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殺人遊戲

第十七章 殺人遊戲

(一)

無論多麼新奇刺激的事情,若是看得太多,也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丁谷今夜看得最多的事是殺人。

他親眼看到啞巴殺了賈拐子,沙如塔殺了啞巴,最後蕭如玉又殺了沙如塔。每一次殺人的方式都不同,都很新奇。都很刺激。

但看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想打呵欠。

他感到乏味的原因是,三次殺人的方式雖然不同,雖然都有峰迴路轉之妙,但卻同是不夠光明的小人手段。

然而,他不能就此退出。

就算底下將要發生的事,還是老一套,他也非得陪着看下去不可。

因為穿心鏢蕭如玉下一步要進行的,是攫取那批寶物。

這是他和戰公子特意保留的一份魚餌。

在整個事件結束之前,他當然不能坐視魚兒將魚餌輕輕鬆鬆的就這樣銜起游開。

接着要發生的,會不會還是老一套?會不會還是同樣乏味?

依丁谷料想,應該不會。

因為事件接着演變下去,勢必要牽涉到另一個人。

狐娘子胡香娘。

像胡香娘這樣的女人,他相信無論任何事件,只要有這女人牽涉在內,都一定不會讓人感到老李而乏味。

(二)

厚德巷。

巷底。

空宅。

這是一座古老的四合院。

從天井裏荒蕪的情形看起來,它顯然已很久沒有人居住過了。

賈拐子沒有說謊,院子裏果然有棵大槐樹。

一條人影像狸貓似的打西廂房上翻了進來。

來的正是穿心鏢蕭如玉。

這位穿心鏢是過去花酒堂中八殺手裏面最年輕的兩位殺手之一。不僅武功出色,儀錶英俊,同時也是八殺手之中最風流的一位殺手。

他對胡香娘的美色,當然也是垂涎不已。

只是由於種種顧忌,他始終未敢作正面進攻。

今夜,天賜良緣,他要怎麼樣來把握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穿心鏢蕭如玉雖然生性風流,但顯然並不是個急色鬼。

至少要比如意棍古蒼松冷靜得多。

他人落院中,立即閃身退去屋檐下,直到查清四下里全無異狀,才戒備着緩緩摸向那株大槐樹。

他以指節輕叩樹身,迅即發覺,其中一段樹榦,果然是中空的。

可是,暗門在哪裏?

他又以刀尖慢慢撥弄。最後,那道暗門,終於被他找到了。

一塊長方形的樹皮,是切開之後,再湊上去的。

它就是「門」。

蕭如玉輕輕移開這塊樹皮,仍以刀尖開路,繼續向樹腹內探尋。

「得」!

刀尖忽然碰著一塊鐵板。

蕭如玉心跳加速,興奮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找到了。

一批千萬人矚目爭奪,不惜殺人流血的無價之寶,終於不費吹灰之力,落入他的手中。

寶物已經到手,底下怎辦?

要不要考慮一下那個女人?

無論如何,狐娘子胡香娘都是個值得考慮的女人。

蕭如玉思索了片刻,終於又將那隻長鐵箱放回原處,同時也將那塊活動的樹皮,恢復原狀。

他很冷靜的想過了。

胡香娘是個好女人。

一個男人無論擁有多少財富,即使財富多得可以呼風喚雨差鬼使神,要找一個稱心如意的女人,仍然不是一件容易事。

一個男人,樣樣有了,就是沒有一個合意的女人,豈非遺憾之至?

不過,另一方面的利害得失,他也盤算過了。

一個女人無論生得多美多迷人,也絕不值得一個男人以生命去交換短暫的風流,片刻的銷魂。

他得先試試這個女人的誠意,再作決策。

他已想到一個很好的方法。

他相信那女人無論多會賣弄,只要有一絲虛假,就絕無法通過他的試探。

廂房、堂屋、黑洞洞的,聽不到一絲聲息。

已經三更多了。

那女人會不會因為等不到賈拐子,已經提前離開了?

蕭如玉從西廂末端開始,一路躡足傾耳,逐間凝神諦聽。

巡完西廂,再巡東廂。

他的臉上終於綻開了笑容。

他在窗口站定,拉拉衣服,扶正鏢囊和佩刀,又長長吸了口氣,才伸出指頭,輕輕彈了一下窗紙。

屋子裏沒有回應。

他又彈了一下。

「誰?」

「我。」

「你是誰?」

「拐子。」

屋子裏隔了片刻,才冷冷地道:「你不是拐子。同時姑娘也不認識什麼拐子!」

她既不認識什麼拐子,卻又聽出他不是那個拐子,聽起來豈非很可笑?

這種話若是由一個男人口中說出來,一定會令人感覺橫蠻天理,一定會叫人聽了很生氣。

但是,胡娘子不是個男人。

她是個「姑娘」。關洛道上,人人驚為天生尤物,沒有一個男人見了不動心的「姑娘」!

這種話由這樣一位姑娘說出來,聽的人感受就不一樣了。

尤其是蕭如玉,這時不僅沒有可笑的感覺,反暗暗佩服這女人回答得可算得體。

他能找到這裏來,當然表示他已非常清楚她跟賈拐子之間的關係。在這種姦情業已敗露,同時事關着大宗財富和生命的情況下,如果換了你是這女人,你又能如何回答?

哀聲求饒?

破口大罵?

別人不說,如果換了他蕭如玉,他就是想上三天三夜,恐怕也想不出比這更妥帖的兩句話來。

她這兩句話,前面一句,可照字面解釋:她已從聲音上聽出他不是賈拐子。

後面一句,則屬於女人慣有的一種撒嬌。意思等於說:你來了,就談你自己的事情,別提什麼拐子不揭子,我跟那拐子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麼!

如果你明知道這女人不是個聖女,又正在想打她的主意,難道你不希望聽到這種話?

「我是蕭如玉。」

「蕭大師父,你好。深夜移玉,有何見教?」

「香娘,你我也不是外人,幹什麼要來這一套?」

「奴家不懂蕭師父的意思。」

「你一定要我說個明白?」

「愈明白愈好,奴家生性愚鈍,不善揣摩別人心意。」

「拐子已經死了這樣可夠明白?」

「他臨死之前,已向你招供,於是你便根據他的供認前來找我?」

「比你想像的稍為複雜一點。」

「哦?」

「拐子並非死在我手裏。」

「死在誰手裏?」

「沙如塔!」

「沙如塔?」屋子裏又沉默了片刻,才冷冷接着道:「是沙如塔要你來的?」

「沙如塔也死了。」

「怎麼死的?」

「死於穿心鏢。」

「你們這樣殺來殺去,都是為了無憂老人那批寶物?」

「只是一種巧合。」

「哦?」

「沙如塔殺賈拐子,正如你所說,是為了那批寶物。而我蕭某人殺死沙如塔,則是為了另一原因。」

「什麼原因?」

「這件事你最好不要知道。」

「什麼事我該知道?」

「你應該知道,我今夜來這裏找你,完全是一種緣分。」

「緣分有很多種解釋。」

「我說的是最普通的一種。」

「哦?」

「你知道那批寶物價值連城,它由兩個人共同享受,無疑要比一個人單獨享受有意義得多。」

「發了橫財的男人,很少有這種想法。」

「男人也有很多種。」

屋子裏又沉默了片刻道:「你的誠意,我很感動。不過,你還是先取走寶物,其他的事改一段時期,等你很冷靜的作了決定,再來找我還不遲。」

蕭如玉又長長的吸了一口氣。

現在,最後一刻到了。

這女人是否有誠意跟他一起共同生活,全靠下面一句話。

這句話將決定他是得到一個如花美眷,還是一具艷屍。

「你肯先交出那批寶物?」

「什麼?你們殺死賈拐子,竟沒問出寶物藏放的地點?」

「他只說已把東西交給了你。」

這一次,屋子裏足足過了半盞熱茶之久,才聽那女人輕輕嘆了口氣,道:「原來你是為了……唉!罷了,院子裏有棵槐樹,是空心的,你自己去找吧……」

蕭如玉欣喜若狂。

他成功了!

這女人是真心的,困為她沒有受到任何壓力,就自動說出了藏寶地點。

「香娘,開門,快!」

「什麼事?」

「我要抱抱你。」

「你瘋了。」

「不!」他帶着喘息道:「我-我太高興了。你不曉得不曉得我有多高興。」

「什麼事這樣高興?」

「我老實告訴了你吧,寶物藏在樹腹中,我其實早就知道了,剛才我只不過是想試試你的誠意,結果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

「吱」的一聲,門打開了。

她秀髮微亂,彩腮泛霞,身穿一套蟬紗短衫褲,映着月色,曲線畢現。

蕭如玉如渴驥奔泉,衝上去一把將她緊緊摟住。

她以指頭點着他的鼻尖:「你好壞!」

他摟得更緊了,同時將嘴唇湊了過去。

她掙扎著道:「死人,你看你的刀鞘頂在人家什麼地方?」

蕭如玉立即鬆開了手,感覺很抱歉。

他忘了刀鞘。

她被頂痛的地方,並不是絕對頂不得,而是不該以刀鞘去頂。

蕭如玉雙頰火燒,心中的一團火,更是熾烈。

胡香娘輕輕推了他一把道:「去把東西拿進來,我來點燈。」

蕭如玉很快的便將樹腹中那個長鐵箱拿了進來。

房間里已經點起一盞油燈。

窗戶上嚴密的矇著一幅厚厚的黑布,只要他們不發出太大的聲響,將絕沒有人能發現這座古宅中有人居住。

燈光下的胡香娘,如花披輕霧,更顯得嬌艷動人。

蕭如玉放下鐵箱,又想過去摟抱。

胡香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就不能等正經事辦完了,再來?」

蕭如玉摸摸擦擦的攬着她,低低地道:「我們可以熄了燈,到床上去慢慢的談。」

胡香娘板著面孔道:「你有沒有想想賈拐子和沙如塔是怎麼死的?處在這種緊要關頭上,你怎麼沒有一點警覺心?」

「現在情形不同了。」

「哪點不同?」

「曉得這個秘密的人,除了你我,已經全部死光了。」

「誰告訴你的?」

「你屈起指頭來算算就明白了。」

「你算給我聽。」

「參與這個秘密的人,第一個是賈拐子,第二個是花槍小鄧,第三個是沙如塔,第四個是我,現在,前面三個都死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胡香娘臉色微微一變道:「你說第二個知道這秘密的人是誰?」

「花槍小鄧。」

「第三個呢?」

「沙如塔。」

「沙如塔是從花槍小鄧口中獲得的消息?」

「大概如此。」

「大概如此?」

「詳情我不清楚。」

「是沙如塔自己說出來的?」

「是的。」

「不對。」

「什麼不對?」

「這裏面一定還漏掉了一個人!」

「何以見得?」

「花槍小鄧跟沙如塔一向貌合神離,像這麼重大的秘密,他說什麼也不會讓沙如塔知道。」

「你認為是花槍小鄧將秘密告訴了另一個人,而那個人又告訴了沙如塔?」

「只有這樣才說得通。」

「你猜想這個人會是誰?」

「我無法猜出這個人是誰,但我敢斷定這個人一定是個女人。」

蕭如玉點頭:「小鄧的確有這個毛病。」

花槍小鄧是有這個毛病。

他自己呢?

胡香娘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我還敢進一步斷定這個女人一定是羅老頭七位姨太太中的某一位。」

「你認為是七姨太太白玉嬌?還是五姨太太尤青霞?」

「四姨太太金改君,六姨太太秦湘蓮也有可能。」

蕭如玉忽然笑了笑道:「不論這個女人是誰,我認為都已跟這件事毫無關係。」

「為什麼?」

「他們過去的線索,都在賈拐子一個人身上,而沒有人知道你也有一份。知道東西已到了你手上的人,只有一個沙如塔,如今沙如塔一死,等於把一切線索齊根切斷,那女人又能怎麼樣?」

他笑了笑,又道:「再說,明天大家發現了賈拐子的屍體,知道賈拐子就是當年的『小癩子』,原來的秘密,根本就不成為其秘密。」

胡香娘沉吟了片刻,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她跟着從床底下取出一個大布袋,接着道:「提着這口鐵箱趕路,不僅笨重,也太惹眼,你把東西清出來裝到這布袋裏去。」

蕭如玉笑道:「我就沒有想到這點,還是你們女人家心細。」

鐵箱上鎖著兩把鎖,看上去都很堅固。

胡香娘道:「我去找鑰匙來。」

蕭如玉道:「不必。」

他五指運勁,輕輕一扭,便像撕豆莢般將鎖梁扭斷了。

胡香娘道:「你的氣力不小啊。」

蕭如玉曖昧地溜了她一眼道:「我的氣力到底有多大,等下你就曉得了。」

胡香娘狠狠的在他屁股上擰了一把,嬌嗔道:「你嘴巴就不能幹凈點?」

蕭如玉渾身每個毛孔里都像灌進了酥油,滑膩鬆軟得幾乎癱瘓了下去。

他伸手想要去掀蓋,胡香娘道:「小心點,別碰壞了那對玉獅子和水火球。」

蕭如玉連忙縮手,將鐵箱重新擺平放正,這才以雙手從兩邊將箱蓋合力揭開。

「啊!」

箱蓋剛一打開,蕭如玉便叫着跳了起來。

並不是興奮得跳了起來。

而是痛得跳了起來。

人身上最脆弱也最敏感的部分,就是一雙眼珠子。

一個人的一雙眼珠子如果突然密密插滿細如髮絲的淬毒梅花針,任你是何等英雄,你也會忍不住要吼叫着跳起來的。

蕭如玉現在總算弄明白了一件事。

那女人要他小心箱子裏的東西;」原來是為了矯正他開箱時的姿勢。

她希望他開箱面對着箱蓋。

因為箱內彈簧射出的角度是固定的,只有開箱的人,兩眼注視着箱蓋,箱中那蓬毒針才會全部命中開箱者的面部,才會使其中大部分的毒針射入開箱者的眼珠!

他有句話沒有說錯,女人的確比男人要細心些。

「所以我說你還不夠聰明。一隻聽胡香娘輕嘆著道:「要如果換了我胡香娘是你蕭大師父,我就絕不會親自動手去打開這口箱子。」

(三)

漫漫長夜過去。

新的一天開始。

金色的陽光普照大地,照着萬物欣欣向榮,也照着橫七豎八的屍體。

過去的這一夜,是個充滿歡樂,也充滿了血腥味的長夜。

很多人盡情地享受了這一夜。

也有少數人跟這一夜說了再見。

這一夜雖然死了不少重要的人物,但也解答了不少重要的問題。

昨天,花酒堂跟黑刀幫的一場血戰,花酒堂雖然大大的佔了上風,但結果證明道理並不站在他們那一邊。

因為第二天賈拐子的屍體被發現后。大家馬上就弄清了這位賈拐子原來就是傳說中的那個小癩子!

這跟黑刀幫的指控完全吻合。

將無憂老人那批寶物藏在及時樂的人,是花酒堂的人;起走那批寶物的人,也是花酒堂的人。

這個人便是賈拐子!

如今,新的問題是:賈拐子死了,那批寶物又落入了什麼人手裏?

殺賈拐子的人是沙如塔,殺沙如塔的人是蕭如玉。

殺蕭如玉的人又是誰?

最後殺人的人,是否就是獲得寶物的人?

還有,整個事件既然肇端於沙如塔的那座小院裏,蕭如玉為什麼會獨獨陳屍於厚德巷中?

蕭如玉也是位暗器大行家,何以會被別人以梅花針打瞎雙眼?

能解答這些問題的人,只有一個。

丁谷。

丁谷能解答全部問題,只有一件事不知道。

寶物的藏放地點!

他跟蕭如玉離開花酒堂的時候,他和蕭如玉的想法一樣,也以為寶物就在那口箱子裏。

結果,蕭如玉沒有想到,他也沒有想到,那口箱子竟是個可怕的陷阱。

蕭如玉自以為手握試金石,唱做俱佳,沒想到那女人的演技竟然尤勝一籌。

丁谷只要一想起那口箱子,就忍不住冷汗直冒。

因為他如果也起了貪心,急着想把那批寶物弄到手,而於中途殺了蕭如玉,他無疑也會上當。

丁谷一口氣講完他一夜的見聞和感想,大家都沒有開口,只有戰公子替他冷冷的加了兩個字的按語:「差勁!」

丁谷笑笑道:「你認為我哪一點差勁?」

戰公子道:「你辛苦了一夜,是為了辦正經事,還是為了瞧熱鬧?」

丁穀道:「當然為了辦正事。」

戰公子道:「好,現在請問:昨夜你到底辦了多少事?」

丁穀道:「什麼事也沒辦成。」

戰公子道:「是不想辦,還是沒有機會?」

丁穀道:「好像都不是。」

戰公子道:「這話怎麼解釋?」

丁穀道:「本來我的確想表現表現,事實上最後也有表現的機會,只是我總覺下不了手。」

戰公子道:「因為那位胡香娘子太迷人,太可笑,狠不起心腸?」

丁穀道:「絕不是。」

戰公子道:「否則為了什麼原因?」

丁穀道:「第一、我想不出用什麼手段向一個女人逼供,既能達到目的,又不流於輕浮。」

戰公子道:「第二呢?」

丁穀道:「我怕一不小心,又逼出另一口箱子來。」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戰公子道:「沒出息!」

老騷包笑道:「小金,你別聽他胡扯了,他說過要留着這批寶物做香餌,就是機會再好,他小子也不會動手的。」

宮瑤皺眉道:「不急着爭取這批寶物,想法是對的,目前誰要真的得到了這批東西,準會惹上一身麻煩。」

她頓了一下道:「我現在只擔心一件事。」

老騷包道:「什麼事?」

宮瑤道:「我擔心那位胡娘子眼看風聲緊急!說不定會帶着寶物悄悄一走了之,到那時候再追查她的下落,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老騷包點頭道:「這的確是個問題。」

宮瑤道:「因為她食宿都在花酒堂內,我們根本無法時時刻刻留意她的行蹤。」

丁谷笑道:「像這種疑難什症,只有向一位仁兄請教。」

老騷包道:「誰?」

丁谷眼光四下一掃,才發覺屋子裏少了一個人。

宮瑤道:「你找那位鬼公子?」

丁穀道:「是的。小子哪裏去了?」

宮瑤道:「他說要去跟幾個道兒上的朋友談點事情,事情辦好了再來。」

丁谷思索了片刻,招手將吳大頭等三個小傢伙叫去跟前,不知低低吩咐了幾句什麼話,三個小傢伙一齊點頭,興沖沖的出門而去。

宮瑤道:「你叫他們去幹什麼?」

丁谷笑道:「易容改裝,輪班監視厚德巷底那幢空宅。」

宮瑤道:「你認為寶物還在那幢空宅中?」

丁穀道:「按情理推斷,那幢空宅應該是他們當時心目中最理想的藏寶處所,就算事後那女人心中有鬼,一時也無法另覓更適當的地點轉移,看牢那幢宅子,應該不是閑棋。」

戰公子道:「你既然如此有把握,為什麼不幹脆進去搜一下?」

「搜不得。」

「為什麼?」

「因為這只是我的一種猜測,寶物並不一定真的就在那幢空宅中。再說,就算我猜測得不錯,我們也不一定就能找得出來。」

他笑了笑,接着道:「那女人殺了蕭如玉,至少在目前還以為重新保全了秘密,如果我們不慎留下了搜查的痕迹,那麼這隻煮熟了的鴨子,可能就真的要給逼飛了。」

戰公子一嘿道:「煮熟的鴨子會飛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俏皮話。」

丁谷笑道:「這句話時下流行得很,到處有人掛在嘴邊,幾乎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同樣流行。你沒有聽過這種話,那隻表示你的見聞尚需多多加強。」

戰公子一聲不響,站起身子,撣撣衣襟,轉身往外便走。

丁穀道:「你要去哪裏?」

戰公子道:「到處走走,加強見聞。」

丁穀道:「好,你先走,正午我們居易樓見面。」

戰公子已走出好幾步,聞言扭頭道:「幹啥?」

丁穀道:「請你吃飯。」

戰公子道:「為什麼要選在居易樓?」

丁穀道:「居易樓的鴨子烤得好。」

戰公子道:「我對鴨子沒有胃口。」

丁穀道:「刈下你的舌頭,清炒!」

宮瑤等戰公子走遠了,才向丁谷笑着道:「金大哥就是性子急躁了點,其實是個大好人,你為什麼老是要逗他生氣?」

丁谷笑道:「這就叫做以攻為守。你沒見他每次開口都想找我的麻煩?我如果不先氣死他,我就非給他氣死不可。」

老騷包長長嘆了口氣,道:「現在的年輕人,樣樣都好,就是教養太差,油嘴滑舌,滿口新詞兒,沒一句正經……」

丁谷眼珠子不住轉動,忽然賠笑道:「我忘了請問前輩:昨天小賴最後有沒有說出他何以能看出五花和尚氣眼的秘密?」

老騷包轉臉望去門外,一面拔出煙筒裝煙,就像沒有聽到。

宮瑤朝他使眼色,想阻止他問起這件事。丁谷點頭又搖頭,表示他懂她的意思,同時也表示他是故意要窘窘老傢伙。以回報他剛才對年輕人的那段「評語」。

所以,他接着又催了一句道:「嗯小賴怎麼說?」

老騷包「叭叭」的抽了幾口煙,悠然道:「忘記了,你想知道的話,可以去找那小子說一遍。」

宮瑤忍笑代答道:「小賴是這樣說的,他說他最近學會一種觀氣望色術,他是從五花和尚氣色上觀察出來的。」

丁谷忍不住笑着罵道:「這小子難怪人家喊他鬼公子,就是不說人話。」

聽到丁谷罵鬼公子不說人話,老騷包臉色頓時為之好轉。

他連忙從嘴裏拔出旱煙杆子,點頭道:「唔,不說人話,形容得恰當極了!你跟小金兩個,已經夠不像話的了,想不到這小子比你們兩個更不是玩藝兒。」

丁谷像被人在臉上抹了一把臭爛泥,有點哭笑不得。

在說話的人,也許是種恭維,只是這種恭維實在令人消受不了。

宮瑤笑道:「前輩請別見怪,晚輩可要說句公道話,您老對那位鬼公子責備得太過分了。」

老騷包瞪眼道:「哪點過分?」

宮瑤道:「他對五花和尚氣眼的秘密雖然耍了一次滑頭,但他後來接着說出的另一件秘密,對您老實在重要。把兩件事加起來,應該是將功折罪而有餘。」

丁穀道:「小子真的清楚上次風陵渡那名蒙面人的身分底細?」

宮瑤點頭道:「是的。」

丁穀道:「他說那人是誰?」

宮瑤道:「石中玉。」

丁谷一怔道:「血公子?」

宮瑤道:「你感到意外?」

丁谷輕輕嘆了口氣道:「小賴愛說笑的毛病,人人討厭,但這次我倒真希望他說的不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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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洛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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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殺人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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