成為搶手貨,還使得民國貨和不少現代名家作品也大受其益,引起眾多買家的光顧屬意。與業績平平的拍賣公司相比,古玩街的市場潛力十分引人注目!」

「你說得沒錯,由於古玩魅力常存,其影響力快速擴張,『玩索而知味』的人越來越多,關注古玩市場行情的人也越來越多。我們《藝品周報》應該在這方面提供更多有益的信息。」

「我在古玩街可以策應你們。但拍賣公司就幫不上你們了。他們的估價全是保密的。」

「哈哈,你對拍賣公司有成見?」

「我最近剛剛弄明白,他們賺錢的手段,靠的就是做局。」

「哦,老兄目光尖銳!『做局』是怎麼個玩法,老兄肯定很清楚!」

「咱哪兒說哪兒了,回頭誰也不提這個!」

「沒問題,我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

「事情是這樣:咱舉例說拍畫——假設我是一個藝術炒作人或炒作集團,首先要找某個在藝術圈有一定知名度、並且市場價格在10萬左右的畫家,跟他簽一個三年協議。他每年給我40張畫,三年就是120張,每張以30萬到50萬左右收購。一年後開始在拍賣會上炒作,每張30萬收購的畫,拍賣價標到一百多萬,兩年後再標到五百萬甚至一千萬。標那麼高的價格沒有人買怎麼辦?我安排『自己人』和一群真買家坐在一起,假裝舉牌競拍製造一種『很多人搶著買』的現場氣氛。這就叫藝術拍賣會的『高價做局』。」

「這不是製造煙霧坑人嗎?能得手嗎?」

「怎麼不能!第一年,我在拍賣會上以高價賣掉十分之一的作品,就將成本全部收回。剩下的畫在拍賣會上慢慢用天價遊戲『釣魚』,賣出一張就是暴利。我會跟拍賣公司談好一個協議,每次送拍都把每張以三、五十萬買來的畫價格標到一千萬,如果沒有買家接手,就由混在競拍人群中的自己人舉牌『假拍』,假裝這張畫有人買下了。這種『假拍』是不可能按照10%付傭金的,因為一千萬按10%的傭金算至少要付一百萬,我已經跟拍賣公司事先秘密談好一個固定傭金,比如我『假拍』的價格不管多高,我都只付20萬傭金。所以,我付出的代價也並不算大。」

「『假拍』真能大行其道嗎?」

「那當然!假拍有很強的廣告效應。咱們的媒體一般都對藝術不了解,但是又喜歡追逐新聞。如果要在這些媒體上登廣告的話,恐怕上百萬也不夠。但只要一聽到一個拍賣『天價』數字,媒體就會跟着報道,幾乎全國各大媒體都信以為真。也不排除有些媒體的記者拿拍賣公司紅包炒作,這是有真實事例的。『假拍』還有一個好處是不時能『釣魚』——拍賣會上將炒作起來的高價作品賣掉,其實就是一個『釣魚』的過程,有時候不是一次拍賣會就能『釣魚』成功的,往往要在一年參加好幾場拍賣會,這時往往就會出現一個不了解行情的新收藏家,一激動就把高價作品買走了。」

「天,徐濤他們如果真這麼干,真是擾亂市場啊!」

「所以,應該儘早成立收藏家協會,對他們的所作所為進行監督。」

「他們公司內部的運作,只怕不好監督。」

「我覺得沒問題,而且,你們《藝品周報》也應該披露外地這方面的情況,借抨擊別人暗示給徐濤——這麼干不行!」

「回頭我讓齊有為找你去,你和他好好談談。」

「讓他來吧。你們不搞經營便不知道,其實,拍賣公司『高價做局』在藝術圈早已不是一個秘密。但為什麼總是沒有人真正捅破這個事情?直接原因是:買了『天價油畫』的人也許知道自己被『宰』了一刀,但他並不想破這個局,因為他還想借這個局將手中的『燙山芋』扔給下一個買家。而新的『被害人』又會再製造下一個新新『被害人』來替自己墊背。而且,『高價做局』對畫家本人也有好處。因為會形成一個價格輿論,以及不斷加強的社會知名度,並使他和他的繪畫成為藝術圈的話題中心。當然,拍賣天價和畫家私下銷售價不是同一個價格,甚至可能只是拍賣天價的三分之一不到。這在藝術圈已經成為一種潛規則。拍賣天價儘管也有真實成交的,但大部分是『表演價』。一位在北京開畫廊的韓國老闆一語道破天機:『把這個市場說砸了,對誰都不利。韓國正是經歷了這樣一個過程』。現在聽說徐濤也在籌劃成立收藏家協會,顯然是他想當會長。如果他當了會長,就又給自己的可恥行徑蒙上了美麗的面紗。你說,他這種人能當會長嗎?」

「沒錯,這種人不能當會長!這個情況要儘快披露出來,阻止拍賣公司的一意孤行!今天中午你甭走了,我請你!一會兒我把齊有為也叫來。」

金鐵文說着話就抓起桌子上的電話撥了一串號碼,然後對着話筒說:「有為,你趕緊到我這兒來,一會兒陪我和張老闆吃頓飯。」

這時,張先令笑盈盈地告訴金鐵文,他在博物館投了三百萬,把博物館的展廳大樓加高了兩層,現在已經開始施工。金鐵文一聽這話便拍了張先令肩膀一掌,說:「這麼重要的快訊你怎麼不說一聲?我得叫齊有為趕緊寫一段!快說說原委!」

張先令非常得意地呵呵一笑,然後說出了這樣的話:「想當收藏家協會會長的人,不為收藏家們做貢獻是不行的,要做貢獻就不能當鐵公雞,該出血的時候不出血是不行的!」

金鐵文聽了這話也贊同地哈哈大笑,但從他的嘴裏就是不說「你適合當會長」這句話!張先令觀察到了這一點,所以,心裏疙里疙瘩,七上八下。但他對金鐵文除了旁敲側擊,又能奈他何?

轉過天來,《藝品周報》就登出了張先令投資加高博物館的消息,和對張先令關於「假拍」的專題訪談以及某市拍賣公司「假拍」的案例。《藝品周報》名義上是周報,但很靈活,經常「加餐」,抽冷子就出一期「散頁」。前些天圍繞馬齒莧問題就出了好幾期「散頁」,訂戶都非常喜歡。零售也賣得不錯。

古玩街的人們對張先令向博物館投資沒有什麼議論,感覺他左不過就是沽名釣譽,花錢買個名聲;而看到這期《藝品周報》散頁揭露了拍賣行「假拍」的案例,就無不拍案叫好了,因為,這是很見效果的「引導消費」,會引導消費者和收藏者少去拍賣公司,而到古玩街來!張先令當然也高興,如此一來,還有人推舉徐濤當會長嗎?但他回頭就又沉默了。因為通過這件事他看到了《藝品周報》的巨大能量和良好口碑。他也突然悟出:金鐵文很可能早就知道拍賣行內幕,他之所以不去揭露只是怕得罪人,現在以做自己的訪談為由頭,以自己的嘴揭露了拍賣行內幕,借刀殺人,金鐵文就既落了好兒,又不直接得罪人,得罪人的只是自己!而且金鐵文很可能早就覬覦收藏家協會會長的職位了!這個狡猾的、老謀深算的老狐狸!

也許,金鐵文根本就沒對張先令使用什麼計謀,但張先令偏偏就認為金鐵文使用了計謀。他感覺就憑見多識廣的《藝品周報》總編輯這個位置,舉凡古玩界的是是非非金鐵文什麼不知道?自己驀然間打上門去對金鐵文大講什麼拍賣行內幕,不是班門弄斧是什麼?張先令突然額頭冒汗了!

下一步怎麼對付金鐵文呢?張先令冥思苦想,不得要領。於是,他開始食不甘味,夜不成眠。他這個年齡的人是很容易神經衰弱的。深更半夜的時候他便又來到洗浴中心,找那個沒辦完事的小姐,他想依靠小姐排解煩惱。

話說那晚羅伊和於博彥處於膠着狀態,寧海倫怎麼處理他們三者之間的關係呢?當時羅伊提出要吃飯,這固然是個良好信號,只要她慢慢恢復常規,該吃吃,該睡睡,估計離復原就不遠了。寧海倫馬上就讓夥計打電話叫外賣了。但晚上睡覺怎麼辦?讓羅伊睡在店裏嗎?她再砸東西怎麼辦?寧海倫暗想,就算我心腸再軟,也不能容忍你再砸東西了!那麼,誰來看管羅伊?自己行嗎?家裏只有老媽一個人,讓老媽一個人在市郊結合部的房子裏過夜她不放心!夥計行嗎?人傢伙計家裏老婆孩子還都等著呢,而且,萬一夥計夜裏對羅伊非禮,沾點便宜是一回事,如果刺激了羅伊加重了病情,不是造了新孽嗎?那麼,就只有讓於博彥留下看管羅伊。寧海倫相信於博彥的人品,但萬一羅伊非把他當做馬家駒,逼着他做不該做的事怎麼辦?於博彥如果拒絕是不是也會加重羅伊病情?於博彥如果不拒絕——寧海倫不敢往下想了——以她的生活經驗來看,男人對女人一般是不拒絕的。而且,羅伊那麼年輕,又有姿色,於博彥抗拒得了嗎?

真真難為了寧海倫!餐館把盒飯送來了。她把夥計打發走了。然後在店堂里支起摺疊桌,安排於博彥和羅伊吃飯。心裏是七上八下不得消停。她藉著羅伊埋頭吃飯,把於博彥叫起來,和他耳語:

「今夜你想陪她一宿?」

「嗯,她現在離開我不行。」

「我怎麼辦?」

「你回自己家唄,把店交給我你還不放心嗎?」

「我離不開你。」

「那就和我一起守着她。」

「我家裏還有孤零零的老媽呢。」

「那你還是回家。」

「可我真的不想離開你。」

「這我知道。」

「能不能這樣:咱倆安頓羅伊睡好以後,就悄悄離開,然後咱們一起到我家裏去?」

「我對羅伊不放心,我怕她一睜眼看不到我會砸東西。」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是有智慧的人,你想辦法吧!」

「我只能留下,寸步不離。」

「那我怎麼辦?」

「你回家。」

「問題又回來了,我不想離開你嘛!」

此時羅伊突然揪住於博彥的耳朵,把他的臉強行轉到飯桌上來,接着就夾了一筷子菜填進他的嘴裏,然後再拿起饅頭往他嘴裏塞。寧海倫有些厭惡地看着羅伊,而羅伊此時一本正經,滿臉愜意。寧海倫反感起來。她一把將於博彥扯起來,拽到屋外,說:「這麼下去太危險了,你知道下一步羅伊會對你怎麼樣啊?」

「我有我做人的底線就是。」

寧海倫突然抱住了於博彥,吻住了他。她對他的愛實在壓抑不住了。嘴裏喃喃地說:「博彥,我愛你,今晚我一定要你,你必須跟我走……」

話沒說完,寧海倫的後背上「啪」的一聲,挨了一巴掌!

寧海倫被打了一個激靈,她一轉頭,見羅伊嘴角掛着菜汁正怒不可遏地看着她。寧海倫再也忍不住了,沖着羅伊叫道:「不老實在屋裏吃飯,你跑出來幹什麼?」

羅伊絲毫也不怯懦,她一把攬過於博彥,說:「我的丈夫,你憑什麼要搶?」

哎呦喂,於博彥竟成她丈夫了——寧海倫心裏那叫一個苦!可是,面對一個神志不清的人,你能說什麼?跟她講理?跟她發火?跟她動手?什麼都不行,什麼都沒用。寧海倫此時只有罵張先令和馬家駒的份兒了。

最後的結果,是於博彥留下了,寧海倫自己走了。

寧海倫的古玩店,是前店后庫,庫房外面是個小院。古玩街的店鋪全是這個結構。而小院裏還有一個兩平米的有一個蹲坑的廁所。這些日子馬家駒一直住在寧海倫的庫房裏,因為小院有這個廁所,應該說,生活還算方便的。此時,於博彥安排羅伊在廁所里簡單洗漱了一下,就把庫房裏的小床收拾了一下,把寧海倫接短兒用的被褥給她鋪好,就安排她睡覺。羅伊說,我根本不困睡什麼覺?於博彥說,不困也得睡,忍着!此時,羅伊嘴裏就喋喋不休起來,說着張先令,說着老家,說着一切於博彥根本就沒興趣聽的事情。然後就突然把自己剝個精光,*裸地抱住於博彥。於博彥不得已便親了她一下,把她安頓在被窩裏,而羅伊非拉着他要交歡。於博彥只能答應她,他先看看店裏的東西,回來就陪她。

於博彥好不容易回到店堂,掃了一眼寧海倫的貨架上那些東西。有半面貨架已經被羅伊砸空了,空蕩蕩的貨架像年邁掉光了牙的老太太牙床。

貨架的旁邊是玻璃櫃枱,櫃枱的盡頭上面放着一塊五層板,五層板上面放着一台電腦。這是寧海倫給夥計安置的,她要求夥計只要有空閑就上網搜集有關古玩的信息,既增長知識又有利於賣貨。此時,於博彥就把電腦打開了。他查了關於「躁狂症」的特徵,感覺羅伊現在正是「躁狂症」的表現:自我評價過高;休息和睡眠的需求減少;注意分散和焦躁增加;身體激越增加;過分涉足舒適活動,常導致痛苦的結果,包括刺激性、攻擊性和破壞性行為;交談增加;過高的和欣*;*亢進;精力增加;非特徵性的判斷力下降;否定增加……

正看着這種病一般吃什麼葯,羅伊突然從小庫房跑到店堂來了,她赤身*,冷得嘴裏「噝噝哈哈」的,臉上卻笑嘻嘻地,她抱着兩臂找了一下於博彥,發現他在看電腦,急忙向他撲去。這個畫面正被門外站着的寧海倫看了滿眼。店堂里燈全開着,羅伊白花花光溜溜的身子就格外扎眼。寧海倫想衝進去,但她忍住了。晚上她回家安頓好母親以後,對店裏的兩個人不放心,就急忙開車回來了,果不其然,羅伊真演出了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她有心衝進屋裏,狠狠抽羅伊兩個大嘴巴,但她還是忍住了。她想看看於博彥怎麼表現,看他是不是抓住這個機會輕薄羅伊。如果於博彥真這麼做了,她就要衝進屋抽他的嘴巴,因為,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能這麼沒有定力!

此時於博彥離開電腦,詫異地看了羅伊一眼,就使勁推她,讓她走,而羅伊笑嘻嘻地根本不走,於博彥一把將羅伊抄了起來,抱起她進小庫房裏去了,身後傳來羅伊放肆的大笑。寧海倫太納悶了,太想知道他們此刻在幹什麼了,就悄悄潛了進來,蹲在店門旁邊的櫃枱後面,聽着庫房裏的動靜。

庫房裏一陣悉悉索索以後,寧海倫看到那兩個人一起出來了,原來是羅伊被於博彥穿好了衣服。他們相擁相抱着走到店堂來了。寧海倫心裏那個氣啊,恨不得一步就衝出去,撕開他們,但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動。

於博彥把羅伊安頓在一把椅子上,指著玻璃櫃枱里的一塊壽山石圖章料,說:「羅伊,你知道櫃枱里這塊石頭是什麼料嗎?」

羅伊笑嘻嘻地挽著於博彥的手,說:「是田黃石,和張先令拿來那塊差不多。」

於博彥說掙脫了羅伊的手,把櫃枱里的石料取出來,舉到羅伊眼前說:「羅伊,你看仔細了,這叫壽山石,不是田黃石,它的顏色、紋路、質地與田黃石都不一樣。」

羅伊抓過石料認真看了一陣,說:「對,這不是田黃石!田黃石石質極嫩,石中有蘿蔔紋,間或生有紅格或裂痕,當地村民有『無格不成田』之說;而且田黃石具有『細、結、溫、潤、凝、膩』的『六德』標準;咱這塊石料顯然不是田黃石!」

於博彥感覺羅伊說的不錯,她跟着張先令生活了這麼多年還真是受了不少感染。而且於博彥還意外地發現,說起古玩和藝術品,羅伊似乎思維突然變得清楚了。而這一點,藏在另一面櫃枱後面的寧海倫也及時發現了。寧海倫此刻終於放下心來——於博彥和羅伊沒有彼此摟抱亂摸,而是研究起櫃枱里的東西,這樣最好,否則她將忍無可忍,就非衝出去不可了!

於博彥誇獎了羅伊幾句,問:「關於田黃石,你還知道哪些知識?」他就想引導羅伊進行正常思考,這樣,也許會儘快撫平她那分裂了的精神。

羅伊一本正經地翻了翻眼睛,想了想說:「我在張先令的書里讀到過,關於田黃石的鑒定其實1987年就有人提出來了。在其後的許多年裏,一些地礦學家都對田黃石的礦物成分進行分析研究,認定田黃石的礦物成分有的是純凈的迪開石或珍珠陶石,但大部分田黃石為複合性,含微量伊利石。書里說,傳統的田黃石鑒定方法受人為的因素影響太多,人們早就希望有一種科學的辦法能夠對那種信口雌黃、指鹿為馬的傳統鑒定進行制約。書里說,現在好了,國家技術監督總局已出台田黃石鑒定的『國標』,即田黃石必須是迪開石或珍珠陶石!但人們一般情況下不會拿着一塊石頭跑到國家技術監督總局去鑒定,再說,人家也不一定接待。你說是不是?」

於博彥倒了一杯開水遞給羅伊,對羅伊此時清楚的思維非常讚賞,說:「是這樣。羅伊,你這陣思維很清楚,真不錯!」

羅伊一聽這話,把水杯擱在櫃枱上,又一把抱住了於博彥,在他臉頰上嘬了一口,說:「家駒,有了『國標』就有了保證,你老爸買了一塊田黃石,究竟是真是假根本用不着着急,往國家技術監督總局跑一趟不就得了?以後不論誰想買田黃石,都不用發愁鑒定問題了!你說是不是?」

於博彥把羅伊再次安頓在椅子上,無奈地搖搖腦袋,感覺她此刻又思維混亂了,就又引導說:「羅伊啊,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不夠全面。事物往往是一種傾向掩蓋着另一種傾向。『國標』上講得很清楚,田黃石產於福州壽山溪坂之中,但是,檢測者首先要知道他檢測的石頭是產於壽山的石頭才行,而很多搞礦物成分檢測的人員恰恰都不具備目測的水平,於是,許多不知產於何地的帶點黃皮的石頭都被鑒定成田黃石了。」

羅伊對深入鑽研問題似乎很有興趣,思路清晰地問:「在北京潘家園經常可以見到有證書的石頭,也不可信嗎?」

於博彥搬過一把椅子,坐在羅伊身邊,抱住她的肩膀,順着她的思路,循循善誘道:「羅伊啊,在潘家園的地攤上,你是可以看到很多這樣那樣的證書,而且,不知道這些證書是真是假,因為看上去都是權威鑒定機構的。前些日子,《藝品周報》請我去鑒定一塊重一千克的清代田黃石,我一看,那根本不是田黃石。但人家拿到藍海地質大學,經專家組及儀器檢測分析,說是真正的福建壽山田黃石,後來,《藝品周報》登出了這篇文章,還登了照片。其實,那塊石頭,只要稍微懂得田黃石鑒定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份報紙我還保留着,回頭我拿給你看看。」

羅伊玩弄著於博彥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揉搓,於博彥被動地想抽出手來,但抽不動。

蹲在門旁櫃枱後面的寧海倫看在眼裏非常氣憤,牙齒咬得咯咯的。

羅伊又說:「家駒,難道說,專家組和儀器檢測分析都會錯誤地把一塊不是福州壽山的田黃石認做真正的田黃石嗎?那我們如果去做鑒定,不是白瞎了?」

於博彥終於抽出手來,他不得不攥住羅伊的手,制止了她隨意亂動,說:「是啊,真讓人沒辦法!所以我說一種傾向掩蓋另一種傾向呢!對誰都不能迷信!我準備在《藝品周報》上再寫一篇文章,大力呼籲礦物檢測人員將鑒定田黃石的關口把得再嚴一點!羅伊啊,你記住,田黃石的礦物成分必須是迪開石,但礦物成分是迪開石的,卻不一定是田黃石!這一點你能理解嗎?」

羅伊呵呵笑了起來,說:「家駒,你考我吶?我當然理解!我問你,如何鑒定才更穩妥呢?」

於博彥在羅伊耳畔親了一下,羅伊非常愜意,甜蜜地呵呵笑了。於博彥說:「我的觀點是:將傳統方法和科學方法結合起來!有經驗的目測鑒定人員和有一定分辨能力的礦物檢測人員聯手合作。這樣開出的鑒定書才有權威性。」

羅伊甜蜜地剜了於博彥一眼,撇撇嘴說:「如此說來,你給自己找活兒了,掌眼費會很多吧?」

於博彥也笑笑,說:「隨他們便,給多少算多少,如果我不收,他們反而認為我不可信——連掌眼費都不敢收,那不是蒙世是什麼?他們就會這麼說我。」

羅伊笑得更開心了,說:「得便宜賣乖!明明賺了掌眼費,還編排人家!」

於博彥發現羅伊的思維又清楚起來,彷彿根本就沒有問題,便情不自禁在她耳畔又親了一下。羅伊愜意極了,便側過臉來使勁親吻於博彥的鼻子、臉頰,最後親吻他的嘴唇。寧海倫氣得閉上了眼睛。她感覺男人都這麼靠不住——你於博彥消消停停待着不就得了?非得招惹羅伊幹嘛?你一招惹,結果就是羅伊反過來親你,你是不是特願意和羅伊親吻啊?我都已經和你挑明關係了,你還和羅伊如此,你什麼意思嘛!

偏偏此時羅伊把於博彥親得「嗞嗞」響,氣得寧海倫索性坐在地上了。兩腳早就蹲麻了,她悄悄往後躺了下去,心裏想着,我必須儘快把於博彥搞定,因為看現在這趨勢,於博彥是不是會愛上羅伊都未可知,因為羅伊聰明,羅伊年輕,年輕女人身上的活力是讓任何類型的男人都迷醉的!此時,羅伊親夠了於博彥,又問:「家駒,我在《藝品周報》上讀到過一篇文章,說是田黃石中除了田黃、紅田、白田、黑田之外,還有一種更加名貴的『藍田』,是不是這樣?」

於博彥撫弄著羅伊的手,說:「這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說法。這篇文章我也看了。文章中介紹的石頭因為我沒有親眼看過所以不敢講是什麼地方的石頭,但可以肯定地講壽山石中根本沒有藍色的品種石,也絕對不可能有所謂的『藍田』。這種指鹿為馬的說法,從學術上講是不負責任的,從利益上講很可能包含着商業動機!」

羅伊點了點頭,對於博彥的話非常信服,說:「張先令讓我在《藝品周報》上發表過好幾篇這樣的文章,就是不顧事實地無限拔高自己的藏品。而《藝品周報》又缺乏專家型的編輯人員,而且,有的編輯對藏品的真偽鑒定缺乏基本的辨識素質。像齊有為那種人就更甭提了,只要你給他好處,什麼樣的爛文章他都給你登!」

於博彥感覺羅伊說得沒錯,就繼續順着她的思路說:「因此啊,出現紕漏的文章非常多,不客氣地說,報紙上發表的所謂『精品』、『孤品』、『神品』大多數都是贗品。就說《藝品周報》吧,上面就刊登過某作者撰寫的不是田黃石的圖文。這樣的文章肯定會擾亂視聽,會誤導收藏者。當然,大多數作者都是認識問題,文章發表了,自己便高興一下子,讓自己的藏品提高一下地位,對別人經濟上不一定會造成損失。而張先令就與別人不同了,因為他是經營者,他的文章背後是商業行為,所以,他就有混淆是非之嫌了。有一位企業家,就是看了這樣的文章以後在經濟上遭受巨大損失的!」

羅伊此時思路異常清晰,她把頭倚在於博彥肩膀上,說:「你老爸馬齒莧是個老文物處長,講起田黃石口若懸河、頭頭是道,遺憾的是他接觸文字多,而接觸實物少,生生是自己騙了自己!」

於博彥發現一個規律,只要一談石頭,羅伊就頭腦特別清楚,於是,他突然生出一個念頭:他要租下一個古玩店讓羅伊干,專門經營各種石頭,羅伊肯定會很快就使思維正常起來!於是,他問羅伊:「羅伊,我想親自租個古玩店,你來經營怎麼樣?」

羅伊驀然間便嘻嘻哈哈地笑起來,說:「讓我做買賣?你看我像做買賣的人嗎?」

於博彥非常鄭重其事地說:「像,當然像!越是你這樣嘻嘻哈哈的經營者,漫不經心的經營者,才越是賺錢!」

羅伊笑得更開心了,說:「你不怕我給你賠個底兒掉?」

於博彥說:「我也沒有太多的本金給你投,就算你賠光了也沒多少錢。咱們的策略是滾雪球,由小到大,一點點發展。」

此時寧海倫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噌一下子就站起來了,因為,於博彥要租個古玩店給羅伊干,這裏面涉及經濟利益和利益分配,那麼自己這個未來的妻子將處於什麼位置?有經濟利益的合作,就必然有感情的溝通,於是就會發生身體的接觸和慾望的宣洩,那時候,於博彥與羅伊會像兩匹脫韁的野馬,將在感情的大海盡情暢遊,一發而不可收,生出孩子來就是題中應有之義!必須阻止他們!堅決阻止他們!

而寧海倫突然出現在櫃枱後面,讓於博彥和羅伊都嚇了一跳!寧海倫根本不管他們嚇沒嚇著,她只是自顧自地開口說道:「博彥你用不着到別處租什麼古玩店,就讓羅伊在我這個店裏干就行!賠也好,賺也好,我都兜著,而且你也不用天天在這盯着,有我在,就有羅伊的活兒干!」

於博彥急忙鬆開一直摟着的羅伊,對寧海倫說:「海倫,你幾時進來的?怎麼不打個招呼?嚇我一跳!」

羅伊因為一直在於博彥的胳膊下摟着,有男人護著自然就談不上害怕,她依舊笑呵呵地扭頭看着寧海倫。

寧海倫並不回答於博彥的話,只是固執地問:「你倒是說話呀?讓羅伊在我的店裏干行不行?」

於博彥想了想說:「不行。現在羅伊頭腦比較清楚,我也就不背着她了——必須讓她獨立挑攤兒,不能在別人翅膀底下偎著,那對她恢復精神不利。我們現在設計工作方案必須緊緊圍繞羅伊的實際情況!」

於博彥有所迴避,沒有直接說羅伊精神分裂,而只說了「恢復精神」,所以,羅伊聽了這話也沒往心裏去。羅伊一個勁說:「我要在家駒的店裏干!海倫,謝謝你的一番好意,我不在你的店裏乾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家駒總來你的店裏顯得不好。現在我和家駒只是『地下』夫妻,下一步我們倆就要登記結婚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所以,我還是在家駒的店裏干最好。」

羅伊一半清楚一半糊塗,直把話說得分外露骨。對這樣的人你怎麼勸呢?任你怎麼聰明,怎麼有辦法,有智慧,你勸得了羅伊嗎?

於博彥此時只是笑盈盈地看着羅伊,他心裏很滿足,因為羅伊在這一晚上已經進步了很多,被他引導得精神接近正常了。他知道,要徹底恢復羅伊的精神,還需要一個很長的過程。但他從羅伊的進步感到自己非常有這個信心。他這個時刻不忘鑽研問題的人驀然間對一個年輕女性表現出這個耐心和興趣,一方面因為羅伊被張先令拋棄,處境非常可憐,另一方面,羅伊非常年輕,長相姣好,身材窈窕,具備了一個小女子吸引男性的所有因素,於是,已經陷於單身的於博彥對羅伊產生好感,應該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但寧海倫對這一切怎麼接受得了呢?寧海倫此刻對於博彥完全站在羅伊一邊既失望又氣憤!

寧海倫突然對於博彥說:「現在我得去一趟廁所,天太晚了,我一個人害怕,博彥,你陪我去吧。」

不就是想調虎離山嗎?這樣的理由算什麼理由呢?於博彥說:「廁所就在你自己店裏的後院,用得着我跟着嗎?」但他說完這句話突然感覺不妥,因為,那樣就顯得自己太偏向了,對羅伊能夠百依百順,對可能真正成為自己的妻子的寧海倫為什麼就拂逆呢?他趕緊補了一句,說:「好吧,我跟你去。」

結果,他就真跟着去了。

其實,寧海倫根本不是解手。她把於博彥拉進廁所以後就把門插上了,然後就抱着於博彥接吻。一個時辰之後,她才漲紅著臉對於博彥說:「你是屬於我的,你明白嗎?」

於博彥也被吻得情緒激蕩,熱血攻心,緊緊摟着寧海倫說:「我明白。我不久就會屬於你了,你也將屬於我。」

寧海倫捶着他的肩膀說:「不是不久,就是今晚!一會兒我們倆要想辦法讓羅伊睡覺,然後咱們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怎麼干就怎麼干!」

於博彥搖了搖頭說:「這樣不好,把最美好的時刻留給洞房之夜吧!你還怕等不來這一天嗎?」

寧海倫點了點頭說:「我怕!我真的怕!羅伊比我年輕,比我有活力,她的精神一旦恢復,弄不好你就會愛上她!所以,我想現在就給你,同時我也得到你!」

於博彥親了她臉頰一下說:「不要說這樣的話,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見一個愛一個?如果那樣的話,我不是都離十次婚也結十次婚了?」

兩個人正在爭論,突然廁所的門被「嘭嘭嘭」地敲響了,羅伊在門外喊:「時間不短了,兩個人該出來了!海倫,你怎麼搶我老公啊!」

寧海倫非常無奈地打開門走了出來。對着羅伊她表情平靜,心裏頭卻已經咬牙切齒!回到店堂,她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已經夜裏三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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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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