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冷夏

第09章 冷夏

最先強暴冬子的是戴墨鏡的男人。或許他是個中老手,先撫摸一會冬

子的乳這是房,然後說了聲「太小了」,就逕自深入,粗暴的發泄自己的慾望,

最後用力抱緊冬子的肩膀,一動也不動了。

七月了,天氣還是持續寒冷。據說已開放登山的富土山積雪超過兩公分,而,東北地方和北海道可能因下霜蒙受寒害。

依氣象局公佈的資料,今年是自一八七穴年開始觀測氣象以來最冷的夏天。

若是往年,走在季節尖端的原宿女孩已經穿上迷你裙或熱褲,昂首闊步於亮麗的陽光下,但是今年仍舊穿着七分褲或長裙。

偶爾也會見到穿熱褲和短衫的身影,不過在寒冷陰露的天氣中,仍未蔚為流行。

每到夏天,冬子的體重一定減少兩、三公斤。由於人已經很瘦,再瘦下去很難看。冬子一直想防患未然,可是等開始注意時,卻已瘦了。

但,今年可能因為天氣較涼,體重絲毫未變。只不過,身體雖然喜歡這樣的夏天,一想到店裏的生意,又感到沉重了。夏季才有較多人戴的帽子,如果沒有艷陽高照,銷路便不會太好。

市面上甚至開始有謠傳說帽子廠商由於庫存量太多,很可能會破產。

幸好冬子的店以高級品居多,所以影響並不大,一般商品的營業額雖減少兩、三成。但如果冷夏持續下去問題就大了。不管如何,夏天還是要有名實相符的炎熱才是常。

七月中旬的一個午後,中山夫人出現在店門口。

「有時間嗎?」夫人還是一樣想約冬子外出。

傍晚時大多比較空閑,所以冬了和她前往「含羞草館」。一坐下,夫人點叫了咖啡,立刻淡談的說:「我還是放棄離開那個男人了。」

「這麼說,你和教授言歸於好了?」

「不是的,而是我留下來,讓他離開。」

「教授……」

「如果我離開,孩子的就學便成問題,再說,一個男人住那麼大的房子也太浪費。他早就想和那女人同居,當然最好是他離開了。」

「那麼,你分到那棟房子了?」

「名義上還是他的,但,如果我離開,就等於一無所有,還是不要動比較有利。」夫人還是很精明。「離婚的事我也不急,所以他提議暫時分居,我答應了。

女人看起來雖軟弱,一旦事到臨頭,表現出來的冷靜態度也出乎意料。以夫人方才所言,被趕出家門的竟然是教授!

「是教授表示不想離婚?」

「當然。他雖是很任性行動,卻沒有勇氣面對現實,說是如果離婚會讓他臉上掛不住。那也算是大學教授?」

「那麼,教授何時搬出去?」

「已經搬出去了。」

「這麼說,家中目前只有你們母子二人?」

「他昨天收拾好之後,今天就急匆匆離開了哩!」

「教授搬至何處?」

「在目黑租公寓房子。他留下了地址和電話號碼,不過我不想去看。」

「是和研究室的助教?」

「應該是吧!我不太清楚。」夫人好像想到就噁心似的盛眉。

「反正,只要認定他暫時和別的女人同居就好。」

「可是,他會就這樣定居那邊嗎?」

「當然,這樣的話也無所謂。但,他已經五十歲了,會有女人喜歡頂多也只剩兩、三年,很快就會變成老頭子,到時候看對方臉色可就難看。」

「對方几歲?」

「三十五歲的老處女。不過,兩人相差超過十二歲,終究會話不投機而被趕出門的。」

「他是為了屆時可以回家而不願離婚?」

「開玩笑!就算他要回來,我也不會答應了。」

「那麼教授要怎麼辦?」

「管他呢。」

聽了夫人的話,冬子忽然覺得男人可悲了。「寄給教授的信或郵件怎麼處理?」

「暫時我會替他轉寄。」

「那也很不方便嘛!」

「這是他自己希望的,沒辦法呀!或許不久他會反悔,回過頭來求我吧!」夫人儘管嘴巴很硬,心中或許還期待教授回來向她道教也不一定!

「反正,已經無人嘮叨,你可以常來玩。」

「我會去的,但,酒保竹田呢?」

「沒什麼,他只能算是我必要的飾物而已。」夫人出乎意外的清醒。

「竹田知道你已和教授分居嗎?」

「我告訴過他,當然知道。但,這和他無關。」

「我明白。」

「就算我離婚,也不想增加他的負擔,更不會和他住在一起,反正,我們只是情人關係,和目前一樣。」

夫人的話令冬子困惑了。

「女人不一直保持談戀愛是不行的,當女人沒有喜歡的男人,忘記打扮自己時,女人就不再為女人了,在此種意義下,他是最好的刺激劑。」

「為了讓自己美麗?」

「沒錯。如果現在我不抓住他,就失去讓自己美麗的張力,很快會變成老太婆了。女人一失去緊張感就完了,由此看來,沒有子宮根本算不得什麼,一直拘泥這種事對自己徒然造成損失。」

冬子想起船律。對自己而言,船津也許是一種刺激劑。儘管還有貴志這個男人,但那和刺激劑不同,毋寧是安定的支柱。

但,船津馬上就要離開日本了。而且,也不知為什麼,自從那夜之後,他就毫無聯絡。

「對了,男人有可能在那一瞬間變成性無能嗎?」冬子鼓起勇氣,問。

「應該會吧!你遇見過那樣的男人?」

「是朋友告訴我的,而且,似乎還很年輕。」

「這種事和年輕無關哩!像竹田,最初也不行。」

「真的嗎?」

「並非完全不行,只是很粗暴的三兩下就泄了。出乎意料,男人很神經質而且脆弱,嘴巴講得好像自己很神勇,卻……你說對不對?」

「我不太清楚。」

「你或許還不了解,那種事若非男女雙方都很有耐心、互相憐惜,還是做不了的。」

這點冬子也知道。可是遇上了該怎麼做,她仍舊不懂。

「男人儘管會做出壞事,卻還是很可愛的。」

冬子也能體會這樣的感覺,至少,對女人來說,男人並不單隻是敵人。

「除了貴志,你另有喜歡的男人嗎?」

「沒有。」

夫人點着香煙,輕睨冬子。「和男人玩是可以,卻不能過度。」

「我沒有……」

「我想也是沒有,但,我們可是同病相憐,彼此分不開的。」

聽夫人這樣說,冬子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既刺耳,卻又安心了。

「我是喜歡你的。」

大白天在咖啡店講這樣的話,冬子心跳加速了,但,夫人卻不當一回事。

「因為和對外子及竹田的感覺完全不同。」

「怎麼說呢?」

「和男人做愛時,不管是年紀多大,還是屬於被動的,被擁抱、愛撫,才會有所感覺,但是和你正好相反,我覺得自己似乎變成男人,亦即,一切由我帶領。」

的確,和夫人在床上時,都是由她引導,冬子只是被擺佈的一方。

「所以,我覺得能夠了解男人的心情了,男人找女人上床是希望徹底照自己的意思征服女人。」

「只是這樣嗎?」

「當然可能不只是這樣,但是,我認為男人的高潮和我們有相當差異最主要是沒有陶醉、暈眩的感覺。」

話題愈來愈尖銳,但,夫人卻愈來愈熱衷了。「其實,當男人也很累的。」

「是嗎?」

「當然了,因為他們只是讓女人快樂,事實上自己並非同樣快樂。」

聽夫人一說,冬子也覺得有道理,但,她自己從未想過這些。

「無論如何,女人都全力想讓自己達到高潮,忘掉一切,只專心於這件事。」

「可是,能夠做到嗎?」

「你不能嗎?但,和我在一起時,你豈非也忘記一切?」

「是的……」

「和貴志在一起的時候呢?」

「如果無法全心投入,那就太不幸了。這麼說,你內心深處有某個地方一直保持清醒,設辦法達到高潮?」夫人凝視冬子。

「一旦上床,最重要的就是拋開自己,什麼也不要去想的拋開自己,那樣才可能做得到歡愉。」

確實,自從接受手術后,冬子就未曾專註在性行為之上,拋不開自己,腦海里想着其他事情。

「若是做不到這點,即表示你想太多,而變成有點神經質。」

貴志也多次這樣講過。他當然只是迂迴的問「還放在心上嗎」,但,語氣里卻帶着嘆息。每次見到這樣的貴志,冬子都感到歉疚,對方如此深愛自己,但是自己卻無法完全燃燒起來!

問題是,若照對方所說「什麼都不要想」的努力不想,又會因此分心而清醒過來。如何能治癒呢?無法靠藥物或注射治療反而痛苦,同時不斷苦惱之間,整個人彷彿逐漸掉落谷底。這種苦惱該如何排遣?沒有人可以治癒嗎。

想到這兒,冬子忽然坐立不安了。

「無論如何,性行為和頭腦有很密切關係的,換句話說,也因此才特別微妙。」夫人說着,熄滅香煙。「可是,真的很奇怪呢!」

「什麼奇怪?」

「因為人類比其他動物聰明意志力也較強,才能統治這個世界,對不?但,在性行為上卻反而造成負面影響,由於想太多無謂的事情,明明可以享受高潮也變成不能了。當然,其他動物也應該有喜歡和討厭之分,不過沒有動物會顧忌別的動物怎麼想,自己是否沒用了之類,一切都靠本能行動。」

或許真的是這樣。即使是較高等動物的猿猴,也可以當眾若無其事的進行性行為。

「真是的,聰明也有好有壞!」

「但,只是這個原因嗎?」

「最重要是單純和神經質這兩點!」

冬子邊點頭,邊想起船律。他會突然性無能,原因應該也是太單純——年輕、敏銳,使他想太多了——

他大概也和自己同樣沒辦法專註投人性行為之中吧……

這樣想時,冬子忽然想見船津了。

※※※

到目前為止,冬子未曾主動打電話給船津。一方面是貴志會在事務所,另一方面則沒有重要的事必須打電話至其住處。

但,這次稍有不同,因為他可能就這樣去美國,再也見不到面了。

中山夫人離去后,冬子一直考慮該不該打電話繪船津。既然在五月底辭職,應該已不在事務所內,看來還是該打去他住處看看。

可是,她又猶豫了。船津是為了與自己分手才前往美國,上次夜間雖說要帶自己一起去美國,也許只是一時的情緒亢奮。

後來又出現那樣的情形,船津很可能就這樣默默離去,畢竟年輕的純真很可能令他躊躇是否該再見一次面。

所以,打電話給船津或許稍微率性了些,只不過,就這樣不能再見面總是遺憾了些!——

看來自己是喜歡他吧?

就這樣遲疑不決,到了傍晚六時,冬子才毅然打電話給船津,至少問對方出發的日期是很正當的理由。

冬子等待着,但,話筒里只傳來單調的鈴響,卻無人接聽。

她掛斷,重撥一次電話號碼,結果仍舊相同——

已經走了嗎?

雖認為船津不至於不吭一聲就走,但,說不定已搬離原來的住處。冬子有着遺失某種重要物件般的心情,擱回話筒。

入夜後,冬子又從自己任處打電話給船津,但,同樣沒有人接聽。這令她逐漸不安了,船津還在日本嗎?

問貴志也許知道。卻又怕被看穿。沒錯,自己和船津的確未發生肉體關係,不過,彼此曾一絲不掛的互相擁抱,這已形同背叛了貴志。

就這樣,到了快十一時,冬子正邊閱讀歐洲時尚雜誌,邊喝着睡前酒的白蘭地時,電話鈴聲響了。

最近,深夜裏常接獲奇妙的電話,接聽時不是一聲不響,就是說一些讓人無法忍受的內容,大撅是認為單身女人而故意騷擾。

這次,冬子也怯怯的拿起話筒。一聽,在陣陣喧鬧的音樂中,夾雜着船津的聲音。

「你在家?我本來以為你不在,只是試着打打看。」

「你在哪裏?還在日本嗎?」

「當然在日本了,不過明天就走,現在正和朋友喝最後一次餞別酒,在新宿的『薪』,你要過來嗎?位於歌舞伎町小劇場背面一棟有螺旋階梯的大樓內,很容易找。都是我的好朋友,希望你能過來一下。」船津似已有相當醉意,說。「今天我無論如何想見你,如果你不想人多吵雜,在別的地方單獨碰面也好。」

「但,最後之夜,你應該和朋友慢慢多聊一些吧?」

「不,我們已經一直喝到現在,可以啦!那麼,一小時后在京王飯店的樓下大廳碰頭。」

「可是……」

「拜託,我等你,一定要來。」

電話掛斷了。完全是船津單方面決定,但,或許也是藉着酒意吧!

冬子喝完剩下的白蘭地,站起身,坐在梳妝台前,已卸妝之後又要再出門是很麻煩,但,這是船津留在日本的最後一夜,不去也不行。

從參宮橋至京王飯店,搭車十分鐘就到了。冬子外出,穿過靜謐的商店街,在車站前搭計程車。

抵達飯店時,船津已坐在樓下大廳的椅子上等待,雙肘擱在扶手上,低垂著頭,似乎已相當醉了。

但,冬子一出聲,船津仍馬上站起來。

「明天就走,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冬子問。

船津未回答,說:「地下樓有酒吧,走吧!」

他的步履蹣跚。

「你已經醉了呀!」

「為了見你。」

「為什麼?」

「不喝醉沒有勇氣見你。」

兩人搭電梯下至地下樓,進入「布萊爾」酒吧。飯店內似乎只有這間酒吧營業到凌晨二時。在裏面的L型座位坐下,點叫了摻水威士忌后,船津低頭,說:「上次很抱歉。」

「抱歉什麼?」

「對不起。」船津搔著頭。

是為了上次把冬子硬帶上床而道歉嗎?或是因為想佔有而力不從心?但,不管如何,冬子並沒有因此生氣,甚至或許因有過這一次肌膚之親,反而覺得和船津有着特別的親近。

「明天什麼時候出發?」

「下午四時。」

「四時……」

「你當然沒辦法來送行,但,今夜能這樣見到你已經足夠,我可以安心出國了。」

「也並非沒辦法送行,但,還有別人會去,可能會打擾到你。」

「真的沒關係了。」船津鐐起垂覆前額的頭髮。「我只是想再見你一面,只是這樣而已。」

「我也打過電話到你的公寓,卻無人接聽,以為你已經走了呢!」

「聽你這麼說,即使是謊言我都很感激。」

「不是謊言。」

「你會喜歡我這種傢伙嗎?年輕,什麼都不會……」

「喜歡呀!」

船津求證似的凝視冬子,卻馬上搖頭,說:「不,不行。」然後用拳頭敲頭。「去了那邊,我不但要學習建築和設計,也要練習做愛技巧,屆時你再我和見面。」

「你是抱着這種打算而出國?」

「下次,絕對不會再有這種羞辱出現了。」

「我不認為那有什麼好羞辱的。」

「我不希望你同情。」

「不……」

看樣子,上次之事仍在船津內心造成沉重打擊。

「你是第一次出國?」

「學生時代和畢業后第二年都曾經出國,這次是第三次了。」

「這麼說應該很適應了。」

「不過,美國卻是第一次去。」

兩人接下來聊著彼此皆去過的歐洲。凌晨一時半過後,服務生最後一次來間還想點叫什麼時,冬子站起身來。船津似仍想再喝,但,已經相當醉了。

勉強讓船津上車,冬子決定先送他回家。

「但是,你一定很瞧不起我吧?嘴巴講得那樣,真要開始時卻有如泄氣皮球。」

「別再提這件事了。」

「可是,被嘲笑也無奈,畢竟真的不行呀!」船津撩了撩頭髮。「當時我雖說是因為想起所長而欲舉乏力,但,其實不僅是這樣。你說自己沒有子宮,已經不能算是女人,對吧?」

「船津先生……」冬子很在意被司機聽見。

但,船津毫不在乎。「雖然自以為是,但,我希望能排除你的心理障礙,所以說過子宮和性行為根本毫無關聯,只是你自己想得太多。另外,曾調查幫你動手術的醫院,又向醫療過失委員會投訴,我是認為這樣能讓你心情開朗,可以恢復原來的你。但是,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都已經過去了。」

「你聽我說。我知道你說自己是沒有用的女人只不過是用來逃避我的藉口,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死心。」

「或許你會感到可笑,但是,聽了你的話,我反而激起好勝心理.以為如果自己能治癒你的性玲感,就等於贏了所長,你就會跟着我,亦即我就可以完全擁有你。男人真糟糕,就會專想一些奇怪的事。」船津苦笑。「可是,我太差勁了,明明對女性完全不懂,只是讀一些醫學書籍,就自以為懂很多,才會導致那麼難堪的結局。」

「不要再說了。」

「最主要是慾望太過於強烈,腦子裏想太多項,焦慮、不安……」冬子點頭。不只是船津想太多無聊之事,冬子自己也是一樣。

船津的身體前後搖晃,冬子扶住他肩膀,說:「你最好休息……」

「不,必須趁現在說清楚。最重要的是,我喜歡你,因為喜歡你,才會導致平常能做到的事,卻在緊要關頭徹底失敗。」

船津還對那一夜的事耿耿於懷,但如非已喝醉,可能也說不出口吧!

「自己這樣說實在很可笑,但,我自認為是完美的男人,而且真心的愛着你,你能明白嗎?」

「我好高興呢!」

「不必如此誇張,而是,你真的高興?」

「當然啦!」

「那麼,你願意馬上隨我前往愛國?」

「這……」

「你看,這就是你的弱點。」船津深吸一日氣,接着說:「你會想,卻不會付諸行動。應該完全拋棄一切,即使全身赤裸的下地獄也無所謂,這樣的話,你會變成比現在更可愛的女人。」

「可是,如果我依賴你,無論你到那裏都跟着,那麼,你一定會嚇跑的。」

「我是男人,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車子在甲州街道左轉,已接近下北澤。

「先生,要到哪裏呢?」司機問。

船津以惺松醉眼望向車窗外,說:「在路口左轉。」

不久,過了平交道,拐人小路,在一棵大樹前停車。

「就是這裏。」船津說着,回頭望向冬子。「我希望你進來一下。」

「你今夜該好好休息了……」

「那麼你送我到門口吧!」

冬子問司機:「這裏能攔到空計程車嗎?」

「沒問題,我幫你攔計程車。」船津早已付了車資,拉着冬子的手。

「你明天就要出國,今天最好早點休息。」

「我知道。反正,你陪我到門口。」

船津的公寓住處是樹木環繞中的三層樓公寓,沒有電梯。兩人爬樓梯上三樓,』這中間,般津好幾次腳步跟路,好不容易才到門口,他從長褲口袋掏出鎖匙,開門。

冬子是第一次進人男人的房間。人口附近有簡單的沙發組,裏面可見到床,床旁擺着兩個大型旅行箱,似乎已經完成出國準備。

「進來喝杯茶吧?」船津邊脫鞋,邊問冬子。

「我該失陪了。」

「我不會對你怎樣的,再說,喝得這麼醉了,想怎樣也無能為力。」

「我知道。」

「我會沖泡咖啡的。」船津走向廚房想燒開水。但,喝醉酒打開瓦斯總是危險,不得已,冬子也進入房內。「睡在這裏也只剩今天一個晚上了,明天就要說再見。」

「這裏怎麼辦?」

「下星期我妹妹要搬進來。」

「你有妹妹?」

「不像你這麼漂亮……」說着,船津沉默不語。

冬子轉頭,一看,船津頹然坐在廚房前。

「怎麼了?」

船津雙手撐住地板,好像隨時會倒下。

「覺得不舒服嗎?」

「有一點……」

冬子環顧四周,找到報紙,圍在船津嘴邊。「你最好吐出來。」

「不要緊。」話才剛出口,他劇吐,倒向報紙。

「等一下……」冬子用自己的手帕墊在他嘴邊,又從廚房旁拿來臉盆。這中間,船律似仍不斷嘔吐,上身也幾次往前傾。

「很難受吧?」

「……」船津想搖頭,但,眼眶裏滲出淚珠。

冬子由背後替船津擦揉背部。

也不知是否完全沒有吃東西,吐出來的只有黃色液體。而且,好像喝了不少,酒臭味撲鼻。

不久,船律不再哎吐了,搖搖晃晃的站起。冬子替他倒了一杯開水,他漱口后,坐在沙發上。

「不要緊嗎?」

在日光燈照下,船津臉色慘白。

「最好馬上休息。」

「不……」船津拒絕。

冬子拉他到床邊,說:「快脫掉衣服,躺着休息。」

可能很難受吧!船津依言躺上床,不任用力呼吸。冬子把船津脫下的西裝和領帶掛好,襪子疊好。

「對不起。」船津閉着眼,喃喃自語。

冬子替他蓋上毛巾毯。客廳的燈光照到床邊。

「把燈關掉吧!」冬子說。

船津輕輕搖頭。「今夜留下來吧!」

「你睡這邊,我……」船律想爬起來。

「不,你休息。」

「可是……」

「放心,我還不會走。」

冬子按住他,船津再度躺下。大概相當不舒服,又不停用力喘氣。

「我幫你冷敷一下吧!」

冬子離開床邊,弄濕毛巾,放在船津額上,然後再回廚房,收拾吐在報紙上的穢物。她尋找小壺,但是找不到,不得已,只好把開水和冰塊放進茶壺裏,拿了杯子,放在床邊的書櫥上。

船津好像已睡着,額頭上的毛巾快滑落了。冬子幫忙放好時,船津哺哺低語,但,卻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看看手錶,已經凌晨二時半。船津應該不會再醒來。明天搭下午四時的班機,睡晚一點也不要緊,反正,明天打個電話叫醒他就可以了。

冬子再站起身。瞬間,船津好像察覺了,嘴巴動了動,卻又再度熟睡。

「再見了。」冬子在船津耳畔低聲說:「保重……」

冬子自知一輩子都忘不了船津。雖然彼此沒有肉體關係,但從某種意義來說,感情卻是最親密的。最了解受手術之苦折磨的人是他.儘管有着比自己年輕的壓力,但是,反過來說也有輕鬆的一面。

現在雖然暫時分手,幾年後一定還能夠見面,屆時,彼此的心情會如何變化呢?冬子不知道,但,到時候再說吧!男人和女人若只有肉體結合,任何時候都可以的。「再見!」冬子又低聲說了一次,關掉客廳的燈,開門。

※※※

外面雲層很厚,有一點風。凌晨三時過後,住宅區不見人影。

冬子快步走向大馬路。走了一條小路,再走三百公尺應該就能到大馬路了。

背後有車子接近,可能是深夜回家的人吧!

冬子邊走邊回頭。瞬間,車燈射向她。車頂沒有燈,應該不是計程車,她靠向路邊,但,車子卻在她身旁停住,駕駛座有男人探頭出來。「如果不介意,上車吧!」

街燈的亮光被遮掩,看不太清楚,但男人身穿白襯衫,好像還很年輕。駕駛座旁邊還坐着另一位戴墨鏡的男人。

「我們送你回家。」

「不。」冬子搖頭。

「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來附近玩,正準備回新宿。」男人的聲音出奇的溫柔。

「……」冬子沒回答,開始往前走。

三更半夜裏,這種主動搭汕的男人很危險。反正,再走一百公尺就到大馬路了。冬子小跑步,車子又隨後追上來。

「小姐。你掉了東西。」

「咦?」冬子停下腳步,回頭。

車門開了,男人跳下車。

「知道了吧?」

「就是你自己。」

兩個男人已迅速擋在冬子前面。戴墨鏡男人微笑,走近。冬子回頭,背後站着穿自襯衫的男人。

「幹什麼?」冬子想逃,但是雙腿卻不聽使喚。

「只是希望你陪陪我們。」

「住手……」

冬子大叫的同時,兩個男人已前後按住她,而且好像很習慣做這種事,一手捂住冬子嘴巴,一手以刀子抵住她背後,低聲說:「再叫就殺了你。」

同時,冬子的襯衫被扯破,戴墨鏡男人接着說:「乖乖聽話就沒事!」

見到發光的刀子,冬子全身失去抗拒的力氣,用手掩住被扯破的襯衫胸口,被推人車內。

在她身旁的男人雖戴墨鏡,看起來仍只有二十五歲左右。另一位開車的男人身穿白襯衫,蓄著長發。

「走吧!」車子往前進。冬子望向窗外,想知道究竟要去哪裏,男人怒斥:「別看外面!」

男人似怕被知道要往哪裏。車行約莫兩、三分鐘后,停住。「閉上眼睛!」

冬子依言閉上眼,男人迅速以帶子蒙住冬子的眼睛,就這樣下車,被拉着進人電梯,然後是走廊,緊接着聽到開門聲。

「進去!」

冬子被接着肩膀進入后,蒙佐眼睛的帶子才被解開。

似乎是某處公寓的一個房間,進門后是十榻榻米左右的客廳,裏面則為鋪榻蹋米的房間,除了中央鋪着被褥外,沒有任何傢具,似乎是單身男人居住的。

「你該知道接下要做什麼吧!」戴墨鏡的男人微笑,撫摸冬子下巴。「如果抵抗,馬上就划你兩刀!」

臉頰被刀刃抵住,冬子閉上限。

「現在脫掉吧!」

「快點!」

冬子遲疑時,戴墨鏡男人立刻甩她一巴掌。

「敢不聽話嗎?」

已經無路可逃了,如果照對方所說的脫掉衣服,犧牲肉體,也許還會讓自己回家,否則,臉被傷害可就划不來了。

「快脫!」

不得已,冬子走到房間角落,脫掉外衣。緊接着,在只有一盞不太亮的日光釘照射的房間里,冬子被剝下內衣褲。由於恐懼和羞恥,冬子扭動身體,但,仍被強迫仰卧!

邊忍受凌辱,冬子內心卻出乎意料的冷靜,邊想,要多久才會結束一切呢?似乎事情既然變成這樣,恐懼和不安己經沒用了。

最先強暴冬子的是戴墨鏡的男人。或許他是個中老手,先撫摸一會冬子的乳這是房,然後說了聲「太小了」,就逞自探入,粗暴的發泄自己的慾望,最後用力抱緊冬子的肩膀,一動也不動了。

接下來是穿白襯衫的男人,他全身不住顫抖,幾乎才剛剛進入就結柬。

兩人泄完欲后,冬子趴在被褥上。這時,戴墨鏡男人拍她肩膀,說:「好,你很聽話,可以讓你回去。」

冬子慢慢拾起臉來,男人把她脫下的內衣褲和衣服丟給她。

「你雖然瘦小,卻很有感覺,不錯。」

冬子沒回答,再度走到角落,擦拭身體。只覺得腰部一點力氣也沒有,下身如火燙般的熱。她踉蹌的穿上衣服,但,被扯破的襯衫卻怎麼也拉不攏了。

穿好衣服,戴墨鏡的男人又自背後蒙上她眼睛。

「我相信你很識時務的才對,如果報警,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

「你送她回去。」戴墨鏡的男人命令。

冬子被帶進電梯,然後拉着手,回到停在外面的車上。引擎啟動,車子往前行之後,穿白襯衫的男人好像才安心了,說:「沒問題了。」

蒙住眼睛的布條被解開后,冬子發現車內只有穿白襯衫的男人。仔細看,男人似乎才二十歲左右,五官輪廓勻整,一臉少年模樣。

「你不要緊吧?」男人注視前方,問。

強暴女人之後還要問「要不要緊」,未免太可笑了。冬子沉默不語。

男人指了指冬子的手提包,說:「給你留下零錢了。」

天大概快亮了,道路兩旁緩緩升起乳白色的霧靄。

「下次願意和我單獨見面嗎?」邊開車,男人說。

冬子沒回答,望着開始泛現紅霞的東方天空。

這兒是哪裏呢?馬路很寬,霧靄中浮現人行天橋,下方有標識牌,上寫「右.目黑、中央.高圓寺、左.自由之丘」。

或許是環狀七號公路的外環道吧!

過了人行天橋,男人開口:「能告訴我電話號碼嗎?」

冬子沉默。

男人的聲調稍微提高了:「不告訴我就不讓你回去!」

沉吟片刻,冬子說出店裏的電話號碼,但是,改了其中兩、三個數字。

「姓什麼?」

「中山。」

「真的嗎?」男人停下車,用原子筆在火柴盒背面抄下。「我不是流氓,是學生。」

冬子已經能夠相當冷靜觀察對方了。

「若是只有我們兩人,我一定不會粗暴的。」男人說着,停頓-會。「今晚七時,你在剛才走着的下北澤路口等我,七時正,可以吧?」

女人根本不可能再接近自己被擄走而遭強暴的地方,但對方似是真心。

「可以吧?」男人望着冬子。「這次只是我自己。」

「……」

「我其實不想做那種事的。」

但,現在說這些已沒用了,冬子還是已經被強暴了。

「知道嗎?」

冬子輕輕點頭。她並未答應,不過卻怕又惹惱了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的男人。

「好,那麼我送你回家。」

「不,我在這裏下車。」

「不會再對你怎樣了。」

「請讓我在這裏下車。」

男人環顧四周后,又前行約兩、三百公尺。這才停車,指著左手邊的小路,說:「你在這裏下車后馬上走向左邊,等兩、三分鐘后再回來搭計程車。」

他大概怕被冬子看見自己的車牌號碼。

冬子點點頭,下車。

「快走!」

冬子開始走向小路。四周的住家仍在朝露中沉睡。

「今晚七時,知道吧?」背後傳來男人的聲音。

但,馬上又響起車子飛馳離去的聲音。

冬子站住,等聲音消失后,這才轉身往回定。朝陽在乳白色霧靄中爬升,男人離去的方向已無車影,另一例有兩輛大卡車接連駛近。

冬子站在國道上等計程車,左手提着手提包,右手拉住襯衫胸口被扯裂處。不知道的人見到,或許以為是大清早太冷,所以用手遮住胸口。

不久,一輛計程車來了,冬子招手。

「參宮橋。」她上車,說着,靠在椅背上。

可能因為天剛亮獨自等計程車而感到不可思議吧!司機問:「你有急事嗎?」

「是的……」冬子含糊回答。她已無說話或思考的氣力,只希望早些回家休息。

車子在清晨的寬闊馬路上飛馳,只是時而會有卡車擦掠而過,此外,不見其他車輛。

約莫十分鐘后,車子抵達公寓門前。

剛才,男人說有留下零錢,但,冬子此刻打開手提包一看,卻只剩一張五百圓鈔票和四個一百圓銅板。冬子記得出門時,應該帶着三張萬圓鈔,但,似乎也被那兩個男人拿走了。

勉強夠付車資七百三十圓。冬子付過後,下車,霧靄已消失,路窮電線桿的路燈也熄滅。公寓石牆斜靠着送牛奶的腳踏車,小路前方有位正利用清晨慢跑之人。

公寓裏的住戶似乎都還在沉睡。

離開這裏是昨夜十一時過後,但,冬子卻覺得仿拂已經很是遙遠以前了,恰似完成了漫長之旅,好不容易才回到家。她穿過樓下大廳,搭上電梯,途中仍害怕男人們會從暗處出現,但,馬上又告訴自己:該來的就來吧!

家裏毫無變化,和出門時一樣,桌上放着喝完的白蘭地酒杯,沙發上疊放着脫下的睡袍。看着這一切,冬子深吸一口氣,趴在沙發上了。

悲傷和氣憤的感覺並不強烈,只是非常疲倦,甚至覺得靜靜不動的話,都能就這樣睡覺。

不久,冬子站起來,脫掉衣服走進浴室。衝過身體,把全身抹滿泡沫再沖凈,卻仍橫不夠過,又將浴缸放滿熱水,浸泡著。

約莫過了一小時,她走出裕室時,聽到報紙塞進信箱的聲音。

但,她並未去拿報紙。換上新的襯衣,上床。

窗帘仍拉上,陽光從縫豫射進來。該是大家起床準備上班的時刻了。

就算這樣一睡不醒也無所謂!持續昏迷數日,幾天後才被誰發現……冬子想像著變成屍體的自己,閉上眼。

※※※

醒來時,窗帘縫隙射進來的陽光更亮了,已跨越床沿。看看枕畔的座鐘,是十一時。時間還是同樣流逝!

冬子想起船津。他說是下午四時的班機,那麼應該已經準備前往機場了吧!

之後,她才想到自己的店。十一時的話,友美和真紀應該到了,正要開門營業。或許,她們正等著自己前來也不一定。今天雖沒有什麼重要的事,不過有兩頂帽子必須交貨,忘掉了可就麻煩。

冬子等自己腦筋更清醒后,才拿起枕邊的電話筒打到店裏。

「老闆娘,你在哪裏?」真紀的聲音傳來。

一瞬,冬子覺得對方的聲音特別清新。「還在家。不過,今天想休息。」

「哪裏不舒服嗎?」

「沒什麼嚴重,只是頭腦昏沉沉的。」

「感冒了嗎?現在正流行哩!」

「里見小姐和川崎小姐下午會來拿帽子,記得交給她們。」

「知道啦!那麼,下班后我們去看你。」

「不必了,明天應該就好了,有什麼事的話打電話給我。」冬子掛斷電話。

或許昨夜受到的打擊仍殘留未去吧?腦海仍舊昏沉沉的。她又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等再度醒來,已經是下午三時過後,由窗帘縫隙射入的陽光已移至床腳。

三時過後的話,應該是船津快搭機的時刻了。

冬子盯視着陽光,久久,坐起身來,但在同一瞬間,雙腿內側和肩胛掠過一陣悶痛。勉強站起來,可是上身仍微微前傾,雙腿好像無法併攏。

她慢慢走到廚房前,鈕開瓦斯開關。雖然沒有食慾,還是希望能喝一杯濃濃的咖啡。

正當她站在廚房等水燒開時,電話鈴聲響了——

會是誰打來的呢?

一瞬,冬於全身緊張了,走近電話。總不可能是那兩個男人吧?

她怯怯的拿起話筒,立刻聽到是廣播的聲音,以及船津的聲音。

「是我,現在人在羽田機場。你今天果然沒有來送行?」

「啊……」冬子鬆了一口氣,坐在電話機旁。

「昨夜讓你困擾,對不起。你什麼時候離開呢?我一點都不知道。」

「馬上就要搭機了,我只是想最後再聽一下你的聲音……今天沒去店裏?」

「是的。」

「這麼一來,會有頗長的時間無法見面了。或許有空我會回來,在那之前你要保重自己。」

「你也一樣……」

「怎麼了?好像有氣無力的樣子。」

「不,沒什麼。」

「那麼,在最後,請說些什麼吧!」

「保重……」

「我愛你,雖然去美國,同樣忘不了。」

船津的聲音和廣播登機的聲音重疊了。

「請別忘了我愛你。」

「謝謝。」

「那,我走了。」

「一路順風。」

「你也要珍重。」

電話掛斷後,冬子仍握著話簡發怔,久久,才擱回話筒,水燒開了,冬子靜靜聽着沸騰的笛音,隔了好一會才站直身來沖泡咖啡。之後,她端著咖啡杯回沙發,坐下——

終於走了……

她緩緩嘎飲咖啡。濃濃的黑咖啡讓她昏沉沉的頭腦逐漸清醒了。她走向房門,拿回早上塞人的報紙,翻開,只看大標題。

沒什麼特別要聞,最多的是胰路事件和車禍事件,也有一則標題是「年輕女性遭強暴」的新聞,當然主角不是她,地點也是千葉縣。

冬子收妥報紙。時間是下午三時半。

公寓左手邊的樹叢傳來蟬聲。陽光相當強,氣溫好像也上升了,看這情形,梅雨季節已將過去,冷夏可能也快結束了。

冬子從白色蕾絲窗帘移回視線,點着香煙。確實,在身體疲倦時,最先想到的還是咖啡和香煙。

靜靜吐出的煙霧先往前面直流,然後微向右傾飄散。凝視着煙霧之間,遠逝的記憶在身體稍微緩過一口氣之下蘇醒了。然後,冬子感到身體裏面某個部位有了甜美的觸感——很柔和,卻很輕鬆、舒暢。

「奇怪!」冬子喃喃自語,站起身來。只覺得若這樣繼續坐着會彷徨、不安。

她看看時間。已是船律搭乘的班機起飛的時刻。他此刻坐在座位上正想着自己嗎?

但,心裏那種甜美的感覺還是不斷涌升。

「討厭!」冬子搖搖頭,進入浴室。

她脫掉睡抱、內衣褲,扭開蓮蓬頭,從頭上沖着全身,她想完全衝掉船津的事、兩個男人的事,以及留在自己體內的餘韻。

從今天早上到現在,這是第二次洗澡了,但是,不管怎麼沖洗,好像都洗不掉被男人們強暴的污穢,只是,至少她的情緒慢慢緩和下來了。

從浴室出來,冬子換上鮮艷花色的洋裝,心想,這樣或許能抹拭掉昨夜厭惡的回憶。

之後,她把咖啡杯拿去廚房,拉開窗帘,開始打掃房間。

外頭如她想像的非常晴朗,看樣子梅雨季節終於結束了。她推開傢具開始打掃,聽着吸塵器的馬達聲、輕輕哼著歌之間,暫時忘掉昨夜之事。

打掃過後,她覺得精神舒爽多了,再度沖泡咖啡。

從早上到現在什麼都沒吃,但,冬子仍無食慾。平常假日冬子在家也只吃點巧克力或餅乾之類,所以沒吃東西並不覺得難過。就這樣,她茫茫然看了約一個鐘頭電視節目。不久,陽光暗了下來,房間里逐漸轉暗,東邊大樓的境壁也被夕陽染紅。

快六時了。開燈,凝視黑暗的窗外之間,冬於想起清晨時穿白襯衫的男人所說的話。

「願意和我單獨見面嗎?下午七時,我在下北澤大馬路口等你,我不是流氓,是學生……」

從初見面時粗魯的言詞,很難想像男人會講這樣的話,那種語氣近乎哀求。

「知道嗎?我一定會等你。」

冬子無法理解男人的心情。想和自己強暴過的女人單獨見面、而且不是開玩笑,是很認真……簡直就像在懇求自己喜歡的女人——

真是奇怪的人……

看來那兩個男人是滿意冬子的身體了,甚至,年輕的穿白襯衫很明顯還對冬子有所迷戀。

當然,冬子並不會因為這樣就原諒他們。縱使他們本性善良,她內心那股被強暴的憎惡永遠無法消失,但,若排除這點,卻又覺得也不是那樣痛恨對方。

他們如爭食屍體的禿鷹般藉冬子的身體獲得滿足——那沒有子宮、性冷感的身體。

想到這兒,她的心情忽然有些開朗了,視線由窗戶移回,再度沖泡咖啡。今天,這已經是第三杯了。第一杯是心情慘淡的回到家,昏睡后醒來之時;第二杯則是下午,船津的班機起飛時;而,現在是第三杯。

喝每一杯咖啡時,冬子的心境皆不同,但是以現在最為平靜。

下午七時了,冬子邊喝咖啡邊想像年輕男人在路口等待的情景。男人會穿何種服裝呢?是和清晨同樣的白襯衫,抑或穿西裝打領帶?

不管如何,想像著男人正等待着昨夜所強暴的女性之緊張樣子,冬子忽然感到可笑,也有一種彷彿在觀賞喜劇的快樂。

但,男人究竟懷着何種心情等待呢?是在路旁站立着,一邊抽煙?或者躲在電線桿后,滿懷戒心的環顧四周?

如果報警,或許能夠逮捕他也不一定。

但,會做那種壞事的男人都很狡猾,或許只是開車在那附近繞圈子,一旦見到警察就馬上溜之大吉。

當然,冬子也不想報警。明知這樣是放任他們為非作歹,但,她只希望忘掉這件事。

問題是,男人明知危險,若仍然在現場出現,也不得不佩服其勇氣了。

冬子又啜飲一口咖啡,感覺上,她認為想像著男人站在路邊、不停望着四周等待的情景,就已經是向對方報復。不久,七時半了,男人應該已經離開,而,今夜如果不去見對方,大概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了吧!

一瞬,冬子忽然感到男人很可悲了。既然害怕警察,男人等待時絕對非常緊張吧?那麼,他又為何要等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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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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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冷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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