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清宮

第二十章 上清宮

老子道德經第二十五章,末段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法自然,就是道家的清凈無為。

所以,無論你走到哪裏,你都可以發現,當道士的總比當和尚的要輕鬆、悠閑、愉快得多。

雖然有些道士也整天忙着燒丹鍊汞,畫符念咒,捉鬼拿妖,踏星拜斗,但那全是他們因求長生和財緣,自己為自己找來的煩惱。

這些惑世花招,並未規定在道家正宗教義之內。

他們可以做,也可以不做。

不像當和尚的一以剃度后,便為暮鼓晨鐘所左右。

誦經跪拜。

垂眉低頭。

見人合掌。

阿彌陀佛不離口,善哉善哉如撒豆。

當然,生活得輕鬆、悠閑、愉快,也只是指一般德行高深的道長而言。

像天憐上人,就是個例外。

天憐上人,是上清宮的宮主。

在無名鎮,人人都知道鎮郊有座上清宮,但真正去過上清宮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這就像其他很多地方一樣,道士的裝束和舉止,總叫人覺得怪裏怪氣的,除了讓神鎮宅之外,他們好像跟一般人的生活完全脫了節。

所以,上清宮的香火,一向都很冷落。

不過,儘管香火冷落,上清宮的道人們,生活卻不清苦。

他們跟大廟的廟祝尚半僧比起來,無論哪一方面,都毫不遜色。

尚半僧孤家寡人一個,天憐上人身邊則經常不離兩名眉清目秀的道僮。

尚半僧要參「歡喜禪」,只有胡大娘的技院一處可去;而天憐上人兩三天回便去一趟省城,只要脫下道袍,到處可以找到「法鼎」,隨時可以「煉丹」!

他在武統邦中的地位,雖然不低,但也談不上有多高。

他是一名一品殺手。

殺手第一號。

上清宮有五名道人,兩名香火工。

五名道人都是三品殺手,兩名香火工卻反而是兩名二品殺手。昨夜,殺死趙老頭,從趙老頭那兒擄來無眉公子和風流娘子,便是這批二、三品殺手的得意傑作。

根據護國公五絕叟吳一同的指示,只要辦成了這件事,他這位首席一品殺手,有權盡情先行享受一番。

他當然不會放棄這種權利。

天憐上人現在就在享受這份權利。

風流娘子岑今-穴道受制,全身動彈不得,上衣已經退光。

天憐上人氣喘手顫,血脈責張,正忙着松解風流娘子身上最後的關防。

風流娘子咬牙切齒,所有惡毒的話,幾乎都已罵遍了。

但這在一個秋火高燒,已不計一切後果的男人聽來,卻無異一劑催情劑;它只有為已勃發的獸性帶來更大的興奮,和更強的刺激。

「天殺的老雜毛,你是修道的,你不怕抬頭三尺有神明?」

「我這也是在修道。」

「修什麼道?」

「雙仙台參。」

「參你娘個大頭鬼!」

天憐上人突然眼光發直,啊的一聲發出讚歎。

他說話時,雙手的動作並未停頓!

他說的話雖然輕狂佻達,雙手的動作卻極其謹慎而認真。

他是一頭老淫狐,並不是個急色兒。

他知道這是一場奇遇,必須細細品嘗,才不致糟遢了這頓稀有的享受。

風流娘子的胴體沒有令他失望。

他幾乎每拉開她身上一寸衣服,都會有新的發現;如今他正注視着的,便是風流娘子身上最美妙也最迷人的一段。

「嘖,嘖,嘖!」他喃喃自語,如夢囈:「我天憐活了幾十年,今天總算真正的開了眼界!」

風流娘子羞愧欲死,但又莫可奈何。

天憐上人忽然嘆了口氣。

「只可惜,唉」他搖搖頭:「只可惜這不是兩廂情發,要不然,唉唉,那該……那該多他媽的……」

風流娘子神色微微一動。

「你說你叫什麼?」

「天憐。」

「鐵煉?」

「不,天地的天,憐憫的憐。」

「這兩個字怎麼解釋?」

「就是天生懂得憐香惜玉的意思!嘻嘻。」

「像你這種人,也懂得什麼叫憐香惜玉?」

「當然懂。你不看我替你脫衣服時,多麼小心溫柔?」

「哼!如果你真懂得憐香惜玉,你就該先解開我的穴道,說幾句好聽的話,陪小心,獻殷勤,讓姑娘我高興高興!」

「不行。」

「怎麼不行?」

「如果你不懂武功,不待你吩咐,我早就這樣做了。」

「噓!」

「嗯?」

「會武功又怎麼樣?這裏是你們武統邦的秘密窩巢之一,如果我雙肩穴道受制,其他部分縱能活動自如,難道我能造反?我會殺了你?衝出這間密室?」

天憐上人沉吟不語,兩眼望着只有按下暗鈕才能開啟的鐵門。

他覺得這女人說的也不無道理。

一個人不論武功多高,雙肩一旦受制,便如大籃去螯,根本無能作為。

而以他這位一品殺手的修為來說,一個風流娘子,本來就不能對他構成威脅,若再加上雙肩穴道受制,更可以說毫無危險可言。

如能因而討得這女人的歡心,他又何樂而不為?

再說,男人干那種事,最倒胃口的,莫過於身子底下的女人像段木頭,要是這女人雙肩以下的軀體能夠自由活動奶奶的,嘿嘿!

所以,天憐上人只稍稍思索了一下,便出手為風流娘子活開雙肩以下的全部穴道。

天憐上人很快的便得到了為這女人活開部分穴道的好處。

風流娘子為了舒暢血脈,纖腰微微扭動,玉腿高高舉起,轉側款擺,曲疊彈伸,咿唔發聲,百態畢呈。

天憐上人直瞧得喉干舌燥,雙目中幾乎要噴出火焰來。

他已無法再克制下去。

他開始脫衣。

他脫衣的速度,快得驚人。然後,他便像餓虎撲羊似的,朝床上的風流娘子撲了過去。

風流娘子嬌喘哀求:「先讓奴家喝口水。」

「等下再喝。」

「奴家等不得。」

「我也等不得!」

「你不順從奴家的意思,你就休想奴家等會兒會順從你的意思。」

天憐上人只好讓步。

讓了錯誤的一步。

嚴格的說起來,這應該是錯誤的第二步,而不是第一步。

他錯得最厲害的一步,是他忘記了這女人的師門出身。

他忘了這女人出身陰山柔骨門!

天憐上人下床轉身取茶,風流娘子腰肢一折,竟以一個不可能的角度,用足踝為自己活開了雙肩的穴道。

天傳上人端茶過來:「茶來了,寶貝,你可真夠煩人的。」

風流娘子撒嬌:「奴家雙臂無法動彈,怎麼喝?你喂我。」

「怎麼喂?」

「隨你。」

天憐上人眼中一亮,忽然想到一個很好的喂茶方法。

他先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後俯下身子,以嘴對嘴的方式,朝風流娘子的面孔湊了過去。

錯誤的第三步!

風流娘子抬起下巴,啟唇承接,右掌同時暗暗運勁。

當四唇吻合,天憐上人陶然忘我之際,風流娘子突然揮掌,疾切天憐上人小腹!

這一掌因受發掌時的姿勢所限,威力並未發足。

但由於它擊中的部位很「巧」,天憐上人腰一弓,就像活蝦似的托地跳了起來。

「蒲!」

他像裁縫噴水燙衣服一般,噴出了那口茶。

人落地,剛想開罵,忽又唷了一聲,雙手捂住小腹,蹲了下去。

風流娘子已從床上躍起。

她這時如果打鐵趁熱,追過去再補上一腿或一掌,使天憐上人喪失還手之力,以後的局面,就可以留她來主宰了。

只可惜她畢竟是個女人。

她跟一般女人一樣,有着一些天生無法克服的弱點。

情急時,她可以犧牲色相,可以拚命。

但只要環境許可,她最注重的,還是自己的儀態和身體。

所以,她下床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去攫取自己的衣服。

等她匆匆套上衣服,天憐上人經過一陣運氣和搓揉,「小上人」的痛苦,也已減輕到可以忍受的程度。

無論男人或是女人,身無寸縷,總是不雅之至。

但這位天憐上人卻沒有先穿上衣服再說的意思。

他也不願身上某些部分晃蕩盪的醜態畢露,跳起來便是一腿,直蹬風流娘子的腹下的「玉關穴」!

他使出這種下流的招式,當然是為了要報「小上人」挨「切」之仇。

風流娘子雖說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但自跟無眉公子張天俊動了情愫以來,無論思想或行為,都有了極大的轉變。

她今天受盡屈辱,已是痛不欲生,如今眼見老淫道全身赤裸,又以這等招式向她進攻,一時羞怒交並,六神無主,竟幾乎忘了自己也是個有着一身上乘武功的女中豪傑。

她忘了自己的身份,當然也忘了化解和還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砰然一聲巨震,牆壁上忽然出現一個大洞。

洞口首先出現的,是一張秀麗動人的面孔。

但這張秀麗的面孔,剛一出現,就變了顏色!

「哇啊!」

一聲驚呼,人影消失。

另一張面孔接着出現。

這張換上來的面孔上,有着一雙骨溜溜亂轉,看上去十分惹人注意的大蛙眼。

他望着室內蓬髮橫斂,但衣衫尚稱整齊的風流娘子,以及一絲不掛,一條右腿尚以踢出之姿態,斜僵在半空中的天憐上人,臉上佈滿帶着驚疑迷惑的滑稽神情。

這位多事公子為什麼會感到驚疑迷惑?

是因為室內眼前的景象「太精彩」?或是太「不精彩」?

他本來以為可以看到的,又是一種什麼「景象」?

多事公子高凌峰臉上雖然呈現一臉滑稽的神情,但在天憐上人看來,卻一點滑稽的感覺也沒有。

他感覺到的,是大事不妙!

風流娘子一聲歡呼,縱身投向壁洞。

天憐上人慾念盡消,已無心攔阻,這時也顧不得赤條條跑出去如何見人,一個箭步,便朝房門口竄去。

這是他今夜錯誤的第四步。

他想趁亂奪門而逃,這一點並沒有錯。他錯在他的視線不該離開多事公子的雙手!

武林五大名公子中,這位多事公子的刀劍拳掌功夫雖然難登榜首,若談起輕功和暗器,則恐怕誰也得讓他幾分。

咻!

咻!

咻!

三支慈尾追魂針,如梭出手。

多事公子高凌峰沒有在暗器出手之前,先發聲招呼的習慣。

他自己也承認這種行為很不光明。

不過,他有他的解釋。

他這種不太光明的行為,一向也只用來對付一些行為比他更不光明的人物。他認為這對於很多罪惡的發生,可以收到「糾正」或「消滅』的良好效果。

效果的確良好。

天憐上人手指剛剛接觸到房門底端的暗鈕,他那光禿禿,因俯身而高高翹起的屁股上,便立即出現三顆冒血的大「黑痣」。

燕尾追魂釘,不是下五門的歹毒暗器;它如今打中的部位,也不是人身致命要害。

以天憐上人這位首席一品殺手的一身修為來說,這三支燕尾釘所造成的傷害,並不比被蚊子或螞蟻叮上一口更為嚴重。

問題是,這就像風流娘子剛才的那一掌一樣,其中一支追魂釘戳進去的部位實在「巧」

得有點「不像話」。

這位天憐上人除了女色,尚有龍陽之癖,他身邊那兩名形影不離的俊道僮,便是心照不宣的活例證。

由於癖好使然,他對自己身體上那一部分也就特別敏感。

儘管多事公子「釘出無心」,他卻認為這是多事公子故意帶給他的「好看」。

房門已經慢慢開啟。

他本可以「負傷」離去,但為了咽不下這口烏氣,他忿然止步轉身,朝指厲喝道:「你這個小雜種,你替老夫記住」

多事公子從不在乎別人罵他「小雜種」或是「大雜種」,只要暗器玩順了手,他便像頑童迷戀彈珠一樣,一定要在這上面玩個淋漓盡致。

沙!

這次出手的是十支小銀鏢!

一鏢穿喉!

天憐上人倒下去時,好像還不相信以他今天的身份和成就,最後竟會栽在這樣一個稚氣未脫的後生小子手上。

所以,他絕氣時兩眼睜得很大。

彷彿上面的天花板會回答他的問題,事實上就算天花板能回答他的問題,他也已經聽不到了。

風流娘子一出密室,便聽到前院遙遙傳來一片慘吼厲喝之聲。

前面院子裏,似乎正有兩幫人馬,在作殊死之戰。

她停下腳步,彷徨四顧,六神無主,內心同時感到一股說不出的歉疚。

他也曉得,她不該跑得這麼快。多事公子高凌峰是她今夜救命的大思人,但這位多事公子並不一定就是天憐上人的敵手。

無論怎麼說,她都該先留下來,協助多事公子解決了天憐上人才是道理。

可是,一股難以言竟的恐懼感和羞辱感,迫使她無法再在那間密室中滯留下去。

即使短暫的片刻,她也無法忍受。

她心中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件事和一個人:無眉公子,以及無眉公子的傷勢!

可是,哪裏去找無眉公子?

「岑大姐!這裏。」

院牆外邊,忽然有人輕輕喊了一聲。

風流娘子聽出是玉鳳錢宛男的聲音,立即循聲飛掠過去。

牆外草地上,平放着一塊門板,上面躺着的人,正是氣息奄奄的無眉公子!

為了治療上的方便起見,無眉公子周身上下,衣服均已盡行除去,只剩下一條聊備一格的白短褲,生死大夫正就著微弱的月色,將一盒金針,一支一支小心地插人無眉公子身上各處重要的經穴。

女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

玉鳳錢宛男剛才見到天憐上人赤身露體,嚇得哇哇大叫,如見惡鬼。

如今她為生死大夫巡風護守,竟對無眉公子探視的軀體,視若無睹,毫無窘態。

反而是不該避嫌的風流娘子,霞泛兩腮,心頭鹿突,有點不知所措。

玉鳳錢宛男拉了她一把道:「來,大姐,我們站開一點,別叫金老頭分了心神。」

風流娘子低聲道:「你看……他……這位張公子,有沒有危險?」

「怎麼沒有危險?」玉鳳道:「金老頭說他目前的狀況,只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氣;所好的是,他的運氣似乎還不錯。」

「這種性命攸關的事談什麼運氣?」

「你不懂這句話的意思?」玉鳳笑笑道:「金老頭這意思就是說,今夜幸虧遇上了他這位生死大夫,要不然誰也回天無力!」

風流娘子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她指指前院道:「那邊是些什麼人在交手?」

玉鳳道:「是唐漢和飛天豹子歐陽老兒在戰那些假道人。」

風流娘子道:「聽上去戰況似乎非常慘烈,我們兩個橫豎閑着無事,你看我們要不要趕過去,相助他們一臂之力?」

玉鳳笑道:「別替他們擔心,這種熱鬧場面,是小唐故意製造出來的。」

風流娘子一得道:「這種慘烈場面是故意製造出來的?」

玉鳳笑道:「不錯!」

風流娘子道:「為什麼要製造這種場面!」

玉鳳笑道:「因為小唐知道小張傷勢嚴重,不僅經不起一再折騰,而且必須立即就地治療,方有回生之希望。所以我們出發時,就已將人手分好兩路一路從正面進攻,另一路繞道救人!」

風流娘子道:「上清宮這些假道人,一個個身手不弱,小唐認為他們老少兩人一定抵擋得住?」

玉鳳道:「綽綽有餘。」

風流娘子道:「既然如此,為何久戰不下?」

玉鳳道:「這也是小唐計謀的一部分。」

風流娘子道:「這話怎麼說?」

玉鳳道:「雙方久戰不下的原因是,小唐事先已經交代過歐陽老兒,一旦交手,不得盡施全力,能纏多久,就纏多久。」

風流娘子搖搖頭道:「你的話,我還是聽不懂。」

玉鳳道:「小唐的意思是,這座上清宮的假道人為數不少,如果一交手就被對方瞧出了厲害,必定會有些狡猾的傢伙造巡不前。如果不能將賊徒全部聚集一起,救人的工作,就一定會受到阻礙。」

風流娘子噢了一聲道:「我懂了!這一戰一定要先引起對方的錯覺,讓對方以為只要人手充足,這一老一少並不足懼?」

玉鳳笑道:「對了!這就像過年燒大灶一樣,若發現火力不旺,惟一的辦法,便是不斷加薪添柴。」

風流娘子道:「如今上清官的道人,是否已掃數集中前院?」

玉鳳道:「要不是這樣,我們哪有機會從容救人?」

風流娘子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噢,對了,我一直忘了問,愚姐跟張公子這次被擄來上清宮,是誰通的消息?」

玉鳳笑道:「小妹。」

風流娘子報出感激的一瞥,雙腮微熱,又道:「剛才那間密室,你們又是怎麼找到的?

你們若是再遲一步來,我岑今-就沒臉見人了。」

玉鳳道:「這一點你得感謝那個姓高的小子,這全是那個田雞眼的功勞。」

風流娘子道:「他又是怎麼找到那間密室的?」

玉鳳笑笑道:「他用的方法很簡單,殺雞儆猴!」

不待風流娘子追問,她又笑了一下道:「當我們找到天憐上人那兩名嬖僮時,他一聲不響,一掌就劈翻了其中一個。然後,他再問另外那一個,問他肯不肯說出囚禁你的地方?你想,一個十五六歲的大孩子,見了這等陣仗,焉有不說之理。」

風流娘子點頭不語。她雖然很佩服多事公子的機智,也很感激這位多事公子及時救她脫困,仍不免為那個枉送一條小命的道僮暗暗感到難過。

這時忽聽生死大夫長長噓了口氣,喃喃道:「這下該差不多了。」

牆頭上突然冒出一顆人頭,促聲道:「若是能夠移動,那就儘快將人抬走。」

玉鳳錢宛男一驚道:「出了什麼事?」

高凌峰道:「前面戰況有了改變。」

玉鳳又驚道:「是不是小唐他們出了意外?」

高凌峰道:「不是。」

玉鳳道:「否則怎麼回事?」

高凌峰道:「一直住在這座上清宮中的人海釣客鐵鈞銀絲魚太平,及玄機道人一塵子,今晚本來不在,剛才忽然雙雙回來了。」

風流娘子岑今-也不禁神色一變道:「人海釣客和玄機道人都是當年黃山月旦書生人鬼神魔榜上的魔字型大小人物之一,小唐和俊老人單勢孤,這下如何應付得了?」

高凌峰道:「小唐要你們儘快撤離此地,並不是為了這個原因。」

風流娘子道:「為了什麼原因?」

高凌峰道:「他傳音告訴我:這兩個魔頭一向自視甚高,他們一下場子,本宮道人就必須引身退讓。那些假道人已十去其四,心中早萌怯意,遇上這等機會,自是求之不得。他擔心這些道人一旦找藉口四下分散,你們想走就不容易了。」

風流娘子道:「我們撤走,並不費事。等會兒你們幾個又如何脫身?」

高凌峰笑笑道:「小唐、歐陽老兒,以及我多事公子高凌峰,全是泥鰍變的滑溜得很,這一點你們盡可放心!」

人海釣客鐵鈎銀絲魚太平,這個名號又長又拗口,無論聽起來或是念起來,都有怪怪的感覺。

魚太平這個人看上去也有點怪怪的。

這種人無論走在什麼地方,只要你望上一眼就算你忘記了所有的事情,你也很難忘記這個人的形象。

這位人海釣客第一個與眾不同的特徵,是他又高又瘦的身材。

太原馬場主人花槍金滿堂身高七尺,平時進出黃金賭坊,已使得人人為之側目,而這位人海釣客跟金滿堂比起來,至少還要高出一個頭。

世上高個子多的是,身高並不是一種毛病。

這位人海釣客的身材之所以引人注意,是他除了「高」之外,還多了個「瘦」字。

他比金滿堂高出一頭,但體重卻比金滿堂至少要輕二十斤以上;而他多出來的長度,又幾乎全加在他的兩條腿上,以致遠遠望上去,無論行走或站立不動,都像一隻鷺鷥。

這種身材,對一名漁父來說,當然沾光不少。

但事實上,這位魚大爺並不是一名漁父。

他的名號雖然被冠上了「釣客」,但垂釣的地方,卻是「人海」。關於這一點,他的名字已作出了明白的交代:「魚太平」!

這位魚大爺第二個令人難忘的特徵,是他那張跟身材配合得很好的狹長面孔。

狹長的面孔,雙睛如豆。

一張嘴巴跟鼻孔之間幾乎沒有間隔,兩隻耳朵則像兩個壓壞了的餃於。

像這樣一張面孔,如果讓你見過一次,你會不會忘記?

玄機道人一塵子的儀錶,就好看得多了。

這位以足智多謀見稱的空門高人,雖已年近六十,比人海釣客小不了幾歲,但看上去卻只像個四十齣頭的中年人。

這跟他端正的容貌和光鮮的服飾,顯然有着莫大的關係。

他那一身道裝,從頭上的六角峨冠,以至足下的雪底雙梁鞋,無論質料或手工,都極其講究。

胸前一幅綉錦八卦圖,更是針工精細,鮮明奪目!

而最難得的是,一個快六十歲的人了,臉上居然看不到一絲皺紋,更別說下垂的眼泡子或是浮睡的眼袋了。

至於道家不可或缺的表徵,如拂塵、葫蘆、佩玉、符袋、長指甲等等,更是應有盡有,無不具備。

尤其頷下那部五綹長髯,根根見肉,軟直潤澤,不摻一絲雜色,更平添一股令人肅然起敬的仙風道骨之氣!

江湖傳言:這位玄機道人其所以駐顏有術,全拜幼受異人指點,精通採補之道所賜。

據稱:這位玄機道人因擅長房中術,所到之處,均有不少蕩婦慕名投懷。而那些自動獻身的蕩婦們,當享受過一段短暫的妙趣后,最後不是脫陰而亡,便是遽而衰老,雞皮鶴髮,不復人形,結局往往都很悲慘。

事實真相如何?當然只有這位玄機道人自己心裏清楚。

唐漢料得不差。

這兩位月旦書生人鬼神魔榜上魔字型大小的人物出現之後,本宮那些負隅頑抗的假道人,不待招呼,果然一個個收招撤身,相繼肅然退去一旁。

唐漢趁紛亂間向飛天豹子傳音道:「俊老,等會兒請您看住一塵老淫道,魚老頭這個長腳鷺鷥由晚輩來應付。」

飛天豹子傳音回答道:「魚老怪是當年魔榜上的第三號人物,詭計多端,狡詐百出,別瞧他長相像個無常,心眼兒可壞得緊,老弟到時候千萬大意不得!」

唐漢微微點頭,表示領會。

人海釣客緩步下階走向院心,一雙綠豆眼緊盯着唐漢眨動不已,大嘴一扁一彎,居然擠出了一絲黃鼠狼向雞拜年的笑意。

「聽說你老弟練過什麼大天心無相玄功?」

從語氣上可以聽得出來,就算唐漢練過這種玄功,他顯然也沒放在心上。

唐漢靜立不動,淡淡反問道:「尊駕在武統邦中官拜何職?」

人海釣客居然回答得很爽快:「右丞相!」

唐漢手一指道:「那一位呢?」

人海釣客道:「散騎常侍。」

唐漢道:「專為武帝煉製丹方,搜掠美女,以及教以採補之術?」

玄機道人面孔一寒,沉喝道:「小子放肆!」

唐漢道:「本小子哪點放肆?」

玄機道人道:「貧道論輩分足可當你小子師祖衣而有餘,你小子竟敢信口胡言,試問該當何罪?」

唐漢微微一笑道:「你們既敢冒大不諱,稱孤道寡,散騎常侍是種什麼官,閣下應該清楚。要不然你經常追隨武帝左右,幹些什麼正經勾當?」

玄機道人勃然變色道:「你小子自人江湖以來,大概還沒有好好的受過教訓,貧道今夜不妨讓你小子學一點做人處世的道理。」

人海釣客一旁大笑着鼓勵道:「對,對!一塵道見該給這小子一點顏色瞧瞧。如果聽任這批毛頭小夥子囂張下去,咱們這些老傢伙就沒得混了!」

飛天豹子說得不錯,這位人海釣客果然陰險無比。只要能逮著隔岸觀火的機會,他顯然十分熱心樂觀其成。

玄機道人話已說滿了,即使人海釣客不在一旁敲邊鼓,他也必須以行動說明他將如何「指點」唐漢「做人處世的道理」。

他本來走在人海釣客的身後,人海釣客下了台階,他尚站在台階中段,這時雙肩微微一晃,便如行雲流水般瀉下庭心。

飛天豹子搶跨幾步,迎了上去道:「老夫歐陽俊,當年也是月旦書生『人鬼神魔』榜上『人』字型大小的人物之一,今夜實在機緣湊巧,以『人』迎『魔』,無論勝負如何,總是佳話一段。」

玄機道人聞言不覺微微一愣。

今夜月色欠佳,加上飛天豹子還是方老頭那一身土裏土氣的裝束,他跟人海釣客步入宮門之際,受當時庭院中混亂的戰況影響,兩人只注意到一個縱橫起落,如穿梭於無人之境的唐漢,根本就沒想到這個貌不驚人的土裏土氣老頭,竟然就是當年天台三傑之一的飛天豹子歐陽俊!

不過,這種錯愕神情,在玄機道人臉上並沒有停留多久。

這位玄機道人儘管沒想到當年的天台三傑之一會在此地出現,但顯然並未將這位飛天豹子放在心上。

他穩住身形,拂塵微微一抖,唇角泛起一絲譏消的笑意道:「當年天台三傑中,就數你這個飛天豹子的一身武功稀鬆本常,你們老大屠龍客,老二金笛神俠,早已成了古人,你這個『飛天豹子』當了多年的『鑽地鼠』之後,是否練成了什麼驚天動地的獨門絕招,靜極思動,又想大大作為一番?」。

以飛天豹子當年的火爆性格,別的不說,光是沖着這幾句冷言冷語,底下的場面,也就夠瞧的了!

但十多年後的飛天豹子,卻好像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對江湖人物來說,時光是個無情的大熔爐。

它常使無數英雄人物,或是自命為英雄人物的人於剎那間煙飛灰滅;另一方面,它也可以將一塊頑鐵,鍛成精鋼!

如說十多年前的飛天豹子是塊頑鐵,今天的飛天豹子,則已無疑是塊至堅至強的百鍊精鋼!

所以,他任由玄機道人冷嘲熱諷,一點也不生氣。

「是的,你老雜毛完全料對了。」他從容回答道:「歐陽某人不甘寂寞,的確思量有所作為,歐陽某人今天東山再起,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有機會剪除你們這批武帝為首的老敗類!」

玄機道人捋髯仰天哈哈大笑道:「哈哈!好好!英雄壯志,豪氣干雲。語句擲地,有金石聲,只可笑你閣下竟不怕大風問了舌頭!」

飛天豹子冷冷道:「如果大風會問了我的舌頭,天雷就會劈碎你的天靈蓋!因為你若不否認你是一名全真弟子,你就該懂得什麼叫教義戒條,什麼叫『天劫』和『天譴』!」

玄機道人臉上突然變了顏色。

因為他懂。

他懂道家的教義和戒條,也懂什麼叫天幼天譴;正如佛家講「業障」講「輪迴」一樣,道家講的便是大小「天劫」,換言之便是『天譴』!

迷信是一種很奇怪的心態。

很多人以為,那些天性殘暴,無惡不作的匪徒,一定不相信神鬼之說;因為他們如果相信,他們就不會幹下那麼多的壞事。

其實錯了。

天下真正不相信鬼神的人,只有兩種。

一種是無知赤子。

一是白痴。

為什麼暴發戶歡喜燒香建廟?為什麼一些帶兵將軍老來都愛茹齋念佛?

因為只有他們自己心裏清楚,為聚集財富使過多少黑心腸,為戰功殺戮了多少生命!

他們可以用各種偽裝的面孔騙世人。

但他們騙不了自己。

而他們心理上最大的一項負擔,便是他們知道騙不了鬼神!

其實,自古以來,除了文字方面的記載,這世上又有幾個人真的見過鬼神?

可是,自古以來,鬼神的存在,仍為多數人信而不疑。

尤其是做了虧心事的人。

像這位玄機道人一塵子,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這位一塵子除了一身上乘武功之外,尚旁通多種雜學,學識極為淵博。

當然,他最拿手的絕活,還是採補之道。

正因為他智慧過人,自己也明白採補雖有益於個人養生,但以因果關係來說,卻也最喪陰德!

就算天地間真有神仙存在吧,但又有哪位神仙敢說是完全靠破壞女人貞操名節而修成正果的?

所以,他平時最不願想到,也最不願聽到的,便是道家弟子列為大忌諱的劫數問題。

如今飛天豹子毫不留情,一下便排開了他的瘡疤,他自然無法忍受下去。

唰!

唰!

唰!

隨着突然向前暴射的身形,拂塵如烏龍擺尾,一眨眼間,便攻出了三招七式。

他這柄拂塵,乃青城派鎮山之寶,每一根細絲,均是以五金精英,以秘傳古法煉成,柔軟堅韌,刀劍難傷!

任何人只要一以塵尾掃中,無不透皮入肉,神醫皺眉。

飛天豹子一向以輕功掌力見長,從不使用兵刃,如今碰上玄機道人這柄可長可短,亦剛亦柔的拂塵,可說一照面便吃盡了大虧。

人海釣客眼見玄機道人佔盡上風,忍不住樂生心底,哈哈大笑道:「來來來,小老弟,閑着也是閑着,咱們也來舒舒筋骨!」

唐漢微笑道:「恭敬不如從命,請!」

人海釣客眉開眼笑,雪的一聲,打脅下抽出一根短銅桿,揚桿點頭道:「來,來,老夫年紀一大把,托個大。你老弟不是練過什麼無相玄功么?儘管施為,別客氣!」

唐漢心頭不禁暗暗嘀咕。

大天心無相玄功,無堅不摧,這老鬼既然曉得他火種子可能已練就這門玄功,為何仍能如此有恃而無恐?

這老鬼仗情的,又是什麼?

難道真如俗語所說:人上有人、天外有天。這老鬼已練就一身足以克制大大心無相玄功的某種怪異魔功?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不管實情如何,也只等試過再說了。

於是,他不再客氣,足尖一點,彈身而起。半空中,身軀平直如矢,以太祖長拳中一式南海射蛟,一拳擊向人海釣客胸膛。

人海釣客哈哈大笑道:「沒想到你小子年紀輕輕的,居然也懂得這些花招!」

這頭老狐狸,見多識廣,顯然一眼便看出這種太祖長拳並非唐漢的本門武學;唐漢起手如此進攻,無疑只為了試探一下他的反應。

他的反應是:口中笑聲未絕,短銅桿突向唐漢手臂疾逾電光石火般敲去!

這一擊相當狠毒無情。

唐漢人在空中,身形變換不易,要想避開這一桿,本來就很困難,如果江湖經驗不足,為這老鬼笑語分神,他這條右臂,就報銷定了。

好在唐漢一開始既未將這位人海釣客當正人君子看待,他於發招這初,差不多便已想到這個魚老怪可能會來這一手。

所以,人海釣客短桿方剛揚起,他修長如標槍的身軀,便因去勢受控,突然蜷縮一團,倏而瀉落!

他這個火種子,當然也不是盞省油燈。

人落地面,展掌如刀,疾削對方小腿骨!

對付一個身材奇高奇瘦的敵人,攻擊對方那雙麻桿兒似的雙腿,可說是一種最聰明也最有效的策略。

不過,人海釣客魚老怪顯然也不是盞省油燈。

他一桿敲空,便警覺到這個火種子想搞什麼名堂。當下不假思索,短銅桿立即順勢向下沉,狠狠敲落之處,正是唐漢的後腦門。

唐漢只好放棄進攻,旋身一掌拍向那根短銅桿!

魚老怪似乎非常珍視那根看來像支舊旱煙筒子的短銅桿,他見唐漢掌力雄勁,唯恐寶物受損,也跟着撤招後退。

唐漢連環上步,閃腰出腿,一腳蹬向老怪心窩。

他到目前為止,使的仍是正宗拳腳功夫。

這個魚老怪雖然大言不慚,出語驚人,但他不能忘記大覺上人傳授他大天心無相玄功時的諄諄告誡:大天心無相玄功威力驚人之至,當之者鮮能生還,非迫於萬不得已,切勿輕易出手!

人海釣客閃身避開他的足尖,再度哈哈大笑道:「如果你小子心存顧忌,放着絕活兒不使,等下你小子就要後悔莫及了!」

唐漢暗暗納罕。

這種好心腸的敵人,他還是第一次遇上。他想不透這個老怪物為什麼一再催促他施展大天心無相玄功?

為什麼要這樣對他表示「關切」?

難道這老怪一再以言詞相激,是因為這老怪根本就不相信他會這種玄功?還是他一旦使出這種玄功,這老怪就會獲得什麼莫大的好處?

唐漢正思忖間,院子另一角,突然傳來一聲厲吼。

唐漢扭頭瞧清之下,不覺暗暗吃驚。

經過一陣拼纏,飛天豹子一身衣服已被玄機道人的金絲拂塵掃得七零八落,好幾處都在冒着鮮血,形狀極其狼狽。

但剛才那聲厲吼,卻不是飛天豹子發出來的。

厲吼的人是玄機道人一塵子!

這個老淫道的道冠已經跌落在地,他手上正拿着一支四五寸長的亮銀針,針尖上正在往下滴著血珠。

他前額偏左處,有個細小的血口子,血從傷口流出,繞眉沾頰而下,就像從額際垂覆下來的一根紅絨線。

他手上那支銀針,無疑就是他剛從額角上拔下來的。

飛天豹子一向很少使用暗器。

而且當他面對玄機遭人這樣一名勁敵之際,就算他想藉暗器取勝,他也沒有絲毫出手的機會。

所以,唐漢明白,這一定又是那位大蛙眼多事公子的傑作。

就在這時候,飛天豹游目所及,臉色一變,突然大喝道:「小唐小心!」

但是,已經太遲了。

唐漢只覺身子忽然一輕,雙腳跟着離開地面,就像忽然被人以一根無形的絲線釣了起來一般。

他的感覺如此。

實情也是如此。

他的確是被人「釣」了起來。這個釣他的人,便是「人海釣客」鐵鈎銀絲魚太平!

所不同的是,人海釣客魚老怪那根釣線並不是無形的。

正如他綽號所標示的一樣,那是一根銀絲。

這根銀絲當然不是以純銀製成的,但看上去銀光閃閃,就跟真的銀絲沒一兩樣。

銀絲的末端是把鐵鈞。

如今,這把鐵鈞就構在唐漢頸后的衣領上,勾得很牢很牢,幾乎跟縫上去的沒有分別,唐漢反手撩扯了一下,那根銀絲居然分毫無損。

現在他總算弄清了魚老怪為什麼特別珍視那根短銅桿的原因。

原來那就是他這位「釣客」的「釣竿」!

只聽魚老怪哈哈大笑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小子,現在該後悔了吧?!」

唐漢並不後悔,因為他找不到後悔的理由。

他因一時大意分神,被這老怪釣上半天空,如今這付受窘的模樣,看起來雖然不怎麼雅觀,但這並不表示他這個火種子已完全喪失抵抗的能力和機會。

鐵鈎雖將他衣領勾得牢牢的,他難道就不能脫去這件上衣?

退一步說,他像這樣被懸吊半空中,即使不採取任何解脫手段,人海釣客魚老怪又能拿他怎麼樣?

難道魚老怪能像釣魚釣到一條大甲魚一樣,想憑鞭甩之力,將他攪落院庭中心,摔個稀巴爛?

但這一次,唐漢可完全弄錯了。

魚老怪根本就沒有轉過他現在想的這些念頭。

這老鬼是個十足的老江湖,並不是個白痴。唐漢想得到的事情,他當然也想得到。

他當然也曉得這種手段只能取巧一時,絕無法就此徹底將這個火種子制住。

而他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取巧一時」!

他先前一再使用激將法,鼓勵唐漢施展大天心無相玄功,用心亦復相同。因為他清楚任何玄功將發未發的那一剎那,均必須經過一段的短暫的調息時間。

他想爭取的,便是這一剎那。

結果,他的激將法沒有成功。最後,反而是多事公子的一支亮銀針,幫了他的大忙。唐漢扭頭張望,觸景驚心,神志恍惚,他唰的一聲,灑出魚鈎,終於如願以償!

老怪笑聲不斷,如夜梟悲嗚:「現在就看兩位大將軍的了!哈、哈、哈。」

唐漢一怔,心頭頓時產生一股不妙之感。

兩位大將軍?

什麼將軍?

「刺龍」獨孤威?「火龍」獨孤烈?

唐漢一念及此,正待有所作為,來個先發制人,不意又慢了一步。

呼!

呼!

兩道破空之聲響處,一蓬藍光,一團赤焰,已從兩邊牆頭,分左右朝他凌空夾射過來!

藍光是刺龍獨孤威的「化骨砂」。

赤焰是火龍獨孤烈的「霹靂彈」。

唐漢儘管以前沒見過雙龍堡的這兩條老惡龍,但對兩條老惡龍的行事為人,以及仗以成名的毒器,則是知之已久。

這時,庭院另一角的飛天豹子首先發出一聲驚呼,同時奮不顧身的向唐漢懸吊之處飛撲過來!

他大概自以為掌力過人,想憑強勁的掌風,為唐漢震開這兩股毒暗。

唐漢要想加以制止,已告不及。

兩團黑影,挾著銳嘯,亦於此際自另一角橫空飛至。

那是多事公子陪器中,分量最沉的魚口三棱標。他跟飛天豹子的心意相同,也是想將雙龍的暗器磕飛。

事實上,老少兩人,都是枉費心機。

如果兩條老惡龍的毒器如此容易化解,武統邦左右大將軍的位置,早就換上別人了!

唐漢惟恐飛天豹子為雙龍毒器擊中,陡地一聲怒嘯,罡氣如漸涌泛,上衣頓化飛蝶。

他藉一震之力,身形如矢,返撲飛天豹子。

半空中雙臂乍張驟攏,一把抱住飛天豹子,然後一個千斤墜,雙雙落下。

這幾個動作,間不容髮,一氣呵成。

就在兩人落地之際,轟然一聲巨響,「化骨砂」已跟「霹靂彈」於空中撞激爆發!

唐漢與飛天豹子落地后,連翻帶滾,這時藉以毫釐之差,避去一座焚化爐后。

巨響過後,庭院中頓為一股烈焰和腥臭之氣所瀰漫。

兩條老惡龍的毒器,威力果然驚人。

那些上清宮的假道人,一個個豕突狼奔,亂成一團。

少數幾名反應遲鈍的道人不巧為化骨砂濺及頭臉,無不滾地哀嚎,如沸水潑豬。

唐漢拉一拉飛天豹子衣袖,低聲道:「走!我們目的已達到,戀戰無益,且先離開這裏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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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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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上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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