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揭示動機

十二、揭示動機

赤裸的太陽--十二、揭示動機

十二、揭示動機

利比格的嘴慢慢張大了。開始,白利以為他要咆哮怒罵了,但是,後來使白利頗感吃驚地是,他反而竭力想裝出微笑的樣子,可怎麼也笑不出來。白利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不尷不尬的表情。

利比格說:「你怎麼說得出這種話,別胡說了!」

「為什麼?」

「因為,任何對機械人的不信任,都是有害的,不管這種不信任的程度怎麼小。不信任機械人是人類一大通病。」

「我認為,機械人也會謀殺人。」白利說。

利比格的臉變得煞白。「瘋子!神經病!」

白利凝視着自己的手指。「我想,機械人也可能會執行一項無害的任務——不會傷害人類的任務,是嗎?」

「如果命令他做的話。」利比格說。

「是的,那當然羅。如果命令他做的話。而我想,第二個機械人也可能會執行一項無害的任務——也是不會傷害人類的任務,是嗎?如果命令他做的話。」

「對。」

「那麼,如果這兩個無害的任務,每一個任務本身是完全無害的,而加在一起就會形成一件謀殺案呢?」

「什麼?」利比格臉露怒色。

「我是把你作為一個專家來徵求你的意見的。」白利說。「我給你假設有這麼一個案件,假設有一個人對一個機械人說,『你把這種液體倒進放在某處的牛奶里去。這種液體是無害的。我只是想了解這種液體對牛奶的作用。我一了解這種作用,就會把加了這種液體的牛奶倒掉。你完成這件工作后,就把這件事忘掉!』」

利比格仍然怒氣衝天,一言不發。

白利說:「現在,假設第二個機械人把牛奶倒進杯子裏,他不知道牛奶中已倒入了某種液體。在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他把牛奶端給人喝了,那人喝了牛奶就死了。」

利比格大叫起來:「不!」

「為什麼不呢?兩個行動本身都是無害的。只有把兩者加在一起才構成謀殺。你否認發生這類事情的可能性嗎?」

「兇手是發出命令的人。」利比格高喊道。

「你真通情達理,頗有哲學家的風度。你說得一點不錯。兩個機械人是直接的兇手,儘管事實上只是謀殺的兇器而已。」

「沒有人會發出這樣的命令。」

「有一個人會。有一個人已經發出過這樣的命令。對格魯爾的謀殺未遂案,完會是根據上述方法行事的。我想,你已聽說了格魯爾中毒的事。」

「在索拉里亞,」利比格喃喃地說,「人們什麼都知道。」

白利說:「那太好啦。第一條守則暫且談到這兒吧。」

利比格注視着白利,他那下垂的眼瞼慢慢地抽搐起來,眨了一二次眼睛。

白利又問:「你是索拉里亞獨一無二的機械人學家嗎?」

「別講傻話了。」

「我只是想,德爾馬拉博士是唯一的——呃——胚胎工程師,當然除了他的一位助手外。」

「索拉里亞有20多位機械人學家。」

「你是最傑出的一位嗎?」

「是的。」利比格毫不猶豫他說。

「德爾馬拉與你一起工作過。」

「是的。」

白利說:「就我所知,在他死之前,他就不想再與你合作了。」

「沒有任何這種跡象。你怎麼會這樣想的?」

「就我所知,他不讚賞你的獨身主義。」

「也許是這樣。他是一個完美無缺的索拉里亞人。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們業務上的交往,」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你除了研製新型的機械人之外,是不是還製造和修理目前正在使用的那些類型的機械人?」

利比格說:「製造和修理機械人主要都由機械人來乾的。在我的農莊上,就有一座大型的機械人製造工廠和一個維修車間。」

「順便問一下,機械人需要經常修理嗎?」

「很少需要修理。」

「這是不是說,修理機械人的科學還不夠發達?」

「完全不是這樣。」利比格生硬他說。

「在德爾馬拉博士被謀殺現場的那個機械人怎麼樣啦?」

利比格把目光移開了。他緊鎖雙眉,好象要驅散某種痛苦的念頭。「那個機械人已徹底毀壞了。」

「真的徹底毀壞了嗎?他能不能回答問題呢?」

「什麼問題也不會回答了。那機械人已毫無用處了。正電子腦全部短路,全部線路破壞殆盡。你只要想一下,他目睹主人被謀殺而未能阻止——」

「那麼,他為什麼未能阻止行兇呢?」

「那誰知道呢?德爾馬拉博士正在對這個機械人進行試驗。我不清楚他把機械人正電子腦調整在哪一種工作狀態,譬如說,在檢查某條線路時,他也許命令機械人進入靜止狀態。如果有人突然向德爾馬拉博士發出致命的一擊,而無論是德爾馬拉博士還是機械人都未曾意料到他會殺害博士的。機械人理解到第一條守則后再擺脫德爾馬拉命令他進入的靜止狀態需要一些時間。這段時間的長短取決於攻擊的性質和德爾馬拉博士命令的性質。我還可以列舉出種種可能性,說明那機械人為什麼未能阻止行兇。然而,不管怎麼樣,他未能阻止行兇,就違反了第一條守則,這就足以使機械人正電子腦里的線路全部燒毀了。」

「那麼,如果機械人確確實實對阻止行兇無能為力,他也應負責嗎?難道第一條守則還要求機械人做力所不及的事嗎?」

利比格聳聳肩說:「不管你怎樣試圖貶低第一條守則,但是,本守則就是要求機械人竭盡全力維護人類的安全,任何借口都不能為機械人開脫責任。如果一旦違反第一條守則,那機械人就完了。」

「這是普遍規律嗎,先生?」

「就象機械人一樣普遍。」

白利說:「那我總算學到一點東西了。」

「那就再多學一點吧!你提出的那個理論——利用不同的機械人完成不同的任務,每個任務本身是無害的,而加在一起卻構成謀殺——你的這種理論無助於解決德爾馬拉謀殺案。」

「為什麼?」

「德爾馬拉不是被毒死的,而是被兇器打死的。一定得有什麼東西拿着兇器,而這隻可能是一隻人類的手。沒有一個機械人有可能揮舞大棒去打擊人類的頭顱。」

「假如,」白利說,「機械人按了一個他認為無害的按鈕,結果有一件重物落到德爾馬拉的頭上,這難道不可能嗎?」

利比格慍怒地冷笑了一下。「地球人,我通過電視看過現場。我也聽到過一切有關的消息。你也知道,這件謀殺案在索拉里亞是一件轟動一時的大事。就我所知,犯罪現場既沒有任何機械裝置,也沒有落下什麼重物。」

白利接着說:「也沒有什麼兇器。」

利比格譏諷他說:「你是個偵探,你可以找到兇器嘛!」

「假如不是機械人殺死了德爾馬拉博士,那麼是誰呢?」

「大家都知道是誰,」利比格怒吼起來。「他的妻子!嘉迫婭!」

白利想:這真是眾口鑠金、有口難辯啊!

但是白刊又高聲問道:「那麼誰指示機械人毒害格魯爾的呢?」

「我想…」利比格支支吾吾他說不下去了。

「你並不認為這兩件謀殺案的兇手是兩個人吧,是嗎?如果嘉迪婭是殺害她丈夫的兇手,她也必然是企圖毒害格魯爾的幕後指使者。」

「啊,對,對,你說得對。」他的語氣里表現出了某種自信。「這是毫無疑問的。」

「真的沒有疑問了嗎?」

「沒有其他人能接近德爾馬拉博士而把他打死。他同我一樣,不允許任何人直接見他,只有他妻子是例外。但是,我不允許任何例外。看來我比他聰明羅!」機械人學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十分刺耳惱人。

「我想你認識她吧。」白利突然說。

「誰?」

「她。我們在談的只有一個『她』嘉迪婭!」

「誰告訴你我認識她?」利比格厲聲問。他把一隻手放到自己的喉頭上。他手指略微動了幾下,解開了領口,以便呼吸暢快些。「是嘉迪婭自己告訴我的。你們兩個人過去常常在一起散步。」

「是嗎?我們是鄰居,散步是常事。與她相處很愉快。」

「那麼,那時你很喜歡她羅?」

利比格說:「與她交談我感到心情舒暢。」

「你們談些什麼?」

「機械人學。」他講這句話時,流露出驚訝的神情,好象說白利怎麼竟然會問這樣的問題。

「她也談機械人學嗎?」

「她對機械人學一竅不通。完全無知!但是她聽我談。她在搞什麼力場色彩畫,是些非常無聊的東西。我對此毫無興趣。但是,我也聽她談。」

「你們散步談話從不直接見面嗎?」

利比格對此十分反感,他不回答這個問題。

「好吧,那麼,你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與嘉迪婭在一起不象以前那樣令人愉快了?這是你自己講過的話,我想你應該還記得。」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與她相處很愉快。現在,你認為她殺害了她的丈夫。當然她就不可能再令人愉快的了。」

「我看錯了她的為人。」

「但是,你在她殺害丈夫之前——現在姑且假定是她殺害了她的丈夫——就發現你看錯了她。你在謀殺案發生之前就不再與她一起散步了。這是為什麼?」

利比格反問:「這重要嗎?」

「在沒有得到證明之前,一切都是重要的。」

「注意!你如果想要了解機械人學方面的問題,可以問我。我拒絕回答有關私生活的問題。」

白利說:「你與被害者和主要的嫌疑人都有着密切的關係,那你就應該明白,這種有關私生活的問題總是不可避免地要提出來的,明白嗎?你為什麼不再與嘉迪婭散步了?」

利比格疾言厲色他說:「我也有沒有話可講的時候,我也有忙的時候,我可能感到沒有必要再和她散步了。」

「也就是說,你感到與她相處不再是愉快的了。」

「你想怎麼說都行。」

「她為什麼不再令人愉快了呢?」

利比格吼叫着:「我沒有什麼理由好說。」

白利對他的激動情緒不予置理。「你至少比較了解嘉迪婭。她謀殺殺她丈夫的動機是什麼?」

「她的動機?」

「沒有人提出她謀殺的動機。而沒有動機嘉迪婭決不可能謀殺她自己的丈夫。」

「我的天哪!」利比格的頭往後一仰,好象又要哈哈大笑。但是,他沒有笑。「沒有人對你說過?那好,也許沒有人知道。但是,我知道。她自己對我說的。她常常對我這麼說。」

「對你說什麼,利比格博士?」

「怎麼,她說她與丈夫吵架。常常大吵大鬧。她恨她丈夫。地球人,沒有人對你說過這事嗎?她自己也沒對你說過嗎?」

白利聽了大吃一驚,但他竭力不露聲色。

白利問:「他們為什麼吵架?」

「我想,這你最好去問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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