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兩天之後,每個人都向墨西哥警方報告了詳細情況,可以自由離境了。他們聚集在碼頭上,相互道別。

彼得-鄧肯博士是第一個離開的。這位水文專家一大早就悄悄地走掉了,等大家想起他時,他已經不見了。作為那項將被稱為索諾蘭水利工程的總指揮,他在接下來的這一年裏會忙得不可開交。對飽受乾旱之苦的西南美洲來說,這條河簡直就天賜的禮物。水,人類文明的生命所在,會為沙漠居民帶來各式各樣的工作機會。水和管道建好之後,水將被引到小鎮和城市中去,並將把一個乾涸的湖泊改造成一個與波維爾湖同樣規模的兼具休閑性的水庫。

接下來的計劃是開採皮特在地下漂流歷險中發現的礦物資源,並在地下營造一個遊樂中心。

香儂-凱爾西博士應邀返回秘魯,繼續從事對查查波亞斯城廢墟的挖掘工作。邁爾斯-羅傑斯一如既往地跟隨着她。

「希望我們能再見面。」羅傑斯握著皮特的手說。

「前提是你必須保證遠離那些祭潭。」皮特親熱地說。

羅傑斯笑了起來。「這沒問題。」

皮特俯視着香他的眼睛,那裏面依然閃爍著果斷和勇敢的光芒。「祝你萬事如意。」

香儂清楚,在她所見過的男人當中,皮特是惟一一個她既無法佔有又無法掌握的人。她心中涌動着一種說不清的情感。為了故意氣氣洛倫,她熱烈地吻著皮特,吻了很長的時間。

「再見了,大男孩。別忘了我。」

皮特點了點頭,只說了一句話:「想忘也忘不掉。」

香儂和邁爾斯坐着計程車動身前往聖地亞哥機場后不久,一架海洋局的直升機從東方飛來,降落在阿罕布拉號的甲板上。飛行員讓引擎空轉着,自己從貨艙口跳了下來,他四面環視了一下,看到了桑德克,便向他走了過來。

「早安,上將。是馬上就走,還是關掉引擎?」

「不要關引擎,」桑德克回答道,「海洋局的噴射客機現在情況怎樣?」

「正在尤馬海軍陸戰隊的機場待命,準備將您和其他人送回華盛頓。」

「很好,我們馬上登機。」桑德克轉向皮特,「這麼說,你是要請一陣子的病假樓?」

「我和洛倫打算去參加美國老式汽車俱樂部在亞利桑那州舉行的巡迴車展。」

「希望一個星期後能見到你。」上將轉向洛倫,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你是個議員,別跟着他胡來。你要保證他能安全結實地回來,以便投入工作。」

洛倫微微一笑。「別擔心,上將。選民們也需要我鬥志昂揚地重返工作崗位。」

「那我呢?」喬迪諾說,「怎麼不給我放假療養?」

「你坐在輪椅上,一樣可以在辦公桌旁工作嘛。」隨後,桑德克臉上浮起一絲詭譎的微笑,「至於魯迪,他的情況不同。我打算送他到百慕達待上一個月。」

「你這個老傢伙。」格恩說,拚命地板着臉,不讓自己笑出來。

這一切其實只都是開開玩笑罷了。皮特和喬迪諾就像桑德克的兒子一樣,他們之間一向互敬互愛。上將確信,一旦他們恢復健康之後,馬上就會來到他的辦公室,催着他派他們去執行海洋工程計劃。

兩名碼頭工人把喬迪諾抬上了直升機。為了使他那上了石膏的腿得以伸展,他們拆掉了一個座位。

皮特靠在直升機門旁,捏弄著喬迪諾從石膏里露出來的腳趾頭。「別再把這架直升機像其它幾架一樣輸掉了。」

「這有什麼了不起,」喬迪諾回嘴道,「我每買十加侖汽油,就能贏回這麼一個玩意兒來。」

格恩把手放到皮特的肩膀上。「感覺蠻好的,」他輕鬆地說,「咱們什麼時候再這麼玩上一回。」

皮特裝出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千萬不能再拿自己的命當賭注了。」

桑德克輕輕擁抱了一下皮特。「你好好休息,別着急。」他的聲音很輕,在旋翼葉片的轉動聲中,別人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麼。「什麼時候回來都行。」

「我會儘快回去的。」

洛倫和皮特站在渡輪的甲板上揮着手,直到直升機在海灣上空轉彎,向東北方向飛去。他轉身面對着她。「這下只剩下我們兩個了。」

她挑逗地微微一笑。「我都快餓死了。咱們幹嘛不去墨西卡利找家好一點的墨西哥餐廳呢?」

「既然你提到了吃飯,我突然很想吃辣腸煎蛋。」

「我想得由我來開車了。」

皮特舉起手。「我還有一隻手臂是好的。」

洛倫根本不聽他的。皮特只得站在碼頭上引路,洛倫則穩穩地把長長的利箭車以及後面拖着的拖車從渡輪的汽車甲板上沿坡道開上了碼頭。

皮特無限依戀地看了這艘老式渡輪的活動橫樑最後一眼。他真希望自己能親手駕着這艘船穿越巴拿馬運河,沿波多馬克河一直開到華盛頓。但這是不可能的。他悲哀地嘆了口氣,站到乘客座位上。這時,一輛汽車在他們旁邊停了下來,科蒂斯-斯塔吉從車裏走了出來。

他朝他們打了個招呼。「真高興能在你們走之前趕到。大衛-蓋斯基爾說,一定要把這樣東西拿給你們。」

他遞給皮特一個裹在印第安毛毯里的東西。皮特無法用雙手接過來,只得用懇求的目光看着洛倫。於是洛倫接過毛毯,把它展開。

4張漆在棒形祈禱用具上的人臉靜靜地瞪着他們。「這是芒陀羅人的宗教偶像,」皮特輕聲說,「你們是在哪裏找到的?」

「我們是在約瑟夫-佐拉停放在瓜伊馬斯莊園里的私人飛機里找到的。」

「我猜這些偶像一定是佐拉用卑鄙手段弄到的。」

「根據一份與它們同時發現的收藏者資料,我們斷定它們是芒陀羅人遺失的宗教偶像。」斯塔吉解釋道。

「芒陀羅人一定會非常高興。」

斯塔吉看着皮特,臉上浮出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我想我們可以委託你把偶像送還給他們。」

皮特輕輕一笑,把頭往後面的拖車那邊一歪。「這些偶像不會比那裏面的黃金更值錢吧。」

斯塔吉擺出一副你騙不了我的神情。「真好笑,所有的黃金文物不是都已經登記入冊了嗎?」

「我保證會把這些偶像送到芒陀羅人的村子裏。」

「大衛-蓋斯基爾和我絕對信任你。」

「佐拉那伙人現在怎麼樣了?」皮特問。

「在監獄里蹲著呢。起訴他們的罪名有盜竊、非法定私和謀殺。告訴你,法官拒絕了他們的保釋請示,因為他很清楚,這夥人一定會利用保釋的機會逃到國外去。聽到這消息,你一定很高興吧。」

「你們做得真好。」

「這麼多虧了你的幫忙,皮特先生。如果海關總局能對你有什麼幫助,當然,向國內走私非法物品除外,別忘了打個電話給我們。」

「我知道了,謝謝你。」

例行巡視過那一小群牲畜之後,比利-雅摩正在為馬卸鞍。他稍停下手,眺望着高低不平的山地荒原。岩石縫中稀稀落落地生長著仙人掌、牧豆樹和檉柳。突然,他望見一團灰塵朝自己這個方向捲來。漸斯地,他認出那是一輛非常破舊的汽車,後面還拖着一輛旅行拖車。它們全都塗着近乎黑色的深藍色。

汽車和拖車在他的屋前停了下來,這更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從畜欄旁走了過去。這時,門打開了,皮特從車裏走了出來。

「祝你受到溫暖的陽光照耀,我的朋友。」雅摩向他致意。

「祝你擁有晴朗的天空。」皮特回答道。

雅摩熱情洋溢地握住了皮特的右手。「見到你我實在太高興了。他們對我說,你死在那一片黑暗之中了。」

「差一點點,不過沒死,」皮特說,朝着掛在弔帶上的手臂點了點頭,「我要謝謝你。是你及時進到山裏,救了我朋友的性命。」

「邪惡的人是註定要死的,」雅摩頗具哲理地說,「我很高興能及時趕到。」

皮特把裹在毛毯里的偶像遞給了雅摩。「我給你和你們的部落帶來了一樣東西。」

雅摩輕輕揭開毛毯,彷彿是在觀看一名嬰兒。他默默無語地凝視了四座偶像片刻,淚水溢上了他的雙眼。「你為我們帶回了我們部落的靈魂、我們的夢想、我們的宗教。現在,我們的孩子們可以行成人禮,可以成為真正的男人和女人了。」

「我聽說,那些偷走它們的人曾聽到奇怪的聲音,就保孩子的哭泣聲。」

「它們是在哭喊著要回家。」

「我原以為印第安人是從來不哭的。」

雅摩微笑着。手中的這些偶像將喜樂的感覺傳達至他心中。「你別相信這個。我們只不過是不願讓外人看見罷了。」

皮特把洛倫介紹給比利的妻子波莉。波莉堅持留他們吃晚飯,並且不讓他們拒絕。洛倫無意中提到皮特喜歡吃辣腸煎蛋,於是波莉便一下子為他做了許多,相當於5個牛仔的分量。

吃飯時,雅摩的朋友和家人都湧進屋裏,虔敬地觀看他們的宗教偶像。男人們全都上前跟皮特握手,婦女們則把小手工藝品作為禮物送給洛倫。這個場面十分感人,使洛倫禁不住地抽泣起來。

皮特和雅摩相互看出彼此在本質上十分相近,兩人對這個世界都不存在任何幻想。皮特對雅摩微笑着。「能有你這個朋友真是榮幸,比利。」

「永遠歡迎你到這裏來作客。」

「當水被引到地面上時,」皮特說,「我會設法讓你的村莊首先得到灌溉。」

雅摩從脖子上取下一個系在皮條上的護身符,遞給皮特。「這東西送你,讓你永遠記住自己的朋友。」

皮特仔細觀看着護身符。這是一個卡皮羅特山死神的銅製小雕像,上面嵌著綠松石。「這太珍貴了,我不能接受。」

雅摩搖了搖頭。「我發過誓,要戴着它直到找回我們的偶像。現在,它是你的了。祝你好運。」

「謝謝你。」

在離開歐米泰庇克峽谷之前,皮特把洛倫帶到了帕蒂-盧-卡汀的墓前。她跪了下來讀著墓碑上的銘文。

「多美的墓誌銘,」她柔聲說,「這中間是不是隱藏着一個故事?」

「好像沒人知道。印第安人說,她是在某天夜裏被不知名的人葬在這裏的。」

「她這麼小,才10歲。」

皮特點了點頭。「對一個10歲的小女孩來說,她的安息地未免太孤寂了。」

「回到華盛頓之後,我們試試看能不能在哪份檔案里找到她的線索。」

沙摸里的野花已經開過並且凋謝了。洛倫用常青的拉瑞阿灌木枝扎了一個花圈,將它擺在墳墓上。他們默默地站了一會兒,眺望着沙漠。在落日的餘暉中,各種色彩都鮮艷奪目,而11月的清爽秋風則使這幅景色更加壯麗。

洛倫駕着利箭車駛向公路時,全村的人都在道路兩旁為他們送行。換擋時,洛倫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皮特。

「在你聽起來可能會覺得奇怪,不過,這個小村可真像個世外桃源,如果能在這裏度過一個安靜的蜜月是最合適不過了。」

「你是不是在提醒我,我曾經向你求過婚?」皮特捏着她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說。

「我倒寧願把它看成是你的一時衝動而一筆勾銷。」

他盯着她。「你是在拒絕我?」

「別做出這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我們兩人當中一定得有一個保持頭腦清醒,而你的道德心不允許你食言。」

「我可是認真的。」

洛倫招目光從路上收回來,朝他親熱地一笑。「我知道你是認真的,不過,咱們得面對現實。目前的問題是,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但我們彼此之間絕非如膠似漆。假如你和我住在一所有圍牆的小房子裏,那傢具上有的就只是積滿的灰塵,因為我們倆都不願待在家裏。你的生活是海洋,而我的生活則是國會。我們之間永遠不可能有親密的愛情關係。你不會不同意我的話吧?」

「我不能否認,你的理由很充分。」

「我建議我們維持目前的這種關係。你有反對意見嗎?」

皮特沒有馬上回答。洛倫想,他把自己的寬慰感遮掩得真好。有好長的一段時間,皮特都只是透過擋風玻璃直盯着前面的路。終於,他開口了:「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嗎,史密斯議員?」

「不知道,是什麼?」

「作為一名女政客,你簡直過於坦誠和性感了。」

「作為一名潛水員,。她啞著嗓子說,「你也未免太容易墜入情網了。」

皮特會意地一笑,綠色的眼睛閃閃發光。

「到華盛頓還有多遠?」

「大約5000公里吧。問這個幹嘛?」

他把弔帶從手臂上扯下來,扔到後座上,摟住了洛倫的肩膀。「想想看,前面還有5000公里,你有足夠的時間來看看我這個人到底有多可愛。」

附記

在海洋局的大樓里,桑德克私人辦公室外接待室的牆上掛滿照片,全是上將與富翁或名人們一起合照的。照片上的人物包括了5位總統、眾多的軍界首領、政界要人、國會議員、著名科學家和為數不多的電影明星。所有的人都面對鏡頭,咧著嘴,一成不變地微笑着。

這些照片都被裱在樸素的黑色相框中。但掛在正中的那一張卻與眾不同,它被裱在金框裏。

照片上,桑德克站在一群古怪的人中間,這群人看上去全是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一個身材粗短、頭髮鬈曲的男人坐在輪椅上,雙腿打着石膏直直地往前伸著。站在他身邊的是個小個子男人,戴着玳瑁邊眼鏡,頭上扎滿繃帶,好幾個手指都上著夾板,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病息服,連帶子都未繫上。再往旁邊是一位漂亮的女士,她身着短褲和露背裝,那副模樣像是躲在受虐婦女收容所里的女人。緊挨着她站着一位高個子男子,額上纏着繃帶,一隻手臂掛在弔帶上,他的眼睛裏流露出一副無憂無慮的神情,腦袋朝後仰著,正在快活地大笑。

當你被引進上將的辦公室之後,如果你不經意問起金框相片上那群怪樣的人物,那你就得坐下來,專心地聽上一個小時的故事。

這個故事很長,上將喜歡向別人講述「皮特河」這個名字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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