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曲

安魂曲

在南太平洋薩摩亞群島的一座高山上,有一座墳墓。墓碑上著這樣幾行字:

在廣闊無垠的星空下,

請掘好我的墳墓,讓我安息!

我快樂地活過,我無憾地死去,

在此我為自己立下遺囑!

請為我刻一塊這樣的墓碑:

他找到了歸宿長眠在此,

猶如水手從海上遠航歸來,

猶如獵人從山上打獵回家。

這幾行字出現在另一個地方--潦潦草草地寫在從一個壓縮氣瓶上撕下來的標籤上,標籤被一把小刀扎在地上。

這不大像平常的集市。賽馬比賽並不令人激動,即使好幾位參賽者都聲稱他們的馬具有丹-帕奇神馬①的血統。在馬戲表演的場地上,零零散散搭著一些帳篷和攤棚,攤販們看上去個個無精打采,神情沮喪。

①丹-帕奇(OanPatch),美國標準種駕車賽馬,被譽為「神馬」。

D.D.哈里曼的司機看出沒有必要在此停車。他們正驅車前往堪薩斯城參加一個董事會議;確切地說,是哈里曼本人。司機開車如此勿忙,自有他自己的道理,他是想趕去參加第18大街晚進行的社交活動。可是,老闆不但在此停了下來,而且還到處溜達。不過,他對賽馬的跑道和中間穿插的雜耍表演並沒有多大興趣。

在跑道的那一邊,有一大塊用篷帳圍住的場地,場地的入口呈弧形,插著許多漂亮的彩旗,門口還張貼著紅色和金色字體的海報:

歡迎光臨月亮火箭

您將有幸觀看公開飛行表演

每日兩次

首批登月宇航員乘坐的正是這種火箭22

歡迎您前來乘坐!!--只需25美元

一個10歲左右的小男孩在入口處轉悠着,眼睛直直地盯着這張海報看。

「小弟弟,想進去看看宇宙飛船嗎?」

小男孩的眼睛一亮。「哎呀,先生,我當然想啦。」

「我也一樣。來吧。

哈里曼化50美分買了兩張粉紅色的入場券以後,便和那男孩一起走進圍住的場地,去看那艘火箭飛船。小男孩向前跑着。帶着童年時代所特有的那種真誠、那種專註。哈里曼仔細打量著飛船的卵形外殼那圓滑的曲線。憑着職業的眼光,他發現、這種飛船由一個噴氣式發動機推進,其分級操縱器位於它的中腹部。他透過眼鏡、眯着眼睛在看大紅色船體上用金色顏料寫成的船名--無憂無慮。他又化了25美分、進入控制艙參觀。

一進艙內,哈里曼眼前一片黑暗。當他的眼睛漸漸適應了由於舷窗上的濾光片而引起的昏暗以後。他那充滿愛意的目光便停留在控制台的各種按鍵和控制台上方的半圓形儀錶刻度盤上。每一件可愛的小裝置都在它們原來的位置上。他熟悉這一切--他已經把所有這一切深深銘刻在他的心裏。

此時此刻,面對着儀錶板,他浮想翩翩,一種甜甜的滿足感頓時涌誼他的全身。就在這時,駕駛這艘飛船的飛行員走了進來,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

「對不起,先生。我們就要開始飛行了。」

「嗯?」哈里受一驚。轉過身來看着說話的人。只見他是位英俊的小伙,大腦袋,寬肩膀,渾身充滿著活力--他的眼神顯得滿不在乎,一張嘴也有點自我放縱,但下巴顯得很堅定。「哦,對不起,船長。」

「沒關係。」

「哎,我說,嗯……呵……船長--」

「麥金太爾。」

「麥金太爾船長,請問您這次飛行能否帶一名乘客?」這位老人急切地將身子湊近他。

「噢,當然可以、只要你願意。跟我來吧。」他把哈里曼領進一間靠近大門、標著「辦公室」字樣的小棚。「醫生,這位乘客需要體檢。」

醫生用聽診器在哈里曼瘦削的胸部聽了聽,接着又在他胳膊上扎了根橡皮帶。不一會兒,醫生解開橡皮帶,看着麥金太爾,搖了搖頭。

「怎麼樣,醫生?』不能去嗎?」

「是的,船長。」

哈里曼看看醫生,又看看船長,臉上明顯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你不準備帶我去嗎?」

醫生無奈地聳了聳肩。「我甚至不能保證,你能經受得任起飛階段。要知道,先生,」他繼續善意地說,「不僅僅是你心臟有問題,無法承受巨大的加速,而且,像你這麼大年紀的人,骨頭很脆,已經高度鈣化,很容易在起飛時因震動而骨折。火箭這一行,是年輕人乾的。」

麥金太爾補說了一句:「對不起,先生。我想讓你去,可是醫生受雇於貝茨縣集市協會,他必須保證,我不能帶上任何可能因加速而受傷的人。」

老人很痛苦,肩膀無力地垂了下來。「我就盼著飛行。」

「真對不起,先生。」麥金太爾說完,轉過身走了,哈里曼跟着他走了出去。

「請問,船長--」

「什麼事?」

「飛行結束以後,你和你的….。呵……機械師能否跟我一同進餐?」

飛行員疑惑不解地看着他。「當然可以。謝謝。」

「麥金太爾船長,我真弄不借,為什麼人們要中斷地球--月球的飛行。」幾個小時以後,哈里曼這樣說道。在巴特勒小鎮一家最好的飯店的雅座餐廳里,炸雞和熱乎乎的小圓餅在餐桌上放着。這是一家三星級的海那賽和科羅納科羅納斯飯店,它的環境舒適怡人。在這兒,他們三人可以自由自在地交談。

「喔,別給我倒,我不喜歡喝這種酒。」

「喔,別給他倒那酒。麥克--你很清楚,是G條規定把你給限制住了。」麥金太爾的機械師一邊說一邊又給他自己倒了杯白蘭地。

麥金太爾看上去悶悶不樂。「不過,我要是真喝上幾杯,又能怎麼樣?我應該可以改改--那可惡的苛刻的規定真讓我感到厭煩。你在跟誰說話?你這走私犯!」

「我承認,我搞過走私!可誰又會不搞呢--那些岩石那麼好,誰不渴望把它們帶回地球呢?我曾經有顆鑽石,大得像--不過,如果那次我沒被抓住的話,今晚我肯定會在月亮城的。你也會在那兒的,你這個醉鬼--在那兒,男孩子們給我們買喝的,而女孩子們呢,微笑着向我們遞眼色--」他埋下頭,輕輕地哭了起來。

麥金太爾搖了搖他。「他喝醉了。」

「沒關係。」哈里曼插了一句。「說給我聽聽,你真的對不再飛行感到心滿意足了嗎?」

麥金太爾咬着嘴唇。「不滿足--他說的對,真是這樣。這種巡迴飛行表演根本不像吹噓的那樣。我們在密西西比河流域飛上飛下,飛越每個鄉村的垃圾堆--睡在旅遊營地上,吃在炊事帳篷里。我們如今有一半時間由於縣治安官對飛船這樣那樣的扣押而無法飛;另一半時間,又有禁止這事那事的團體通過禁令要我們呆在地面。這決不是一個宇航員過的生活。

「如果你到月球上去,情況會好一些嗎?」

「哦--那當然嘍。我回去以後,不能再進行地球--月球的飛行了。不過,要是我在月亮城,就能我到活干,為公司找礦--他們總是缺少干這種活的火箭飛行員,他們也不會在意我的經歷。如果我不再喝酒,總有一天他們會讓我再飛的。」

哈里曼心不在焉地撥弄了一陣調羹以後,抬起頭。「你們兩位年輕人願不願意接受一份工作?」

「有可能。什麼工作呢?」

「『無憂無慮號』是你們自己的嗎?」

「那當然,是我和查理的--除了兩三種扣押權以外。它怎麼了?」

「我想把它包下來--讓你和查理帶我去月球!」

查理猛地一下坐了起來。「麥克,你聽見他說的話了嗎?他想讓我們把那破玩藝兒飛上月球!」

麥金太爾搖搖頭。「那絕對不行,哈里曼先生。那艘宇宙飛船已經破舊不堪,況且使用的燃料也不合標準--只是汽油和液態空氣。查理整天東修西補的,說不定哪天它就會完蛋。」

「這樣好了,哈里曼先生,」查理插話說,「我們去弄一份遊覽許可證,這樣就可以坐那家公司的飛船去。你看怎麼樣?」

「不行,孩子,」老人回答道,「我不能那樣做。你們很清楚,國會在授予那家公司獨家開發月球的權利時,附帶了條件--任何一個身體條件不合格的人,不得進入太空。公司必須對飛越同溫層的所有公民的安全和健康承擔全部責任。作出這種正式的規定,是為了避免剛開始火箭旅行時人員的大量死亡。」

「而你不能通過體檢?」

哈里曼格了搖頭。

「算了吧--如果你能化得起錢雇我們,那你為啥不去收買那家公司的兩位醫生呢7以前就有人這麼做過。」

哈里曼苦笑着。「我知道有人這麼干過,查理,可我沒法這樣做。要知道,我有點太出名、太惹人注目了。我的全名是迪洛斯-D-哈里曼。」

「您說啥?您就是老D.D呀?喔唷!真見鬼!您自己就擁有該公司的大部分;您應該能夠想幹啥,就幹啥,管它規定不規定的。」

「孩子,你有這種想法,很正常。可是,實際上並不是這麼回事。有錢人不比其他人自由;他們並不自由--太不自由了。我曾經照你說的那樣試過,可其他幾位董事根本不允許我那樣做。他們擔心失去他們擁有的特權。他們在--嗯--政治聯絡方面化了一大筆錢才使他們能保持手中的特權。」

「這麼說,我將成為一位--竟有這等事,麥克?一個人有許許多多的錢,可他卻無法隨心所欲地去化。」

麥金太爾沒有吭聲,等著哈里曼接着往下說。

「麥金太爾船長,如果你有飛船,你會帶我去嗎?」

麥金太爾用手搓著下巴。「這樣做是違法的。」

「我會讓你覺得這樣做是值得的。」

「當然,他會帶您去的,哈里曼先生。麥克,你肯定會這樣做的。月亮城!哦,我的寶貝!」

「您為啥如此嚮往月球呢,哈里曼先生?」

「船長,這是我畢生真正想乾的一件事--從童年時代起。我不知道能否把這一點向你解釋清楚。就像我生來嚮往航空一樣,你們年輕人生來喜歡火箭飛行。論年齡,我比你們大多了--大概要大50歲。在我小的時候,幾乎沒有人相信人類會登上月球。你們是在火箭的時代出生和長大的。當人類第一次登上月球時,你們還小,連法定的投票年齡都沒到。當我小的時候,人們卻嘲笑這種觀點。

「但我相信一我真的相信。我讀過凡爾納、威爾斯和史密斯的小說,我相信我們能夠做到--而且一定做得到。我自己也下了決心,一定要到月球表面上去走走,看看她的另一面,還要從月球上看看懸在空中的地球的模樣。

「過去,我經常不吃午飯,省下錢向美國火箭協會交會費,因為我想讓我自己相信,我在為人類登上月球的那一天早日到來盡了力。而當那一天真的到來時,我已經老了。我夠長壽的了,但我不會讓自己就這樣白白死去--決不會!--直到我登上月球為止。」

麥金太爾站起身,伸出了手。「哈里曼先生,您去找艘宇宙飛船,我來開。」

「好樣的,麥克!您看,哈里曼先生,我說過他會幹的。」

在驅車向北前往堪薩斯城的一小時行程中,哈里曼陷入了沉思,而且還時不時打個噸兒。他和那些上了年紀的人一樣,磕睡很輕,入睡又很難。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像變幻不定的夢浮現在他的腦海里。那是--噢,對了,是1910年--一個小男孩在一個暖和的春天的夜晚。「那是什麼?爸爸?」

「那是哈雷慧星,寶貝。」

「它從哪裏來?」

「我不知道,兒子。是從天空中某個地方來的。」

「真是美--極了,爸爸。我想去摸摸它。」

「恐怕不行,兒子。」

「迪洛斯,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把我們積攢下來買房子的錢全都投到那家瘋狂的火箭公司去了?」

「好了,好了,夏洛特,你別那麼說。我那樣做並不瘋狂;而是很明智的商業投資。不用多久,火箭就會滿天飛,輪船和火車將會被淘汰。你看看,那些有先見之明、投資亨利-福特公司的人,現在的日子過得多好啊。」

「我們以前談過這事了。」

「夏洛特,人類飛離地球、前往月球,甚至行星參觀的那一天一定會到來的。現在才剛剛開始。」

「你非得這樣大聲嚷嚷嗎?」

「對不起,可你--」

「我覺得有點頭痛。請你來房間睡覺時,盡量輕點聲。」

他沒有去睡覺。整整一晚上,他一直坐在外面的陽台上,望着滿月在星空中緩緩移動。第二天早上肯定會有麻煩的,麻煩和少語的沉默。不過這次他會堅持已見的。在大多數事情上他可以讓步,在這件事上絕對不行。夜晚是屬於他的。今晚,他要單獨和這位老朋友呆在一起。他仔細搜索着她的臉。澄海①在哪裏?真可笑,他居然認不出它來了。他小時候經常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看來,他很可能需要再配一副眼鏡--經常像這樣工作,對眼睛肯定不好。

①海--天文學上指月球表面比較平坦的部分,實際上是平原。

但是,他沒有必要看;因為他知道它們的確切位置:澄海,豐富海,靜海--它顯得那麼連綿起伏!阿爾卑斯山脈,喀爾巴阡山脈,還有帶着神奇光芒的第谷環形山。

它們遠在24萬英里以外--要繞地球10圈。當然,像這樣一點距離上的差距,人類是完全可以逾越的。噸,他幾乎能夠到達月球並觸模它,在那兒靠着榆樹打吨兒。

他沒有受過教育,在這事上他是無能為力的。

「孩子,我想好好和你談一談。」

「好的,媽媽。」

「我知道,你明年想上大學。」--難道只是想嗎?他一生就盼望着能上大學,盼著進入芝加哥大學,在摩爾頓①的指導下學習、然後到耶克斯天文台,在弗洛斯特博士的手下工作--「我也想讓你明年上大學。可是,由於你爸爸不幸過世,你的妹妹們也一個個長大,要養活這麼一家人是越來越難了。你向來很乖,很聽話,會幫媽媽支撐這個家的。我知道你會理解的。」

①摩爾頓(ForestRayMoulton,1872-1952),美國天文學家。

「是的,媽媽。」

「號外!號外2同溫層火箭抵達巴黎:快來看哪!,一位戴着眼鏡的瘦小男人一把抓過報紙,又匆匆返回辦公室。

「看看這篇,A.J。」

「喂?……真有意思。可那又能咋樣?」

「你不明白嗎?下一步是抵達月球!」

「天哪,迪洛斯、你太着迷了。你的問題是,那些毫無價值的雜誌看得太多了。就在上個星期,我發現我兒子也在看那一類雜誌,我把他好好教訓了一頓。你的家人也該把你收拾一下。」已到中年的哈里曼抬平他那窄窄的肩膀。「他們一定會到達月球的!」

他的合伙人哈哈大笑了起來。「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隨你的便!兒子想要天上的月亮,爸爸也會去為他摘來的。可你卻死死抱定你的那些折扣和傭金不放;錢就化在那上面了。」

汽車悠閑地駛進帕索。接着又拐進阿默大街。老哈里曼從睡夢中不安地驚醒,開始自言自語。

「但是,哈里曼先生--」手拿筆記本的年輕人顯得很不安。老人嘟噥著。

「我說過了,賣掉它們。我要儘快把我擁有的全部股份兌成現金:宇航公司,宇航供應公司,阿特米斯礦,月亮城娛樂場,還有其他許多股份,統統都給我賣掉。」

「這樣做,會使股票市場下跌。你也就無法兌現投票的全部價值。」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承受得了。」

「你指定投在第谷天文台和哈里曼獎學金的那些股份,打算怎麼處理?」

「噢,對了。那些別賣。建立一個托拉斯。這件事早就該做了。告訴卡門斯先生,讓他起草文件。他知道我的要求。」

這時,辦公室間的聯絡信號燈閃了起來。「先生們已經到了,哈里曼先生。」

「請他們進來。就這樣,阿什利,你忙去吧。」阿什利正往外走,麥金太爾和查理走了進來。哈里曼站起身。快步迎上前去招呼他們。

「請進、孩子們、請進。見到你們,真是太高興了。來來來,快請坐、抽支雪茄。」

「很高興見到您,哈里曼先生,」查理打着招呼。「說真的,我們需要見您。」

「碰到麻煩了,先生們?」哈里曼掃視着他們的臉。麥金太爾開口答道。

「您現在還打算給我們工作做嗎,哈里曼先生?」

「是的,當然是這樣。你們該不是變卦了吧?」

「絕對不是。我們現在需要您提供的工作。您看,『無憂無慮號』現在正躺在奧塞治河中,她的噴氣發動機連同噴油器完全裂開了。」

「天哪!你們沒有受傷吧?」

「沒有,只是有點扭傷和擦傷。我們是跳下來的。」

查理哈哈大笑起來。「我只用牙齒就在河裏抓住了一條鯰魚。」

很快,他們便談開了正事。「你們倆得為我去買艘飛船。這事我不能公開進行;我的同事會猜出來我想幹啥,他們會阻止我的。我將給你們提供所需的全部資金。你們去找一種船,它經過改裝就能適合這次飛行。好好編個故事,說你們在為某位花花公子購買同溫層快艇,或者說你們想要開闢北極--南極的旅遊航線。說什麼都行,只要沒人懷疑它用作太空飛行就可以了。」

「接着,在這艘船得到運輸部准許可以進行同溫層飛行以後,你們就轉移到西部的一片沙漠上去--我將找一塊可用之地,並把它買下--然後我和你們一起干。到那時,我們可以安裝額外的燃料箱,改動噴射器、計時器以及其他一些裝置,使得該船適合這次飛行。你們覺得怎麼樣?」

麥金太爾顯得猶豫不決。「這太費事了。查理,你認為沒有碼頭和工場,你能完成改裝嗎?」

「我?當然可以,我能行--在你的鼎力相助下。給我所需的工具和材料,不要一個勁地催我。自然,改裝出來的飛船不會漂亮---」

「我不圖它漂亮。我只想要艘船,在我啪啪轉動鑰匙時不會爆炸就行了。」

「絕對不會爆炸的,麥克。」

「你對『無憂無慮號』也是這麼認為的。」

「你說這話可不公平,麥克。您來評評理,哈里曼先生--那船實際上是堆廢物,這一點我們大家都很清楚。而這次不一樣,我們準備花些錢,把它搞得像回事。是不是這樣,哈里曼先生?」哈里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說的沒錯兒,查理。錢是不成問題的。要多少,有多少。這點我們根本不用擔心。看看,我所說的薪水和獎金是否讓你們滿意?我不想讓你們缺錢花。」

「--大家知道,我的當事人是他最近的親屬,對他的利益極為關心。根據我們在法庭上出示的證據,我們堅持認為,在過去的幾周里,哈里曼先生的所作所為已經清楚地表明:一位曾經在金融界才華橫溢的人,如今已經變得衰老了。為此,我們帶着深深的遺憾,請求尊貴的法庭宣佈,哈里曼先生已無力處理自己的一切事務,同時請求法庭指定一名管理人,以保護他的經濟利益,以及他未來的繼承人和受讓人的利益。」說完,律師坐了下來,露出一副自鳴得意的樣子。

卡門斯先生開始發言。「尊貴的法庭--如果剛才這位尊敬的朋友已經講完了--我想在此提請法庭注意,他最後所說的幾句話完全暴露了他的真正目的。『未來的繼承人和受讓人的利益。』很顯然,原告認為,我的當事人在處理自己的事務時,應該保證他的侄子、侄女和他們的子子孫孫坐享榮華富貴。我的當事人的妻子已經去世;他也沒有孩子。在過去的日子裏,他一直慷慨大方地資助他的姐妹和她們的孩子,而且,他還為那些沒有經濟收入的親屬設立了養老金。

「看看現在,這些人貪得無厭,比兀鷲還貪,因為他們不想讓我的當事人安安靜靜地去死--他們竭力阻撓我的當事人,不讓他隨心所欲安享晚年。他的確賣掉了他擁有的財產;這對一位想退隱的老人來講,有什麼可奇怪的呢?的確,在財產清算時,他遭受了一些票面損失。『一件東西的價值在於它能給人帶來什麼。』他準備退隱,需要現金,這有什麼可奇怪的呢?

「應該承認,他曾經拒絕和他那些可親可愛的親戚們討論他要做的事情。但是,哪條法律、哪條準則規定一個人在任何事情上都要和他的侄子們商量呢?

「因此,我們請求法庭確認,我的當事人有權做他喜歡做的事,駁回起訴,讓那些愛管閑事的人去管好自己的事。」

法官摘下眼鏡,若有所思地擦了擦。

「卡門斯先生。本法庭和你一樣,非常尊重個人自由,因此你可以放心,本法庭採取的任何決定,都完全尊重你的當事人的利益。人都要變老,人都會老眼昏花,在這種情況下,必須得到保護。

「在明天以前,我將對此事進行周密的考慮。現在休庭。」

摘自《堪薩斯城明星報》:

古怪的百萬富翁突然失蹤

--沒有在已休會的聽證會上露面。法警在搜索了哈里曼經常光顧的地方以後報告說,他前一天就已經失蹤不見了。蔑視法庭訴訟的法院傳票已經發出,而且--

沙漠上的日落,比起狂熱的舞蹈樂隊來,更能刺激人的胃口。查理就證實了這一點,他用一片麵包,把最後一點火腿肉汁蘸着全部吃完。哈里曼給兩位年輕人各遞了一文雪茄,自己也拿了一支。

「我的醫生聲稱,這些煙草對我的心臟不好,」哈里曼一邊說一邊點燃了雪茄,「可自從我和你們一起呆在這個牧場以來,我的感覺好多了,我真有點懷疑他所說的話了。」他吐了一團藍灰色的煙霧以後,繼續道。「我認為,一個人的健康並不取決於他做什麼,而是取決於他是否想做什麼。我現在正在做我想做的事。」

「一個人有求於生活的,僅此而已。」麥金太爾贊同地說道。

「孩子們,你們的活幹得怎麼樣了?」

「我這邊情況很好,」查理答道。「今天,我們完成了對新油箱和燃料管道的第二次壓力測試。地面的測試已全部完畢,只剩下校準運轉了。那化不了多少時間--如果不出什麼問題的話,只要4小時就夠了。你呢,麥克?」麥金太爾板着手指一件一件地說着:「食物和水已經裝到飛船上了,三件真空服、一件備用服和維修工具都準備奸了,藥品也備好了。小運貨車把同溫層飛行所需的全部標準設備也全都運來了。只是最新的月球星曆表還沒有到。」

「你什麼時候需要呢?」

「啥時候都行--現在它們應該到了。那倒不是問題。那些所謂去月球有多困難,完全是為嘩眾取寵而騙人的鬼話。總之,您能夠見到月球--這不像在海上航行。給我一個六分儀和好的測距儀,我就可以送您去月球上的任何地方--根本不用看曆書或星曆表--僅僅靠有關相對速度方面的常識就行了。」

「不用羅里羅嗦講那麼多你準備的東西,麥克。」查理告訴他。「我們知道,這些事對你來說易如反掌。你的主要意思是,你已經準備完畢,可以出發了,是不是?」

「是這意思。」

「那麼。今晚我就可以進行那些測試了。我有點神經質--事情進展得太順利了。如果你來幫我一把,我們半夜就能睡覺了。」

「好吧,等我把這支雪茄抽完。」

他們默默地抽了一會兒煙,各自想着臨近的旅行,想着旅行對他們的意義。老哈里曼一想到他畢生的夢想很快就能實現時,激動萬分,但他試圖強壓住內心的激動。

「哈里曼先生--」

「嗯?什麼事,查理?」

「人怎樣才能發大財,就像您這樣?」

「發財?我說不上;我從沒有想方設法去發財。我從不想有錢,也不想出名或類似的事兒。」

「噢?」

「是的,我只是想活得長一些,親眼看見我的夢想成為現實。我很平常,沒有什麼特別的;有許多人跟我一樣--他們當中有無線電愛好者、望遠鏡製作者以及航空愛好者。我們建立了科學俱樂部、地下實驗室和科幻小說協會--他們這些人普遍認為,-期《電氣實驗者》比大仲馬寫的所有的書還要浪漫傳奇。我們也不想成為霍雷肖-阿爾傑①塑造的那一類致富英雄;我們只想造宇宙飛船。這不,我們有些人確實造成了。」

①HoratioAlger(1832-1899),美國兒童文學作家。

「天哪,大伯,你講的這些事真叫人激動。」

「確實讓人激動,查理。這是一個充滿神奇和浪漫的世紀,儘管它有種種缺點。而且一年一年變得更奇妙、更激動人心。是的,我並不想發財;我只想活得長一些,能夠看到人類登上別的星球,而且,如果上帝保佑的話,我自己也能夠到達月球。」他小心翼翼地把1英寸長的白色煙灰彈到煙灰缸里。「生活還是很美好的,我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麥金太爾把他的椅子往後一推。「走吧,查理,準備好了吧?」

「好了。」

他們都站起身。哈里曼剛要開口說話,卻突然抓住胸部,臉色一下子變得灰白。

「快扶住他,麥克!」

「他的葯在哪兒?」

「在他背心口袋裏。」

他們小心地扶着他到長沙發上躺下,把一小粒玻璃膠囊在手絹上弄碎以後,湊到他的鼻子底下。膠囊在慢慢地揮發,他的臉漸漸有了點血色。他們再沒有什麼可做的,只是靜靜地等着他恢復知覺。

查理打破了不安的沉默。「麥克,我們別幹了。」

「為什麼呢?」

「這是謀殺。在第一次加速以後,他就會永遠站不起來了。」

「也許會這樣,但那是他想乾的事。你聽他說過。」

「可我們不該讓他這樣做。」

「為什麼呢?告訴一個人不要拿生命作賭注去干他真正想乾的事,這既不關你的事,也不關這可惡的進行家長式統治的政府的事。」

「我還是覺得不合適。他畢竟是一位很有身份的老人。」

「那麼,你拿他怎麼辦呢--把他送回堪薩斯城,讓那些貪婪成性的人把他關進瘋人院,讓他在那兒心碎而死嗎?」

「不不不--不能那樣做。」

「你先去,為測試運轉做做準備。我馬上就來。」

第二天早晨,一輛寬輪胎的沙漠敞篷轎車顛簸著駛進了牧場前院的大門,並在房子前面停了下來。一位身材結實、面容沉着但和藹可親的人下了車,開口向迎面走來的麥金太爾問道:

「你是詹姆士-麥金太爾嗎?」

「什麼事?」

「我是這一帶的聯邦副司法官,我帶來了一份逮捕你的命令。」

「什麼罪名?」

「陰謀策劃違反航空防備法令。」

查理插了進來。「什麼事,麥克?」

副司法官答道:「我想,你一定是查爾斯-卡明斯。這是逮捕你的命令,還有逮捕一位名叫哈里曼的命令,以及法庭要求查封你們的宇宙飛船的法令狀。」

「我們沒有宇宙飛船。」

「那麼,你們在那間大棚里放的什麼?」

「同溫層遊艇。」

「真的嗎?好吧,等宇宙飛船弄出來了,我再查封它。哈里曼在哪兒?」

「就在那兒。」查理用手指了指,並沒有注意到麥金太爾陰沉的臉色。

副司法官轉過頭去看。就在這時,查理絲毫不差地狠狠擊中了他的下巴,只見副司法官無聲地癱倒在地。查理監視着他,一邊搓着手指關節一邊呻吟道:

「這根手指在我當棒球的游擊手時弄骨折過。我老是要傷著這根手指。」

「讓大伯進飛船船艙去,」麥克打斷他的話,「並讓他躺在吊床上,用搭扣扣住。」

「明白了,船長。」

他們打開輔助發動機,把飛船滑出了飛船棚,然後調轉方向,開始穿過沙漠平原,尋找起飛用的寬敞的空地。麥金太爾從駕駛艙右舷的窗口往地面看,看到了副司法官。他一直在悶悶不樂地盯着他們看。

麥金太爾系好安全帶,穿上緊身衣,對着輪機艙的話筒開始講話。「一切準備好了嗎?查理?」

「一切準備就緒,船長。不過,你現在還不能起飛,麥克。它還沒有命名呢!」

「沒時間搞你那套迷信的東西了!」

哈里曼微弱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了過來。「叫它『瘋子號』吧,只有這個名字最合適!」

麥金太爾把頭在襯墊中放好,用力轉動兩把鑰匙,隨即又很快地一個接一個連着按了三個鍵,就這樣,「瘋子號」飛離了地面。

「你好嗎,大伯?」

查理焦慮不安地查看老人的臉。哈里曼舔了舔嘴唇,費勁地開口說道:「幹得好,孩子們。再好不過了。」

「從現在起,加速還不錯。我給你解開,這樣你可以自由一些。但我想,你最好還是在吊床上躺着。」他用力把搭扣解開。哈里曼沒有完全抑制住的呻吟聲出現了。

「怎麼了,大伯?」

「沒事兒。啥事都沒有。你給我把那邊鬆開。」

查理用機械師特有的靈敏的手指匆匆地在老人身體的一側摸過。「你騙不了我,大伯。不過我也沒辦法,只有等着陸以後再說。」

「查理--」

「什麼事,大伯?」

「不能把我挪到舷窗那邊去嗎?我想看看地球。」

「現在還什麼都看不見哩,全讓爆炸的氣浪給遮住了。一旦我們加快速度進入慣性滑行,達到轉換點,我就把你挪過去。這樣行不行,我給你吃一片安眠藥,當我們停下噴氣發動機時再叫醒你。」

「不行!」

「啊?」

「我不睡。」

「好吧,隨你便,大伯。」

查理奮力走到飛船的前部,一下子坐在飛行員座位的常平架上。麥金太爾流露出疑問的眼神。

「還好,他還活着,」查理告訴他,「但目前狀況不太好。」

「怎麼不好了?」

「他的肋骨斷了兩三根,其他情況我還不清楚。我不知道他能否堅持到這次旅行結束,麥克。他的心臟跳得咚咚咚的響,真嚇人。」

「他能堅持下來的,查理。他還算強壯。」

「強壯?他像金絲雀那樣纖弱。」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他內心很堅強--那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都一樣。如果你想要飛船上的人個個平安着陸,你最好儘可能緩慢地降落。」

「我會的。我打算先繞月球作一次巡迴航行,然後再沿漸伸曲線進入月球。我想,我們的燃料夠用了。」

當他們開始在自由軌道上進行慣性滑行時,查理放下吊床,把哈里曼連同吊床一起挪到舷窗的旁邊。麥金太爾沿着水平軸轉動飛船,使飛船的尾部正對着太陽,然後,他又開動兩個跟飛船成正切、並相互對稱的噴氣發動機噴了一陣火舌,使飛船圍繞着自身的縱向軸慢慢地作螺旋式旋轉,從而人為地產生了一點引力。由於慣性滑行開始時產生的失重現象,老人已經初次體驗到了自由飛行時特有的那種暈船感,而現在飛行員這樣做,正是為了結他的乘客儘可能減少些不舒服的感覺。

但是,哈里曼卻全然不顧他自己有多難受、多噁心。

月球就在那兒,和他多少次想像的一樣。月球在舷窗外壯觀地轉過,它看起來比他以前見到的要寬一倍,他所熟悉的月球的種種特徵,都清晰地一一呈現在他的眼前。當飛船繼續慢慢繞月球飛行時,地球漸漸進入他的視線。地球本身,正如他想像的那樣,看上去就像一顆高貴的衛星。從飛船上看見的地球,比從地球上看到的月球大7倍,而且,它比銀色的月球看起來更加賞心悅目,更加美麗多姿。此刻,大西洋海岸正值日落之時--那道影子恰好落在哈得遜灣,並且劃過北美的東海岸,直到古巴,同時遮掩了南美洲東部突出的部分。他欣賞著太平洋那柔和的藍色,感知着陸地上綠色和褐色的地質結構,觀賞著極地那白色的世界、藍色的海水。加拿大和遼闊的西北部被雲層遮蓋了,那是一片控制該大陸的低氣壓區。它閃耀着比極地更加絢爛奪目的白色。

隨着飛船的緩慢移動,地球已漸漸超出他的視線,緊接着,星星一個又一個地從舷窗口閃過--依舊是他早已熟知的那些星星,但是,在完美的、活生生的黑色背景襯托下,它們顯得更穩定,更明亮,而且不眨眼。隨後,月球再度翩翩浮現在他的眼前,引起了他的退想。

他感到幸福,一種寧靜的幸福,這是大多數人都享受不到的,即使在漫長的一生中。他感到,他是一位活着的普通人,抬頭看着星星,心中充滿渴望。

他至少沉睡過一次,可能還說過胡話,因為,當他突然驚醒時,他的腦海里出現了妻子夏洛特呼喚他的情景。「迪洛斯!」那個聲音在說。「迪洛斯!別在外面獃著,快進來吧!晚上那麼冷,你會得重傷風的。」

可憐的夏洛特!她是一位好妻子,一位溫柔賢惠的妻子。他確信,夏洛特臨死時唯一的遺憾就是:擔心他不能好好地自己照顧自己。她不曾分享他的夢想和需要,可這並不是她的錯。

當他們緩緩轉向月球窩地球最遠的一面時,查理把吊床架了起來,以便讓哈里曼從右舷窗口觀看。他快樂地一一辨認那些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標,他有1000張這些地標的照片。這些地標勾起了他的思鄉之情,彷彿他就要回到祖國的懷抱。當他們轉回到向著地球的一面時,麥金太爾開始減速,準備在阿里斯塔恰斯環形山和阿基米德環形山之間的雨海上着陸,距離月亮城大約10英里。

這次降落進行得還可以,各方面的因素都考慮到了。他不得不在沒有地面指揮的情況下降落,他也沒有副駕駛員替他操作測距儀。由於他一心想要輕輕着陸,結果,他已經偏離目的地30英里左右了。他確實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剛一着陸,飛船顛簸不平。

當他們急速滑行直至停下時,飛船兩邊揚起了粉末狀的浮石。查理來到控制艙。

「我們的乘客咋樣啦?」麥克急切地問道。

「我去看看,我不敢打賭。麥克,這次降落糟透了。」

「真該死,我已經儘力了。」

「我知道你儘力了,船長。不必在意。」

結果,飛船上的乘客還活着,腦子也清醒,只是鼻子流着血,嘴唇上有一團粉紅色的泡沫。他很虛弱,硬撐着想從吊床上爬起來,他倆見狀,一起過去把他扶了起來。

「真空服在哪兒?」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冷靜點,哈里曼先生。你還不能出去,我們先要對你進行急救。」

「把真空服給我!急救可以等一會兒。」

他們默默地照他吩咐的做了。他的左腿幾乎派不上用場,他們不得不一人一邊攙扶着他穿過密封門。由於他本身很輕,在月球上的重量也只有20磅,因此,他們毫不費力。一下飛船,他們發現,離飛船50碼左右有一處地方可以讓他靠着看看景色,還有一大堆火山渣可以讓他的頭也靠上。

麥金太爾湊近老人,他頭上的帽盔正好緊貼著老人的帽盔,並對他說道:「你呆在這兒看看風景,我們去準備到月亮城的旅行。從這兒過去,有40英里路,相當近。我們得把備用空氣瓶、食物以及其他一些物品帶上。我們很快就回來。」

哈里曼無聲地點了點頭,並緊緊握住了他們戴着防護手套的手,力量大得驚人。

他靜靜地坐在那兒,雙手搓著月球表面的泥土,細細體味着自己的身體在月球上輕飄飄的感覺,覺得很好奇。在經歷了那麼多的曲折之後,他的心終於有了寧靜的歸宿。身上的傷痛,再也不會煩擾他了。他來到了嚮往已久的地方--實現了自己的夙願。在他的頭頂上,是高懸在上的地球,一個巨大的藍青色衛星。在他的左邊,一眼望去,只見太陽上部的邊緣矗立在阿基米德環形山的險崖之上。而他的腳下則是--月球,以及月球的泥土。他在月球上了!

他向後躺下,一動不動,一種滿足感就像洪流一般,流遍他的全身,湧入他的內心。

他的注意力一時又分散了,他又一次感到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真傻,他這樣想;我已經老了--愛走神了。

在船艙里,查理和麥克正在把扁擔裝到擔架上去。「好了。這樣行了,」麥克說道。「我們去把大伯叫醒,該出發了。」

「我去好了,」查理答道。「我去把他背過來。他輕得沒什麼分量。」

查理去的時間比麥金太爾預料的要長。他獨自一人回來了。麥克等他把密封門關上、把帽盔往後一推,便開口問道:「出事啦?」

「別弄擔架了,船長。已經不需要了。是的,就這樣。「他繼續說。「該做的我都做了。」

麥金太爾沒有說話,彎下腰開始繫上寬寬的滑雪板,要在粉末灰上行走,這是必不可少的工具。查理照他的樣做。隨後,他們把備用的空氣瓶背在肩上,穿過密封門,往外走去。

他們懶得去關密封門外的那道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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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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