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大喜過望

十一、大喜過望

馮夫人在聽了之後,足足呆了十分鐘,在那十分鐘出神的時間中,她自然是在緬懷往事。然後,她才嘆了一聲:「我出國早,聽說我哥哥後來,在江湖上變成一個十分傳奇的人物,你們又聽到他的什麼故事了?」

年輕人和公主見馮夫人沒有一口回絕,說根本不知道軍師的下落,可知他們兄妹,真的有聯絡,兩人都大喜過望。可是又知道,馮夫人對軍師的作為,並不是知道得很多,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哥哥,竟然是出了名的馬匪,只怕她會受不住這個刺激而昏過去!

所以,年輕人在說起黃金屯子的奇事之際,十分小心,避免了軍師的身份,自然,也要更加小心,可以避免提及他叔叔,就根本不提,避無可避時,才用一個「他」字來替代──反正他們之間,早已習慣了這樣方式,知道這個獨特的「他」是什麼人。

馮夫人對這件奇事,也大感興趣,不斷地道:「只怕傳說有訛吧。怎會有這樣的奇事?」

公主打蛇隨棍上:「所以,想找馮先生問一問,弄個明白。」

年輕人也道:「事情和大量的黃金有關,總是很引人入勝的!」

馮夫人笑斥:「財迷心竅!」

說着,她忽然臉色一沉:

「是他要你們來找我,你們怕我責罵,所以才編了一個這樣的故事來給我聽!」

年輕人和公主一聽,不禁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年叔叔和她,從熱戀到同居,在懷孕之後又分手的詳細經過,年輕人也不甚了了,反正這種男女之間的情事,有時難分對錯,緣份盡了,也自然而然,由合而分。

不過從種種跡象上看來,這一雙情人的分手,可能極不愉快,所以不但孩子不知道父親是誰,而且他們也再都沒有任何來往。

馮夫人的性格絕不可愛,多疑,小器,公主就很怕和她相處,這時她忽然無中生有,作這樣的猜測,就叫人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若說是,她必然大怒,再也別想在她那裏得到軍師的消息了。若說不是,又焉知她的心中正在想年叔叔這樣做,畢竟事隔許多年,或許她又懷念起老情人來了呢?

年輕人和公主互相望着,兩人都是一樣的心思,給她來了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含含糊糊地笑着。

馮夫人望了他們一會,忽然嘆了一口氣:「他曾對我說過,認識我的哥哥,可是用的形容詞很古怪,說我哥哥好身手,充滿了豪俠之氣,等等,倒像我哥哥是什麼綠林好漢一樣!」

年輕人和公主都只是「唔唔」地應着,心想,軍師根本就是綠林好漢,說什麼「像」和「不像」!

馮夫人又呆了一會,連嘆了三四聲,一副不勝感慨的神情,這才道:「我和哥哥也好久沒有聯絡了,約莫七年之前,我收到過他寄來的一張明信片,給了我一個地址,說是如果有事情聯絡,可以照這個地址,我立時回了一封信,卻猶如石沉大海!」

年輕人忙道:「那明信片──」

馮夫人站了起來,走向書房,很快就拿着一隻木盒子走了回來,把木盒子放在膝上,打開,年輕人斜眼看去,見盒中全是些舊信件,最上面的一封,映入年輕人眼中的,赫然是他叔叔的字跡,他再也不會看錯,信封都發黃了,顯然是多年之前,叔叔寫給她的情信!

多年前的情信還保存着,這說明了什麼呢?

而且,她故意在自己的面前打開那木盒,又是為了什麼呢!

年輕人的心中怦然而動,心想真可惜確然不知道叔叔在哪裏,不然,一定把他找來,讓這對戀人相見,說不定,往日的火花會重燃!

馮夫人在這時,已在信堆中找到了一張明信片,遞給了年輕人。

年輕人接過來一看,就呆了一呆,從日子上來看,確然已有十年了。除了馮夫人在瑞士的地址之外,明信片上,寫的是十分工整的蠅頭小楷──真難想像一個馳騁千里,過着刀頭上舐血,聲名赫赫,飛刀稱王的江湖劫匪,會寫出那麼秀氣的小楷來!

馮夫人也道:「字寫得不錯吧?從小,家裏人就稱讚他出色,人又長得斯文,是讀書的好材料!」

軍師的長相一點也不像強盜,所以他才能冒充教師進出黃金屯子,這一點,年輕人和公主是早已知道了的。但這樣一個「讀書的好材料」,又顯然出生於一個絕不普通,可以說是非富即貴的家庭,怎樣會沒有成為翩翩濁世佳公子,更會遠走關外,隱名埋姓,練成了一身武功和飛刀絕技,成了馬匪了呢?

不問可知,這其間必然有一個曲折離奇,可能是匪夷所思的故事在。年輕人已經決定:如果見到了軍師,非要詳細問一問不可,好歹也得把這個傳奇人物的故事,發掘出來,好明白一個人的際遇,可以奇特到什麼程度。

信,是從土耳其君士坦丁堡寄來的,那個地址,也在君士坦丁堡。年輕人和公主足跡遍天下,君士坦丁堡是他們十分喜歡的城市,所以一看這個地址,就知道那是一個相當高雅的商業區──所謂相當高雅,是這一區的商店,出售的商品,都十分高貴。而這一條街,又幾乎是古董店的集中地。

方一甲曾說有人講過,軍師到波斯去了。看來,到波斯去是假,到土耳其去才是真。他在土耳其幹什麼?難道開古董店?

年輕人把明信片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這一次,馮夫人倒十分慷慨:「你留着吧,他要是不肯見你,你取出來,他或許就肯了!」

年輕人連聲道謝,馮夫人忽然大是感慨:「別那麼客氣,我們應該是自己人,有什麼好客氣的?」

年輕人一聽,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只好一迭聲地說「是」,把自己的窘態,掩飾了過去。

馮夫人望着窗外──她望到的窗外是一個湖,湖水粼粼,風光絕美。可是她的話,不怎麼動聽:「好了,目的已達,你們就該告辭了!」

年輕人不是很善於應付女人的這種尖刻言語,所以他只好裝聽不懂,公主就甜甜地笑:「想趕我們走?客房在哪裏?我們自己會收拾!」

馮夫人卻又道:「去!去!去!別再想在我這個老太婆口中套出些什麼來,走吧!」年輕人和公主趁機站了起來,行禮告退,自馮夫人的屋子中出來之後,兩人不約而同,同時鬆了一口氣,公主就問:「剛才木盒裏──」

年輕人道:「有叔叔寫給她的信?」

公主作了一個鬼臉:「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把你叔叔請到這裏來!」

年輕人笑:「正有此意!」

公主忽然說了一句上海話:「省省一家門吧!我看不必了!這位夫人脾氣太怪,難伺候之極,叔叔豪爽大方的性子,和她合不來的,再見面也是枉然!」

年輕人也笑:「真是,她好像不喜歡任何高高興興的氣氛,非要把一切都弄得尷尷尬尬不可!」

公主撇了撇嘴:「而且,別說是我們,只怕連叔叔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出身於什麼家世,她根本半個字也未曾提起過,你說怪不?那麼早,一個女孩子就能遠渡重洋來留學,豈是普通家庭的事?」

年輕人仰起頭來,望着天際的晚霞,晚霞的色彩本就絢爛無比,再一倒映在湖水中,上下交織,更是瑰麗之極。年輕人緩緩地道:「或許家道中落,他們不願意提起,也是人之常情。」

公主來到了湖邊,和年輕人靠在一起,站了好一會,直到暮色四合,這才離去。

他們的下一站,自然是土耳其的君士坦丁堡。

由於是不是能見到軍師,並無把握,所以他們依址而去時,心中相當緊張。而想到傳奇故事中的人物,居然可以有機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聽他說當年的往事,他們又感到十分興奮。

雖然他們自己也是不折不扣的傳奇人物,可是一想起幾十年之前的關外平原,在落後黑暗、近乎古風的環境之中所產生的傳奇故事,彷佛更加有鄉野的浪漫刺激,和現在的大不相同。

他們在街口下了車,這條街,年輕人和公主都曾經到過,都是世界各地的一流古董店。由於君士坦丁堡本身是一個十分有歷史的古老城市,所以古董店也就非同等閑,不是精品眾多,難以立足。

而且,在這條街上,似乎有着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一個國家的古董店,只出售這個國家的古文物。而且,街上只有一家,並無第二家。例如有一家是專售印度古物的,就不會再有第二家。

所以,一踏上了這條街,公主就道:「我記得有一家中國人的店鋪,叫着……什麼堂的,在街中央!」

年輕人看了一下門牌,伸手向前指了一指:「那正是我們要去的所在,我記得,那家古董店叫二神堂!」

公主揚了揚眉:「好怪的名字,有什麼特別的含義?」

年輕人笑:「太深奧了,等有機會的時候,再詳細告訴你……」說着,已經到了「二神堂」的門口,和街上其他的建築一樣,都是四層高的屋子,所不同的是,整幢屋子的外牆,都砌上了淡青色的糙面瓷磚片,看起來十分悅目,店門之上,有土耳其文、英文、法文、日文、俄文的店名和說明:

「專門經營中國古代文物精品,買進或賣出都十分歡迎。」

至於中文的招牌,則是一塊匾,寫書堂名,書法是草書,署名是「天涯浪跡客」。

年輕人在門口站了一會,指著那匾:「這『天涯浪跡客』,看來就是軍師的夫子自道了!」

公主問:「見到了他,稱呼他什麼?」

年輕人笑:「當然就是馮先生。」

公主挽住了年輕人的手,兩人一起推門而入,一進去,兩人就呆了一呆──他們曾到過這條街,可是沒有進過這家店鋪。這時一進門,看到的,哪裏像是店鋪,簡直就是古代豪富之家的一個大廳!那一堂紫檀木的家私,本身就是價值非凡的古董,一看那簡單明快的線條,就知道是明代家私中不可多得的珍品──難得的是十分齊全,十六張椅子十六張幾,一張也不缺。

在屋子的四角,都有屏風,有的鑲五色寶石,有的是鎏金雕漆,左角的那一扇,全用珊瑚枝拼成,十分見心思,還有一扇,竟是湘妃竹編成的,清雅絕俗,也不知是何朝何代的產物。

至於牆上的畫,几上的陳飾,自然都是珍貴的古董,看起來絕不像是店鋪的陳設,可是識貨的人一進來,單是劈面而來的那一大幅吳道子白描人物圖,已經可以看得氣也喘不過來了!

他們才走進去,那扇湘妃竹屏風後面,就轉出了一個中國女子來。

她約莫二十五六歲,穿着一件寬身的旗袍,十分清秀淡雅,很有點眉目如畫的味道,連她整個人,都散發着一陣古典的氣息。

她一看到年輕人和公主,就怔了一怔,想來自然是為了兩人的外型,俊朗美麗,十分罕見的原故,隨即,她就揚了揚眉,用中國話問:「兩位需要些什麼?」

年輕人開門見山:「想見一見二神堂主人……」

那女郎「啊」的一聲:「真對不起,家父向來不見人,只怕兩位要白走一次了!」

年輕人早就料到,軍師隱居到這種地方來,自然不會隨便見人,這也是他向馮夫人要了那張明信片來的原因。他聽得那女郎稱軍師為「家父」,就笑道:「原來是馮小姐,我姓年,叫年輕人,公主是我的妻子,請把這個拿給令尊看,他或許肯見我!」

年輕人說着,便把那明信片取了出來,那女郎接了過去,神情還是有點猶豫。

公主忙道:「我們可以口酒店去等消息!」

那女郎徐徐吸了一口氣:「這倒不必了,家父就在樓上,如果他肯見兩位,這就可以決定!」年輕人道:「相信他肯的,家叔和他是好朋友!」

那女郎「啊」地一聲,又看了看明信片,才道:「原來是年先生的侄子!家父一再提起令叔,說認識他,是生平第一快事!」

年輕人不敢肯定眼前這女郎是不是軍師娘子的女兒,所以沒有再說什麼!那女郎微笑了一下,轉身走了開去,公主望着她的背影,嘆道:「這女孩子那麼古典,真是罕見,唉──」

年輕人笑着接了上去:「魔鏡啊魔鏡,世上女人,誰最美麗!」

公主笑着:「美麗哪有標準?美麗再加上氣質,那才更動人。」年輕人望着公主,由衷地道:

「別人再美,也還是人,你卻已超越了人,到了仙的境界!」

公主並不反對年輕人的說法,現出了一個當仁不讓,欣然接受的神情,可是又一點也不會令人覺得討厭,反而可愛之極。年輕人忍不住把她向自己的懷中拉近,緊緊抱了一下。

那女郎離去沒有多久,又從屏風後轉了出來,喜孜孜地道:「家父請兩位上樓去!」

年輕人和公主大喜,跟着那女郎,轉過了那扇屏風,穿過了一道帘子,上了一道樓梯。

兩人這才發現,這幢房子的外觀,和街上其他的沒有什麼分別,可是內部經過十分精心典雅的設計,到處都有擺飾,自然全是古董,而牆上所掛的字畫,也無一不是精品。雖然樓梯不過二十來級,而且他們又心急想見到這個傳奇人物,可是還是一步一停,視線禁不住為那些陳列品所吸引。

他們都不是沒有見過中國古文物的人,正因為他們對中國古文物有一定的認識,所以就格外被吸引,而且,讚歎之聲不絕。

那女郎對他們的欣賞,十分高興,告訴他們:「我專攻中國古玩,選的一些,還經得法眼?」

年輕人和公主齊聲道:「太精美了,這裏的一切全是精品──這一對薄胎白瓷,是定窯的吧,唉,竟不知世上還有一對!」

那女郎高興:「本來有兩對,一對在若干年之前,叫一隻老貓打碎了,這是舉世僅有的一對了!」

年輕人和公主,在嘖嘖讚歎聲中,上了二樓。二樓的裝飾,更是雅緻,使人完全如同置身於江南園林的樓閣之中。那女郎在一扇虛掩舊的門前站定,略提高了聲音:「爹,客人來了!」

她和客人說的,是十分標準的中國國語,可是這時所說的,卻大有魯腔,是山東話。

只聽得門內傳來一個十分響亮的聲音──聽來並不蒼老,可是卻另有一股滄桑感:「請進!請進!」

那女郎先推開門,作了一個請進手勢,年輕人和公主跨進門去,一個正在看書的老者,抬起頭來。

那老者坐在一張書案之後,並沒有站起來。身子十分挺直,可以看得出他身量甚高,他穿着一件府綢凈色長衫,神態儒雅,臉色相當蒼白,略見狹長,使看來格外清癯,十分飄逸。

這老者的一雙眼睛,極之有神,一眼看去,就是一個飽學的老儒,他手中所持的一本線裝書,一望而知,乃是周易,看紙張字樣,只怕就是宋版的珍籍。

若不是年輕人和公主知道他的來歷,絕想不到眼前這個人會是馬匪出身。算起來,方一甲是正當商人,可是仍不免在發財之後,一身的江湖氣,眼前這個軍師,卻是飄逸出塵,如圖畫中的隱士!

那老者看了年輕人一眼,點了點頭,目光卻在公主的身上,停了好一會。

公主對於第一次見到她的人而有這樣目光的,早已習慣了,所以她只是微笑着,和年輕人一起鞠躬為禮。同時叫着:「馮先生!」

軍師緩緩搖頭,嘆道:「天下竟然有這樣的美女!」他說到這裏,抬頭向站在門口的那女郎望去:「念慈,你可叫人比下去了!」

「念慈」自然是那女郎的名字,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名字,用來記念慈親,但是用在軍師的女兒身上,卻又有特殊的意義──所記念的,自然就是軍師娘子,早年的賣唱小姑娘,後來的雙槍齊發、百發百中的奇女子。

馮念慈笑得十分得體:「爹,你也是,人和人,怎有得比的?」

軍師呵呵笑着:「真怪,你是年爺的侄子,卻又如何認識舍妹的,我在這小樓之中,足不出戶許多年了,竟全然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來,先請坐!」年輕人和公主坐了下來,馮念慈說了一聲:「我去備茶。」就走了開去。

年輕人想了一想:「事情相當複雜,也很巧,叔叔有一年歐遊,認識了馮女士。」

軍師十分有興趣的合上了書:「我曾不止一次向年爺提及舍妹,當時便有撮合之意,他們相見,一提起我來,自然一拍即合了?」

年輕人微笑:「不是,一直到他們已熱戀之後,才知道馮爺是馮夫人的哥哥!」

軍師笑得駭然:「這個可真是奇緣巧合之極了,噯,不對啊,他們就算婚後不知我的所在,十年之後,收到了我的明信片,也該來見見我才是!」

馮念慈這時,托著茶盤走了進來,中國綠茶的清香撲鼻,公主先拿起一杯來,細細呷著。年輕人沉聲道:「他們還沒有結婚,在馮夫人懷孕的時候,兩人就分開了,從此再也沒有見過。」

軍師在那一剎間,大有恍然若失之感,可是也只是十分短暫的時間,隨即釋然:「人的悲歡離合,本就不由自己主宰,無可奈何之至,嗯,孩子呢?」年輕人道:「早已成人,是電腦專家,跟母性,除了不知父親是誰之外,一切都十分正常!」

軍師笑了起來:「我們家的怪事也真多,像念慈,除了陪古玩和陪我這老頭子,外面的交際應酬,一概拒絕,竟像這小樓就是宇宙天地一樣!」

馮念慈淡淡地笑:「我覺得十分恬靜快樂,又有什麼不好?外面鬧哄哄地,多煩人?」

年輕人和公主絕想不到軍師和女兒會過着如此徹底的隱居生活,和他們天南地北的生活方式,完全不同,他們也無可置評,只是道:「每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自己覺得快樂就好。」

軍師伸手指著年輕人:「你們來找我,一定有事,不妨直言!」

年輕人道:「最近,我們在一個亞洲城市中,見到了一個叫作方一甲的人,他是販賣人蔘的!」

軍師一聽,立時「啊」地一聲,半閉上眼睛。神情十分肅穆,過了好一會,才長長吁了一口氣:「全像是上一輩子的事了!你見過方一甲之後,怎麼不去找叔叔?」

年輕人苦笑:「我實在無法找得到我叔叔,找你,還有一線希望,也想不到會這樣順利。」

軍師又吸了一口氣,笑得十分淡然:「真像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一樣了,好,你們想知道什麼?」

年輕人和公主齊聲道:「想知道有關黃金屯子的事!」

軍師的身子,略為震動了一下,在一旁的馮念慈感到了極大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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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條金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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