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星期二夜裏,特德·哈里曼提早報告完執勤情況,想在離開警察局之前和埃德加·麥迪遜副巡官談話。為了縮減開支,他們不再給副巡官指定一名警衛,而麥迪遜副巡官通常8點離開辦公大樓。站在副巡官辦公室門外,哈里曼說:「你能給我幾分鐘嗎?」

「我正要下班。」麥迪遜告訴他。「你要說什麼,特德?」

哈里曼走進辦公室,然後看看他的身後。「如果你不介意,」他說,「我覺得如果我們關上門談話比較好。」

「可以。」麥迪遜說着便注意地看着哈里曼關上門,拖過一張椅子在他的桌子對面坐下。

因為在這個警察局裏僅有為數不多的幾個非洲裔美國人,埃德加·麥迪遜和特德·哈里曼通常一起參加局外的社交活動。每周四晚上他們一起在一傢俱樂部打保齡球,而且幾乎每個月他們都帶上妻子外出吃晚飯。「我認為你接手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哈里曼說。「雷切爾·西蒙斯說的事情可能是真的。你知道我不是那種說我的警察同事閑話的……」

「有話就爽快地說吧,特德。」麥迪遜說,他知道哈里曼是正直的槍手。

「卡明斯是個不擇手段的危險人物。」他告訴他說。「我沒有看見他用希爾蒙特這孩子擋住子彈,但我不能就讓他這麼過去。而且我不相信雷切爾向他開槍。」

「當你說卡明斯是個不擇手段的危險人物時,你掌握的確切的證據是什麼?」

「一言難盡,你有時間嗎?」哈里曼不以為然地說。「他曾從我手中搶功。前些天夜裏這事又發生了。而湯森、希契科克,還有拉特索是格蘭特小組的成員。尼克·米勒也是領導人之一。我想你可以說卡明斯執勤時就像開晚會一樣。」

麥迪遜躺在靠背椅上沉思。貝茨局長還在膽囊手術的恢復期。直到下星期他才會回來工作。代理局長的是克林頓·道得。他在代理期間一直埋在書堆里。雖然這位局長曾經與麥迪遜電話聯繫,並且委託他着手調查格蘭特·卡明斯槍擊事件,還有雷切爾提出的有關皇家劇院槍殺事件。「是什麼使你認為雷切爾是清白無辜的?」

「格蘭特被槍擊的那段時間,」哈里曼解釋道,「我就在警局後門外的停車場。我留在車內15分鐘想完成我的執勤報告。如果雷切爾如拉特索所說槍擊格蘭特之後從後門離開,為什麼我沒有看見他?」

「也許那一刻你沒有看到。」副巡官回答。「你說過你在完成報告。」

「那只是我起初對我自己說的。」哈里曼說。「上個月我們就發現後門的鉸鏈被雨水淋銹了。每次有人開門,都發出刺耳的響聲。就算那一刻我沒有注意到,我的車窗是搖下去的,我也應該聽到開門的響聲。」

「如果雷切爾沒有向他開槍,」麥迪遜說,「是誰幹的?」

「我沒有想過。」哈里曼說着搖了搖頭。「還有些事我認為你應該知道。有一天夜裏我看見拉特索扛着一隻大包離開警局。我問他裏面裝的是什麼,他告訴我是送去犯罪實驗室檢查的物證。問題是,這個警員當時很驚慌。倘若拉特索是那天夜裏之前獲得的物證,為什麼他當時不立刻交給犯罪實驗室?」

很長時間麥迪遜副巡官反覆考慮着他的朋友提出的問題。「你說的可能很重要。」他說。「那包有多大?」

「相當於公文包的四倍。」哈里曼回答。「如果我記憶準確,那包用報紙裹着。」

「我會查點此事的。」麥迪遜說。他必須打電話給他的妻子,告訴她他要晚一點回家。哈里曼告訴他的事是至關重要的。一旦他的意圖得到局長的認可,他會從尼克·米勒開始,順藤摸瓜徹底根除。「謝謝你站出來說話,特德。如果你還知道什麼,請立即讓我知道。」

麥迪遜副巡官,尼克·米勒警長,還有兩位中尉星期二晚上10點15分在警局會議室會面。

麥迪遜副巡官坐在主席位置上,對這三個男人滔滔不絕地說:「貝茨局長已經感受到了西蒙斯引起的強烈的媒體效應。在局長下星期恢復工作之前還是不要參與其中的好。如果這個女人的話被證明是正確的,市政會可能會要求局長辭職,這正是頭兒所擔心的事。」

「我不認為事態會發展到如此嚴重的地步。」米勒說。「如果雷切爾沒有向卡明斯開槍,我們可能會成為眾矢之的。一旦我們把她作為殺人嫌疑人而逮捕,就沒有人會相信她在電視里講的所有的謊話。」

副巡官直率地指着他說:「你就是眾矢之的之一,米勒。你不知道格蘭特·卡明斯是一個警察敗類嗎?你不能控制這些你的手下嗎?」

「我手下人沒有做錯任何一件事。」他詭辯道,但是緊張使他的雙肩神經質地綳直了。

「那麼希爾蒙特是怎麼回事?你沒有恫嚇雷切爾·西蒙斯讓她修改執勤報告?」

「當然沒有。」他說。

「她的報告怎麼不在檔案櫃?」麥迪遜問,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這次會議之前我查看了有關皇家劇院槍殺事件的所有的現場報告。西蒙斯的報告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米勒邊說邊解開了領口的紐扣。「我猜想她從未完成這份報告。」

「你猜想?」這位副巡官身子向前傾憤怒地責問道。「我想她的報告應該傳到某個警察手裏了。這是這個部門的一貫作風。」

「嗨,」米勒舉起了雙手叫道,「我能告訴你什麼?簡直是胡說八道。」

「你與海濱發生的事有牽連嗎?」麥迪遜繼續追問。

「我在場。」警長回答,額頭上滲出了一片汗珠。「沒出什麼事,長官。我發誓。」

「格蘭特·卡明斯沒有企圖強姦她?」

「沒有。」他說着晃了晃腦袋。「我們都喝醉了。雷切爾看上去過得很快樂。然後,她就發脾氣了。有時候酒精會影響人們的自控力。」

麥迪遜往後仰靠在椅背上翹起了椅子腿。他那沉重的雙下巴垂掛在胸脯上。那兩位中尉則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尼克·米勒。「邁克·阿特沃特告訴我西蒙斯連續幾夜要求調度員傳呼我,」他說,「而我卻從未得知這個信息。他說這個女人處於困境之中,而其他警察只在一旁觀望,拒絕支持她。這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你會問這些問題。」在麥迪遜的注視之下米勒像熱鍋上的螞蟻輾轉不安。

「回答問題。」麥迪遜問道,手直指他的太陽穴。

「我認為沒必要在早晨5點把你從床上吵醒。」米勒飛快地說。「情況一直在控制之中。那兒沒有你的事。無論怎樣,當西蒙斯呼叫支援時我的人不可能不響應她。他們在警局的調度之下。一旦受到調遣馬上趕去現場。」他用手背擦了擦嘴。「這個爛女人太膽小,是不?她不是個穿制服的人。如果你不相信,就看看我給她作的她最後一次執勤的評語。你老兄雇傭了這個無能的女人卻指望我們把她轉變成合格的警察。她可怎麼也夠不上這個標準。」

麥迪遜追問道:「為什麼你不通知內務部毒品贓款遺失之事?直到阿特沃特打電話告訴他們,他們一直蒙在鼓裏。」

「我、我不……」米勒停止了支吾。他不知道內務部已被告知遺失毒品贓款之事。他沒有準備。

麥迪遜板着臉一言不發地等待着。

「那好。」副巡官開言了,汗水濕透了他的制服。「我們甚至不能肯定那錢是否在那兒,是不?除了雷切爾沒有一個人見過它。你們是怎麼辦事的?我不想讓部門的聲譽遭到媒體的抽污。」

又一陣沉默,氣氛緊張而沉悶。「你對西蒙斯的評語有失公允。」埃德加·麥迪遜告訴他。「今天我審查了西蒙斯警官的私人文件。我還和幾名偵探談了話,他們考慮西蒙斯是一名傑出的晉陞候補人。她的報告在局裏是出類拔萃的。它們字跡工整、簡明扼要而且內容詳細。」

「當然,她能寫。」米勒說。「所有的女人都能寫。那並不意味着她能完成戰鬥任務。況且她不是一名偵探,她是巡警。」

麥迪遜從桌上拿起幾份報告扔給他們三人。「為什麼楓樹大道殺人案結束之後這個女人的名字沒有被上報獎勵?」

「對不起。」米勒說着急忙轉過臉。「在這案子上她犯了大錯,這就是原因。她沒帶逮捕令就進了屋。托尼·曼西尼認為有可能我們從那屋裏得到的一切都將不予考慮。」

「哼!」麥迪遜聳起肩膀說道。「據我所知,西蒙斯警官勇敢地孤身面對危險,與一名手持匕首的嫌疑人,一名真正的謀殺犯進行搏鬥。當我們的人表現出英雄壯舉時,我們總是以公開宣傳來回報他們,並且讓公眾知道我們的工作做得很棒。」他牢牢地盯住了米勒的眼睛。「我決定暫停你進一步調查那些案子的工作。」

「你不能那麼干。」米勒說着急躁地跺了跺腳。「只是暫時停職。」麥迪遜說。「我們必須採取行動,你不明白嗎?公眾會要求這樣做的。到下星期,這裏會擠滿聯邦調查人員。貝茨局長為局裏的一切努力都會毀於一旦。」

「只要不扣我的薪水就行。」米勒神經質地笑着說。「嗨,頭兒,我知道你會一個人玩完雷切爾的。只有我知道你老兄是我的後台,我不會興風作浪。我們所做的一切是團結一致直到這場災禍過去。我們是一個集體,是不?」

麥迪遜說:「暫停職務不會有報酬。」

「那西蒙斯怎麼辦?」米勒暴跳如雷。「她槍擊了我們一個人。為什麼是我被追查?我沒有槍擊任何人。」

「格蘭特·卡明斯是一個比地獄還醜惡的人,米勒。」麥迪遜吼道。「不僅如此,在你的巡警隊中有一個是小偷。5萬美元不是小數目。如果你能端正你的工作態度完成工作職責,你就會看到這些問題,並且幫助我們根除我們自身存在的惡習。那就是身為督導人員的全部職責。」

「這是荒謬的借口。」米勒從身上撕下警徽把它扔給副巡官。他們讓他作替罪羊,他可不能乖乖地屈服。幾星期之後,他就要參加晉陞中尉的考試了。

「你的左輪手槍。」這位副巡官邊說邊從身上撿起警徽放入口袋。

米勒惱羞成怒地從槍套里拔出手槍,咚的一聲扔在桌上。「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麥迪遜點點頭,看着米勒走出了會議室。米勒只是第一個。每一名與此案有牽連的警察都必須停職審查。貝茨局長告訴他,如果行動快捷,他們或許能夠挽回公眾對他們的信任。反之,麥迪遜堅信他的上司會和他們一起滾蛋。

尼克·米勒從辦公桌上搬走他的私人用品之後,立刻要調度員呼叫吉米·湯森和弗雷德里克·拉蒙尼,要他們在警察局停車場與他見面。已經是夜裏11點20分,兩個男人已經離開了警局。

15分鐘之後,兩個男人的車突然出現在米勒的汽車兩旁。他們下了車,隔着打開的窗戶和他說話。「想幹什麼?」湯森說。拉特索站在他旁邊。

「他們停我的職不給報酬。」米勒說,還懷疑地嘟囔著。「我需要那些照片。」

「什麼照片?」湯森說。

「就是拉特索那一天在海濱拍下的。」他說着便瞟了一眼這個黑皮膚男人。「格蘭特該把照片交給我,還有底片。可他什麼也沒給我。我不能讓這些照片流傳出去。」

「我沒有照片。」拉特索說。「照片一到我手就全給了格蘭特。」

「你這個狗屎不如的小人。」米勒厲聲地責罵着,試圖通過窗戶抓住拉特索。「我要那些照片。如果我不能銷毀它們我會被送進牢房。雷切爾會控告我和格蘭特企圖強姦她。」

「事情沒那麼糟,警長。」拉特索邊說邊後退著避開警長的手。「你所要做的就是和她針鋒相對。」

「這個女人是毒婦。」米勒惱恨地扳著指關節說道。「讓我告訴你,從她就職的第一天起我就詛咒她。當他們打算逃避輿論的譴責時,你永不會知道他們會怎麼干。你們倆也會遭到逼供的,你們明白嗎?僅僅是時間問題。」

拉特索不相信他聽到的話。怎麼會還有問題?怎麼還會有人聽了他的話之後仍然相信雷切爾?「格蘭特會擺平這件事的。」他說。「在我救了他的性命之後他不會允許他們把我解僱。」

湯森哈哈大笑起來。「你是個白痴,拉特索。」他說。「格蘭特不能走路了。他能幹什麼?從醫院病床上爬起來,坐着輪椅去追雷切爾?輪椅會翻倒的,兄弟。我們遭災了,等著吧。我妻子該聽說我失業了。沒有錢付賬單,她會揪掉我的耳朵。」

「當然。」米勒警長橫眉瞪眼地說。「我們仍然可能有時間阻止事態的發展。那個把我們逼上懸崖的人是雷切爾·西蒙斯。如果她消失了,所有的問題就隨她而去。明白我的意思嗎?」

湯森立刻理解了。拉特索,無論如何,反應遲鈍了一些。「她會去哪兒?」

「我告訴你他是個白痴。」湯森告訴米勒。「回去工作,拉特索。稍後我會解釋每件事。」

拉特索垂下了頭。當他抬起眼睛時,他的臉變得兇殘可怕。「我不是白痴。如果你想要雷切爾消失,我會很高興為你殺了她。」

米勒警長對着牙籤噎得說不出話來,湯森驚訝地看着他,彷彿他是一個幽靈。很長時間沒人吱聲。

最終拉特索繼續說:「以前我殺過人。那是很久以前,在巴基斯坦,那裏的每一件事都與這個國家不同。那裏人很多。生命的存在沒有多大的價值。有時候人們為了生活必須殺人。」

「噢。」湯森驚嘆道,彷彿拉特索的一番閃爍微詞已經解釋了每一件事情。他總是以為這個男人是意大利人。意想不到他是巴基斯坦人,幾乎和聽說他殺過人一樣讓他大為震驚。「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問問你究竟殺了什麼人?」

「他完全在胡說八道。」米勒說。「去年那事怎麼回事,拉特索?你啞口無言了,兄弟,你不會扣扳機。如果格蘭特沒有及時行動,那混蛋會把你殺了。」

「那不同。」拉特索說。「我沒扣扳機。我等一會才開槍。我想肯定無誤地把槍瞄準。」

「你殺了誰,嗯?」湯森嘿嘿地笑了。「你敢肯定你不是踩死了一隻蟑螂,拉特索?」

「我不認為那與你有何關係。」拉特索邊說邊走回他的警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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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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